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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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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凌雨诗接过来白玉京,是程立早已计划好的事。不过,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制订计划的时候,程立可不知道,自己居然会和永嘉公主发展出超乎友谊的亲密关系。更不知道,大魏天子居然会闹一出公开赐婚的戏码,把整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以至于白玉京的街头巷尾,几乎无人不知。
    这样一来,情况就有些尴尬了。诚然,以程立如今的身份与地位,即使是皇帝,也没资格强硬地要求程立必须抛弃其他女人,只专心对待永嘉公主一人。
    恰恰相反,天子甚至专门下圣旨,册封凌雨诗为郑国夫人。曾经身为海寇,后来也跟了程立的胡玉姬,则被封为吴国夫人。小青被封为越国夫人,雪烟霞更是魏国夫人。从理论上来说,地位皆与永嘉公主可谓不相上下。
    但理论归理论,实际归实际。正所谓手心也是柔,手背也是肉。万一身边这些好女子们争斗起来,却该如何是好?程立帮谁?不帮谁?似乎任何选择,都是左右为难呢。
    幸好。胡玉姬是海上的女人,她和她麾下的船只,掌握了中原与海外多处国度——包括高丽、新罗、扶桑、安南、满剌加、琉球等诸国——贸易。故此,程立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弃船登陆。她也根本不屑于前来白玉京。
    雪烟霞和小青,作为琉璃一族的纯血后裔。拥有漫长得远远超越凡人极限的寿命。而且琉璃一族的“祖地”,如今也在她们手里,正全力修复之中。
    故此可想而知,雪烟霞和小青她们,也是根本没把俗世中的地位放在心上。更不可能对于在她们心目中,性命如朝露般短暂易逝的凡人女子,产生什么争风呷醋的恶意竞争意识吧。
    所以到头来,只有凌雨诗一人进入白玉京。或许,倒也可以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但再怎么说,也不能把凌雨诗隔绝起来,永远不让她和永嘉公主见面的。这种类似于鸵鸟把脑袋埋进沙子里,就自以为没人看得见自己一样的愚蠢行为,程立可做不出来。
    不过,程立的这份烦恼,看在永嘉公主和凌雨诗来说,其实是很觉得有几分好笑的。
    说起来,永嘉公主和凌雨诗两人,其实在很多地方都颇有相似之处。比方说,她们都同样经历过一段不幸的婚姻。也都因为程立的关系,让她们本来已注定一片灰暗的生命,再度染上明亮的缤纷色彩。
    作为成熟的女性,永嘉公主也好,凌雨诗也罢,都不会再像那些青涩的小女孩一样,对于爱情抱持有某种完全不切实际的妄想。
    恰恰相反,唯有曾经失去,才更懂得珍惜现在。所以她们绝对不会因为“自己并非唯一”这种事,就轻易放手。更不会对同样存在于程立身边的其他人,产生什么不必要的恶性竞争意识。
    所以,凌雨诗才刚刚在程立陪伴下,走进入新的国公府,永嘉公主已经主动出来迎接了。两人相互握手,语笑殷殷。至少从表面来看,倒是一派好姐妹的作派。总算让程立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
    两姝携手转入后堂说话。正堂之上,便只留下了程立这位主人,以及乐大少这位客人。
    程立挥手,让管家送上香茗款待客人。乐大少郑重道了声谢,端起茶碗轻呷一口,诧异道:“这是……最正宗的贡品大红袍?!啧啧,这个茶叶,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啊。国公爷,您可真大方,小的这回有口福了。”
    程立不在意地道:“那是天子派人送过来的。什么大红袍大绿袍,我也不懂。不过总之就是茶叶吧。是茶叶,不就是拿来泡的么。也没什么大方不大方。对了,乐大少,别喊什么国公爷,这种称呼,我最近可是听得很厌烦了。”
    乐大少也是个顺着杆子就往上爬的性格。他呵呵笑道:“我就知道。程兄弟向来念旧,绝不是那种发迹了就翻脸不认人的性子。那么我也就大胆一回了。程兄弟,你这座宅子可真了不起,够大,够舒服。不愧是国公爷啊,哈哈~”
    程立耸肩道:“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这十二干城,又分为七公五侯,乐大少你应该都清楚吧?”
    乐大少笑道:“自然清楚。七公,就是赵国公的公孙家、鄂国公的拓拔家、潞国公的周家、卫国公的利家、宋国公的萧家、卢国公的成家、曾国公的连家。
    五侯,就是逆贼颜崇的武英侯、诸葛丞相的武乡侯、尚书令狄大人的武昌侯、中书令李大人的武兴侯、侍中郑大人的武洋侯。对吧?”
