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秋至叶飘零
在崔荣烨的日记本里,从1989年1月28日开始写下文字,每一篇日记都是在写他在努力回想起被他遗忘了的费娴的样子。据老崔所说的,崔荣烨活了将近一千九百多年,也就是说崔荣烨在刑场上被箭刺伤了后并没有死,大概是因为费娴请了一位法术高强的巫师救活了崔荣烨还延长了他的寿命。但可惜的是,崔荣烨被救活了后只剩下了个躯壳,他的灵魂早已离去,如同醒着的植物人一般行尸走肉地活着,费俪将这样的他捆在她的身边一起活了一千多年。大约在两百年前,费娴突然改变了心意把崔荣烨交还给崔家,让崔家照顾他,而她再也没有与他相见了。崔荣烨回到崔家后也一直保持着醒着的植物人的形式活下去,可后来遇到了赫连谛,赫连谛替崔荣烨作了法,将崔荣烨的灵魂在崔荣烨的体内逐渐凝聚起来。大概过了一百年左右,崔荣烨的灵魂才凝聚完成,可因他的记忆被尘封了上千年,他很难找回他活着时有过的记忆,所以也把费娴给忘了。但他的大脑深处仍保留着费娴那如红牡丹般雍容妩媚的红衣女子的映像,只是她的样子模糊了。崔荣烨知道这个女子对他很重要,所以在他神志清醒的最后六年里,他每天都努力去拼凑他的记忆,想要一点一滴地去想起他心中挂念着的人的样子。
“1994年3月1日,晴,庭院里红牡丹提前绽开了。吾突然忆起汝。汝乃娴,乃吾珍爱之人。”
“1994年3月5日,多雾,吾近来念佛,佛曰:''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虽吾之将死,但仍不忘立羽之盟誓,''情定立羽,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愿汝莫哀,心仍自在。”
崔荣烨的日记定格在了1994年3月5日那天,后没有更新过。老崔说,崔荣烨在1994年3月5日那天辞世。在他去世前,崔荣烨把这本日记交给了老崔,让老崔在见到费娴后,再把日记交给费娴。为什么崔荣烨能未卜先知,知道老崔会见到费娴呢?子凡将这问题问了老崔,老崔说也许是因为崔荣烨相信费娴始终会来找他的。
子凡也不明白费娴把崔荣烨捆在她身旁一千多年了,为什么不守着崔荣烨到最后,把崔荣烨交还给崔家,而且不再去见崔荣烨呢?
费俪给子凡写了一封信,在信里,费俪写的是她在姑姑留给她的她的记忆里,她看到了这些画面。
在一千九百年前,费娴扶着负伤的崔荣烨逃出了刑场,在逃亡路上幸得到路过的颜黔日和颜翊的帮忙,他们两人才得以逃脱猎人的追捕。崔荣烨中了箭,生命垂危,血族皇家巫官赫连老妈替崔荣烨秘密诊治。赫连老妈说若要救崔荣烨必须有血族纯血种的半颗心作药引。费娴正是血族纯血种,她掏出了她的半颗心给了赫连老妈,赫连老妈再用这半颗心做成了药喂给崔荣烨吃了,还做了法使得费娴的半颗心里面拥有的能量能完全被崔荣烨的身体吸收。也因为吸收了费娴的能量,崔荣烨活了下来,就算活得像个尸体,也算是活下来了,而且能活约两千年时间。能让荣烨继续活在她的身边两千年,她满足了。
