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牛和淮矢部的战士驱赶着三百妣人俘虏，点着火把走了一夜，在天亮前出现在姮人的部落附近。
    走了一夜，所有人都困乏了。壮牛便下令在一处水边休息。肉干分发下去，每个人都有。大家就着清水饱餐一顿就要在天亮的时候去大干一场了。
    妣人被围在中间，这个时候他们的捆绑也被解开了，也被分发了同样的肉干。
    天蒙蒙亮，壮牛让小犀牛自己在水边吃草，自己喝了些水洗了把脸，胡乱吃了几口便把自己的肉干递给了边上一个妣人俘虏。
    那俘虏有些惊恐看着壮牛的举动。来了这边两个月，夷人这边的语言壮牛多少也能说一些了，他用妣人听得懂的话语道：“我吃不惯这个，你能吃多吃一点。”
    这话引起了周边人的注意，壮牛便提高声音道：“我跟你们不同，我来自南边千里之外的河部落。我河部落可不是你们现在可以想象的。我们有寨子，有学校，有医院，有工厂……这些你们都不懂吧？夷人会建房子，会立寨子，会烧陶器，都是跟我们河部落学的。他们用的铁器也是我们河部落做出来的。光是吃的这一块，我们河部落就有无数种吃法。你们有了陶器，都喝上肉汤了吧？我们除了陶器，还有蒸笼，有大铁锅……蒸笼蒸出来的肉，油一滴都不会漏，一口咬下去，那肥腻……还有铁锅，这玩意我们川长老用得最好了，不管什么到了他手里，只要放到锅里炒一下，那香味……”
    壮牛极尽所能形容河部落的美食，说得自己流了一脸口水。那些啃着干巴巴肉干的人听着，也觉得自己的手里的肉干太干了，自己应该尝尝那种热气腾腾，一口咬下去全是油的蒸肉。至于那种炒的？那就没办法想象了。
    壮牛见时机差不多了，改口道：“这回出来，我们川长老本来只是打算娶了夷人的女人就回去的。没有想过和你们妣人为敌。但你们妣人的头目不知道被什么蒙了心神，居然想侵占夷人的寨子，这才惹恼了我们川长老。你们想想，要是你们相好的寨子被人抢了，你们愿意吗？我们川长老不愿意，这才请来了淮矢部的勇士，一举将你们灭了。根据你们犯的错，你们所有的妣人都是要被杀干净的。但我觉得你们这些人是无辜的，下决定的是你们的头目，你们的头目应该是被奸猾的姮人挑拨起来，所以我特意给你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那就是打败姮人，证明你们是无辜的。要是今天你们打败了姮人，你们还有你们的亲人，不但可以加入夷人部落，住上夷人的新寨子，甚至可以吃到川长老煮的美食。要是夷人不要你们，你们也不用怕，跟我走，加入我们河部落……对姮人作战，打败奸猾的姮人，你们敢不敢？”
    “敢。”回应稀稀拉拉的。
    壮牛举起大刀来，怒目四瞪：“其他人难道不是姮人挑拨的，是想自己侵占夷人寨子的？谁不是姮人挑拨的？站出来！”
    妣人昨天已被冷血砍杀吓怕了，没有人敢抬头和壮牛对视。壮牛满意点点头，接着问：“对姮人作战，打败奸猾的姮人，敢不敢？”
    “敢！”
    “敢不敢？！”
    “敢！！”
    ……
    当犯错的代价太大，能推卸责任的时候，人基本不会自己扛。壮牛给姮人按上了挑拨的罪名虽然子虚乌有，但这个时候却容易成为妣人俘虏对战姮人的借口。很多人心里喊了几声之后，也会慢慢觉得，也许妣人今天的过还真是姮人挑拨的结果，比如之前姮人来的时候，就好像在首领面前说过夷人的寨子很漂亮……这是从众心理作祟，也是人性的一个弱点。
    士气可用，于是壮牛让人给俘虏们分发武器，石矛，骨矛，骨刀等，都是从妣人那边胡乱缴获来的。武器不够，便就近砍些树枝来，削成木棍给他们用。
    分发武器的时候，猎狐用仅会的几句这边的语言不住大喊着：“拿着武器杀姮人，不要跑远，要不然统统射死。要是不杀姮人，回头就杀了你们的孩子亲人！”
    天色大亮，壮牛分出几十人在特战队员的带领下潜到前面，去围堵了几个点，剩下的人顶着妣人俘虏向姮人居住的地方靠近。
    猎狐跟在壮牛身边，小声用河部落的口音问：“他们真靠的住？”
