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87_87065热血沸腾,满脑子都是“大丈夫当如此”念头的赵明明,忽然觉得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面前轰然开启。她被幻想中自己威风凛凛一马当先带着千万大军扫荡天下的场景弄得快喘不过气来。不管怎么想,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都比苦兮兮跟个自以为是的古代沙猪成亲,一门心思研究争宠打胎生孩子来得有趣过瘾。至于摇身一变,走性/感妖娆有毒美人花路线,游走在诸多霸道总裁之间,把他们迷晕头,哭着喊着要给女王陛下生猴子……
要她对男人撒娇扮痴装无辜清纯,赵明明宁愿再背着王灵姬七进七出一晚上。
自觉有了伟大目标和理想,赵明明一扫之前的颓唐,走路都虎虎生风。催促着倩芝和明容赶紧的收拾好了东西,她便迫不及待地奔向城墙下的大营。
然而,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赵明明一进大营就顿时闻到一股奇怪的臭味,仔细分辨一下的话,那是一种夹杂着粪便、汗臭,以及天知道什么玩意儿腐烂的诡异味道。赵明明强忍着才没有捂住鼻子,维持着一派高人风范,在众多士兵军官爱慕崇拜的目送下,一头扎进了给她准备的军帐。
跟着进来的除了明容倩芝,还有陈战。见赵明明脸色不大好,陈战扯了扯嘴角,居然还有点不好意思,呐呐地道:“军营里就是这样……属下这就去让他们好好打扫,绝对不会再熏到大人。”
赵明明摆摆手:“没关系,别兴师动众。这点味道都受不了,传出去让人以为我多娇气呢。”
仔细一想,也是,数万大老爷们凑在一起,吃喝拉撒的,再加上还有那么多战马。莫非还能期待闻到什么美妙的花香吗。说起来这时代落后工业制造业不发达真心很不方便。以前看红楼梦的时候赵明明挺不理解,贾府那么富贵,为什么得宠的大丫头们还会为了弄脏裙子啦,谁先洗头什么的闹得不可开交。亲身体验一下她才明白,能天天洗澡洗头,必须得是超级有钱人才能有的待遇。而且古代的染料又不像现代,做好的衣裙一下水就褪色,基本上她的衣服穿个一两次就没法再穿,难怪离开圣城的时候倩芝给她收拾了几大箱子换洗衣服。
倩芝还张罗着要焚香,也被赵明明阻止了。既然一开始她就抱着吃苦的心情来的,弄得如此高调只会起到反效果。陈战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了一阵话,赵明明见账外有人过来看了几次,显然有事情找他,就不再和他闲话,让他下去处理公事。
陈战恭敬的向她行礼告退,这才慢慢倒退着离开。赵明明接过倩芝递来的茶,心想陈战转性了?忽然从霸道总裁变成了贴心小棉袄,她还真不习惯。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陈战主动服了软,她也不好意思穷追猛打。再说她身边现在能用的人,除了吴佩环,就只剩下陈战了。
显然明容也有一样的看法,悄声道:“大人何不派人盯着陈将军,万一他还想对大人不利,大人身在军营之中,只怕……”
赵明明不以为然:“盯着他做什么,反而显得咱们小家子气。长生军在这里,他不敢再怎么样。”
“那大人也不能把军中事务全部交给他,好歹要自己处理才是。”
赵明明噗嗤一笑:“我又不懂这些,冒冒失失跑去指手画脚,岂不是自曝其短。我看陈战挺会领兵,而且下面的人也都服他,就别多事了。”
不是赵明明妄自菲薄,这军队自古以来都排斥女人,更讨厌空降上级不懂装懂的随便插手。别看现在军队里的人都对她客客气气,一副很崇拜尊敬的样子。若是赵明明夺了陈战兵权发号施令,只怕还没等到士兵哗变,这万把来人就被赵明明玩没了——她懂个什么行军作战排兵布阵啊。
