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画中故事
张芬走了,唐子清在桌边寻了张椅子坐下,却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束蓝色的芙蓉。
蓝色的花朵,似乎都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比如飞雪岭上那一丛突然变蓝又突然凋谢的小花。
唐子清有一种直觉,这束蓝色的芙蓉也不会普通。
看了半响,芙蓉花没有凋谢,却发现花瓶的后面有一个黑色的小木匣。
花茂枝密,将它掩盖得极好,骤看并不容易发现。
唐子清心神一动,马上将那木匣取了出来。
木匣不大,拿上手中却意外地沉重,木材的质地想必是超乎一般的坚硬。
打开设计精巧的铜扣,匣内却空空如也。
确实是空的。
但当指尖触及盒底深蓝色的绸缎,唐子清眼前视线却突然一跳。
模模糊糊中各种影像摇摇晃晃凌乱不清,就像一只失去焦距的镜头,跟着却慢慢变得清晰,出现了一个窈窕女子的侧影,似乎亦正在俯身打开一个木匣。
唐子清本能地稳住心神,往女子手中看去,这女子手中的木匣,却正是唐子清自己手中拿着的木匣!
这是幻觉?
一瞬间,唐子清以为自己中了迷药。
梵安寺就在杜甫草堂旁边,杜甫建成草堂前,曾举家寄住在这间寺庙里。
但现在,这间本来就香火清冷的寺院,就像杜甫草堂一样空寂无人。
那株长出蓝色花朵的芙蓉树,在寺院的后院。
这株树木已经有很久的年岁,长得很大,碧叶郁葱,蓝花幽美,就连花香也远比普通的芙蓉更为馥郁芬芳。
张芬正在树下,仔细地勘查着地上的脚印。
这间寺庙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所以他能够根据泥土与灰尘的痕迹辨别地上的脚印。
有人进入了这间寺庙,在每一间禅房门前转过,然后来到这棵芙蓉树下,绕了数圈,可能还停留了不少时间,再以轻功跃到树上,采了一束芙蓉花,又将它带到数十丈之遥的杜甫草堂。
根据脚印的形状与深浅,他甚至可以大致推测此人的体型,此人应当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成年男子,而且有着很高明的轻功。
这个人,用轻功翻入杜甫草堂的院墙,大概也在翼国夫人的院落内转过一圈,然后进入了那间挂着画像的书房,将芙蓉花插在那里的花瓶。
这个人是谁?
他来到这荒僻无人的寺庙,难道就是为了采一束芙蓉花去杜甫草堂?
可惜刚才匆匆出来,却并未留意到房中还有什么其他痕迹,张芬想了想,便向草堂折了回去。
翼国夫人房内,唐子清捧着木匣,眼前影像如电影般延绵铺展。
女子打开木匣,唐子清看到蓝色的丝绸底衬上,放着一枚形状极古朴的玉佩。
一枚古老的苍玉,甚至没有多余的纹饰。
女子从匣中拿起玉佩,握在手中,又轻轻按在心口,口中低吟道:“君来雪山重,君去雪山轻……君来雪山重,君去雪山轻……”
反复数次,声音压抑中带着悲愤,还有刻骨的恨意!“崔郎,崔郎,待我手刃仇人,为你报仇雪冤后,我们便一起共归雪山罢!”
玉佩渗出丝丝冰凉,如西山的千年冰雪。
女子感受着玉佩的温度,终于慢慢平复了情绪,却怀着坚定的心志将玉佩放入怀中,将木匣放在桌上,抬头看着墙上的画像。
虽然凝目无声,但唐子清却能听到她内心的独白:崔郎,二十年前我与你相遇在浣花溪,还宛如昨日……想不到最终你还是离我而去,难道这真的是一个无法挣脱的诅咒吗……?
她身穿翠绿色的衣衫,容貌也与画中少女肖似,只是多了一种成熟的风韵,唐子清忽然明白了,这女子便是昔日画中少女。
随着女子目光注视,思潮翻转,画面忽然鲜活起来。
仿佛是一个秋日的下午,一场清溪新雨后,阳光再次穿出云层,照在流动的溪水,鳞光闪动,潺潺如带。
少女正在低头浣衣,许是雨后的水流比平时更急,一股激流突然冲过,指尖一件轻纱霍地荡开,漾出一抹姹紫嫣红后,瞬间便被流水卷走。
少女忍不住惊呼一声“糟了!”,却无可奈何,但紧接着听得“哗啦”一声,却有一个人从溪边跨入水中,伸手一抄,替她捞起了那件正随水流漂走的纱衣。
少女抬头看去,只见眼前一个年青的军官,阳光正从他背后照来,逆光模糊了他的脸,却将他锃亮的肩甲照得更亮。
他捧着纱衣走近,带着一种阳光铠甲般的男性气息,递到她的面前。
“小娘子,请问杜工部杜甫的草堂,是在这附近么?”
鲜衣怒甲的青年终于现出他的脸,少女的心情,便如这雨后的阳光般梦幻起来。
溪水荡漾,少女现出了让人心旌动摇的微笑。
……
他们之间或许有更多的故事,但唐子清眼前的影像却越来越模糊,很快便湮灭于一片潋滟的光影中。
再次用指尖触摸木匣,但这一次,她再也感应不到任何东西。
画中世界如白驹过隙,恍如一梦。
抬起木匣,仔细观察,除了木质异常沉重,匣盖内侧一角刻着一个印章般大小的“雷”字,似乎也看不出其他神异之处。
但她为什么会看到那些影像?那不可能是她的幻觉,而更像是储存在木匣中的一些记忆片段。
唐子清掏出一块丝帛,将这个小小的木匣包了起来,放入怀中。
在这个世界里,除了武功的存在不能用普通物理解释,其他一切均真实而符合逻辑,这个神奇的木匣也绝不会凭空出现。说不定像飞雪岭冰湖的时空隧道一样,可能与她本来的世界有某种联系呢?
带着这个木匣,也许能得到些线索。
张芬还未回来,唐子清决定先到浣花溪边走走,她要找的无想禅师,也许已经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