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五章 李平归(二)
顾廷菲私下里曾经试探过姚若梅,若是给她找一个军官、武将,她会不会不乐意?姚若梅却说,她觉得军官很好,若是没有军官们保护黎国,他们这些百姓怎么能安居乐业。是将士们热血沙场,浴血奋战才能换得黎国的安定和和平,将士们是她心目中的英雄。
如今跟顾廷菲相处的时间长了,姚若梅心底的话也敢对她说了。说出来总觉得心底舒坦多了,姚若梅说起来没有闺阁中的密友,真心待她的人并不多,能遇上顾廷菲,是罗姨娘和祖母在天上庇护着她,是她的贵人。
高嫣和李鸾她们起初看她的脸色不好,后来慢慢好些了,姚若梅很高兴,能结识她们。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夜幕降临了,顾廷菲和李鸾等人早就准备好接风宴,就等着李平和程子墨、苏明和回府,就能开宴了。
平昭公主一手揽着曦姐,一手揽着苏东楼,别提多高兴了,有孩子陪着她,才觉得有家的感觉,真好。片刻后,程子墨、苏明和和李平来了,可算回府了,李平一身绛紫色长衫,外面批了一件貂绒的披风,到了屋里,有暖气,自然将披风拿下来。
众人寒暄了一番,李平的目光落在曦姐和苏东楼的身上,曦姐早就知道今晚她的舅舅回来了,是个大英雄,别提多期待了,见到李平朝她看过去,立马朝他走过去,娇滴滴的叫了一声舅舅。李平别提多高兴了,当下便将身上佩戴的玉佩解下来送给曦姐,被顾廷菲阻止了,这太贵重了。
李平则是说:“廷菲,你跟我这么客气作甚,曦姐是我的外甥女,我今日高兴。来,曦姐,快些收下,戴上给舅舅看看。”难得李平回来,大家高兴,顾廷菲就由着他们。
期间姚若梅抬起头看了好几次李平,心底记着顾廷菲曾经提起过的军官,大概知道了为何她今晚要留下来陪着大伙一起用膳。李平的确是个爽朗的男子,听着他说了这一次在瓦剌边境的艰险,姚若梅心底满心的触动,若是嫁给李平这样的男子,似乎也不错。
团聚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很快就用完膳了,平昭公主和高嫣、姚若梅离开了,李鸾依依不舍的看着苏东楼和曦姐道别,他们一家也走了。
李平说有话要单独跟程子墨夫妻俩说,顾廷菲吩咐奶娘将曦姐带回屋歇着,三人这才去了程子墨的书房。坐下来后,李平主动开口道:“廷菲、子墨,我的婚事定下来了,年前就得成婚,婚事还请你们帮忙操办。”婚事定下来了,真是一语惊人。
顾廷菲和程子墨对视一眼,随后顾廷菲皱眉问道:“你的婚事定下来了,定的是哪位姑娘?”分明给李平相看的姚若梅,他们俩还没捅破这层窗户纸,想必不是姚若梅,那会是谁?李平莫不是在边境遇到心仪的姑娘了,那也无可厚非,总不能一直等着她,想通了,顾廷菲的脸色和缓了一些。程子墨倒是没诧异,李平身边没有通房妾室,男儿气血方刚,婚事定下来,不觉得奇怪。
这时的李平脸上露出一抹悲伤,将他的婚事如何定下来,告诉了夫妻俩。李平率领五万大军去边境跟瓦剌对战,因着李太后和李东阳的阻拦,户部迟迟没有将御寒的冬衣和粮草送去,加上瓦剌大军突袭,五万将士损失大半,只剩下两万将士,消息传到朝中的时候,朝中闹哄哄,一直都没有得到明确的消息。
李平只能率领剩下的两万将士后退等待粮草救援。迟迟没等到朝廷的粮草救援,李平等两万将士又遭遇了瓦剌大军更为猛烈的进攻,他们陷入困境,再没有粮草增援的话,怕是要全军覆没。
在他们绝望之际,一位姓周的富商筹集了粮草给他们,让他们顺利的度过了难关,有姓周的富商在前,之后有很多的百姓们都自发的拿出粮草和衣裳给李平等两万将士们,让他们能够支撑到朝廷杨御史一行人到来。这位姓周的富商应该给他记上一大功劳,论功行赏的时候少不了他。
顾廷菲对他肃然起敬,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身为每一个黎国的老百姓能有这样的想法,真的令人敬佩。说起来,顾廷菲便追问着李平,能否见一见这位姓周的富商?
