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 一定要赢
城外,永平村中。原本城中的村民已然是尽数迁徙出去了,如今那些生病的灾民也是尽数迁徙到了这儿。
王珠面颊缠住了面纱,去瞧这些生病的流民。
这些人和王珠前世所见一样,均是面上生了水泡,不断发烧,昏迷不醒。
只不过许是日子尚浅,尚未出现肌肤溃烂等症状。
王珠轻轻的眯起了眼珠子,却也是不觉若有所思。
别人见王珠虽缠住了面孔,可衣饰华贵,并且前呼后拥,跟班多得很。
既是如此,也是没人造次。
丫头,你先喝了这碗药,等身体好些了,也就不必留在这儿了。
王珠听着一个老妇这样子言语,转头之间,就见到了一名老妇人如此劝慰一个女孩子。
那女孩子不过是七八岁,面黄肌瘦,面颊上有些水泡,瞧着也是没有力气。
她流露了几分无助:姥姥,这药苦苦的,就是吃了,也没什么用。我好想娘亲和弟弟,好想爹爹。
不过这女孩子倒是乖顺,虽然面上苦苦的,仍然是将药汁一口口的喝到了肚子里面去了。
王珠收回了自己目光。
墨柔,你医术不错,连母后的身子也调养好了,如今这些灾民又是如何?
若能医好这些病人,也是免得兖州会生骚乱。
而墨柔眼底却也是流转几分困惑之色,似乎有什么事儿,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九公主,不知怎么了,那些方子,陈后喝了虽有效果,可是对这些灾民也是没什么用的。我甚至将陈后所用珍贵药材,试用在其中这几个灾民身上,而不是用什么常见的代替药材。可惜,却也是徒劳无功。
对于医术,墨柔是颇为自信的,如今却也是流露出了几许苦恼之色。
何止是我,就是兖州的大夫,他们对这时疫也是颇为研究。按着他们开出的方子,炖煮了药汤,喝了也是没什么用处。
正自此时,一名宫婢匆匆而来,对着王珠耳语几句,听得王珠也是有些错愕。
谢玄朗居然也是得了时疫?
王珠不可置信,却也是有些讶然之色。
前世,谢玄朗可是没得什么时疫,如今又怎么会如此?
她内心之中,忽而有些荒唐的感觉,莫非谢玄朗居然是会死在这儿不成?
如此一来,过早和谢家决裂,而裴凰必定是会唆使裴家报复。
王珠内心虽有些快意,可这终究不是一桩美事了。
土房之中,谢玄朗晕晕沉沉的,朦胧之间,似乎发生了许多事情。
他慢慢的醒过来,发觉自己已经是不在木兰行宫之中,而是在一处粗陋的土房之中了。
发觉自己处境,谢玄朗顿时不觉打了个寒颤。
从小到大,他都是锦衣玉食,从来没受过什么苦。就是王珠要挟于他,不过是让他自尊受辱,王珠待他却也是颇为客气的。
可是如今,谢玄朗忽而升起了一缕惧意。
他跌跌撞撞的起来,对着窗户一瞧,自己果真被移动在一处村落之中。
这儿来来往往的人,面颊上都是缠着纱巾,有些没戴面巾的,一个个神色有些空洞,并且身上起了一颗颗的水泡。
谢玄朗顿时一惊!
自己似乎移到了满是染病之人的村落!
他撩开了自己衣袖,瞧着自己手臂上的水泡,顿时吃了一惊!
就算是不乐意相信,自己却也是确确实实的染了时疫,并且移动到了此处满是病人的村落。
一股子的寒意,顿时涌上了谢玄朗的心头,让谢玄朗不觉打了个寒颤。
房间之中,布置简陋,连面镜子都是没有,谢玄朗也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鬼样子。
王珠,你给我出来,放我出去!
