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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刀俎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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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风……化雨图?”
    柳寻衣满眼震惊地望着手中的黑竹筒,此竹筒竟是与他交给唐阿富的那个一模一样。而最令他费解的是,此刻在唐阿富的竹筒中也同样装着一幅“惊风化雨图”。
    如果说洵溱现在给他的这幅才是真正的惊风化雨图,那唐阿富手里的又是什么?
    “这……”柳寻衣心中疑惑重重,但一时间却又不知该从何发问。
    “你只需转告洛府主,说此图乃是任无涯赠予少秦王的礼物,相信洛府主自会明白其分量。”洵溱说道,“此图是金麟旗主丁傲奉任宫主之命,亲自交予我手,如今我再把它交给你,希望你也能亲手将其交于洛府主。”洵溱这番言辞颇为恳切,眉宇间丝毫寻不到半点戏谑之意。
    “如此说来……这幅才是真正的惊风化雨图?”柳寻衣诧异道,“那今天曹钦在叶子林拿出的那幅……”
    “自然是假的。”洵溱淡笑道,“叶子林的一场血战不过是一场戏罢了,我派人挟曹瑞来此,与曹钦当面换图,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他们能活着离开。”洵溱言至于此,不免有些感伤,毕竟死的那些人都是对她忠心耿耿的手下。
    但有些事却又断断不能告诉柳寻衣,因此洵溱只能压下心中的唏嘘,佯装出一副视人命如草芥的冷血模样。
    “难怪你没有出现。”柳寻衣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原来从一开始你们就串通好了,故意用一幅假图充当诱饵,可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柳寻衣不解地问道,“曹钦难道不是为了对付绑架自己儿子的劫匪吗?难道从一开始你们就知道唐阿富和我也觊觎此图?所以设局是为了引我们上当?”
    对于这种揣测,柳寻衣自己都感觉破绽百出,连连摇头道:“不对不对,即便事先准备一幅假图是想以防不测,那也没必要牺牲那么多人?你的手下加上玉虎堂的弟子,那可是一百多条性命,我想无论是唐阿富还是我,都不值得你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吧?”
    洵溱颇为不耐地摆手道:“此事与你无关,你只需知道此图是真迹便可。”
    “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要将此图拱手送给洛府主?”柳寻衣下意识地追问道。
    “因为少秦王想与洛府主真心诚意地交个朋友。”洵溱正色道,“既是交朋友,那就要拿出足够的诚意,少秦王知道洛府主对惊风化雨图钟情已久,故而以此当做见面礼,略表心意。”
    柳寻衣眉头微皱,刚要张口,洵溱已是面色一沉,冷声道:“你究竟还有多少问题?”
    柳寻衣一愣,稍稍思量片刻,伸手笑道:“最后两个!其一,你口中的少秦王究竟是何许人也?我料想他应该是你们的主子吧?”
    “此事与你无关。”洵溱冷哼道,“有关少秦王的事,你大可回去向洛府主打听,恕我无可奉告。”
    “那第二个。”柳寻衣碰壁之后仍不死心,再次问道,“你为何让我送图?难道就不怕我私藏此图?”
    洵溱神秘一笑,摇头道:“其一,我刚刚已经试过你的为人,你所坚持的‘恩怨分明’足以证明你是个言而有信之人,你既奉北贤王之命来此找图,那我也相信你定会将此图带去给他。其二,无论是少秦王还是北贤王,对你而言都是招惹不起的一方强势,倘若你敢私藏他们的东西,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结果都会必死无疑。你不是傻子,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你应该明白。其三,你除了贤王府弟子的身份外,还有另一个不可告人的真正身份。而这两种身份之间一定蕴藏着一个巨大阴谋。如我所料不错,你的真正目的……远远不是一幅惊风化雨图可以比肩。柳大人,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柳寻衣每次听到洵溱称呼自己为“柳大人”,心都会跟着紧缩一下,生怕此事张扬出去。
    “我明白了。”柳寻衣心中虽有诸多不解,但相比于自己的好奇心,他此刻更不愿意继续面对诡计多端的洵溱,故而匆匆将黑竹筒收入袖中,而后左右环顾着虎视眈眈的西域刀手,试探着问道,“那……我可以走了?”
    “当然。”洵溱微微一笑,挥手命众人为柳寻衣让出一条通道,临行还不忘寒暄道,“一路保重,柳少侠!”