李平摇摇头:“他已经过世了。”过世了,顾廷菲颇为惋惜。程子墨微挑眉梢盯着李平,这跟李平的亲事有什么关系?接下来,李平继续告诉他们俩,姓周的富商因着战事,突发旧疾,临终前将唯一的女儿托付给李平,让李平在年前娶她为妻,不要替他守孝。
顾廷菲诧异的张大嘴巴,好吧,这门亲事她不想承认也不行。父亲如此,想来女儿也差不到哪里去。李平说明日就要去见周姑娘,恰好周姑娘就在京城,姓周的富商将地址告诉了李平,还有一封信和遗物要交给周姑娘。李平想着明日让顾廷菲陪着他一起去,他怕嘴巴笨,说的不好。
顾廷菲自然满口答应下来,姓周的富商被葬在了边境,并没有带回京城,那是他自己的意愿,李平只能遵从。等李平离开了,顾廷菲叹口气:“真是可惜了,我瞧着姚姑娘对李平甚是满意,这下好了,只能另外给姚姑娘找寻夫君了。”
被程子墨紧握着手背,只听他淡声道:“姚姑娘的事,你就别太操心了,不行就直接将她送回礼部侍郎府!”反正他是绝对不会纳妾,也不愿意看着顾廷菲这么操劳。接下来李平的婚事怕是还得让她忙碌着,身为夫君的程子墨自然心疼了。
顾廷菲含笑着依偎在他怀里,“我很高兴,李平要成婚了,他也该有个知心人在身边伺候着了。想来周姑娘也是个和善的姑娘,明日我定要陪着他一起去。至于姚姑娘,那是他们俩没有缘分,等年后再继续给她相看着。”婚姻之事,着急不得。
翌日清晨,顾廷菲找个机会跟姚若梅说了李平已经定下亲事,这几日便要成婚了。姚若梅神色镇定的说了一番恭喜的话,当然了这件事也怪顾廷菲,不应该提前跟姚若梅提下,害的姚若梅有了希望,又失望了。姚若梅反过来安慰顾廷菲,这是她的姻缘未到,能在这里有个栖息之地,她就很满意了,不奢求其他的了。
这倒是让顾廷菲听着心底舒坦,暗自发誓,一定要给姚若梅找个合适的夫君,这么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值得好夫君疼爱着。
李平早就在大厅等着顾廷菲了,用完膳,李平和顾廷菲两人就坐上马车,朝着姓周的富商留下的地址找过去,越走顾廷菲越是心惊,这条路为何那么熟悉,好似曾经走过一般。果然马车停在了周府门口,顾廷菲顿时想起来了。
这时,李平敲开了门,陌生的管家紧盯着两人,顾廷菲淡淡一笑,李平则是从衣袖里取出一枚玉佩放在管家面前,正色道:“可认得这枚玉佩?”管家起初还有些漫不经心,这一大早的谁来敲门。仔细的瞧着李平手中的玉佩,下一秒立马恭敬的站直身子,这是老爷随身佩戴几十年的玉佩,怎么会在这少年手中?
