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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六九 刨他祖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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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宁古塔处于了恐慌之中,一向杀伐果断独断专行的巴尔泰召开军议,罕见的问计于众人,想来,内无粮草饮水,外有强敌精兵,巴尔泰也是没了主意,但众人哪里有什么办法,而且大部分人都是不敢说话。
    最后有一朝鲜将领提出,可以佯装向东番请降和谈,拖延时日,杀马为食,城外取水,以待援军,不少人也是附和,巴尔泰却是拒绝了这个建议,实际上,明眼人很清楚,宁古塔已经是绝地,和谈的口子一旦开了,就再也控制不住了,而军议最后,巴尔泰重新安排了城防,调整了任务,一通的调遣和升迁,众人发现,刚才附和和谈的,无论满洲还是朝鲜,都被夺了兵权。
    军议尚未结束,城内便是发生了第一场乱子,几个满洲兵偷偷杀了科尔沁人的战马作为食物,科尔沁人当场抓住了两个,一时剑拔弩张闹了起来,巴尔泰率兵弹压,把杀马的人处死,动了刀兵的砍掉手指,以为惩戒,最终,军议不欢而散,唯一令守军庆幸的是,当晚开始下雨,雨水暂时解救了宁古塔众人。
    当晚,文在成悄悄去了巴尔泰房中,说出了自己的建议,那就是收缴城内所有的能吃的东西,无论是各队各军手里的余粮、牲畜、战马,然后进行统一分配,降低配给标准,坚守待援。
    这个建议得到了巴尔泰的许可,但也成了他的催命符。
    当第二天,巴尔泰下达收缴城内食物,全部交由满洲兵看管分配的命令之后,很快在城内引起大规模的骚动,蒙古人不愿意交出自己的战马,朝鲜士兵藏起了自己的口粮,收缴从一开始就不顺利,而已经处于两天饥饿状态的士兵,在看不到未来的情况下,更是握紧手里仅剩的一点希望。
    而在收缴出现乱子之后,另外一个谣言在城内出现,那就是食物短缺,士兵会杀包衣和壮丁为食物,然而,这并不是真正的谣言,在漫长的明清战争中,守城士兵吃人是很常见的,祖大寿在锦州之战中就吃了几万人,而谣言升腾的时候,又一个消息曝出,壮丁营里少了七八人,有人看到是被满洲兵叫走的。
    这些谣言自然是文在成的手笔,但效果确实拔群的,当天晚上,壮丁和包衣就发动了暴动,紧接着,蒙古人和朝鲜士兵参与进来,文在成也在当晚起事,喊出了共诛清将,以求和谈的口号,并且积极与兴安要塞取得了联系,奥巴第二天一早就带上千兵马来到城下,但城内各方担心东番兵进城之后会大肆杀戮抢掠,所以没有让其进城,文在成一伙也担心奥巴抢了自己的反正之功,笃定要杀了巴尔泰之后,再进行谈判。
    火灾之后的第三个夜晚,整个宁古塔要塞一片混乱,包衣壮丁、满洲兵、蒙古兵和朝鲜火枪手,分成了四波人马互相攻杀,巴尔泰提出休兵止戈,前罪不论,仍然无法控制局面,而到了后半夜,巴尔泰发现战斗停止了,他知道,最后的时刻来了,其余三方的和平肯定是酝酿对满洲一方的共同行动。
    天亮的时候,巴尔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把满是血污的刀放在桌子上,从抽屉里找到一个精致的酒壶,里面的酒被他一饮而尽,厚重的松木门已经挡不住外面的声音,愤怒的战吼、金铁的交鸣,还有各类武器切割身体的声音。
    当门被撞开之后,七八个人鱼贯而入,把这间不大的房间充塞的满满的,巴尔泰抬起头,拿起了刀,静静的审视眼前的人,狡诈的朝鲜人文在成、凶狠的蒙古台吉,还有几个胡子拉碴的包衣,他知道,那个投毒纵火的人肯定就藏在这里面,但他依旧不知道是谁。
    “大清皇帝陛下是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的结局唯有一死,你们的家人也一样。”巴尔泰冷冷说道。
    蒙古人骂道:“去他妈的大清皇帝吧,若不是他,我也不会向野狗一样在宁古塔这座臭猪圈里打滚三年,如果他真的得到了长生天的眷顾,就应该赐予我美酒和女人,而不是这狗屁的要塞,我受够了,与其在这个地方烂掉,还不如奋力一搏。”
    他的反驳让巴尔泰认定了他就是始作俑者,巴尔泰大喝一声:“原来是你这个狗贼,我杀了你!”