所以赵明明打定主意,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会干涉军中事务。就连那五千直接听命于她的长生军,她也准备交给吴佩环暂时管着。做领导,不求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样样精通,只要明白把相关的事情交给正确的人去做,再协调好部下的关系就差不多了。这方面赵明明打算向刘邦同志学习。当然,她也没准备真的做个甩手掌柜,该明白该知道的东西,从现在开始慢慢的学着吧。
打量一番这军帐,虽然倩芝和明容已经极力的想布置得舒适一些,但四周悬挂的刀剑以及中间那巨大的地图,还是带着强烈的军人气息。赵明明猜测这里应该是陈战让出来给她的。她好奇地过去摸了摸那些武器,还取下几把刀剑在手里挥舞几下。接着她又走到地图面前认真观看一番,可惜这古代的地图没有比例尺也没有经纬度,看了半天她也看不懂。
正在那里和倩芝明容一起研究,外面的守卫隔着账门通报道:“祭司大人,吴将军求见。”
“请他进来。”
赵明明正想和他说长生军的事情,闻言地图也不看了。本想去迎接一下,转念一想,她和吴佩环的关系很微妙,便在帐中唯一的床铺上坐下,摆出矜持的样子等着。
吴佩环没有穿着那身戎装,而是换成了类似武士服的打扮,越发显得猿臂蜂腰,体态风流。他进来后给赵明明行了个礼,腰还没弯下去赵明明就马上笑着说免礼了。见吴佩环安静的站在那里,没有先说话的意思,赵明明不免感到有点尴尬,清清嗓子道:“将军……”
“我已经不是将军了,大人直接叫我名字便是。”
赵明明有点苦恼,她可以对着陈战大声斥责,可以看着王灵姬地上跪着毫不动容,甚至连萧青霜,她也敢指着鼻子骂他是个神经病。唯独面对这个总是安安静静显得异常沉默的青年,她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才好。
吴佩环为了萧青墨,连奉圣将军都不做了。尽管不知道他是怎么对家人说的,想必肯定不是带着爹妈祝福而来,搞不好还大闹一场断绝了父子关系。可……如此的真爱,将军你咋就没看出来你的萧青墨已经换人了呢?
冥思苦想了一阵,赵明明终于回忆起了他的字,无奈地道:“兰贞啊,虽然这么说显得我不识好歹,可……。”
吴佩环平静地打断了她想要说的话:“那就不必再提,都是我一厢情愿,与你无关,你无须为难。”
——但就是因为你这个态度我才很为难好不好!
赵明明欲言又止,这样的气氛下她怎么好意思说“噢那麻烦你帮我带一下兵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拒绝”,那得多不要脸才开得了口。
“青墨。”
“嗯?”
正在踌躇不定,吴佩环上前一步,屈膝半跪,让自己的视线和赵明明平行相对:“这是最后一次我这么叫你,放心,我明白你对我无意。我放弃了官衔来到此地,并非是想以此来胁迫你答允些什么。其实,在圣城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他声音和表情都很平静,就像是在说着无关紧要的闲话,但是赵明明依旧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强行压抑的痛苦,以及,一种看透世情的领悟。
“你……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你了。而我,却还是从前那个我。”
见赵明明张口欲言,他摇摇头,示意她不用说话:“我不会欺骗你,说我不在乎。想必总有一天能够和你一样忘掉过去。但是,不管你是否记得,我曾经向你许下誓言,必定会保护你一生,直到我死去为止。上一次我失信没有做到,所以,这一次,无论你怎么想,我……”
说到这里,他像是终于克制不住内心的痛苦,举起一只手想要抚摸一下赵明明的头发,可最后还是颓然放手。
“我再也不会让你为难了……就这样。”
语毕,他站起身,之前的软弱和悔恨都消散无踪,他又变成了初见时那副锋利冰冷仿佛谁都不能接近的样子。他安静的看着赵明明,眼中再也找不到一丝异样的波动。赵明明几乎产生了一种幻觉,他已经将那个痛苦说着“你无须为难”的人亲手从身体里抓扯出来,又亲手杀死了。
“大人是否想叫我暂且统管长生军?”