谢玄朗实在是恼恨之极,他早知道王珠心狠手辣,却是不自觉的被王珠所蛊惑,甚至是做了那种诡异绮丽的梦境。可现实面前,那些绮丽的梦境自然也是荡然无存。自己方才生了病,王珠就将自己带在了这村落之中,
她让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可当真是蛇蝎心肠,狠辣之极。
谢玄朗一张口,方才是发觉自己嗓音可谓是沙哑得很。
就是拼尽了力气叫起来,也是没多大的声音。
叫了几声,谢玄朗蓦然头昏脑涨,实在是一句话儿都是说不出来了。
不但如此,他只觉得口渴非常,几乎渴得烧心。
此时此刻,谢玄朗很想要喝一碗清水,来安稳自己的内心。
他吃力的抬起头来,发觉一旁几上有一个土壶,一旁叠着几个碗。
谢玄朗在谢家什么都很讲究,衣衫必定要华美,器具必定要精致。若是在平时,若要谢玄朗用这种器具喝水,他只会觉得可笑。别说喝水了,谢玄朗只瞧了一眼,也是会觉得有污眼目。
可是如今,谢玄朗口中干渴,只觉得嗓子就快要冒烟了,又哪里会讲究那么多呢?
只不过如今谢玄朗浑身无力,跌跌撞撞的到了桌子边,还没来得及倒水,就咚的软倒在地。
茶碗滴溜溜的滚下来,顿时也是摔了个粉碎。
谢玄朗苦涩一笑,面颊之上顿时多了几分自嘲之意。
他是天之骄子,怎么也是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而谢玄朗脑子晕沉沉的,就是此刻有人推了门进来,他也是浑然不觉。
迷迷糊糊的时候,谢玄朗只察觉有人扶着自己。
他脑子里也是并不那么清楚,只隐约瞧见一个紫衣窈窕的少女扶住了自己,拉着自己躺在了床上。
她面颊蒙住了面纱,容貌朦胧不清,谢玄朗也是不知道她是谁。
谢玄朗此刻想要说什么话,可是却也是没什么力气了。
那紫衣少女离去一下,转身就捧起了一碗水,送到了谢玄朗的面前。
谢玄朗十分贪婪的,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顾着喝那凉水。
这里的凉水是井里面打的,就算煮过之后,却也是仍然有一股子土腥味儿。可是谢玄朗也是顾不得那么多了,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的,仿若喝的是那杨枝甘露。
眼见谢玄朗喝完了一碗凉水,那女子又给他碰了一碗。
谢玄朗慢慢的缓过了劲儿来了,发觉自己喝过了凉水,心中那股子烦闷之意也是少了许多,好似也缓过劲儿来了。
一碗凉水如镜,谢玄朗瞧着自己水中倒影,却也是吃了一惊。
自己面颊之上,有点点的水泡,全然不是平时俊俏的模样。
谢玄朗爱惜容貌,见到自己那不人不鬼的模样,顿时一阵子的心灰意冷,水也都喝不下去了。
他大受打击,泪水顺着面颊轻轻的滑落,滴落在了茶碗之中。
王珠来瞧谢玄朗一下,却没想到谢玄朗这般柔弱,一时之间也是觉得颇为无趣。
谢玄朗不喝了,王珠将茶碗放在了一边,冷冷一笑:谢小候爷,不过是容貌受损。男子汉大丈夫,容貌受损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谢玄朗脑子阵阵发热,却含含糊糊的说道:这位小娘子,你究竟是谁,若能帮衬我一二,我也是必定会好生报答你的。
王珠微微一愕,想不到谢玄朗却也是并没有认出自己。
她轻轻抚摸自己面上的紫巾,自己踏入村中,自然是要包住这玩意儿。
想来谢玄朗人在病中,故而脑子也是有些糊涂了。否则就算自己遮住脸蛋,也不会认不出来。
眼见谢玄朗对自己如此客气,王珠更是十分讽刺。
一碗药汤送了上来,王珠喂着谢玄朗吃了,心中却也是盘算别的。
墨柔说了,以前的方子对这时疫已经没什么用了,王珠正好让谢玄朗试一试。
而谢玄朗吃了药了,眼神有些茫然了。
这些药汤之中,本来就有那么一些安神的成分。而谢玄朗吃了后,顿时也是就晕晕沉沉的睡了过去了。
王珠放下了药碗,命人生生将白薇薇给推了进来。
王珠恨铁不成刚:白姐姐,刚刚你躲躲藏藏的,人在门外,是何用意?若要博得你夫君的欢心,如今却是最好的时候。方才喂药喂水的人,原本是你才是。
白薇薇却是神思不属。
谢玄朗面颊之上,如今有点点水泡,瞧着也是让白薇薇一阵子的恶心。
本来谢玄朗容貌俊俏,白薇薇纵然对他没什么爱意,和他亲好也不算什么令人厌恶的事情。
可是如今,白薇薇瞧着谢玄朗那生满水痘的面颊,顿时阵阵的反胃。
听着王珠这样子说,白薇薇却是退后了一步,目光轻轻的闪动:九妹妹,你害死了谢小候爷,谢家必定是不依不饶。倘若我也是没了,谢家必定是以为你狠下毒手。可是若是你饶了我,我必定是会在谢家和你说些好话儿。我,我必定是会为你隐瞒的。咱们,到底是一家人。
王珠冷笑:白姐姐,你如此聪慧,为什么不搏一搏。裴凰跟谢玄朗是多年情意,轻易怎么会动摇?此刻你不离不弃,谢郎君必定视你如珠如宝。况且你放心,这一次疫病来得十分蹊跷,瞧着好似时疫,其实并不如何传染。这一家子里面,老人孩子得了时疫,父母和小儿子却并没有得病。就是我,和谢郎君一路行来,队伍里面也没别的人染疾。只要你好生服侍,是不会有事的。
王珠这些话儿,句句都是真心实意,可是白薇薇却是不敢相信。
在白薇薇想来,王珠不过是骗自己送死。
这个九妹妹,好狠毒的心肠!