    程立颌首道:“不错。但是刚刚过去的‘接天之乱’当中,曾国公连家,还有武英侯颜家,都因为坏事被除名了。这两家的产业,半数纳入国库,半数被天子赏赐给我和绝灭王。所以这座宅子,哈哈,其实就是曾国公的国公府,不过换了块招牌而已。”
    乐大少赞叹道:“原来如此。曾国公当年跟随太祖皇帝南征北讨,也曾经立下过汗马功劳。大魏立国之后,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两代,都先后有过不少赏赐。再加上数十年的经营,这份产业即使只有半数,也是丰厚得很了。”
    程立笑道;“谁不知道天下第一首富,就是令尊‘富贵神仙’乐清平?别人或许还会羡慕,你乐大少却羡慕个什么?”
    乐大少苦笑道:“富而不贵,不过是头待宰的肥猪而已。真正要屹立不倒,还是得像程兄弟你这样,才真正稳妥啊。可惜,我们乐家三代单传,我自己又天资平庸,再怎么勤修苦练,这辈子顶天也就是个二流水准罢了。唉~唯有多多努力,寄望在下一代吧。”
    顿了顿,乐大少忽然涎着脸道:“程兄弟你看,咱们之间,也算是共过患难,历过生死了吧?要不这样,等我儿子出世之后,就让他认你当干爹,由你来教导他学武,怎么样?”
    程立失笑道:“乐大少,你可真会打算盘。行吧。等你生下儿子之后,我就认了他。不过以后究竟能有多大成就,这个可没法子保证。”
    乐大少欢天喜地道:“一言为定,一言为定。哈哈,名师出高徒嘛。程兄弟,有你这名师教导,想不出高徒都难啊,哈哈~”
    程立一笑,道:“太远的事,暂且不说了。就先说些近的话。乐大少,你这次护送雨诗进京,一路辛苦啦。”
    乐大少笑道:“好说好说。程兄弟,实话实说吧。其实这次我跟着一起入京,也不是单纯为了护送弟妹的。当中也有些许私心。却是我们万金商会,也想入白玉京发展。还请程兄弟帮个忙,庇护一二。”
    白玉京作为帝都,乃是天下财富汇聚之所。若不能在白玉京立足,那就很难算得上是真正的商界翘楚。偏偏白玉京里,到处都是达官贵人,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假如没有人庇护的话,外来者贸然闯入白玉京,多半要连皮带骨被吞掉的。
    所以这么多年来,万金商会的商号虽然遍布中原各地,却就是没法子进入白玉京。“富贵神仙”乐清平为此绞尽脑汁,使尽各种手段,但始终收效甚微。
    不过现在,如果能够得到程立这位新贵在背后撑腰的话,情况便完全不同了。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同样道理,也要朝中有人才好做生意。能够有程立大树遮荫,乐大少自信万金商会定能在白玉京中大展拳脚,打出一片天地。
    自在山庄和万金商会之间,一向有紧密合作。这次自在山庄转移到白玉京这里来,程立也没打算就此坐吃山空。故此扶持万金商会,同样也等于是扶持了自己,程立自然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于是程立随意一笑,道:“说到白玉京的江湖,之前是沧海月明楼、八斗堂、还有发梦二党等三家鼎足而立的格局。
    但现在八斗堂已经覆灭,扁担帮继承了沧海月明楼的基业,又和发梦二党相互合并。可以说,现在白玉京的江湖中,就是扁担帮一家独大。恰好,扁担帮帮主就是黄小石,之前你们在杭州也曾经见过面的。稍后我带你找他一起去喝酒。有什么事,他自然会帮衬。”
    乐大少自然也知道扁担帮的事。说到武功,现在的黄小石,也未必就胜过了当年的沧海月明楼楼主朱有泪,又或者八斗堂堂主雷无垢。但说到地位与声望,则毫无疑问,黄小石已经超越了那两位,而且是超越很多。如果能够和黄小石拉上关系,那么万金商会在白玉京的发展,就当真不惧与任何人竞争了。
    当下乐大少大喜过望,没口子地连连道谢。
    程立也不以为然,随口又问起这次旅途中的事。乐大少当即把旅途中的种种惊险,都加油添醋地一一说出。倒听得程立颇有后怕之意。
    程立皱眉道:“原来白玉京到辽东这段路上,居然有这么多厉害强盗的?早知道这么危险,我再怎么说也要亲自护送才对。”
    乐大少笑道:“其实本来没这么危险的。不过咱们队伍里金银财宝太多,又没有成名高手镇住场子,所以才引起那么多厉害的独行大盗来打主意罢了。不过幸好,有小马、小方、小雷、小丁他们四个年轻人在,沿途上总算有惊无险。”
    这段日子里,程立在杭州永州白玉京,天南地北到处东奔西跑,对于自在山庄里发生的事,了解得并不多。这时候听乐大少说起,不仅饶有兴味,连连追问。
    乐大少于是又把愤怒的小马、要命的小方、心硬的小雷、想飞的小丁这四名年轻人的事,都详细说了一遍。程立大感兴趣,当即向站在旁边侍奉左右的萧剑诗问道:“跟着凌夫人一起回来的那些人,如今都在那里?”