吴佩环全然公事公办的态度,赵明明这边还有些失神,心乱如麻:“呃……啊,是、是的。”
“在大人觉得可以之前,我就暂时为大人代管长生军。还有其他吩咐吗。”
赵明明木然地说:“没有了。”
吴佩环再次向她行礼,转身离去。
“呜呜呜,吴将军好可怜,大人!您真的就那么狠心吗!”
倩芝不知何时已经哭得双眼通红,跪在赵明明面前,摇晃着她的手臂。
“哪怕您已经忘掉了以前的事情,可这么对您的人,没有了,以后只怕再也遇不到了啊!”
连明容都眼角微红,用手帕擦着眼泪,小声劝说道:“大人,您再考虑考虑吧。”
赵明明缓缓摇了摇头:“不,没必要了,你们没看出来,他……唉,算了。总之只能说天意弄人,萧青墨和他今生无缘。”
倩芝不依不饶:“什么叫无缘?我虽然不清楚大人和将军以前是怎么回事,可如今你们男未婚,女未嫁,大人不是皇太女,也没有传承香火的困扰。为什么要说无缘呢!”
赵明明只是摇头,要说吴佩环的表白对她毫无触动,那是骗人的。可那份沉甸甸的深情都是为了那个已经不在世上萧青墨,和她这个冒牌货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要是厚着脸皮去接受了,才真是卑鄙无耻。
见赵明明居然还是心如铁石,倩芝气恼地跺脚,可这种男女之事又不能强迫,她只好坐到一边,气呼呼地整理起了赵明明的衣物。明容叹了口气,也过去帮她了。
赵明明歪在床榻上,心情非常不好,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吴佩环,充满了内疚。可她又没办法给予吴佩环想要的东西,最后只能琢磨着能不能让他官复原职,起码也别欠他太多。
难得陷入了所谓“感情困扰”,赵明明正在心里默默的感悟人生,又一个不速之客找上门,成功的将那些愁云雾雨一扫而空。
“奴婢王重喜,见过公主殿下。”
白发苍苍的老人颤巍巍地朝她下拜,不待赵明明说话,倩芝明容已经把他扶了起来,赵明明多多少少有些不耐烦的看着这位东华的内监总管,不知道他跑来找自己干嘛。
“我早就不是公主了,不用叫我殿下。”
并非歧视太监,可赵明明正烦得不行,看见东华的人就更郁闷,只想赶紧的打发他走人。
王重喜偷眼看着她面带不耐,鼓起勇气道:“奴婢此次前来,不为其他,只是……只求大人看在先皇的面上,去瞧瞧大人的弟弟吧。”
他猜测赵明明肯定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称呼萧青霜为皇帝陛下,换了个称呼。
赵明明一瞬间有摔杯子的冲动:“怎么又来了!烦不烦人啊!我跟他早就不是姐弟,仇人还差不多。我为何要去看他,再说他就很想看我吗!”
王重喜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奴婢知道,大人定是不会原谅他……可他现在很不好,除了大人恐怕没人能救他一命!大人去一趟便知奴婢绝非危言耸听!先皇临去前将他托付给大人,奴婢当时也在场啊,大人答应过先皇要好好照顾他……求大人发发慈悲吧!”
赵明明被他一口一个先皇说得火冒三丈,感觉自己像是被威胁似的,想将他赶出去。可是见他没有八十岁也有七十岁,可怜兮兮的不断磕头,一头稀稀拉拉的白发,又有点不忍心。也许是刚才吴佩环带来的影响还没消散,也许是想着萧青霜走火入魔,赵明明还真有点好奇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让随行的宦官跑来哭求。
“别哭了,既然如此,我就姑且过去瞧瞧,这位皇帝陛下又打算玩什么新花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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