王珠,你可不必太过分了。你若非得要我死,你,你不怕别人议论,你们大夏皇族薄情寡义?
白薇薇嗓音轻轻的颤抖,确实是怕了。
在白薇薇想来,王珠是什么事儿都是做得出来的。
王珠瞧着白薇薇,很想要讽刺几句,不过话儿到了唇边,却也是生生吞下去。
大夏皇室确实是薄情寡义,可薄情在于强占臣妻,事后又杀人灭口。
白薇薇以为自己不知晓她的秘密,可是王珠偏偏却也是十分清楚。
如今白薇薇并不相信,这个时疫并不传染的。
也许白薇薇就算相信了,担心万一,也是不好服侍谢玄朗。
她既对谢玄朗没半分情意,又怎么会甘冒危险,如此行事?
白薇薇确实是够狠,可那份狠意,却是对着别人,对自己可是小心翼翼的,爱护有加。
知晓自己无论怎么说,也是说不通白薇薇抓住这大好的机会,王珠内心也是有些焦躁。
白姐姐,你就留在这个房间里面,好生想一想。你,你还是好生服侍谢玄朗。若是谢玄朗死了,你对我可也是没什么用了,也就送去一块儿陪葬吧。倒不如,好生搏一搏。
说罢,王珠也就懒得理会白薇薇,转身离去。
白薇薇也是一片慌乱,想要离开房间,却也是被生生退了进去。
咚的一下,门被关上反锁。
王珠却听着白薇薇急切无比的拍门,害怕得嗓音都是有些变了。
九妹妹,放我出去,快些放我出去!
我不想死的,一点儿也是不想死的。
王珠,你好狠辣,狼心狗肺,居然是做出这样子的事情出来!
听着那咚咚的拍门的声音,王珠忽而不屑之极。
原本觉得白薇薇够狠,为了能活下去,能不择手段,能对自己也狠。
可是白薇薇,原来是个这等胆小懦弱的主。
如此行事,怎么能成大事?
她还以为,白薇薇会因为没了选择,放手一搏,好生照顾谢玄朗。等谢玄朗当真好了,必定是有无上的宠爱。况且白薇薇若没了谢玄朗,那也是什么都不是。既然是如此,为什么不狠辣决绝一些呢?
