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禾尧只是来z市出个短差，没几天回了a市。但他临走之前，将大部分保镖阵营留给了顾禾梨。

    顾禾梨很是不解，她又不是第一次离开a市，哥哥至于这样小题大做吗？

    她在外读大学，研究生，博士的那几年不一样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何尝身后跟了这样一大群人。

    然而，当顾禾梨向顾禾尧提出自己的疑问的时候，顾禾尧仅是淡淡回应。

    “姑娘家在外，还是注意点安全的好。”

    这样一句四两拨千斤的话，顾禾梨被他堵得什么都说不出了。

    他明明知道她想问他这样做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他却闭口不谈，好像他真的只是怕她自己不小心，会发生什么意外情况一样。

    但无论如何，哥哥总是为了她好的，顾禾梨也就没紧咬着这个问题不放。

    顾禾尧回了a市以后，顾禾梨不管走到哪，身后那一群乌压压的人谨遵顾禾尧的命令，全都跟着。

    连她去卫生间的时候，那群人也是守在卫生间的门外，这实在是有些诡异。

    保护她没错，可是这样的严防死守更让顾禾梨觉得自己像被监视了一般，没有人生自由。

    防火砖、吸音板和防锈漆这三个合同她已经拿下了其中一个，这也就意味着，就算另外两个合同落入他人之手，顾禾梨也有三分之一的机会来和他们竞争运营部部长位置。

    再加上，合同若是不能在刚开始的时候达成合作签下字，那么距离拿到合同，还是留有一些时日的。

    根据荣静依给她的情报，赵严兵和夏梦晴虽然都和公司里的上级汇报，他们已经将将拿到了合同，但却并没有一个人将合同带回公司。

    那说明，这两人还没有拿到合作商真正签下字的合同。

    如此，顾禾梨也不必急于一时。

    在z市并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又见不到哥哥，身后又有老长的一坨累赘，顾禾梨也干脆回了a市。

    于是顾氏集团里出现了这样一幅奇怪的景象。

    作为竞争运营部部长的一员，顾禾梨天天准时打卡上班，做着寻常工作，而后准时下班。

    如此规律的生活，好似她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一点儿都不着急。

    顾禾梨之所以淡定，是因为她心里规划好了再去z市的合适时间。

    只是顾禾梨没想到的是，她再次出门，顾禾尧又令那一大帮人跟上了她。

    z市。

    顾禾梨开车到了吸音板工厂的门口停下，在即将踏进去之前，猛然转身。

    身后的保镖们在第一时间停住了脚步。

    “你们要跟着我可以，但别这么招摇过市好不好？你们可以散布隐藏在各个我看不到的角落保护我呀。”

    顾禾梨很是无奈，带着一群西装革履，脸上架着黑色墨镜的大块头保镖们在街上晃来晃去，她俨然是个活生生的黑社会女老大嘛！

    “是！”保镖们干脆整齐地应了一声，随即要往工厂里面走。

    “哎，停下停下。你们不用进去，守在工厂外面就好了。”

    保镖们一愣，这跟顾禾尧的命令的不符。

    “你们若是不听我的话，我便跟哥哥说，让他把你们都给开了！”顾禾梨故意恐吓他们。

    保镖的领头拿出手机，对着顾禾梨说道：“二小姐，请容许我给顾总裁打一个电话。”

    顾禾梨挥了挥手，批准了，抱着手臂无语地在一旁等着通话结束。

    “好了，二小姐，您可以进去了。”领头放下手机。

    顾禾梨终于步入了工厂，直接奔向总经理办公室。

    厂里的办公室是不设有秘书的，顾禾梨很简单暴力地闯了进去。

    桌前的男人一抬头，见又是顾禾梨，满脸苦笑。

    “顾小姐，我记得我好像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合同的事情我们公司已经和胡先生大致谈好，您还是另寻一家吸音板公司合作吧。”

    “孙总经理，我今天来，不是来谈合同的。”顾禾梨丝毫没有被拒绝的尴尬，依旧笑脸盈盈。

    孙廷刚闻言一怔，颇有些意外。

    “那么顾小姐你今天来是……？”

    “是这样的，胡毅强打电话给我，说他今天不能来工厂里面看货了，让我帮忙代劳一下。”顾禾梨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着谎。