    萧剑诗躬身道:“回师父。这些人都在府中安置下来了。”
    程立点点头,道:“去吧小马、小方、小雷、小丁这四个人找来,我想看看他们。”
    萧剑诗答应一声,快步走出正堂客厅。过不多久,就分别带着四名年轻人回来。
    四名年轻人一字排开,每个人都站得活像一杆标枪。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充满了热情和活力。哪怕在呼吸之间,也满满蕴藏了近乎无限的斗志和力量。
    程立的年纪,其实和他们都没差得几岁。但力量、经历、地位等各方面的因素加起来,却让四名年轻人都没觉得,眼前这位黑煞神君,居然会是自己的同龄人。反而因为黑煞神君身上不自觉展露的一丝气势,而感到很有几分战战兢兢。
    程立向他们看了几眼,不禁深感满意。笑道:“丁渐飞、雷沉、方耀明、马拳?”
    四名年轻人下意识地一起挺胸抬头,大声道:“是!”
    程立双手虚按,道:“不用这么紧张,放松一点吧。这次能够平安抵达白玉京,也是全靠了你们几位。多谢了。不过接下来的话,你们几位有没有什么打算呢?如果有需要协助的地方,不用客气,我会尽力帮忙的。”
    四名年轻人相互对望一眼,丁渐飞忽然开口问道:“庄主,确实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程立确实是自在山庄之主。不过因为很少留在山庄之中,所以骤然被别人称呼为“庄主”的话,感觉还是挺有些奇怪。这点姑且不论。程立颌首道:“只要不是那种不可能的事,其他都可以吧。”
    丁渐飞双眼发亮,很认真的道:“那么庄主,我想和你比试!”
    程立一怔,反问道:“什么?和我比试?”
    丁渐飞用力点点头,道:“是。我知道自己绝不是庄主的对手。但我一定要试一试。只有知道了自己和真正的高手之间,究竟有多大距离,我的剑才能真正有所进步。”
    程立颌首道:“说得好。那么,你想什么时候比试?”
    丁渐飞迫不及待地道:“就是现在!”
    程立摇摇头:“不好。你们刚刚才长途跋涉完,体力还没有恢复。现在比试,并不是明智的举动。”
    这番话自然很有道理。但丁渐飞同样有自己的道理:“如果是为了争胜的话,那么体力确实很重要。但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妄想过能打败庄主,只是想知道自己的剑,究竟到达了什么程度而已。
    所以相比体力,气势更加重要。为了这一战,我从出发那天开始,就刻意培养自己的气势,到现在为止,恰好抵达了巅峰。所以我认为,现在就比试,是最适合的。”
    程立点点头:“这个理由,我接受了。那么,就去练武场里,正式进行比试吧。”
    这座府邸,乃是曾国公连家的旧宅。连家,就是神勇伯连城火的家。连城火号称白玉京中,功勋世家里的第一高手。所以在这座府邸内,当然设置有练武场,而且还十分考究。
    练武场十分宽敞,平整的地面上,铺设着干净的白色细砂。两旁的武器架上,也摆满了各式各样精光耀眼的兵刃。
    树荫之下,还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八张紫檀木椅子,另外还有好几张长板凳。
    乐大少就坐在其中一张椅子里,饶有兴味地看着场中的两个人。小马、小雷、小方等三人,则分别占据了一张长凳。在他们眉宇之间,略带了几分紧张,也略带了几分期待。
    因为此刻小丁想要做的事,其实也是他们想要做的。他们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这一战结束后,绝对也要向程立提出比试。如此方才不枉这一路以来的各种辛苦,以及曾经为此而流过的血与汗。
    但若说他们三人只是紧张和期待,那么此刻站在场中,直接面对着黑煞神君程庄主的小丁,便是已经热血沸腾了。
    但小丁知道,血可以沸腾,心却不能乱。心一乱,剑必乱。剑若乱,此战便再无半分胜机了。虽然口中说着认为自己此战必败,但说到底,想飞的小丁,心底最深处,也未尝没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呢。