    说罢,便是扑了过去,巴尔泰残破的刀被蒙古人身上的锁子甲挡住,两个人扭打的时候,文在成就已经把手里的短刀从巴尔泰腋下刺进去,但巴尔泰依旧战斗不止,一直到那个汉人包衣砍掉他半个脑袋才是没了气息。
    “妈的,差点废了我的眼睛。”蒙古台吉说道,众人这才看去,原来巴尔泰的刀砍不透锁子甲,便是伸手去抠对手的眼睛,结果被躲过,但是一指宽的伤口却从眼睑一直延伸到下巴,看起来十分骇人,好似恶鬼一般。
    “安巴,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不错了,现在要做的是谈判。”文在成说道,他停顿了一下,又看向了那个包衣首领,说道:“咱们只有团结起来,才能换得好前程。”
    说着,文在成伸出手,安巴与包衣首领也是伸手,三人碰了一下。
    “文将军,还是你主持吧,我虽然麾下有一千多弟兄,却连字也不认识,而安巴台吉不擅长谈判中的弯弯绕。”包衣首领说道。
    安巴没有意见,文在成也乐得如此,他先是向其他没有参与攻杀满洲兵的实权将领宣布巴尔泰死讯和满洲兵全部被剿杀俘虏的消息,然后劝说他们反正,有安巴和包衣的支持,文在成很快取得了大家的信任,亲自前往城外会见奥巴。
    文在成没有想到的是,在城外营地,他看到了金正进,原来这个家伙并没有死,而是早已逃走了,那天他投了毒之后,便是以塔斯哈的名义进入粮库,袭杀了一个看守,换上了他的衣服,然后把火油撒到粮库各地,点燃之后便是从后门逃走,第一个喊救火的就是金正进本人,伪装成满洲兵的他趁着火灾引起的大乱,逃到城头,撕了衣服做绳索,想要扥下城去,却不曾想,到了一半,绳索断裂,连绳子和人一块坠落,摔断了手臂。
    金正进到了城外的营地,用当初李德灿给的信物表明了身份,得到了优待。
    在已经派出了金正进的时候,还在赫图阿拉的李德灿便是派了人准备接收宁古塔,条件也都是拟定好的,文在成反正有功,保留军职,将一半的朝鲜火枪兵交由其指挥,另外一半则交由金正进指挥。
    收缴蒙古人的战马,免蒙古骑兵之罪,愿意留在行伍的,可随军前往赫图阿拉当兵,不愿意当兵的,可放归自由,无论是回科尔沁,还是前往永宁,悉听尊便,但不再保留这支蒙古骑兵队。
    所有包衣和壮丁免罪,老弱前往兴安要塞,精壮前往赫图阿拉效力。所有人,在前往赫图阿拉之前,上缴所有武器。
    这是李德灿为宁古塔准备的条件,却是没有想到蒙古人和包衣发挥了如此作用,未免谈判失败,出现意外,奥巴临时改变条件,宁古塔所有反正之人都可以保留私人财物,宁古塔库银之中,拿出两千两旌奖科尔沁台吉安巴,以每匹十两的价格和买蒙古人手中的战马,调拨宁古塔库银,为朝鲜火枪手补发三个月欠饷,其余奖赏反正包衣和壮丁以及为离开的蒙古人提供遣散费。
    前往兴安者,上缴所有军械,前往赫图阿拉效力者,可以保留弓箭、武器,但要上缴铠甲、火器和弩。
    显然,李德灿依旧秉持着陆军一贯的政策,陆军的大门向所有民族敞开,但不能有单一民族的军队,到了赫图阿拉,朝鲜火枪兵也会进行改编,而在辽东这个紧靠着草原的地方,可以用蒙古兵,但不能有蒙古军。
    而在宁古塔反正的三位首领之中,最吃亏的莫过于安巴,安巴原本想掌握住麾下这支骑兵,为合众国效力的,却不曾想得了一个‘荣养’的待遇,但他手里没有什么资本与奥巴谈判,只得接受,虽说可以拿着钱,去永宁购置田宅,做一个富家翁,但只有二十八岁的安巴显然也不想这么早认命,他唯一做的就是让前往赫图阿拉的文在成捎去了一封他的亲笔信,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能力,和想要为合众国效力的愿望,原本以为不会有回应,但李德灿看后,深感一个能听懂满汉蒙三方语言,且熟练使用汉字书写的蒙古贵族是多么的少见,于是把他召进了辽东军管会效力。
    辽阳。