    从上一次的次品事件中她可学到了，无歼不商，无商不歼。

    只要是不违反法律，不触及道德底线，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该用的手段还是要用的。

    “是么？”

    孙廷刚想了一想，他也并不清楚胡毅强是否是今天来厂里看货。但仅仅是看货，和合同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似乎也没有任何阻拦的理由。

    但是……这位顾小姐和胡毅强是竞争对手，既然是竞争对手，胡毅强怎么可能会让她来代替自己看货？

    孙廷刚觉得这件事情可信度并不高。

    “抱歉顾小姐，除非是胡先生本人打电话来厂里说，他来不了，请您代劳，不然的话……”

    孙廷刚话还没说完，被顾禾梨打断。

    “孙总经理，就算我不是来和你们合作的，我想看看你们厂的货似乎也无可厚非吧？”

    这就好像逛淘宝不是为了买东西的顾客，难道他们连看看产品都不能看了？

    显然是不符合逻辑，不合常理的。

    孙廷刚被顾禾梨这样一怼，哑口无言。

    确实，她只是要看看货，又不做什么事情，况且买卖不成仁义在。但，她若是有什么别的目的，而他并不知情的话……

    孙廷刚有些犹豫，商人的本能直觉告诉他，事情是不可能如表面看上去这样简单的，可是他又愁于没有拒绝的理由……

    “来来来，顾总，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一位是孙廷刚，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一道男声忽然响起。

    顾禾梨和孙廷刚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声源处。

    赵严兵似乎是没想到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看见顾禾梨的时候顿了一顿，随后很快想起来。

    “你……你是顾总的女朋友吧。哈哈哈，真是巧，我们又碰面了。”

    顾禾梨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这个一个月前见过的中年男子，和走在他身后，此刻刚刚进门的顾禾尧。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顾禾梨忽然明白，为什么保镖们会那么干脆地留在工厂门口不进来了，为什么顾禾尧竟然会同意她甩掉保镖。

    原来是他自己刚好正巧来这里。

    顾禾梨望向孙廷刚，小声问：“孙总经理，这位是？”

    “这是我们公司的董事长，赵严兵。”

    顾禾梨忽然想起那个被她从哥哥手机里删除的女人，好像也是姓赵来着。原来她爸爸就是吸音板公司的老总啊。

    顾禾梨顿时有些心虚。

    “赵董事长，您好您好。”顾禾梨笑得有些不自然，她竟然得罪了客户的女儿，这个世界要不要这么小？

    “你好。”赵严兵和顾禾梨寒暄完，看向孙廷刚，眼神很明显是在询问，她怎么会在这里？

    “是这样的董事长，这位顾小姐是我们公司的潜在客户之一，她今天来是想看一看我们厂里的货。”孙廷刚将实情告知。

    赵严兵想到上次顾禾梨一出现，他便没办法继续谈生意的事情，这次他有了将顾禾梨支开的心。

    顾禾尧顾总裁时间极其难约，上次没谈成，他已经极其后悔，这次可千万不能再搞砸了。

    “既然是潜在客户，你派专人，带顾小姐去看货。”

    董事长都发话了，孙廷刚只能听命。他招手叫来了一个厂里小工。

    “去，带这位顾小姐去厂里转转。”

    “是，总经理。”

    顾禾梨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走出门口时俏皮地对着顾禾尧眨了下眼睛，乐滋滋地跟着小工走了。

    顾禾尧嘴角微不可见地上扬了一下，目送着顾禾梨走远。

    赵严兵转头，发现顾禾尧一直看着顾禾梨的背影，直到顾禾尧将目光收回，他才开口。

    “顾总裁，请坐。”

    顾禾尧点了下头，抬步往里走去。

    顾禾梨此次来吸音板的工厂里确实是有自己的目的。

    既然对方已经摆明不想再和她谈任何有关这桩生意的事情，她没有施展口才的机会，那么她只能从合同方面入手了。

    胡毅强是阅历老人，见多识广，他拟出的合同自然是对双方最有利益好处的，他不是王涛，并不会走歪门邪道的路子，只会以真本事取胜。

    所以吸音板的工厂即使还没有把签好的合同给他，也坚决不肯和顾禾梨再协商，因为他们绝对信任胡毅强，而胡毅强的合同也已经足够完善。

    现下，顾禾梨所需要做的，是摆出一份比胡毅强拟得更完美的合同方案。

    既然不讲人情，不谈关系，那么就以真本领比试。

    但拟合同，心有余力也足的前提，是足够了解吸音板这家工厂，以及他们的产品。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是从古代沿袭至今的真理。