自救活崔荣烨后,费娴把他藏在了自己的身边,除了她和颜翊、颜黔日、赫连老妈知道崔荣烨还活着,没有人会知道崔荣烨还活着,他们所有人包括崔氏宗族都以为崔荣烨在刑场上中了箭后就死了。这么把崔荣烨藏在自己的身边,两人一同在黑暗里活了一千多年。费娴用了这一千多年,醒悟到自私地把崔荣烨藏在自己的身边,只能让崔荣烨活得像是牵线木偶,牵着他的线的是她。
人类有句俗话:落叶归根。荣烨出生于血猎家族,在他生命仅剩的两三百年里,娴认为他不应该继续活在血猎天敌血族的世界里,所以她把他送还给崔家。看着荣烨被崔家人带走,费娴的心剧烈地疼痛,却又无奈,为了他好,她只能这么做。
在把荣烨归还给崔家后,娴再无勇气去见荣烨了。她怕她再见到他时,她会控制不住自己把荣烨给夺回来。
其实,崔荣烨行尸走肉活了一千多年,娴何尝不是行尸走肉活了一千多年。娴觉得她把崔荣烨捆在自己的身边是她束缚了他,荣烨何尝没有束缚了她。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在爱情里的两人总会影响着彼此,只是看谁牺牲得更多。
后来,颜尊突然找到她,他说他知道崔荣烨还活着,若想崔荣烨继续安静活下去,那就帮他杀血猎武氏一家。娴有犹豫过,不是因为她不是滥杀无辜的吸血鬼,吸血鬼对人总是冷血的,更何况是对血猎,只是因为荣烨让她懂得了生命的可贵。在杀了血猎武氏一家后,她要求颜尊不再打扰崔荣烨的生活,可他却告诉她,崔荣烨在7年前已经死了。她彻底崩溃了,大闹颜尊的府邸,杀死他无数的属下后,沾满鲜血的她闯进了崔家,那次是老崔第一次见到费娴,那时的她很是狼狈。
老崔很遗憾地告诉费娴荣烨在1994年3月5日辞世。费娴像是心被掏空般,泪水从她的眼眶里落下,慢慢滑落脸庞,她本应该是悲伤的双眼,却没有任何情感起伏,是空洞的。也许习惯了心痛的她早已忘记心痛的感觉。
也在那天,费娴带走了荣烨的尸骨,把他的尸骨连同棺材埋在了他们第一次相遇的立羽森林里的崔荣烨曾倚靠的大树旁,亲手为他竖了一块墓碑,墓碑上的文字是她亲手为他写上的碑文,“爱夫崔荣烨之墓”,落文是“爱妻费娴”。
再后来,为了寻找杀死颜尊的机会来到了敬德学院。在学院里,费娴重遇了老崔,老崔终于找到机会将日记本给了费娴。娴看到日记本上荣烨潇洒自如的笔迹,她死了许久的心有了萌动。在崔荣烨生命的最后,他记起了她,原来荣烨一直没有离开她,不仅仅他活在她的心里,她也活在他的心里。这样,她没有遗憾了。
子凡看着信,泪水不禁濡湿了脸颊,这个故事是令她感动的事。零一直憎恨着娴,如果让他读过这封信,他对娴的恨意是否能轻一点?
今晚老崔又有工作要忙离开家了,家里只剩下子凡和零。子凡拿着信去找零。零正在浴室。虽然不是急事,不急着给零看这封信。但子凡的性子有点耐不住,她敲打了洗澡房的门,里面传来“滴滴答答”的水滴落的声音,她清了清嗓,“零,我刚收到一封信,那封信讲的是关于费娴的。我觉得你应该要读一读这封信。”
洗澡房里很安静。
子凡再大力敲了敲门,增大嗓音说道,“零。你要不要读一下那封信?”
零还是没答话。赫连谛曾说过,零的身体情况有点复杂,嗜血的欲望会突然扩大到控制他的意识。
“零?你答答我话,你再不回答我,我就冲进去了!”
零仍没说话,子凡隐约从里面听到他大口大口抽气的声音,难道零真的发作了!子凡马上想到去拿“赤之丸”,“零,你等我一下,我去拿药!”
