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寒冷。

    不过，那是马车外的事。

    马车里，铜锅蒸腾着热气，油炒辣子的香味伴着麻酱香羊肉香，飘荡在空气里，引得人口水直流。

    慧妃和皇后褪去素日里繁琐沉重的宫装，一人一身民间贵妇的简约打扮。

    “还是姐姐主意好，若非如此，我们怎么出的来。”慧妃夹了一片羊肉，放到皇后的芝麻酱碗里。

    皇后笑着吃了，回慧妃一条鸭肠。

    “若非妹妹提议想去阵地，我也想不到这主意，不过，话说回来，这次出门，没有带云霞，有些对不住她，之前她一直央求我许她去阵地看望苏清呢！”

    皇后摇着头，笑了笑，又夹了一片羊肉。

    丝毫看不出她心里对云霞的愧疚。

    只能看出一个字：老娘现在非常爽！

    “姐姐尝尝，这是我新酿的桂花酿，原本打算留着给陛下呢，没想到咱们临时意起，一共五坛子，我都带上了，足够这一路咱们喝了。”

    嬉笑落下，慧妃给皇后斟了一盏。

    皇后笑眯眯的朝慧妃道：“出阁前，你可喝酒？”

    慧妃点头，“喝酒的。”

    皇后就道：“出阁前，我都是直接用坛子喝酒，后来出阁，我也没想到，我直接就是皇后了，自从成亲，再也没有放纵过自己！做皇后，真的好难啊，不能大口吃肉不能大口喝酒，甚至都不能大声说话，我太难了！太难了！”

    慧妃……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皇后！

    咦~

    我喜欢！

    手里杯盏立刻搁到身后，慧妃提起一个坛子放到皇后面前，“咱们放纵一次？”

    皇后笑着提起酒坛子，灌了自己一口，“咱们放纵一路！”

    慧妃跟着就另外提了一坛子，喝了一口，“对，放纵！没有放纵的人生是不完整的！这话苏清她娘说的，我觉得可有道理了！”

    “这次出来，咱们一定要彻头彻尾的尽兴，等到回宫，还不知道被关多久的冷宫呢！”皇后灌了口酒，一抹嘴，感慨道。

    “姐姐放心，关不了多久，有孩子呢，等苏清孩子一出生，苏清暂时没法自己带，王氏又不在，这孩子，就是咱俩的了！咱俩带孩子，皇上好意思把咱俩关冷宫吗？”

    皇后眼底，立刻迸出热光。

    两个人贼眉鼠眼的，仿佛一人偷了一座矿似得。

    马车外，皇上黑着脸坐在车辕子上。

    朕不顾寒风的一路追来，你们就给朕听这些吗？！

    什么孩子就是你俩的了！

    孩子是朕的！

    呸！

    朕是孩子的！

    呸！

    孩子是朕的孙子！

    还有，什么叫做皇后太难了！

    那是你没做过皇上！

    做皇上更难！

    你没有大口吃肉没有大口喝酒没有大声说话就叫难吗？

    朕大口吃肉了吗？

    朕大口喝酒了吗？

    朕大声说话了吗？

    你们批折子吗？

    朕大清早的起来上朝的时候，你们还在被窝里做梦呢！

    朕半夜里批折子的时候，你们已经进被窝做梦了！

    你们知道朕有多想睡觉吗？！

    你们知道那些老奸巨猾的朝臣有多难对付吗？

    你们知道边境敌国对我朝虎视眈眈，朕的恐惧吗？

    你们知道，明明渴望睡觉，好不容易躺倒床榻上却睡不着的痛苦吗？

    思绪及此，皇上愤怒的瞪了身侧福公公一眼。

    福公公……

    关我屁事！

    又不是我让你当皇上的！

    皇上愤怒的收回目光，一把掀开门帘，一张大黑脸就出现在皇后和慧妃面前。

    马车里，门帘忽然被人掀开，有冷风灌进来，皇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揉揉眼，扯着慧妃的袖子道：“妹妹，我是不是眼花了，我看见皇上了。”

    慧妃转头朝着皇上看过去。

    “哪个狗奴才！不要命了！放肆！”醉眼朦胧，慧妃大着舌头怒斥道。

    一边怒斥，一边夹了一块沾了麻酱小料的羊肉放到嘴里。

    皇上……

    一股怒火，蹭的就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放肆！”

    咬牙切齿，皇上从车辕上钻进马车。

    铜锅涮的味道骤然入鼻，再配上慧妃特酿的桂花酿，怒气冲冲的皇上吞了一口口水。

    更要命的是，还有油炒辣子。

    咕咚。

    又吞了一口。

    皇上这才想起来，他今儿一天，好像就早上喝了半碗粥，吃了半块栗子糕。

    呃……

    朕饿着肚子追你们，你们就这样对朕？

    素日里，你们不是最看重恩宠的吗？

    谁要是第一个喂朕吃一口羊肉，朕就不罚谁！

    皇上绷着脸，幽幽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铜锅。

    铜锅咕嘟咕嘟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仿佛每一缕气息都在肆意宣叫：来吃我啊，来吃我啊……

    皇上……

    醉酒之下，人的胆子便格外的大。

    皇后东倒西歪朝着皇上伸过手来，在皇上脸上一捏。

    “嘿，能捏起来！”

    仿佛发现了什么新玩具，慧妃一脸稀奇的凑上前，“我试试，我试试。”

    嘴里的羊肉还未咽下去，一边嚼一边伸手捏过去。

    皇上反手就将慧妃伸过来的手啪的打掉。

    慧妃一愣，转瞬，哇的哭了出来。

    “呜呜呜呜，姐姐，他打我，这个刁奴打我！呜呜呜呜，嗝儿~呜呜呜，嗝儿~”

    皇上……

    朕这是娶了个什么沙雕！

    皇上无奈的看了慧妃一眼，将所有的希望朝皇后看去。

    喂朕，朕就原谅你们！

    还不及皇上反应过来，皇后抬手一巴掌在皇上脑袋上拍下去，“放肆！反了你个狗奴才了！跪下，给慧妃赔不是！”

    皇上……

    血气逆流！

    皇上要炸了！

    福公公坐在车辕上，听着里面的响动，仰头喝了一口刚刚趁乱偷出来的桂花酿。

    怀里揣着一个坛子。

    坛子里装着今儿一早慧妃炸出来的小鱼干。

    隔着一道帘子，福公公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听着听着，就听到里面慧妃和皇后的笑声，以及皇上凄惨的求救声。

    福公公……

    叹一口气。

    算了，老了，耳背了。

    而且，冬天马车的帘子太厚了，太厚了~

    驾车的车夫见福公公一路吃吃喝喝，对马车里的事情一点不担心，还以为皇上一把年纪在玩什么刺激的东西，以至于一路上都面红耳赤的。

    直到翌日一早，醉酒的慧妃和皇后终于睡去。

    皇上顶着乌青的熊猫眼，和鸡窝一样的头发，从车厢里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