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斩草需除根
楚美人方才脸上浮起的喜意顿时凝结在面孔之上,震得脑海一片空白!
她出身卑微,所疼爱所依仗的可不就是这个儿子?
不同于王姝这女儿身,王竟可是被容太后亲自教导,抚养长大。
纵然不能争一争太子之位,当一方藩王,位高权重,自己也面上有光,日后有托。
可是如今,她的爱儿是被逐出京城?
连流放也算不上,居然是被送去寺院修行,那可是生生软禁起来。
然而这到底是为何?
王竟纵然无功又能有什么过,自己的竟儿可是有吉兆的呀!
咚的一下,楚美人居然生生跌落在地。
“陛下,竟儿他有什么错处,他可是有福气的人,怎可逐出京城——”
然而看着夏熙帝铁青面色,楚美人嗓音渐小,
楚美人眼前阵阵发黑,若是如此,以后自己岂非再无依靠。王竟可是她命根子,如今被逐出去可是让楚美人好似生生挖了一块肉!
许妃方才本来阵阵发堵,眼见楚美人这般居然痛快几许。自己不过些许禁足,这一双儿女还是妥当,不似这贱婢。
楚美人到底不敢再闹,只掏出手帕轻轻哭泣。
而仍跪在一旁的王珠,却静静看着楚美人的这道身影。
在曾经的她记忆之中,原本以为楚美人只是个温顺安分的美人。前世楚美人一步步登上皇后位置,而自己母妃则被废之后打入了冷宫之中。
可惜如今,楚美人已经是全无那个机会。
只因为王珠清清楚楚知晓,今日楚美人这楚楚之姿,再也不会那么有效。
想来无论是许妃,还是在场朝臣,甚至今日这个多变的楚美人,都绝不会知晓父皇为何今日会大发雷霆。
王珠轻轻跪在地上,别人瞧她背影,还以为王珠必定是惊惧不已。
可是她这个时候,唇角却忽而微微上扬,掠起了一丝冷凛的笑容。
这些人到现在,可能都是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
恐怕都是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王珠悄然扬起头,没人会注意她这个动作。
无人为太子求情,是因为王曦事先嘱咐。
可是纵然太子哥哥千般恭顺,万般小心,总也抵不过别人手段。
父皇是个多疑的人,对于鬼神之事,他也未必会全然不信。就算只信些许,他若认定太子哥哥是个不吉的人,总有一天会当真。就算澄清所谓的吉兆,也去不掉夏熙帝内心的怀疑。
所以,她让王曦再放出一则流言,在民间遮遮掩掩的传来。
那就是确有不吉,可未必指的是太子,而是当今的大夏国君。
若氟君失德,又岂会连绵大旱,要靠着四殿下神迹保佑,方才能缓解?
太子毕竟只是储君,只能是陛下品德不丰,不曾积福,所以大夏方才不受神明庇护。既然是如此,就必须一个有德之人为君,大夏方才能风调雨顺。
这个有福气的人,自然是如今风头正盛,自己的四皇兄,楚美人所出的王竟。
夏熙帝原本多疑,民间也颇多暗探,这些谣言朝臣或许不知,却必定不能瞒过夏熙帝。
若是旁人,比如太子王曦,必定不会信这些谣言。可是若是夏熙帝,那却未必不信。
尤其是失德二字,夏熙帝连臣妻也私通,心中必定有鬼。
如今这些为王竟造势的人,可能以为自己针对只是太子,想要从中得到什么荣华富贵。可是在夏熙帝看来,这些人能为一个不吉之兆弹劾太子,必定也会因此质疑他这个皇帝品行不端。
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刺激夏熙帝多疑的神经,让夏熙帝内心充满了愤怒。别人以为他是维护太子,又如何知晓夏熙帝内心这隐秘的愤怒?
王珠淡淡的想,父皇对楚美人还果真是有些情分的,今日开了杀戒,贬了朝臣,却不过打发四皇兄去寺院修行。
到底还是,虎毒不食字啊——
然而王珠却蓦然眯起眼珠子。
不错,前世夏熙帝也只是废黜太子哥哥的太子之位,却留下那一条性命。可王曦那时,却分明生不如死。
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她会慢慢的,慢慢的让自己那位四皇兄好生品尝。这冷宫是什么滋味,这一世也应该让楚美人好生消受!
夏熙帝过去,也亲手扶起王曦。
看着王曦震惊样子,夏熙帝心里也是极满意。
这个儿子素来纯孝,性子也本分,他也没什么不满意。况且自己这般维护,想来王曦是会更加感恩戴德。
至于王竟——
夏熙帝一想起这个名字,内心就不觉升起一股子厌恶!
原本楚美人就出身卑微,若非恩宠有加又如何能有一儿一女?可自己给她如此福气,她居然也是不知足!
一想到此处,夏熙帝内心对楚美人说不清的柔情顿时也是淡了几分。
王珠低眉顺目。
天意本来就如浮云缥缈,这不吉两字在太子哥哥身上,任是如此澄清,必定也会在父皇心中留下一丝嫌隙。
纵然王曦万分谨慎,可是以后若稍有不是,父皇总会联想到那个吉兆在身的四皇兄。
所以要动手,就要彻彻底底,要一劳永逸。
要让父皇一想到四皇兄,则会提醒一次,这个皇儿是吉兆在身,是比他这个父皇更有福气。
王珠面纱下笑容越发欢悦,越发高兴——
这样子,方才不会碍着太子哥哥的道路!