    对于关外的清人来说,新的一年绝对是煎熬的一年,山东战场迟迟没有消息,关外的旗民们不知道自己家人的死活,而在开春之后,先是赫图阿拉遭遇袭击,继而是辽西和辽东半岛海岸线相继出现警讯,沉寂了几年的沿海,如今再次沸腾起来,而这一切,都压在了满清在关外的主宰——巽亲王满达海的身上。
    四十岁的满达海是礼亲王代善的第七个儿子,多尔衮死后的理政三王之一,原本应该十年前死于天花的他,因为常年在关外掌军,幸运的躲过了满洲人最怕的疾病,执掌关外八旗,总揽永宁、辽东和朝鲜三个战区的实权王爷,仅次于安亲王岳乐的存在,满达海却过的一点也不舒心,反而在过去的十年里谨小慎微,以至于四十岁,辫发已经白了大半。
    关外八旗虽然地位不如老八旗,但仍然是皇权的巨大威胁,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顺治不会不明白,但是却没有任何办法,他曾经安排过盛京将军去取代满达海,却是在永宁和朝鲜两个方向遭遇惨败,无奈之下的顺治,只能再次启用满达海,只是安排了盛京将军达尔罕和宁古塔将军巴尔泰分满达海的权,满达海泰然处之,但现在,达尔罕率领关外八旗精锐去了山东,巴尔泰已经死在了宁古塔,满达海又一次成为了关外无可争议的主宰,但现在,强敌环伺,硝烟四起,满达海再次站在了火堆之上。
    满清虽然入关,但辽东依旧是满洲上下认准的唯一退路,所以盛京不仅有八旗,还有一整套的六部,就是预备不测的。
    “朝廷驳回了我们请援的折子,也不许山东的关外八旗回援。”
    “索尼大人再次以皇上的名义,命殿下率军东进,收复兴京和宁古塔。”
    “北京兵部来的塘报,说山东东番水师有异动,让关外保持警惕,另,辽东水师肩负保卫京畿之重任,暂驻天津卫,待局势稳定之后,再还牛庄母港。”
    “索尼大人以户部名义来文,言‘运河梗阻、漕运不畅’,使我盛京户部筹措麦五十万石、黍七十万石,解运至山海关,因渤海敌情不明,令盛京陆地运输。”
    盛京六部随军在满达海身边,六部各侍郎汇报的却都是坏消息。听着这些消息,满达海只感觉额头隐隐作痛,他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众人出去,只有贝子常阿岱留了下来,他是满达海的嫡子,也兼着盛京户部的差事,关外八旗、科尔沁蒙古骑兵和部分朝鲜军队所需要的一切军需物资,都是他来调遣的。
    “阿玛,盛京那边再次请援,说东番骑兵掳掠我兵民去萨尔浒,甚至连盛京十里内的庄屯都遭遇了袭击,若是这样下去,给北京那边的粮食是筹措不足了。”常阿岱小心说道。
    “哼,筹措个屁,给了北京粮食,我拿什么去打赫图阿拉和宁古塔,关外八旗可不是牲畜,吃草就能活。”满达海怒道。
    常阿岱不敢接话,满达海说道:“你给北京上折子,就说以关外军队的实力,只可保东番不得在海岸登陆,待冬季冰封之后,才可东进赫图阿拉,另,若秋粮补了京城,那今冬亦不能东进,就这么回吧。”
    “可朝廷给的命令是让咱们在.........。”常阿岱说着,拿出了北京来的公文。
    满达海看了一眼,直接扔了出去,骂道:“什么狗屁东西,什么叫‘不过小贼跳梁、马贼掳掠’,若是马贼,能攻占三城?这群狗东西,脑袋里被灌了马尿吗?”
    满达海与儿子正在讨论,忽然一个将领跑了进来,跌倒在地,喊着:“不得了,不得了了。”
    正在气头上的满达海冲过去就是一顿老拳,骂道:“狗东西,你脑袋里也灌了马尿吗?”
    “主子,不得了了,奴才派到赫图阿拉的斥候回来了,抓了几个投贼的包衣,说东番人调遣包衣去了永陵,说是要把永陵掘开,开棺戮尸啊........。”那将领说道。
    满达海眼睛瞪大,怒道:“狗娘养的东番人,竟敢掘我大清祖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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