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世味年来薄似纱
夜很深,再过一刻钟打更人就要敲着锣鼓喊着寅时的钟了。
宝儿顿了顿自己的脚步还是坚定地朝西边走去。
她知道这些权贵家族的眼里奴隶的命都是草芥,她也知道自己去了什么也做不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要去看看,想要亲眼见证这一幕。
让自己更铁石心肠些,让自己如同这苍茫大雪之下冰冷的石头,不再为情所动,不再心软。
大步向前走去,任冷风刮在脸上不为所动。
离老太爷院子越近,那哭声便越清晰越凄惨,几盏在风中摇曳的烛光照亮着整个房间,暖橙色的光亮从房间透过窗户打在了宝儿的脸上。
她的侧脸冷峻异常,双目紧紧盯着宅子一动不动。
一个人棍出现在宝儿面前。
这是一个褐绿色汉代瓷,釉色光亮,质地纯净。
里面有一个人,或许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蓬头垢面的姑娘,已经辩不出她的面目是年长还是年幼,因为她满脸污血,鼻子、嘴唇和耳朵已经被人割掉了,血肉模糊的面孔上只剩两个黑乎乎的鼻洞。眼睛倒还留着,此时她的双眼死死地瞪着站在床前的老人,嘴里“唔、唔”地叫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看来舌头也已被割了去,仇恨、痛楚、悲愤、耻辱、不甘等情绪如同利箭般一一从她的眼里放射出来。
而老者却目光阴鹜地嘿嘿一笑,手里把弄着一把小刀,沙哑地声音:“嘿嘿,这个姑娘倒是有趣,已经被如此雕刻一番,却依旧不死,不容易,不容易啊。”
在他一旁恭恭敬敬站着的年轻男子双手抱拳恭维道:“老太爷的刀法是越来越好了,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了,这个女奴却依旧活着,都是因为老太爷的刀法精准,才让她多活了这么久。”
老者听罢哈哈一笑,转而阴毒地眼前朝屋子里左边的角落看去,只见笼子里还有几个一缕不挂的女子,赤身裸体,一览无遗。
她们害怕地向后躲去,却躲无可躲,小小的身子打着颤,发出低低地哭泣的声音。
年轻的男子眉头一挑,眼里的大声吼道:“哭什么哭,谁再哭就先拉出来给老太爷试试刀法。”
孩子们睁大了大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双手抱紧了自己努力忍着害怕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来。她们像是任人宰割的小动物,被下人从各处收刮而来,洗净了身子关进了笼子里,等待他们的主人什么时候不开心了杀几个玩玩。
他们的生命,比那蝼蚁更不值得一提。
老太爷嗜血地舔了一下小刀,刃如秋霜,刀光见影。木质的刀柄雕刻着精美的花纹,隐隐可以看到刚劲有力的两个隶书——开荒。
这把刀的名字。
宝儿站在窗外,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来。
小妖怪识趣地不再说话,复杂看着宝儿的侧脸。
“你说的对,我确实不该来这,除了让自己更加难受,我什么也做不了。”宝儿目视前方,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半点波动,她微微眯起眼睛,眉头轻轻皱起。
夜里的风带着一点点湿意,吹起了宝儿额前的青丝。
她看上去那么的冷漠,悲伤,却又坚忍。
“我们回去吧。”又过了一会,宝儿叹了口气,她黝黑清透的眸子里又重新复燃来一种东西,在这东汉的大地上,在东风冷冽的拍下下,倔强的星星燎原,重新长出来一片希望。
女孩转身,踏出了第一个步伐,耳边却传来了那个老者阴森地声音。
“大公子那边的女孩我看着不错,本想讨来玩上一玩,只可惜我儿子阴兴护着他那个没用的儿子,我这么一个老人家更是拉不下脸去跟孙子抢东西,更讽刺的是史官根本没有记录我们堂堂阴氏家族居然还有一个大儿子,叫阴就。呵呵,堂堂东汉的光烈皇后乃是他的亲姐姐,他居然连这层关系都不会用,真是愚笨!愚笨啊!”
女儿停住了脚步,她被他说的第一句话吸引住了。
大公子身边的女孩,不就是自己么,这个糟老头,看上.......自己了?
宝儿感觉到一阵恶心,双眉紧蹙,重新走了回去,贴着墙角,面色冰冷,细细听这个老人说下去。
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年轻的男人,神情中带着一丝阴鹜:“老太爷不必伤心,春节过后的第十日,不就是书恒学院的人开始上门选学员了么?到时候那个小丫头还不是您老人家的刀下鱼肉?”
“哈哈哈哈哈哈......”老者开怀大笑,双眼眯了起来放过精光:“说得好。”
他舔了舔自己的干枯的嘴唇,想到了那个如同小仙女一般的小女孩,扎着两个辫子,眼睛大大的清透无比,穿着红色绣花的衣裘,披着羊毛的披肩,像那清灵透彻的冰雪。
如果把她放到自己的身下承欢,听她娇柔喘息,再将她的肉一块一块的割下来,切成薄薄的细片丢给鱼池里的鱼享用,用她的人皮做几个漂亮的小人偶,永远的陪着自己,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他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个深深的弧度。
宝儿看着那个老人恶心的模样,捏紧了自己的小手。
总有一天,她会为这些孩子报仇,为大公子所遭的罪报仇,为他现在恶心的想法报仇,虽然她现在毫无能力,但是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饿了。”宝儿肩上的小妖怪不知怎么得忽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宝儿先是微蹙了下眉头,然后想到了什么一般眼角微微弯曲,夸了小妖怪一句:“聪明。”
“那我去了。”小妖怪和宝儿像是默契多年的老友,相互心照不宣的笑了一下。
宝儿点了点头,摸了摸小妖怪的脑袋:“多吃一点,不然下次又要饿很久了。”
小妖怪调皮的笑了一下,一个小小的跳跃飞到了老者的背后,他长长的触角深深的伸进了老者的脊柱里,转过头来,对宝儿眨眨眼睛。
进去的时候带起了一阵轻风,和往常没有丝毫差别的轻风,屋里的老者和男人都没有丝毫的疑惑,他们以为这是冬日里最平常的一阵冷风,谁也不敢相信,就是这样一阵微不足道的轻风,在事后要了老者的性命。
他们该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代价,为自己的草芥人命付出代价,这都是他们应得的代价。
宝儿嘴角勾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她大步踏在雪地里,青衫寥落,身影清俊,渐渐的隐没在漆黑的回廊之间。
今年是东汉年间公元100年二月,朝里朝外都下着大雪,大雪几乎把这座王朝给吞没。21岁的阴氏皇后因太傅的孙女邓绥进宫逐渐被皇帝冷漠,阴家的地位不再像以往是东汉一等一的外戚世家那样显赫,历史的潮流开始向另一个方向流淌,终将会开创一个新的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