王珠轻轻皱起了眉头,心中思忖,只盼过一阵子,白薇薇能改变心意。
白薇薇叫嚷了一阵子,见无人理会,却也是只能作罢了。
她心中满是酸楚之色,不敢去瞧生病的谢玄朗,内心之中顿时充满了恐惧之意。
蓦然白薇薇目露凶光,扫向了一边的谢玄朗。
她实在不想被谢玄朗连累,甚至想干脆弄死谢玄朗,一了百了。
只不过这个念头方才涌起来,白薇薇顿时想起了王珠的话儿。
若是谢玄朗死了,自己也是没必要活下去了,送自己去给谢玄朗陪葬。
不得不说,王珠是十分了解白薇薇的。为了自己的利益,白薇薇能随意牺牲别的人,包括这个和她有了肌肤之亲的夫君谢玄朗。
谢玄朗可能觉得白薇薇楚楚可怜,视他为天,却并不知道白薇薇的真面目。
此刻白薇薇挪动蜷缩在一角,只盼望能离谢玄朗远一些。
她坐在了地上,双手紧紧的揽住了膝盖,却不觉瑟瑟发抖。
此时此刻,白薇薇却不觉想到了大夏的皇宫,想到了王曦。
人在最绝望时候,都是会联想到自己最高兴最明媚的记忆的。
如今白薇薇所想的,却也正是王曦。
彼时她年纪尚幼,初入夏宫,被夏宫的描金绘银,荣华富贵弄得眼花缭乱,意醉神迷。
正因为这个样子,她内心之中充满了自卑,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可是王曦身为太子,身份尊贵,却陪她说话儿,和她一块儿玩耍。
那天下午,王曦误了太傅的功课,也是受了些责罚。
这样子的温暖,就算过了这么久,白薇薇却也是仍然记得的。
她的手掌死死的扣住了两条手臂,明明知晓王曦根本没在这儿,却也是仍然禁不住颤声低语: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求你快来救救我!
白薇薇泪水轻轻划过了脸颊,却也是不觉死死的咬住了唇瓣。
小时候,王曦真的待她极好。
听说自己想念家乡,就弄来家乡的桂花糖,哄了她欢喜。
只不过王曦一天天的长大,一天天的出挑,性子也是越发沉稳了。
不知道为什么,王曦对她却也是一天比一天客气。
礼数周全,温文尔雅,让白薇薇做梦都是忘不了。
如今白薇薇浑身瑟瑟发抖,生怕自己染病,害怕极了。
可是任她如何呼唤,却也是不见王曦好似天神一般过来,救了她出那水火之中。
白薇薇死死的咬紧了唇瓣,不觉想到了那一夜。自己被几个脏男人拖了过去,狠狠的糟蹋。
而她也跟现在这样子,一遍又一遍的,求着太子哥哥来救自己。
可没有用的,一点用都没有。
那些男人听了,还十分兴奋,不觉笑话起白薇薇。
太子哥哥?这小妞还盼望当太子妃,当真胡言乱语。
既然是如此,让太子也穿穿咱们兄弟的破鞋,岂不是十分有趣?
被哥哥几个侍候得快活了,回去恐怕连太子妃都不想当了。
明明是白薇薇想要忘记的回忆,此时此刻,却也是在白薇薇的耳边回响。
白薇薇捂住了耳朵,不想去听,可是身子却仍然是记得那日撕裂般的痛楚。
她的太子哥哥,至始至终,都是没有出现。
然后就是自己一身污秽的时候,却瞧见了王曦和姜翠影一块儿骑马并行的身影。
姜翠影笑得甜甜的,脸蛋也是红红的,好似春日一朵娇嫩的花儿。
白薇薇内心满是污秽和嫉妒。
为什么自己这样子悲惨,而别人居然是那样子的幸运。
她内心之中,蓦然想起了一个声音。
你的太子哥哥,是永远不会来救你的。
无论呼唤多少次,王曦的心里都是不会有自己,更是不会出现。
他任由自己被别的人欺辱,被那些下贱的男人践踏,却搂住一个单纯干净的蠢货欢欢喜喜的。
白薇薇的泪水滑到了唇角,微微有些苦涩之意。
你的太子哥哥,是不会来救你的。
蓦然,白薇薇耳边响起了沙哑的嗓音。
她不觉一怔,还只道自己心里的嗓音被她终于说出口了。
可是仔细听听,白薇薇顿时分辨出来,这声音来至于门外。
白薇薇顿时爬去了门边,轻轻抚摸门板,面上流露出了兴奋期待的光彩:大哥,是你吗?
若是旁人,此刻见到白薇薇如此情态,必定是会十分吃惊的。
白将军以身殉国,什么都是没有了,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却无儿子。
可是如今,白薇薇却称呼门外那人是大哥。
白薇薇却一脸兴奋之色:你原本是在京城,如今却到了兖州。大哥,你是来救我的,是不是呢?从小到大,我只有你一个哥哥,却从来没见过你的真面目。如今,如今我想见见你,你打开门好不好?
