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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大教堂的倒掉(精修版) 作者:萍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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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萧萧一头雾水,大略看了看,是个微博女红人的长文,前两天刚发的,叫《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文里说自己快要结婚了,男方的前女友给她发信息,爆料男方是个花心大萝卜,送过好几个女孩钻戒。

    红人就不爽了,我老公送戒指的还没说话,收戒指的倒出来喊冤了。

    底下一片点赞,赞她大度明理三观正。

    “这就是她前男友的现女友,网络红人,这德性,简直了。”吕芳嗤之以鼻。

    黎音音说:“重点是!她文章里说的前女友不是我,我会干这种事吗?我都不知道他还送过别的女生戒指。不管熟人不熟人,一个个看了微博,都来问是不是我!”

    马萧萧外焦里嫩,异性恋好可怕啊。

    吕芳说:“行了,你上次自己说的,谁没有遇到过几个渣男?隔着半个地球呢,你和这些莫名其妙的人生什么气?”

    “拿人手短,也是我自己活该,”黎音音放了筷子,抽纸巾抹眼泪,“当时把戒指还给他,现在就不关我的事了。”

    吕芳说:“放屁!莫桑石值几个钱?买条好裙子都不止那个钱。拿这个骗姑娘值十万,谁丢人?”

    黎音音说:“值钱不值钱,谁叫我拿了呢?”

    吕芳说:“你再乱想,叫马萧萧用电电你几下。拿了又怎么样?西贝货,你俩谁也不欠谁的。马萧萧,这不就是你研究的那个?这该电哪里?”

    马萧萧条件反射道:“右侧颞顶联合区。”

    黎音音一口水哗地喷出来。

    吕芳拍桌子爆笑。

    黎音音不知道是难过还是笑呛了,眼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说:“不要讲了,我们把马萧萧吓到了。”

    不幸的各有各的不幸。

    马萧萧拿出专业精神,陪黎音音聊了很久。黎音音的母亲显然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是重男轻女家庭的小女儿……极度缺乏安全感……防备所有人,不信任亲人……不会交流……

    不会爱。

    黎音音大学时生病开刀,校医让通知家人,她母亲不来,反正马上也要放暑假了。

    黎音音的前男友家庭条件不错,母亲对她才有点笑脸。

    分手以后黎音音根本不想回家,她自己不太伤心,母亲却天天在家里哭闹,骂她没本事。

    活生生的豆瓣天涯八卦帖。

    马萧萧觉得黎音音已经很坚强了,她没有复制母亲的冷漠,虽然总是自我责备,而且在感情中容易过分妥协,或者,走向另一个极端。

    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原生家庭的烙印,直到天涯海角。

    假如钻戒是真的,我好像就没那么困扰,为什么呢。黎音音求助地望着他。

    马萧萧说:因为那样就不存在道德困境……就不存在另一种推卸责任的可能,你就不会纠结,到底是自己亏欠他,还是他先欺骗你。

    更关键的是,你就不会去想“假如”。

    给人带来痛苦的通常不是已然,而是对未知的想象。

    人不用去排除这种想象,可以与它,与痛苦共生。前提是不因此截然判断自己。

    吕芳从厨房出来,顺手拧开了墙角的落地灯,起居室一下亮起来。

    黎音音裹着一条毯子,陷在沙发里。

    马萧萧抱着靠垫,坐在扶手上。

    空调嗡嗡吹着暖风,吹得人脸颊干燥。

    在异国他乡,他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咨询室。

    人人都有不可告人之事。不用去排除这种想象。

    假如十年前在课堂上,他抽到的题目不是调查同性恋者。

    假如郑开舟没有那样突然地离开。

    假如更早之前,他不曾好奇邻居窗台上的那只猫。

    十五

    往前走一步。

    再往前一步。

    马萧萧心里默念。

    大猫趴在窗台上,眯缝着独眼,半截尾巴闲闲地垂着。

    窗玻璃上用不干胶贴着小小的冬青花环,红蝴蝶结和金色的铃铛,和他们实验室一样。

    蒂莫西把圣诞庆祝会办成了一个精彩的论坛,几所院校的达人汇聚一堂,主题是情绪智力库,如何可能从生理和神经活动上区别不同的情绪。马萧萧激动不已,这是他读研时一度最感兴趣的方向。

    您送了我一份最棒的圣诞礼物。末了,他对蒂莫西说。

    太好了。我向来不喜欢把聚会弄成学术会议,但是这个题目实在太棒了,哲学家和神经科学研究者来一次碰撞,我觉得这比铃儿响叮当悦耳得多……

    蒂莫西眉飞色舞,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

    要是我的孩子们也像你一样容易满足就好了,为了给他们挑圣诞礼物,我操碎了心。

    尽管看起来不拘一格,蒂莫西仍然恪守白人中产阶级的生活方式。

    马萧萧笑着,用苏打水和他碰杯。

    将来他们会的,会明白思考有多么美妙。

    马萧萧给小组的各位写完邮件,结尾加了一句“圣诞快乐”。及到伍钰昆,他犹豫了一下,改成了“预祝您新年快乐”。

    有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履薄冰。

    清早起来,他给父母打电话,年底了,生意很忙。父亲似乎在应酬,母亲接了电话,匆匆说了几句,问他假期去哪里。他试图多聊一会儿,没有成功。

    最后他说:妈妈,我要去的那边下大雪呢,家里冷不冷。

    母亲说:冷哦,我好像还没有见过下雪,你好好拍点照片我看。

    马萧萧挂了电话,看着窗外,潮湿阴冷,举目落叶和树皮,仿佛飞蛾的翅膀,交织着大块针叶树的浓绿,波士顿和达村的差距,大约就是北京和家乡。

    吕芳曾经问他:你爸爸妈妈不想你回家接手他们的生意?

    马萧萧说:好像不想,他们从来都不和我多说。

    吕芳说:很奇怪啊,他们就你一个男孩子,那以后怎么办?

    马萧萧说:我大伯和叔叔家有堂兄弟,都没怎么念书,很早就在一起做生意了,可能觉得我不是这块料……我也觉得很奇怪,好像从来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他们也支持我念书,在外面找工作……

    吕芳理解地说:他们真的很爱你。

    也许吧。

    虽然除却时差,和在国内相差无几,但是出国以后,马萧萧才更深地感觉到,他和父母一直在两个世界里,拙于表达地彼此记挂……彼此爱……

    彼此留出安全的距离,一触即分。

    总比触碰不到要好。

    马萧萧不自觉地向猫伸出一只手。

    大猫身子一动,警惕地一骨碌站了起来。

    尾巴没有动……并不紧张……

    完好的独眼周围是白毛,很明亮,早晨的光线灰暗,瞳孔一点一点地放大。

    “放松点,亲爱的。”

    马萧萧回头,长长的白发和胡须,提着一个布袋。

    “对不起。我经常看见它,不知道它是否喜欢——您好,早上好。”

    “早上好,”老教授笑起来,冲他眨了眨眼,“试试喊它的名字,cat……”

    “它叫什么名字?”

    “cat.”

    马萧萧:“……”这也太随便了吧。

    马萧萧回头看看,大猫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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