李平瞧着管家的神情,他应该知道玉佩的主人是谁了,道:“玉佩的主人让我们来见你们家姑娘。”既如此,管家自然忙不迭的请顾廷菲和李平进入大厅,他则是让丫鬟去请周姑娘出来。
因着李平有周老爷的玉佩,管家热情的招待两人,又是糕点,又是上等的大红袍,顾廷菲抿嘴喝了一口,嗯,还真是不错。难怪周老爷能拿出那么多的粮草,又召集了百姓们给将士们筹集粮草,的确是个厉害人物,可惜了,未能有机会能见一面。
片刻后,周姑娘便缓步来到大厅,一身乳白色的小袄,手腕上戴着一只羊乳手镯,梳着堕马髻,镇定自若的朝他们走来。顾廷菲和她四目相对,主动起身道:“周姑娘,别来无恙。”“程夫人,请坐。”周姑娘正是当初帮助顾廷菲进入京城的周兰蝶,她当时可花了一万两银票,虽说有点儿多,当时也算值得了,达到目的了。
周兰蝶自然也意外,顾廷菲找上门来,还带了一位陌生的男子,莫不是她的夫君?周兰蝶跟顾廷菲寒暄了两句,随后将目光转移到李平的身上,管家方才派人说了李平手中握有父亲的玉佩,她得瞧一瞧才能辩辩真假。李平知晓周姑娘不相信他,将衣袖中的玉佩掏出来递给管家,示意他送给周姑娘。
管家接过玉佩,径直朝周姑娘走过去,周姑娘乳白色的指腹触摸着玉佩,心里咯噔一下,父亲为何不自己回府,偏要将随身佩戴多年的玉佩拿下来,心底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周姑娘的脸色不太好,顾廷菲见状主动开口道:“周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借一步说话?”大厅这么多人守着,怕是不太好,这件事知道的人暂时越少越好。周姑娘颔首,带着他们两人到了一间僻静的屋子里,丫鬟们都在门外候着。这时李平从衣袖里掏出一封书信放在桌上,推到周姑娘跟前,道:“这是家父托我带给姑娘的书信,请过目。”
周姑娘不动声色的多看了李平几眼,浓眉大眼的男子,跟顾廷菲怕不是夫君关系。周兰蝶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顾廷菲朝李平看了一眼,似乎再说,这是你往后的媳妇,你自己来跟她说。
李平落落大方的作揖道:“在下李平。”李平,那便不是顾廷菲的夫君,她的夫君姓程才是。那么他们俩是什么关系,为何顾廷菲会认识李平,父亲之前传书信回来,他人正在边境,安全的很。不再有迟疑,周兰蝶打开书信看了起来。书信上的确是父亲的字迹没错,越往下看着周兰蝶的脸色越惨白。
信上是这样写着的:兰蝶,当你看到这封书信的时候,父亲已经不再人世,追随你母亲而去了,不要替父亲感到悲伤,你母亲过世这么多年,我也该去找寻她了,让她一个人在地下孤零零的这么多年,我的身子不行了,不能再撑下去了。你如今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父亲很欣慰,有你这样乖巧能干的女儿是为父这辈子最高兴的事。
为父走了,唯一不放心的便是你的婚事,你表哥的事,是为父对不住你,希望你不要再记恨为父,为父也是为了你好,或许你如今还不理解,等过几年,你就能理解为父的苦衷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为父遇到一个很好的小伙子,很可靠,值得托付终身,他便是李平,将这封书信亲自送到你手中的男子。
为父已经将你托付给他,让他在年前迎娶你过门,你不用拘泥于礼数,不要替为父守孝。为父跟他说过了,成婚后,你还可以继续做生意,不过成婚后,你得多注意些,不要经常出去抛头露脸,多花些时间在后院里相夫教子。为父将玉佩留给他,算是信物,往后你们成婚后,好好过日子,为父希望你们能和和美美的一辈子。
好了,为父要去见你母亲了,不要再过悲伤,总有一日,我们也会团聚的。
看完书信的周兰蝶紧捏着书信,细长的指甲掐进肉中还浑然不知,父亲就这么草率的定下了她的婚事,事先都没有打声招呼,害的她一点儿准备也没有。还有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她必须得知道。
抬起头质问了李平,为何不救她的父亲?似乎将周老爷做主将她许配给李平的怒气,发泄出来。李平知道周姑娘正在气头上,没有跟她一般见识,镇定道:“大夫们素手无策,周老爷大限将至,周姑娘,请节哀。”顾廷菲也跟着安慰了两句,朝李平使眼色,示意他先出去,让她跟周姑娘单独聊一聊,或许能缓解一下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