门外那人,却也是微微一顿,方才说道:还不是时候。
白薇薇不觉一怔。
如今我不可见你,更不能放你出来。只不过如今王珠并未骗你,谢玄朗并不会传染。你若好生服侍,必定能拢住了谢玄朗的心。薇薇,你先忍耐一二。
那人如此说道,微微有些安抚之意。
白薇薇却拼命摇头,大口大口喘气:我,我不要服侍谢玄朗,不想陪着他一块儿死。你不是说对我诸多愧疚,想要弥补我的。大哥,你若当真将我当成亲妹妹,你就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
白薇薇秉性多疑,更不会相信别的人。
这种时疫,白薇薇也是听说过,更不想就此染病。
那人微微沉默,过了阵子方才说道:九公主实在是太聪明,我不能惹她怀疑。我答应你,无论你想要什么,都能帮助你得到的。
他嗓音沙哑,也许是故意为之,掩饰自己真实的嗓音。
还有,就是王曦。他如此虚伪,是永远不会救你的。薇薇,你可也是不必对他有任何幻想。
白薇薇拍了一会儿门,外边却也是没什么声音了。
她的那位哥哥,仿若夜里的幽灵,总是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离开。
白薇薇没力气也似,身躯轻轻滑落,手指尖却也是抹去了面颊上泪水。
不错,不错!
此生此世,自己是不必指望王曦了。
他只会伤害自己,让自己难受,全无半分情意。
自己被人羞辱时候,他在哪里?
自己被关在这里时候,他又在哪里?
成婚之后,每次见到王曦,王曦都必定会疏离的躲避开了。
谢家虽然水深火热,可谢家日子再难熬,也是抵不过王曦对自己的冷漠无情。
自己如今受了多少苦,一定一定,要让王曦感同身受!
房间之中,白薇薇目光灼灼,宛如幽火。
所以,自己一定要活下去,绝对不能让谢玄朗这样子废物连累,为了谢玄朗送命。
王珠和大哥说得十分轻巧,可是性命又不是他们的,说怎么冒险自然也是轻描淡写。
倘若自己染病死了,谁又会怜爱自己呢?
就算是母亲,也一心一意和夏熙帝厮混,自己这个女儿,又值什么呢?
村中,墨柔却也是向王珠细细禀告。
如今兖州出现这些病人,瞧着也是很像时疫,最初我也是这般想的。只不过之后,却也是瞧出些许不同。若是时疫,传染性是极强的。一家得病,必定是会全家传染。如今这些兖州的病人,有些家里有人染病了,却并非全家都染病。
王珠点点头,也是深以为然。
谢玄朗一路行来,却也是没见他传染给别人。
墨柔叹了口气:所以九公主还是要小心一些了,就算九公主已经是出过了疹子,可是这既然并非是寻常时疫,也并不是很安全。稍稍有些不慎,只恐怕九公主也是会染病了。
王珠秀丽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却也是点点头。
她自然会爱惜自己的身子,只因为还有许多事儿需要自己完成。
如今整个兖州,都是人心惶惶,九公主许是不知晓,这处安置病人的村庄,已经是数次被流民攻击。哎,一旦有人生病,难免令人心生恐惧。有些人心里害怕,因为兖州有人得了时疫就是因为这些染病的人。他们就想将这些病人杀死,烧毁整个村庄。若非兖州兵卫数次保护,这儿早就一个活人都不留。
若任由如此,整个兖州必定是会大乱。
那些未曾染病之人,会疯狂搜索染病的人,再生生杀害。
可是若未弄清楚这些人究竟是如何染病的,想来兖州必定是会再次有人染病。杀了病人,又会有新的病人,络绎不绝。
王珠的心尖儿,顿时流转了一缕寒意。
若当真有人幕后算计,准备谋了满城之人的性命,那么这个人心计手腕,当真是层出不穷。
天灾**,都是利用得十分彻底。
墨柔,你招来几个医女,会写字,性子又仔细和气的。你让她们前来,一个个的询问病人,记录他们平时的衣食住行,究竟可能接触何物。如此一来,他们接触的相同的东西,必定是能够找到。而这个东西,就是传染之源。
既然你怀疑并非时疫,就不必再按照时疫方子开方。症状相似,并不代表病理相同。你医术高明,就算不能当真医好,想来也能开出缓解一二的方子。
