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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一步一拳有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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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adx();    端木玉与孤燕轻声交谈几句之后,挥手示意孤燕退下,望向查察判官,轻笑道:“老判官,饭可以乱吃,但是话不能乱说,什么叫两边都心知肚明,我倒是要请教几句了。”

    查察判官眯起眼,冷声道:“端木家的小子,年纪不大,打官腔倒是熟稔,不过既然你问老夫了,那老夫也不妨把话挑明,莫要把我们镇魔殿当成是傻子,崇龙观之事,你们到底要给个交代。”

    暗卫府因为三位坐堂都督而分为三大派系,镇魔殿也决然不是铁板一块,先不说各脉弟子的天然抱团,以及外来客卿和道门弟子的内外之别,就说对待朝廷的态度上,大体可以分为两派,一派主张激进行事,从武力上全面压制这些年行事越发猖狂的暗卫府,另一派则是主张温和行事,上兵伐谋,以退为进。大体来说,叶罪属于温和派,而查察判官则是激进派。

    端木玉轻摇折扇,嘴角勾起一个轻微弧度,“交代?什么交代?你们道门本事不济,被剑宗余孽灭去了崇龙观满门,我们暗卫好心救援,因此折损百余人,我们顾念两家情分没找你们讨个说法,你们反倒是得寸进尺地找上门来了,莫不是觉得我们暗卫是个软柿子,想捏就捏!?”

    查察判官怒极反笑,“好,好,好,果真是官字两张口,这颠倒黑白的本事的确厉害,不过这话出口容易,可要说了算就难了。”

    “哦?”端木玉似笑非笑道:“那依老判官的意思,怎么才是说了算?”

    查察判官脸上表情收敛,然后缓缓起身,向前踏出一步。

    一步而已。

    空气中瞬间弥漫出一股令人压抑窒息的死寂气息,仿佛是身处夏日暴雨中,沉闷地喘不过气来,甚至连堂内油灯的光线都开始收缩,最后只维持在灯芯周围的数寸处。

    端木玉神色淡定,平静道:“查察判官,鬼仙境界高手,出身于西巫教一脉,三十年前曾经活跃于草原,后因得罪大雪山摩轮寺的大明王,不得不投入道门麾下以求庇护,于二十年前成为镇魔殿大执事,位列第二十三位。不得不说,你也算个人物,即便加上那些隐世遁世的人物,在道门也能勉强算是前一百的高手。”

    老人阴沉道:“巍巍道门又岂是你这种凡夫俗子可以揣测?老夫修为的确比不了列位大真人,可对付你却是足够了。”

    说话间,以老人立足处为核心,一圈肉眼可见的黑色波纹荡漾开来,其中隐约有一道道苍白面容,扭曲骇人,有声尖而锐,常人不可闻,不伤物,只伤人。

    这种手段看似寻常,实际上却是超出了武夫的范畴,已经可以归入神通道法的范畴。

    端木玉不闪不避,只是轻笑一声,“鬼狱阴风吼,有点意思。”

    与此同时,站在他身边的小姑娘也向前踏出一步,伸出自己晶莹白皙的小拳头。

    一拳而已。

    这一拳直接将那圈马上就要触及到端木玉的黑色波纹蛮横破去,连同其中的道道白影也被抹去,不留半点痕迹。

    查察判官望向挥出一拳的小姑娘,羊角小辫红头绳,红衣,绣红色莲花的绣鞋,低沉一笑,如老枭夜鸣,“倒是老夫老眼昏花,看走了眼,不识真人。”

    小姑娘报以一个柔柔弱弱的笑容,然后后撤一步,退回到端木玉的身旁。

    这时候客栈的伙计小二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剩下掌柜和掌柜娘子,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两人见多了大风大浪的缘故,遇到这种过江强龙恶斗地头巨蟒的场景,竟是怡然不惧,两人并排站在柜台后面,仿佛是局外之人。

    当然还有一个坐在角落里的徐北游,不过他也像那二十余暗卫一样,沦为看客背景。他此时正在心底感叹,果然如师父所说的那般,江湖上最忌讳的便是老人、僧道、女子和小孩,今天在这间小小的客栈中算是凑齐了。

    事实上,徐北游很喜欢观察客栈内的众生相,或惶恐,或忧虑,或阴沉如水,或不动如山,林林总总,继而再去揣摩这一幅幅面庞后的深层心思,甚至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些都让徐北游有一种别样的乐趣。

    这不是师父教的,是先生教的。

    韩瑄是文人出身,而且曾经官居一品,在庙堂上与别人勾心斗角了一辈子,他不愿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成为一个只会万事用武的赳赳武夫,毕竟在这个世上,很多事情不是一剑就可以了结。当然,那种“家事、国事、天下事不过一剑事”的超然境界,肯定有,但绝不是现在的徐北游能达到的。

    如今客栈内是一个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境地,所以意料之中的大战没能打起来,端木玉和那个小姑娘坐了一桌,孤燕及一众暗卫坐了三桌,查察判官独坐一桌,再有就是徐北游独自一桌。

    端木玉朝徐北游方向看了眼,然后脸上表情一凝。

    徐北游没有起身,拱手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徐北游见过端木公子。”

    端木玉将展开的折扇缓缓收拢,轻淡道:“原来是你。”

    徐北游笑了笑,没有说话。

    为何韩瑄说徐北游大气?因为他不管是当年面对负剑老人,还是后来面对一众贵公子,甚至是此刻面对如狼似虎的暗卫和镇魔殿,哪怕心底已经翻江倒海,但面上仍旧不显半分。

    胸有城府之深,心有山川之险,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谓临大事而有静气。

    若是韩瑄能瞧见这一幕,估摸着肯定要老怀甚慰,然后赞叹一声,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也。

    如今的徐北游只是少了尘世的磨练和一个合适的位置,现在的他就像一把没有开锋的剑胚,负剑老人要做的是给这把新剑磨刃,让他从一把钝剑变为可以杀人的新剑,这是第一次开锋。然后再在俗世中杀人饮血,这是第二次开锋。

    如此之后,方成传世名剑。

    楼上,老人已经将两坛掺杂了上好迷药的上好汾酒喝完,酒坛被放在一旁,他一步一步踩在脚下的木质地面上,发出一阵阵轻微的吱呀声响。

    被蜀锦包裹着的剑匣斜靠在黄土夯实的墙壁上,就像再普通不过的长条木匣,丝毫看不出里面藏着一把曾经让整个天下为之刻骨铭心的无双凶器。

    老人来回走出三十六步后,停下脚步,望向剑匣。

    现在客栈中暗流涌动,但是他不能轻易出手,因为一旦到了要让他出手的地步,那便是无法挽回的境地,而且会留下许多难以抹去的痕迹,这些都是莫大的隐患。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想看看,徐北游只靠自己,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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