太子哥哥不会谋算又如何,她就是一定会将王曦道路上的障碍除掉!
当然楚美人今日以为已经是跌落谷底,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就在此刻,一片温和手掌轻轻将王珠扶起。
王珠耳边回荡王曦温和的嗓音:“父皇,小九今日,也是好生委屈。”
夏熙帝不置可否,却暗中一挑眉头。
自己的这个儿子虽然性子纯善,可有时却又太过于心慈手软。
天象昭示失德,夏熙帝自然绝不肯认。
可这花神流血泪的事情,众目睽睽之下,总不见得是假的。
王珠慢慢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掌,她的心很冷,就算大哥的手很是温暖,可是却并非她能停留的存在。
大哥处处挂念自己妹妹,可是却未免对父皇有什么幻想。
今日夏熙帝处置了那么多人,可是刚刚指责自己是不吉凶煞的慧如师太,却还安安分分的在一边呢。
王珠顿时凄楚说道:“女儿,女儿并不相信自己是什么凶煞之物,可是若是当真是如此,女儿也愿意,愿意离开宫中——”
王姝原本跑去安慰楚美人,如今倒是面上又添了光彩,内心深处更不由得升起一丝希望!
如今太子之位虽已不可动,然而说不定还能将王珠给逐出去。
若自己能嫁杨炼,想来也能帮衬母亲与哥哥。
楚美人抽泣之声渐渐低了,朦胧眼珠子里更流转一丝怨毒!
自己亲儿已然被逐出京城,既然是如此,也必定是要让陈后也品尝这锥心之痛!
这王珠不就是陈后的心尖子肉?必定也是要让陈后知晓心爱儿女不保的痛楚!
楚美人这样子想着,心里那生生痛意似乎也有了一丝发泄地方。
王珠却是容色淡然,波澜不兴。
知晓有些人必定会恨得更深,并且恨不得踩死自己发泄内心痛楚。
可惜无论如何,自己却已然不能让他们如愿。
今日之事,原本就是早就算计好的事情,只能一步步痛打落水狗。
王珠的作风,就是斩草除根,并且不留后患。
她并不喜欢慢慢的折磨谁,要干脆利落的一绝后患!
慧如师太容色柔和,暗中却死死抓紧了手中佛珠。
王珠近日来表现虽耀眼,然而宫外之人听闻的却也是并不多。
在京中之人的印象之中,王珠只不过是花痴草包。如今王珠虽然是许了杨炼,可想来也不过是夏熙帝刻意将女儿许过去。慧如师太受了财帛,也刻意捏造了那一番言语。
可是,此番事情却与当初所言截然不同!
怎么一桩争风吃醋争姻缘的事情,如今却是闹出这般大动静?
然而这慧如师太既然多年来在京中行暗昧之事,比起其他女子,她到底还是多些胆气的。
如今慧如师太满手都是汗水,然而面色却仍是平和,她轻轻叹息了一声,满满的悲天悯人之意:“花神流泪,本非贫尼所能控制之事,又岂会信口雌黄?只是这有时候,贫尼虽说的是实话,却也是恐怕不中听。若非为了陛下身体安危,为了大夏安宁,我也断断不敢得罪皇后娘娘。”
她袖中手指死死捏住了佛珠,一开始既然指证了王珠,此时此刻,自然是骑虎难下。为求脱身,为求活命,她自然要一口咬死一件事情——
那就是王珠确确实实是个灾星!
慧如师太那看似风轻云淡眸子里,暗暗藏着一丝狠辣决绝!
杨夫人刚刚落下的心又再次提起来,暗忖虽不知太子吉不吉,王珠祭拜时候有那血泪流淌,却是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
原本只觉杨炼是顺了圣意,可如今杨夫人又略后悔。自家爱儿确实应该推了这门婚事才是。
不过说来说去,若非许了王珠这个灾星在杨家,那也绝不会如此进退失据。
王珠似有些怒意,嗓音轻颤:“慧如师太,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这般诋毁于我。我看你虽然名满京城,可是也不过柿名钓誉。”
慧如师太眼底顿时流转几许悲悯!
“公主你虽贪恋世间荣华富贵,却不知这世间均有命数,你并非红尘中人。若你继续留在凡尘俗世,不但是有损陛下与皇后性命,连你嫁入的人家,那也是会满门不幸,灾祸不绝。”
一番话却是斩钉截铁,咄咄逼人。
正因为如此,许多怪异的眼神更落在了王珠的身上,充满了好奇与揣测。
这九公主,是个灾星?
王珠动怒不过假意,陈后却是当真气得瑟瑟发抖。
然则陈后正欲动怒之际,一道身影却抢先咚的一下跪下,颤声说道:“陛下,陛下恕罪,其实,其实师父所言尽数捏造,并非真实。就是,就是那花神血泪,也,也不过是造假一场。”
这女子嗓音也不大,却顿时惹得在场之人一阵喧闹,惊呼连连!
慧如师太更是大惊失色,定睛一看却是自己随身徒儿真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