    吸音板一般用于音乐厅，影剧院，录音师，法庭，会议厅等声学场所，和一些噪声超标的厂房，以及大型公共建筑的吸声墙板、天花板吊顶。

    甚少有房地产公司将高性能吸音板用于建筑别墅。

    但，顾氏别墅向来高端定位，必须保证住户在居住时，享有绝对的安静和自由的空间。

    因此，吸音板必不可少。

    可在性能选择上，却不必选用最高端、隔音效果顶级的吸音板。

    一是因为没必要，别墅群落一般不会有分贝过高的噪音。

    二是吸音板的隔音效果是通过加强墙板的厚度和重量来视线的。墙板越厚，占用空间越多，顾客寸土寸金的宝贵居住空间便越少。

    三是墙板越重，意味着安装越困难，增加了顾氏的成本。与此同时，必须考虑到楼层的承重问题。

    重重因素结合考虑，顾禾梨认为，对于吸音板的定位只需在中档即可。

    并不需要像耐火砖一样，要求那么高。

    如此，既不失了顾氏的颜面，又可以降低成本，提高居住者的生活质量。

    顾禾梨一间一间厂房看过去，试图找出最符合她心目中定位的吸音板标准规格。

    在一旁的小工只是在厂里生产流水线的员工，并没有什么专业知识。

    跟着顾禾梨走了两间厂房以后，耐心开始流失。

    “顾小姐，我这还有工作呢，您自己慢慢看，不知道的问一下路过的员工就好了，我先走了啊。”

    顾禾梨还没来得及询问这整个吸音板的工厂的规模大小，以及生产批量，那个应付做事的小工早就已经溜得无隐无踪。

    顾禾梨见此场景，无奈摇摇头。

    没人问，那她只能自己去一个个看了，虽然浪费点儿时间，但也不是多难的事情。

    唯一的问题是……这件吸音板的工厂规模比先前那家防火砖工厂还要大出许多。

    此时小工没人，顾禾梨又有些找不到东西南北了……

    她是典型的那种不知道东西南北，只能靠上下左右来分辨方向的人。

    哎，算了，走着看吧。

    只能自己多绕一点路找找了。

    顾禾尧坐在宽阔凉爽的办公室里，听着赵严兵对他口若悬河地描述他公司里的大致情况。顾禾尧时不时点头，示意自己在听，并没有过多地发表意见。

    赵严兵把自己能说的话都给讲了，顾禾尧深沉的模样令他有些摸不准。

    顾总裁这是同意了，还是在思考是否和他们公司签下此次案子呢？

    眼见着把公司的情况给说得差不多了，赵严兵试探了一句。

    “顾总裁，您那天也见着我女儿了，您觉得怎么样？”

    顾禾尧本正在想，如此大热天，工厂仓库里又没有空调，小梨会不会中暑的事情，赵严兵忽然发问，他回过神来。

    以官方用词来敷衍，“还不错。”

    谁知，赵严兵一听，当真了，心下顿时喜悦无比。

    看来，自己女儿和顾大总裁有戏了！

    “顾总裁，我听说您是名牌院校mba管理专业出身，正好，我家小女不才，今天刚刚mba专业毕业。顾总裁您如果不嫌弃的话，还是需要您多多指导……”

    赵严兵讨好地笑着，话还没说完。

    只见顾禾尧忽然眉心一皱，整个人骤然站起。

    而后，便听见厂房内的劲爆灯亮，刺耳的鸣笛声一声接着一声，鸣叫不停。

    “不好了！不好了！后面的厂房着火了！不好了！”

    厂房内的小工们如同一只只热锅上的蚂蚁，全都乱了章法，在厂房内四处逃窜着。鲜少有人拿着水桶救火。

    顾禾尧瞳孔猛然一收缩，神色略带焦灼，冷冰的声音命令赵严兵。

    “马上打电话，叫火警！”