    小丁深深吸了口气,凝视着程立,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比较镇定一点,大声道:“晚辈丁渐飞,请庄主赐招,还望庄主手下留情。”
    程立笑笑,随手拿了口木刀。意态安闲地道:“好。可以开始了。”
    小丁的手紧握剑柄,指节已因用力而发白,手心已有了汗。他手里的剑,虽然也不是什么利器,只不过是柄很普通的青钢剑。但至少还是胜过木刀的。但相比程立的从容不迫,他甚至还没正式开始,已经感觉自己很狼狈,很可笑。
    但,当小丁真正把剑从鞘里拔出来的时候,他反而镇定了下来。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努力,相信自己的刻苦锻炼,绝不会是白费的。
    用细砂铺成的地面,在烈日下闪闪发光,但剑的光芒,却比倒映着阳光的沙子更耀眼。因为小丁的剑已击出。
    对于作壁上观者来说,其实没什么可看的。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是如此。因为在前往白玉京的路途上,乐大少和小方、小雷、小马等三人,都已经看过小丁的剑了。
    小丁的剑法来自家传,只是武林中十分普通的“四门剑法”而已。最多只能得一个“平”字——平凡,平实,平常。
    对付这种剑法,程立也不用什么奇招妙着,甚至脚步都不用动一动,就这么站在原地,手中木刀随意挡拨,已经足够将小丁逼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但在旁作壁上观的众人,包括乐大少在内,都没有露出失望的样子,反而一副很是期待的模样。因为他们都知道,真正的好戏,还没有开始。
    小丁也仍然对自已怀有极高信心。但程立那口朴素的木刀,却已经逼迫着他,让他不能再继续拖延下去了。于是就在这一刹那,他豁尽全力,悍然出了自己的最强一剑。
    剑光一闪,小丁这口平凡的青钢剑,忽然化作了犹如从天外飞来的流星。灿烂、辉煌、迅急、不可捉摸,不可抵御。奇绝妙绝。
    无论已经看过了多少次,乐大少也好,小马、小方、小雷也罢,他们都看不出这一招究竟有什么破绽。在他们心目中,这几乎就是一招必胜的完美剑法了。
    “笃~”沉声闷响过处,程立挥动木刀,重重压住了青钢剑。流星的光芒,也随之消失了。
    对于不同程度的人来说,所谓的“完美”,确实存在着不同的定义。对于一流高手来说属于完美的剑招,在绝顶高手而言,往往就会觉得破绽百出。而绝顶高手眼中的完美,对极元高手来说,也根本随手可破。所以小丁的必胜之剑,就被程立轻易破解了。
    刀剑交击之际,小丁几乎被震倒。但纵然他的剑已经被震出了缺口,虎口也已被震裂,可是他还没有倒下去。因为他很迫切地想要问三个字:“为什么?”
    程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沉吟道:“要说为什么的话,其实很简单。这一招虽然也算不错,但还是太死板了。就像是专门为了对付某类型的剑招而创出来的一样。所以要破招,还是很容易的。嗯……这一招究竟叫什么名字,小丁你从哪里学来的?”
    小丁的肩膀垮了下去,沮丧地道:“这招叫‘天外流星’。本来记载在一页残缺剑谱上。是我爹在走镖的时候,无意中得到的。因为他已经老了,没法子再练这一剑,所以便传给了我,叮嘱我一定要替他争一口气。”
    说话之间,小丁忽然提起剑,割开了自己的衣角。然后从里面取出一张残破而陈旧的纸。并且把这张纸双手递给了程立。带了几分不舍和沉重,低声道:“这就是我爹得到的那页残缺剑谱。”
    程立接过剑谱,随意瞥了两眼。只见在已经发黄的纸张上,画有几个持剑的人像。其下则是对这几个人像图案的详细解说。在纸张的最下方,则写着两行力透纸背的红字:
    “天外流星一招,乃余呕心沥血之作,破剑如破竹。华山、昆仑、崆峒、青城、峨嵋、长白、海南等派之剑法,遇之必败。得余此招者,务必为余败尽七派高手,以证余一生心血。若有遗漏,余于天上地下,亦耿耿长恨也。勉之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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