王珠嘱咐下去,一双眸子却也是不觉冷了冷。
自己前去郴州借粮,那人并不知晓自己是否成功,并且还派出了杀手。可饶是如此,他也早就有所准备。如今兖州有人得了疫病,原本可以安抚的局面,如今又是蠢蠢欲动起来了。
而这更是让王珠绷紧,宛如拉弓的弦,也是片刻不得放松。
正在此刻,紫枝却匆匆赶来,面上流转了几许惶恐之色。
九公主,木兰行宫有些不好。
王珠蓦然容色一惊。
这兖州城中,无论哪儿发生什么事情,王珠都不会动容的。
可是若是木兰行宫,那可是有些不同了。陈后人在木兰行宫,更是属于王珠的软肋。
而这样子的软肋,如今竟被人攻击。
不是说了,木兰行宫必定是要好生守住。
紫枝瞧着王珠清秀面颊之上有几分狠厉的神光,却也是不觉轻轻的打了寒颤。
如今那些乱民,自然没曾冲进行宫之中。只不过,他们口口声声,只说皇后染了病,所以方才让兖州各地均有些染病的人。如今皇后人在木兰行宫,没有软禁起来,所以有些不是。他们心中担心,故而,故而围攻木兰行宫!而陈姑娘,也是命人通知姚统领。
紫枝虽然瞧得心惊,却也是绝不敢怠慢,也是将发生之事统统说出来。
王珠狠狠摘下了紫色的面纱,没理会那么多,召集了侍卫而来。
她策马狂奔,并且心中充满了骇然恐惧之意。
而那内心之中,都流转几许冷怒之意。
该死!统统都该死!
王珠容色变幻不定,却也是掩不住浑身的煞气。
不错,当初晏修说了什么上中下三策,她到底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迟疑。
可是今日,若是陈后身上有那么一丝一毫的伤损,她管血海滔天!
整个兖州城,给陈后陪葬,也是远远不够的。
她会让所有的血色,笼罩大地,死了多少热,都是远远不够。
至于这些暴民,口口声声,说要将陈后软禁,这却也是简直异想天开!
王珠内心充满了浓浓的讽刺之意,无论是谁,是绝不能伤及陈后半点。
若为了自己,若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也许王珠甚至会装一装。
可是如今这些暴民居然是损及了陈后,想对陈后动手。
简直是——
无可救药!
自寻死路!
王珠手掌轻轻的抚摸自己鞭柄,眼睛之中更是流露出了嗜血之色。
她内心自是有了些打算,并且更是打定了主意。
这又有什么可疑虑的。
将这些攻击木兰行宫的流民,一个个的,全部都给杀了!
就算一地的尸骨,那又如何?
就算这里面许多人,不过是被怂恿又如何?
她内心之中已经是布满了凛然的杀意,恨到了极点了。
况且,王珠内心之中也是并不觉得自己如何的狠毒。
这里围攻每一个暴民,都是自私,自私到为了自己利益凶狠放肆。
既然是如此,人多又如何?别人可以自私,莫非自己就不可以自私?
母后勉力留在了兖州,原本可以离去的,却也是怎么都不肯走。
这一切的一切,原本又是为了什么呢?
还不是母后性子纯善,绝不会迁怒别的人。
可是如此心思,最后却也是遭遇这样子下场,王珠都是替陈后委屈。
莫非善良的人,就是活该委屈,活该被欺辱?
当然,母后是个善良的人,如今此刻,应当是十分痛心吧。
可是她王珠,那却是个狠辣无比的人。
木兰行宫之外,如今却也是一片吵嚷之声。
怪不得这皇后娘娘,竟然不离开兖州。她原本就身子染病,却一声不吭。
明知有病,却为了博得贤惠名声,竟四处走动,全然不顾百姓染病。
如今她在木兰行宫,来来去去的,也是不知道招惹多少人。
这染了瘟疫的人,不是都被养到一处,皇后娘娘怎可例外?
莫不是,这木兰行宫之中,到处都是些个染病的人?
皇后娘娘固然是尊贵,莫非我们这些贱民,那居然不是人了。
就在此刻,那马蹄声却也是从远到近。
王珠匆匆过来,那些灾民却也是顿时纷纷让开一条道。
这个九公主,如此而来,行动如风,气势自然是摄人。
围攻的灾民,也自然是不敢阻拦,纷纷让开了去。
只不过眼见来的是这位九公主,那些灾民微微一怔,却又禁不住再议论起来了。
九公主,你是个厉害人,可是却也是不能践踏我们这些老百姓!
城中这么多人染病,莫非竟然不理会了?