    话语刚完，只见顾禾尧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出办公室，朝着后面厂房奔去。

    赵严兵很是震惊，没想到自己的厂房会忽然起火，但顾总裁就这样向失火的厂房跑去，多危险啊！

    “顾总裁，您别去！太危险了！”

    顾禾尧充耳不闻。

    赵严兵忽然想到，顾总裁的女朋友，好像正在厂房里看货……

    赵严兵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若是顾总女朋友在他们工厂内丧命，那别说和顾氏做生意了，顾禾尧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赵严兵看了眼在身边愣住的孙廷刚，一下子着急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火！！”

    “是……是是是！”孙廷刚慌忙出门组织场内人员救火。

    顾禾尧并不知道具体失火的是哪一间厂房，询问了厂里多个工作人员，有的要么说不知道，有的话都来不及说，只顾往外逃命。

    好像他们的命是命，失火厂房里的工作人员的命便不是命一样。

    还有的人乱指方向，接连询问了好多个，没有人指的方向是统一的。

    顾禾尧心里愈发焦虑，低低咒骂了一声，只能循着空中黑烟滚滚的方向寻去。

    可惜工厂里的路并非直来直去，大大小小的弯不胜其数，即使是朝着黑烟的方向跑去，也难以找到具体失火工厂。

    顾禾尧低低咒骂了一声。

    连他都难以在陌生的工厂里面辨别方向，更何况是方向感不好的小梨？

    顾禾尧心中的担心更盛，即使小梨没有遭遇危险，那么她现在能不能找到工厂出口？顺利逃离现场？

    越是在危险的关头，人的自私本性暴露得越彻底。

    不管孙廷刚以炒鱿鱼威胁，又或者是以加工资奖励，厂内的员工该逃亡的依旧脚步匆匆。

    无奈之下，孙廷刚只能强行抓住一个厂内男员工，厉声逼问。

    “到底是哪个厂房着火了？！”

    男员工满脸为难，他此刻根本不关心这件事情，他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厂的门口。可是此刻抓住他领子的人是他的顶头上司。

    男员工战战兢兢开口：“是……是最里面的那间厂房。”

    “最里面的哪一间？！”

    孙廷刚着急得眼睛都要红了，只可惜眼前的人依旧摇头表示不知情。

    孙廷刚只能回了办公室，找出抽屉里的文件，细细查询最里面几间厂房的名字，依旧厂房内存储的货物。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整个人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里面几间工厂存储的货物全部都是易燃易爆物品，只要一间厂房着火，必然会蔓延至其他厂房，导致小火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演变成熊熊大火。

    如果不及时救火，等救火车到了，可能后面那一片厂房已经烧成了废墟。

    可是此时，会有谁明明知道火势会快速地愈演愈烈，却冒着生命危险去救火？

    没有人。

    而顾总裁正是往后面去，如果顾总裁遇险，那么……

    孙廷刚一想便觉得浑身冷汗淋漓。

    “赵董事长，快打电话给顾总裁，后面太危险了，火势这么大，而且随时有可能会爆炸，若是顾总裁这我们这个工厂遇险了，只怕我们承受不了社会舆论啊。您也知道，现在的社会舆论有多恐怖，会把我们给逼死的！”

    赵严兵自然是懂这里面的利益关系，原本在顾禾尧出门之时，他便试图阻拦，只可惜并没有用。

    赵严兵拿出手机拨打顾禾尧的电话，本以为会无人接听，谁知道一秒便通了。

    “顾总裁，您快……”

    赵严兵话说一半，只听闻顾禾尧压抑着快要爆发的声音，“把你们工厂的厂房图纸发给我，现在，马上！”

    顾禾尧话音刚落，电话便挂了，赵严兵根本没有机会对他进行劝说，告诉他后面厂房的高危性。

    “把工厂的地图找出来，快！”赵严兵此时只能按着顾禾尧的话语去做。

    既然他不能将顾禾尧喊回来，而他也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去找顾禾尧，那么他只能尽力提供顾禾尧需要的一切东西，尽力保证他的安全。

    到时候，若是顾禾尧真的出意外了，那么他也方便给公众社会一个适合的交代。

    顾禾尧看着收到的厂房地图，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辨别此刻自己所处方位，和到达失火厂房的最近路线。

    如果他判断得没错，那么失火的是最后一排厂房无疑了。

    看着地图，顾禾尧快速向着后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