    柳寻衣看到洵溱迷人的笑容,却感到心底一阵阵发冷。再度深深看了她一眼后,柳寻衣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叶子林,消失在月夜尽头。
    “就这么放他走了?”阿保鲁望着柳寻衣远去的方向,心有不甘地问道,“你真的相信他?”
    “现在杀他,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洵溱笑道,“相反,留着他却对我们日后大有裨益。柳寻衣身上的秘密,如今只有我们知晓,说不定有朝一日,他会成为我们的一记杀招,所以有关他与大宋朝廷的事,我才没透露给丁三和玉龙宫。”
    “那图……”
    “我们用一幅图去和洛天瑾换份交情,值了。”洵溱幽幽地笑道,“任无涯想一石二鸟,在和我们结盟的同时,还不忘讨好金剑坞。那我们也学学这位老谋深算的任宫主,不能在玉龙宫一棵树上吊死。北贤王在中原武林树大根深,远非天山玉龙宫此等异教可以媲美,若是能靠上洛天瑾这颗大树,那我们日后再做任何事,必将如虎添翼,事半功倍。”
    看着苦思冥想的阿保鲁,洵溱莞尔一笑,轻声道:“更重要的是,今日发生的一切,柳寻衣都一清二楚,待他见到洛天瑾后,必当如实禀告。所以无论事实如何,在洛天瑾面前,我们都是最具诚意的‘老实人’。即便发生任何‘意外’,那也是任无涯这只老狐狸从中作梗,洛天瑾绝不会怪罪到我们头上。你可明白?”
    闻听此言,阿保鲁疑惑的目光中陡然闪过一抹恍然大悟之色,面色钦佩地朝洵溱拱手说道:“大小姐运筹帷幄,真乃神算子。和你相比,那个宋玉简直是浪得虚名,连真图假图都分不出来,废物一个。我阿保鲁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
    “多说无益,咱们还是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以免迟则生变。”洵溱正色道,继而她又回望一眼天山之巅若隐若现的玉龙宫,美目中精光涌动,似是自言自语般低声念道:“我早就说过,从小到大只有我摆布别人,从来没人可以戏耍我。除了雁门关栽在柳寻衣手里那一次,今后再不会有人能算计我……”
    说罢,洵溱嘴角竟突然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继而带人朝着与玉龙宫相反的方向,扬长而去。
    ……
    子时将过,玉龙宫缥缈阁外突然闪出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
    片刻之后,一道谨慎而低沉的声音陡然自阁外传来:“宫主,曹钦求见!”
    “吱!”
    曹钦话音未落,缥缈阁的大门已是毫无预兆地打开一道细缝,曹钦小心翼翼地左右观瞧几眼,随即迅速步入阁中。
    “宫主。”曹钦来到白纱外,毕恭毕敬地跪倒在地。
    “你来了。”任无涯不怒自威的声音自内阁响起,“东西带来了吗?”
    “曹钦谨遵宫主之命,不敢有一丝懈怠。”曹钦一边说着话,一边小心翼翼地从袖中摸索出一根红色竹筒,双手呈至白纱帘外,“早在小人前往泉州之前,宫主就曾特意交代,真正的惊风化雨图暂时存于我手,待玉龙节过后再寻找时机……单独……单独呈给宫主!”