    壮牛道：“很难说。为了以防万一，一会逼紧一点，一有不对，我们立刻杀进去。将他们驱散，点火烧了他们这里就走。他们没有了粮食，姮人说不定就这么散了，那就没什么威胁了。”
    猎狐道：“那这样不就等于白来了？”
    壮牛道：“要是他们两边合在一处，我们能这么干已经不错了。实在不行，我们还得直接退走。争取保全我们的实力。我们这一趟本就是计划外出来的，获胜了川长老估计都会揍我们一顿，要是失败了，人死得还多，那别说川长老了，比虎都可能揍你一顿。”
    猎狐道：“被你这么一说，这一战都没什么好处了。”
    壮牛道：“这一战的好处比你想象中的要大。从眼前来说，姮人的糜子也不少，只要我们劫获了这些糜子，你们淮矢部这个冬天就可能不会饿死人，甚至还可能有酒喝。要不然你们光弄回去几百上千俘虏，要养活他们都困难。从长远来说，川长老有意让你们淮矢部和夷人互通有无。要是姮人还在，你们的商路上就会多很多风险，因为他们肯定要打击一切和夷人交好的部落。要是姮人不在了，你们的商路不但会安全许多，而且夷人独霸这里，肯定能生产更多东西和你们交换。这样的好处，怎么不值得冒险？”
    这些话有些是王川在布置作战的时候说过的，有些则是壮牛的分析。壮牛这几年几乎寸步不离王川，他从王川身上学到的东西实在不算少。其中对局势的估算和行动的取舍方面，几乎完全复制了王川的观点。战前动员和安抚人心这些，也和王川如出一辙，只是手段更粗糙，没那么成熟而已。
    但这已经够用了。
    猎狐听了壮牛一番分析，佩服得五体投地。再次看向姮人部落的时候，眼中满是战意。
    姮人部落所在是在太河边上的一处矮坡上，近年来水泽扩大，把矮坡的三面都围了。剩下的一面是撒播的糜子地。糜子已经收割了，留下半米来高的杆草。矮坡上有洞有房，最为显眼的是三栋夷人帮忙建的木愣子房，其他的都是胡乱搭建的草木棚子。
    清晨时候，姮人吵吵嚷嚷起来，刚准备外出，远远看到妣人带着陌生人出现，有人热情迎了过来，有人警觉缩回房屋里。
    但杀戮比他们任何人想到都要突如其来。
    “杀啊！”
    随着一声高喊响起，一轮箭雨先射到妣人身后。红着眼睛的妣人，不分男女大小，全都挥舞着手里的武器狰狞冲向了热情迎来的姮人。迎来的这些毫无准备的姮人很快便倒在了血泊里。
    妣人从这些往昔的熟人身上拔出武器，瞪着眼睛冲上矮坡。淮矢部的人跟在身后，神情轻松地给地上的人补刀。
    这个开头不错，结局基本已经确定了一半。
    妣人冲上矮坡，像一勺水倒入滚油之中，瞬间将姮人部落搅了个天翻地覆。妣人红着眼睛砍杀，姮人匆忙上前抵抗。喊杀声之中，还夹着不少姮人的训斥声。他们在责问妣人缘由，责怪妣人不念旧情。妣人只记得后面有恐怖的淮矢部战士驱赶，哪里回答姮人什么，他们只是拼命砍杀，只希望这样能获得后面的那些魔鬼的认可，然后获得活命的机会或者成为他们的一员。
    姮人部落很快血流成河，不少简陋的棚子被奔杀的人撞倒。有姮人绕过了这些妣人，才发现后面跟着拿着金灿灿武器的淮矢部战士也上了矮坡，这些人弓刃并用，比发疯的妣人还要可怕无数倍，没有人能够冲下矮坡去。
    有备而来对上措手不及，战争的态势很快变得一面倒了。壮牛带着人压过小半个寨子之后，姮人放弃抵抗，开始往水边逃散。三面的水边都停着姮人的筏子小舟，上了船进入水道复杂的太河，几乎没人能追得上他们。
    但他们冲往水边的时候才知道，那些地方早被那些拿着金色武器的魔鬼占领了。
    这些魔鬼除了武器惊人之外，身穿皮甲，仿佛刀枪不入，胸口被矛刺中或者被箭射中，也能没事人一般继续作战。面对这样的不可战胜的敌人，有人颓然投降，有人跳入水中，浮水而走。
    战斗持续了小半天，最终在水边结束。矮坡上的人除了被砍倒的，基本都被驱赶了下来。也并非所有人都敢游泳逃命，河水险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信心能够在这么复杂的水域里活下来的。何况，妣人也会游泳，这些杀得兴起的妣人也会下水追杀。最后游泳逃脱的人并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