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游莫名其妙地跟着霍牙出了城，一直离开很远，对方才停下了脚步。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解地问道。

    霍牙先是打了一个哈哈，然后说道：“现在这个情况有些复杂了，总之你现在的处境不是很妙。”

    曾游也是无语，追问道：“具体什么情况，你得给我说清楚啊，我现在是个什么处境？”

    “你得罪人了，以后的日子大概不会太好过。”霍牙眨了眨眼，道。

    “谁？”

    “江洛宸！”

    曾游愣了一下，隐约间已经有些了然，自己和江洛宸本身没有任何关系，不过和李穆渔却是有着一层关系，只是，这事情怎么可能被宣扬出去？

    他和李穆渔的关系只有他们两人清楚，那个秋婆婆或许有所猜忌，但，即便对方知道，也绝无可能把这种事情说出去。

    咦，不对！

    李穆渔的事情似乎还有一个人知道，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除了霍牙还有谁？

    “六师兄，这事……”

    “啊哈，真的不能全怪我，几个月前，陆陆续续不知多少修士进了蒙山，后来就没一个活着出来的，入口更是直接消失，我自然以为你已经死在了里面。

    然后江洛宸那小子成就金丹，又准备迎娶李穆渔，简直不要太过春风得意，我就是有些看不惯他，不对，这个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李穆渔这个女人，对这件事情不做任何反对，一幅认命的样子，我就想，师弟你都死了，她还想给你戴绿帽子，这怎么能成？于是我就悄悄把你俩的关系散播了出去。”

    曾游嘴角微微抽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和李穆渔确实有那么一层关系，但要说两人之间有多深的感情，那就有点扯。

    之前他确实为此事纠结，心生疙瘩，更多的是因为一种占有欲，他不是不明白这一点，可明白归明白，不代表可以做到豁达和淡然。

    为了李穆渔而树立一个自己无法抗拒的强敌，这种事情值不值，确实很难说，但事已至此，他反而有点看开了。

    对于霍牙这个记性，他倒是有点诧异，要知道当初的李穆渔只是一介凡人，还是个青楼女子，都能给霍牙记在心里，可见其心细如发。

    “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李穆渔，她现在怎么样了？你把这事捅出去，影响肯定不小，就不怕她找你的麻烦吗？想必正一教也不会轻易放过此事，这脸面丢的有点大。”曾游把事情在心中分析了一番，也感到自己的处境很不好，不过他没有就此多说什么。

    霍牙笑了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我在正一教低调的很，我知道李穆渔的存在，但她并不知道我，想查到我头上，基本没什么可能。

    李穆渔现在被她师父软禁在门派里，面壁思过，话说回来，这个女人对你可能还有点惦念，当时我把你俩的关系宣扬出去，自然有人要质问她，结果她直接来了一个沉默以对，基本上就等同于默认了，然后这事便彻底爆了！

    其实吧，我也就是想恶心一下江洛宸，只要李穆渔站出来‘澄清’一下自己，这事大概也就不了了之了，谁料，让人跌破眼球的事情发生了，哈哈，你是不知道那个场面啊……”

    曾游笑着摇了摇头，道：“六师兄，你和江洛宸有仇吗？”

    “倒没什么仇，就是被那混蛋羞辱过两句。”霍牙道。

    曾游：“……”你这不就是在报复吗！

    霍牙接着说道：“为了这种事情结仇肯定不至于，这世上自视甚高目空一切的人多了去，也不缺他一个，只不过，既然有机会恶心他一下，肯定也就顺手为之了。

    谁能想到你这小子居然没死！如果我能料到这一点，肯定不会给你树敌啊，那江洛宸虽然傲慢，也确实不好对付，单单这个身份就能压得你喘不过气来。

    哎，总之，你得自求多福，都知道你进了蒙山，所以都以为你死了，若是你活着的消息被人知道，江洛宸肯定第一个跑过来杀你！”

    曾游挑了挑眉头，道：“可不止江洛宸，还有你们正一教呢！”

    “呃，这个确实没毛病，你等于是打了两家的脸，你是不知道当时那个场景，山月剑派为了江洛宸大肆筹办金丹大典，广邀天下，盛况空前，结果就在这庆典之上，关于你的消息被传开了，江洛宸那张意气风发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有气都没地方发！”霍牙回想着那个场面，笑得有些鸡贼。

    他接着又道：“好好一场庆典，最后变成一场笑话，山月剑派和正一教全都颜面扫地，这个梁子你不死就没法解决，所以，你已经不能回青玄宗了，他们庇护不住你，扛不住另外两家的怒火，说不定知道你没死，青玄宗都会派人缉捕你，然后把你送出去，以死谢天下！”

    曾游暗暗叹了口气，转念一想，自己要面对的又何止这些？说不定寂灵洞都会出来找自己的麻烦，死在蒙山之内的修士不知有多少，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或者干脆以此为借口，其他很多门派把矛头全都指到自己头上也不是不可能！

    青玄宗这棵大树真的没办法依靠了，这个门派的情况他又不是不清楚，即便林彩霞还能念及师徒之情，其他人也不会同意，绝对会把关系撇清。

    他的嘴角狠狠抽了两下，感觉这事真是太过梦幻，自己似乎也没做过什么，谁知，一个转身，放眼天下，便满目皆敌。

    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何德何能，去享受这份待遇？让人实在无话可说。

    这种压力实在太大了，是难以承受之重，无法言表，但偏偏在这个时候，曾游竟然彻底放松了下来，心头甚至有一种舒畅的感觉。

    不由自主地，他回想起了过往的种种，那一幕幕画面在眼前闪过，愉快的，痛苦的，悲惨的，愤怒的，无言的，属于一个小人物的所有的一切。

    无数的情绪绕在心头，他的念头却变得越来越通达，过去许许多多让自己纠结的问题，如今都能一笑置之。

    好像是濒死之人恍惚之间的大彻大悟，一下子看透了世界，看透了自己，心灵通亮，无尘无垢。

    曾游当然不想死，更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小命，在重压之下是毁灭还是爆发，这个答案非常明确。

    很多事情可以看得很轻，也可以看得很重，但本质上并没有任何不同，最重要的是如何去做。

    若天下之人都要与我为敌，即便愁到天荒恨到地老又能如何？以吾之名，且试天下，又如何？

    这一刻心灵彻底放开，通透无比，曾游感到一种升华，飘飘若仙，仿佛看到了那条真正的修行之路，通天之路。

    或许，所谓的魔，就是修行的一种命运，想到这里，他开始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审视这个问题。

    什么是魔，是一种心境？是一种选择？还是一种执念？他无法确切地定义，却又好像已经得到了答案。

    蓦地，体内的法力暴动了起来，变化很突然，法力开始自行运转，沿着一种玄奥的线路，倒行逆转。

    曾游瞬时收起了所有心思，内视身体，没有尝试任何动作，静静体悟。

    法力的逆行似乎在引发一种变化，不过并没有任何危害，却是带来一股更为强悍的力量。

    渐渐地，纯净无暇的法力变幻出了土属性，又转为金属性、水属性、木属性、火属性。

    随即，所有属性消失，重新变成了纯净的法力，却又接着再次转换，一元二气，划分阴阳，阴阳纠缠，最终又变成了无形无色。

    一股莫名诡异的气息在他身上渐渐升起，这一刻，曾游看到体内的法力开始转换为可怖的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