    “聪明!”任无涯的语气听上去颇为满意,赞许道,“我果然没看错人。”
    “都是宫主平日教导有方!”曹钦连连点头道,“为了顺利将惊风化雨图交于宫主之手,小人特意准备了四张图。其中三张赝品放入黑竹筒内,真迹放入红竹筒内。唐阿富抢走的、宋玉带走的,还有宫主让小人当面交给丁三爷的,都是装着赝品的黑竹筒。只因小人始终谨记宫主之命,不到单独见面时,绝不会将真迹拿出来。”
    “好!”任无涯淡笑道,“你这次的事做的很好。我听丁三说,你儿子被人绑走,你宁可放弃自己宝贝儿子的性命,都要誓死保住惊风化雨图,此等赤胆忠诚我都已看在眼里,如今成功骗过绝情谷、金剑坞和少秦王,可谓一箭三雕,你居功至伟。”
    “不敢不敢!全赖宫主多年栽培之恩!”曹钦闻言大喜,扣头道,“儿子对我固然宝贝,但宫主之命对我而言更是比命还重要,就算瑞儿死于非命,我也绝不敢辜负宫主的信任。”
    “这次让曹瑞受苦了,日后我自会设法补偿他,不会让他白白断送一只手。”任无涯轻声道。
    “多谢宫主!多谢宫主!”一听到任无涯要亲自栽培曹瑞,曹钦顿时喜不自禁,险些得意忘形。待心情稍稍平复后,方才试探着开口问道:“只不过……此事宫主一连瞒着三位旗主,小人总觉得……”
    “不瞒着他们,他们又如何能将戏做的逼真?”任无涯笑道,“呼延霸和董宵儿以为你给宋玉的图就是真迹,所以我便让他们去商议与金剑坞结盟之事,他们自以为金剑坞得到真的惊风化雨图,必当自信满满,交涉之中也断然不会引起金剑坞的怀疑。而我让丁三将你藏起来的另一张赝品送去给洵溱,目的也是为了让他能在洵溱面前,表现的足够自信,甚至是大义凌然,以此博取少秦王对玉龙宫的信任。”
    “可万一他们回去后发现图是假的,那……”
    “就算他们发现是假的,也断不会怪罪到玉龙宫的头上,因为他们都知道,惊风化雨图从未经过老夫之手,我对一切也毫不知情,就算发现图是假的,也只会……”任无涯言至于此,语气突然一滞,在曹钦紧张的目光下,沉寂许久方才缓缓开口道,“只会以为是你曹钦出了纰漏,惊风化雨图在你手中时出了问题,而与玉龙宫毫无关系。我要给他们的是诚意,只要有诚意便算有了人情,只要他们承下这份人情,对老夫而言就足够了。因此即便吃了哑巴亏,他们在接图的那一刻也已咽下肚子,想吐也吐不出来。只不过……要委屈你一些。”
    曹钦听的心惊肉跳,满眼骇然,久久不能醒过神来。
    上一刻曹钦还以为自己真为玉龙宫立下不世之功,但水落石出后,他竟变成任无涯的替罪羊。任无涯得了一箭三雕的好处,但他却要替任无涯承受所有恶果。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惊风化雨图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江湖中又有几人能分辨出来?”任无涯淡淡地说道,“此事就连玉龙宫的三位旗主都被蒙在鼓里,如今真相也唯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抵死不承认,那金剑坞和少秦王也不能凭空冤枉赝品是我们给的。他们都是聪明人,就算有朝一日看出赝品并非真迹,也断不会为此来找我玉龙宫的麻烦。”
    “宫主放心,此事曹钦就算死也不会泄露半句!”曹钦不是傻子,当然知晓其中利害。眼下更是吓的冷汗直流,连忙对天起誓道,“我会将此事一直带到棺材里,绝不泄露半句。”
    “我相信你。”任无涯似笑非笑地应答道,“相信你一定会将此事带进棺材……”
    “嘭!”
    任无涯话音未落,一道凌厉无比的劲气已是猛然自内阁射出,还不等曹钦有所反应,其胸口处却是突然一沉,紧接着后心处的衣衫瞬间撕裂。这股劲气瞬间贯穿曹钦身体,将其五脏六腑震成一滩烂泥,全身筋脉骨骼亦是尽碎无余。
    曹钦的身体并未因此而四分五裂,即便死不瞑目地轰然倒地,其身躯仍旧保持着完整不散,这一切还要归功于他贴身所穿的那件青丝甲。
    “嗖!”
    一道柔和之力自曹钦尸体旁扫过,直将那红色竹筒卷入白纱之内。
    外阁中,曹钦瞪着一双满含诧异与不甘的眼睛,胸口伴随着出气而变的愈发干瘪,夹杂着脏器骨骼碎屑的血肉,自其身下缓缓流淌而出。不一会儿的功夫,整间缥缈阁便已笼罩在一片刺鼻难闻的血腥味中。
    诡异的气氛,恐怖的缥缈阁,只有白纱内传出阵阵满含激动的喘息声。除此之外,整间缥缈阁,静如死楼。
    “这……这不可能……简直欺人太甚!”
    不知道过了多久,内阁中陡然传出一道怒不可遏的嘶吼,紧接着“嘭”的一声巨响,那支红色竹筒便被任无涯狠狠砸在地上,顺着白纱下沿滚落到曹钦尸体旁,而与之一起被扔出来的,还有一卷被撕扯的支离破碎的“惊风化雨图”。
    任无涯之所以如此动怒,是因为……红竹筒内的惊风化雨图,竟也是假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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