可子凡刚提步便被零拉进洗澡房,房门重重一关,子凡跌落在地上,背靠着墙。零双手按着子凡的双肩,赤裸着上身,露着胸肌的他慢慢地压下来,子凡想起上次零按她在围墙上的事,有个错觉以为他要亲她,可又是一个落空,零偏开头,咬破她脖子里的血管。她清晰地听到“咝咝咝”的吮吸声和零急促的喘息声。高悬在墙上的花洒仍在喷洒着水,温热的水喷洒到了相拥的子凡和零两人的身上,使得他们全身上下,头发到脚趾都湿透了。
吸了血后,零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嘴角沾有鲜血的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子凡,他的神情里满是愧疚和痛苦。血从子凡白皙的脖子流下,染红了衣领,这次没被零吸了太多血,她平常也吃了许多补血的药和食物,所以这次没像以往被零吸了血后感到身体一阵无力。
子凡抬起手擦掉零嘴边的血,挤出浅浅的笑容,勉力道,“只吸了一点。我没事的。”
零沉默着了几秒,甩开了子凡的手,冲了出去,子凡也跟着冲出去,去到了零的房间。
“噼里啪啦”地响,零拿出了一个行李箱,把衣柜里的衣服全给翻出来,装进了行李箱里,又胡乱地把抽屉里的东西翻倒在行李箱里。
“零,你又想离家出走吗!”虽然是家常便饭,但子凡觉得零这次走真的不会来了,捉急地拽住零,“你忘记我上次警告过你的''要是你下次又要离家出走的话,我就会跟着离家出走''这句话,难道你忘了吗?”零沉默着,又甩开了她的手。
子凡焦急地挡在他的跟前,“为什么你总不听话!我都说了''我没事的'',为什么你要走!”
零盯着子凡脖子留有的他的咬痕,还有不断流出来的鲜血,“你真的会没事吗?”
子凡无言以对,只攥紧他的手,带着哭腔地说道,“别走。”
零神情黯然,咬咬牙,“我走了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也要好好照顾老崔。”
子凡抽泣着,她转身抱住了零的腰,“如果你要走的话,带上我,我们一起走。”
“为什么?”
“……”
子凡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出刚刚那句话,只是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不能没有零。“求你了。不要走。一定、一定会找到办法的!你觉得你这样逃避就是解决办法的好办法了吗?”
零仰起头,看着天花板,“我要走是因为我不想伤害你。”
“可是你走了也会伤害我。”子凡顿了顿,她眼睛流出的泪水沾湿了零的后背,“你知道我没有母亲的对吧。从我记事起,我就没有了母亲。我以为既然没有曾经拥有过就不需要在乎了。每当别人说我是没妈妈的孩子,我都是笑一笑,说着没关系。但其实我不是真的没关系。我也很想像其他孩子一样有妈妈爱,有妈妈疼。”她抽泣着,喘了口气,继续说道,“零,你陪伴在我身边12年了,难道在这12年里,我们之间就一点感情都没有产生吗?我已经尝过没有拥有过却已经失去一份感情的痛苦了,难道你还要我尝试拥有过可又失去的痛苦吗?零,你不会这么狠心的,对吧?”
说着,子凡晕倒了。
零焦急扶起子凡,将她横抱在自己的怀里,送她到了她的床上,急忙地找来医药箱,为子凡止住她的脖子流出来的血,又进行了消毒和包扎,又着急地找金色子。在子凡床头的抽屉里,他找到了很多金色子,应该是赫连谛给子凡做的,那老头就是该小气时小气,该慷慨时慷慨。喂给子凡吃了金色子,子凡的脸色总算有了红润,血也被止住了。零才松了口气。可是还有子凡一身湿透了的衣服。
零找来了赖悦。
看着昏迷着子凡,赖悦很担心,小心地特意避开她的脖子为她换了衣服,还贴心地为子凡掖好了被子,才出了子凡的房间,仍不忘为她留有一盏小灯和为她关好了房门。
赖悦出了房门后,看到安静坐在沙发上,手搭在双膝上低头读着一封信的零。零发觉她,便放下了信,抬头静静地看着她。
赖悦犹豫了一下,“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觉得你不要想做任何逃避,而要想怎样更好都控制住自己,怎样做才是不伤害阿凡最好的办法。”说完没等零的回答便走了。
零深深叹了口气,来到子凡的房间,坐在子凡身边,为她轻轻拂去额上的发丝,凝视着她沉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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