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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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贤嘉没有回答,只是双手握了她的手,低声的说着:“咱们回屋说。”

    薛氏见他面色不大好的样子,声音又这样的低落,由不得的眼泪水就滚落了下来。

    “是不是老太太将圆圆怎么样了?你告诉我。我这就找她说理去。”

    说罢,竟是直接就要往院门外走。

    叶贤嘉忙拉住了她,低声的喝道:“你若是这时候去找老太太闹事,那圆圆今晚的委屈可就真的白受了。”

    薛氏一听,便怔在了那里。但眼眶里的眼泪水却是滚珠似的一直往下落个不住。

    叶贤嘉见了,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随即他又拉着薛氏的手,将她拉回了明间里来。

    刚进门的功夫,叶明齐也是赶了上前来,问着有没有事?一见叶明月没有同他一块儿回来,也是问着圆圆在哪里?

    叶贤嘉对着他摆了摆手,随即就将薛氏按在椅中坐了,又吩咐着文鸳上茶。

    随后他自己也拣了一张椅子坐了,挥手示意叶明齐也坐,然后他才开口,慢慢的将方才在钟翠堂里的事都说了。

    薛氏一听,眼中的眼泪水往外滚的就越发的凶了。

    “圆圆胆子素来就小,祠堂里那样阴森森的地方,又阴冷,让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跪上一夜,可还得了?不成,我得求老太太开恩去。不然就让我这个做娘的去替她跪也成。”

    叶明齐此时也红在双眼在旁边说着:“我是个男子,什么都不怕的。我去替圆圆跪一夜祠堂。”

    “胡闹。”叶贤嘉转头呵斥了叶明齐一眼,“明儿你还要早起去翰林院应卯,今儿跪了一夜,明日你还去不去翰林院当差了?”

    “可那也不能让圆圆一个人在祠堂跪着啊。”叶明齐急道,“她这样的一个小姑娘,跪在那里,不说身子受不受得了,吓也要吓死了。”

    “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吓到你娘。”叶贤嘉又呵斥了叶明齐一声,随后又转头对着薛氏温声的说道,“其实圆圆跪祠堂的这事,原还是一开始没到钟翠堂的时候我对她提议的。”

    随后他又将自己在路上和叶明月说的那一番话也对薛氏说了。

    薛氏听了,一时眼中的眼泪水滚的就更厉害了。

    她就问着叶贤嘉:“圆圆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这个做爹爹的,竟然这样撺掇自己的亲闺女自己要求去跪祠堂?倘若将我圆圆的一双膝盖跪坏了,跪瘫了怎么办?我好好儿的一个女儿,就这样平白无故的让你们给祸害坏了吗?”

    说到后来,薛氏仿似就已经看到了叶明月膝盖跪坏了,跪瘫了的模样一般,一双眼都红了起来,还伸了手,不管不顾的去揪着叶贤嘉的衣襟。

    叶贤嘉任由着她揪,口中还得温声的安抚着她:“哪里那么容易的就跪坏膝盖呢?早先我已是吩咐了黄鹂回去拿了一双护膝,又拿了一件衣裳,又嘱咐着她一定要寸步不离的陪在圆圆身边。且夏日的夜原就不长,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过去了,你且安心在这等着圆圆回来就好了。”

    但薛氏依然还是不依,只是一口一声儿的哭着我的心肝儿肉,又闹着要去祠堂那里陪叶明月,只说她们娘儿两个一起在那里跪上一晚上。

    偏生叶明齐在旁边不仅不劝阻,还义愤填膺的说着他也要一块儿去跪。

    最后叶贤嘉没法子了,也只能正色喝叫了一声:“都给我住口。”

    叶贤嘉这个人,温和起来的时候是真温和,可要是脾气真的上来了,那瞧着也是很吓人的。

    当下薛氏和叶明齐就被他这一嗓子给震慑住了,齐齐的停了声,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叶贤嘉目光望望薛氏,又望望叶明齐,末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着:“你们两个,说起来还没有圆圆懂事呢。”

    顿了顿,他复又说着:“我这个做父亲的,又哪里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去跪一夜的祠堂?只是有什么法子呢?我不是老太太生的,她原就不喜我,更何况现下又是咱们二房一枝独秀,大方三房不成气候,老太太心里早就不舒服了,巴不得的就要找了个什么由头来打压咱们。今日这事我和圆圆若不是这样服软了,主动的求着责罚,难不成真由着老太太给圆圆头上加了一个不尊师重道,不孝不悌的名头?这要是传了出去,往后圆圆还有什么名声?又有哪个好人家的子弟会来求娶她?再有我和齐儿的宦途也要受影响。所以没有法子,只能暂且委屈圆圆了。”

    “就算是这样,可是圆圆还这样的小,换了个什么样的处罚法子不成?非要去跪祠堂?那样阴森的地方,跪久了,对她也不好。”薛氏只要一想起叶明月一个人孤零零的跪在祠堂里面,前面摆了那样多黑漆漆的祖宗牌位,她就难受的只觉得心里有一把刀子在戳着她一般。

    叶贤嘉闻言,便说道:“圆圆哪里就会娇弱到这个地步呢?且说起来她也不小了,都快要十四岁的人了。”

    顿了顿,他又说着:“其实我让她去跪祠堂,也确实是有让她反思的意思。圆圆这孩子,固然是个聪明的,但太聪明了,就容易冷酷刚强。像今日钱夫子的这事,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赢了也就是,何必又要得了理儿就如此的咄咄逼人不放手,非要人家兑现自己随口许下的诺言?连圣人都说了,不能容人者无亲,无亲者尽人。需知关键时刻放人一把,那也是给自己留了后路。”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叶明齐:“官场上也是一样的道理。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样旁人心中感激你,你往后就多了一个对你死心塌地的朋友,岂不是比多一个敌人好?但若是你真的容不下谁了,那务必就要一击即中,让他从此再也无翻身的机会来对付你。否则只是一些小打小闹,伤不了人家根本,这样若是他往后得了势,反而还会报复于你。这点你也要记住了。”

    叶明齐点了点头,恭顺的说着:“儿子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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