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回小山村的路上杂草丛生，草叶上挂着露珠，树与树之间牵着蛛网，走路会带起泥沙。
    鸟鸣声依旧幽静。
    眼前刚恢复清明的时候周离还有些不习惯，现在已经适应了，反倒是留下了倾听周围声音的习惯。听到任何声音他都会在脑中勾勒出相关的画面，只是这些画面不一定准确。聊以慰藉罢了。
    他回头看了看，这边风景比不上鸣啾山。
    顺便瞄了眼郑芷蓝。
    郑芷蓝安安静静的走在他和楠哥中间，心情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周离收回目光。
    回到小山村后，郑芷蓝第一件事就是去牛棚，牵着牛去水边。
    最近天热，水牛又爱玩水，她每天都会早起将牛牵到水潭边上，让它玩一天，傍晚又将它牵回来。
    这是她生活的一部分。
    天气有点热，爬山上来出了点汗，周离接收到楠哥的眼神后自觉去开了风扇，又从冰箱里拿出凉茶，给坐在八仙桌前的楠哥和槐序一一倒上。
    他现在已经失去了特权。
    倒完茶，周离也坐了下来，他嫌风扇风不够，又拿起桌上的蒲扇拿了起来。
    自己扇两下，再给楠哥扇两下。
    槐序将嘴唇探进茶碗里，咕噜咕噜的吐着泡，眼睛则瞄着周离，忽然他抬起头问：“感觉怎么样？”
    “还好。”
    “就是还好吗？”楠哥问。
    “嗯。”
    “你是不是觉得有我们伺候你，你很享受？”楠哥问道。
    “不是。”
    周离顿了一下：“其实也就最开始那一天难熬一些，后两天习惯了，找到节奏了，就好过多了。而且偶尔换一种生活方式、安安静静的，也算是一种体验。”
    “要我肯定受不了。”槐序摆手。
    “听起来还不错。”楠哥挑了下眉。
    “你肯定也受不了！”槐序并不认为她能适应这种生活，“你有过一天不打游戏的么？”
    “那可说不准！”楠哥不服输，“下次换我试试，也该你们伺候下我了！”
    “嗷……”
    槐序懒得和她争辩，继续将嘴巴探进茶碗吐泡泡，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昨天晚上他们住的酒店，他照旧和周离住的一间，听见周离说梦话又说到了楠哥，好像是楠哥带孩子，却偷偷和孩子抢雪糕吃，把周离气得，追着她骂。
    想想还蛮有意思的……
    “咕噜咕噜……”
    没多久，槐序又将头抬了起来，舌头将嘴唇上沾的水舔掉，扭头看向外边：“那两个咋又回来了？”
    “谁？”
    “那两个老妖怪。”
    “星回和季白大人吗？”
    “嗷！”
    “我出去看看！”
    周离说着，却是将头低下。
    原本说自己鞋带掉了、弯腰系鞋带的楠哥此时正蹲在桌子底下，认认真真将他的鞋带往桌腿上系，并且这个姑娘打的全是死结，打了一个又一个。
    周离面无表情，抖了抖脚。
    “我要出去一趟。”
    “！！”
    楠哥抬起头和他对视，表情呆滞。
    周离更无语了，慢慢对她说：“第一，我的视力已经恢复了，第二，就算没恢复，也看得清你的。”
    “我偷偷寄的。”
    “我察觉到了。”
    “嗦嘎！”
    楠哥完全没有负罪感，继续系完手中的死结，这才拍拍手，倒退着离开桌底，站了起来。
    周离：……
    看着她的表情，他并没有奢求她会帮自己解掉的意思，于是只得自己蹲下去解掉携带，在这个过程中楠哥便弯着腰从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还抱怨他解太快了。
    “幼稚！”
    “无聊！”
    “比团子心理年龄都小！”
    周离撂下这么几句，便出门了，走到门口迟疑了下，他又牵上了郑芷蓝的马。
    村口。
    牵着马的周离遇上了边走边聊的星回和季白，他希望他们来的目的如他想的一样，但面色依然平静：“星回大人，季白大人，早上好。”
    “早上好，周离阁下。”
    “早上好。”
    两人都表现得彬彬有礼。
    周离抬头看了看天：“今天天气有点热，才早晨就这么热了，你们过来辛苦了吧，尤其是季白大人，我给您牵了一匹马过来，你可以骑。”
    “好意我就心领了，还算不得累。”季白脸上的笑意明显多了几分。
    “两位今天是来……”
    “哦！是这样的！”星回说，“这几天我们回去商量了下，一是这里环境的确很好，难得的好，二是我们现在年纪也大了，实在不该像年轻时那样到处闯荡了，该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我们看这里房子挺多的。”季白也说。
    “原来是这样。”
    周离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只说道：“这里的房子都没人要的，你们可以随便挑一两间喜欢的住进去。”
    他顿了一下，话音一转：“只是这些房子已年久失修，恐怕需要翻新一下……”
    “是该翻新一下。”
    “能住就好，我们不怕麻烦。”
    “我请人来帮你们吧？速度会快得多，从山下运材料也比自己砍要好，并且现代化的材料也够结实。”周离微笑着说，“总之先去我朋友那里休息休息，吃个午饭，我们慢慢谈。”
    “那怎么好意思！”
    “是啊，我们自己来就行。”
    “不用客气的。”周离坚持道，“跟我来吧，她总说想好好谢谢你们，可那晚你们又走得匆忙。”
    “这……”
    两只妖怪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跟在了周离身后。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槐序就站在旁边一栋荒宅的二楼窗户口，身影隐藏在幽暗之中，又被藤蔓遮挡。老妖怪咧着嘴角乐呵呵的看着他们，很清楚周离的心思。
    “你们有听说过这样的症状么？”周离已将郑芷蓝的眼睛向他们述说了一遍。
    “未曾听说过。”季白低头。
    “倒是听说过类似的，有些天师会有一些异处，也有好有坏。”星回说道，“但这通常都是天生的，并且也伴随着世界意志赋予天师的能力，几乎无法根除。”
    “这样啊……”
    星回是妖怪中有名的见多识广之人，如果她都这么说，恐怕就真的难以找到办法了。
    首选的方案当然是找到某种办法，让郑芷蓝的眼睛恢复正常。周离相信就算是让她自己选，她也肯定不会愿意为了获得识别妖怪的能力而失去体验这个世界的能力的。
    这个代价太大了。
    可不排除最后……想尽了办法也做不到，实在做不到，那么他还应该有个备用方案才对。
    周离昨晚就想过了——
    人的作息、生活习惯肯定是不一样的，像是他，一天至少有八个小时的睡眠时间，而即使在清醒的时间里，也有不少时间是无所事事的。
    如果调整一下生活作息……
    假如他的作息和楠哥相近（指没事做的时候），晚上打游戏到凌晨四五点，中午才睡醒。而郑芷蓝通常是八九点钟就睡觉了，好吧，自从他教会她听书、送了她耳机后，她现在得十一二点才睡。即便如此，中间也有着好几个小时的不重叠时间。
    这就具备了可操作性。
    前提是得和季白大人打好关系，要很好很好的关系才行，不然也不好意思总去麻烦人家。
    于是周离刚一进屋，就将团子抱到了旁边的椅子上，让星回和季白落座，殷勤的给他们沏茶：“两位大人平常饮食有什么禁忌或喜好吗？”
    “随便做做就行。”
    “对的，我们不挑的。”
    “没关系的，尽管说，这样小郑心头也好受些。”周离很诚恳。
    “那么……”
    两只妖怪又对视了一眼。
    “我不吃荤。”
    “我不吃素。”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