陈后不是个贤后,怎么现在,却对我们这些百姓,不理不睬了?
那些流民这样子说话儿,王珠唇瓣流转浅浅的笑容,目光清凛,却并无愠怒之色。
远处,男子轻轻瞧着木兰行宫的动静。
月华清凛,轻轻的落在了他的斗笠上。
月色染上了竹子编织的斗笠,轻轻的滑落下来,可巧就是落在了他优雅的下颚上。
林墨初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唇瓣也是笑了笑。
自己这位九公主,最大的逆鳞,不就是为了一个情字?
从前王珠嗜血狠辣,看似张狂,自命不凡,实则每一步何尝不是深思熟虑?
唯独触及了逆鳞,触及了陈后之事,那么这个精明狠辣的九公主,就会如懵懂的小兽一般,只顾着凶狠而全然忘却了分寸。
初来兖州之时,这位九公主被人用石头扔在了门板之上,却也是犹自能咽下这口气,出手留有分寸。等到拿捏证据,方才绝地反击。
可惜如今,她却绝不会有这样子的沉稳。
而既然是如此,自己就等着王珠的嗜血杀戮!
这样子,方才是有意思得很。
他林墨初可以保证今日此地血流成河,明日整个兖州都是会一片大乱!
当然,这个聪明的九公主也不会不知道。
可是她纵然是知晓,也是会如一只狂躁无比的小兽,明知故犯。
血流成河又如何?这高贵的皇后娘娘的威仪,却也是不能被任何人所冒犯的。
月色下,王珠清秀的面容之上,仍然是带着一缕清凛的笑意,可是眼中血腥之意却也是越来越浓。
然则就在此刻,那淙淙琴声却也是忽而响起,顿时令人精神为之一震!
琴声如行云流水,如云卷云舒,如落花轻拂,如天籁之音。
虽不是很大,却也是中正平和,听着清润悦耳,仿若在每个人的耳边都响起来。
林墨初不觉微微一怔,只瞧着一辆马车轻轻行驶过自己身边。
那马车薄薄的竹丝帘子半掩,一道淡墨色的身影却也是若隐若现。
马车之中,并无点灯,只有些融融月色,照在了那男子墨色的衣衫之上,依稀可辨那衣衫之上大朵大朵的琼花刺绣。
一柄古琴却也是落在了那男子的腿上,一端烧焦了一般。
而他的手指却也是轻轻抚琴,一曲动人音律如月色一般,流转在天地之间。
林墨初的面颊,隐藏在了那斗笠之下,容色却也是不觉微微有些模糊了。
纵然那马车之中的男子,瞧也是没多瞧自己一眼,可林墨初的内心之中,却也是仍然禁不住流转几许寒意了。
那曲子似有安定神魂的作用,在场的喧闹之声顿时也是平复了不少。
王珠一瞬间,眸子隐隐有些茫然。可她到底与底下这些流民不同,她生性坚韧,自然是绝不会轻易被影响的。那本来隐隐有些模糊的眸子之中,却也是渐渐流转了杀伐之意了。
只不过就在此刻,那曲子没再弹奏。
行宫大门缓缓打开,却也是见陈后轻轻的踏步出来。
陈后容色十分温和,目光轻扫在,已经平静下来的流民却也是说不出话儿来了。
诸位今日不必喧哗,我之所以留在兖州,是确实担心百姓安宁。身边医女为我诊治,更说了我所染的时疫已经是痊愈,并不会殃及别的人。如今诸位听信流言蜚语,就如此行事,岂不是可笑。
陈后言语虽然是十分温和,可她既然身为六宫之主,日子久了,自是带着一股子凛然气质。
说到了此处,陈后言语微微一顿,却也是轻轻扫过了眼前这么一张张污秽不堪的面容。
可是各位既然是有如此疑虑,我也是前去村中,以安各位之心。
王珠顿时一怔!
她实在是没想到,陈后居然是会这样子说。
母后何至于如此的委屈自己呢?
她不甘愿,可是随即手掌却是被陈后轻轻的握住了。
陈后心中流转一缕温柔,不错自己是受些委屈,可那又如何呢?
平息眼前骚乱,免得落人口实。
更要紧的是,她不想自己的女儿真正沾染杀手魔鬼的名声。
无论如何,既然选择留在兖州,是一定能赢的!
陈后有些认真的想,一定会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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