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情从此起
涂安真再见燕金的时候,是几日后的“小聚”上。
说是小聚,因为自从燕金进到驿所后,她只是偶尔看到安童的疾进疾出,却再也寻不着燕金的踪影。问焱儿和众姑娘们,都是像以往的问题一样没了答案。生活又像往常一样,不紧不慢的往前过了。
没想到,那日当夕阳的余辉照进柜台,她趁着红透温暖的阳光算完当日最后一笔账款,安童那闲适的声音又在柜台前响起:“晚上一起吃饭。”
抬眼望去,安童那俊美的脸庞还是满是笑意,只是眼角多了往日没见过的疲惫。她当然不会拒绝,只是顿了顿,若有所思地回答:“我要去换身衣服。”
“不急,门口的马车等你。”安童一如既往的温柔。
上了马车,七拐八绕,她终于跟着安童来到了一间布置别致的“包房”。
眼前这间包房根本不像平日里城中的其他建筑,虽在二楼,门脸却装修成了一个毡房的样子,从包房外进入,房间里圆顶中空,头顶上有一个木头搭成了似乎用作骨架的东西,红黄绿白彩色布条一端系这些木头上,一段系在墙壁上,四周的墙壁涂成了淡黄色,还装饰挂着弯刀、羊头和弓箭,装饰复杂,色彩绚丽。
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四方形的餐桌,菜已经上齐了,还冒着让人垂涎的热气。餐桌边摆了几张颜色织有西域图案的方形毯子,明显是给人入座。桌子下方中空,坐在桌边吃饭的人可以把腿伸进掏空的洞里,而在房间中其他地方的人只能盘腿而坐了。
“衢州城中竟有这等地方?”涂安真小声问了一句。
“那是当然,有需求就有利益嘛,虽然装修得有些不伦不类,但这些形式上的东西,有时候还是可以给西域人,特别是蒙古人聊解思乡之苦的。”安童一口气解释了一串。
“能在这里做成这样,不错了。”房间里已经坐着的人说道。
“这不是燕金吗?”许久未见到他,涂安真一阵惊喜。
“这位是燕金燕公子,我们是朋友。”安童恭敬地介绍。
“原来你们也认识。”涂安真丝毫不腼腆大大方方地直接坐到了桌边。因为她发现燕金已经坐好,需要仰头着跟她说话,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选择坐下,与对方平视。
安童没想到她和燕金如此熟络,心中暗自惊讶,也只得坐了下来。
“这几天过得怎样?”涂安真随意地问到。
“还好。”
“你是哪人?”
安童似乎想说什么,燕金抬了抬手,示意他打住,然后自己回答:“我是蒙古人。”
蒙古人?杀人不眨眼的蒙古人?她心里一惊,拿着杯子的手一抖,茶水洒了一地,脸上的表情也随之而变。
“安真,你……”安童连忙抬手擦桌边对茶水,边擦边问,还刻意地隐去关心。
“我……我……”她一阵窘迫,可又不好直接说出心中所想。
燕金却大大方方地说:“你是不是在想:蒙古人是不是杀人不眨眼?”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她不服气地说,可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还有点恐惧,对杀人不眨眼的人说这话是不是太挑衅了?
“我不是那种人!”
“也许,可是,外面传蒙古人……”她欲言又止。
“蒙古人要屠城是吧,那只是少部分人的想法,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燕金回答得斩钉截铁。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蒙古国皇帝,你只是蒙古人,你不杀人不代表别人不杀!”
“我……”这回轮到燕金欲言又止。
在一旁坐着的安童见事态不妙,忙打圆场:“至少现在我们现在是安全的,来,我们先喝酒。”
“谁知道他安不安全?”她撇嘴说了一句。
“安真,我是你朋友吧,燕金是我的朋友,你们又曾见过,喝完这杯酒,我们就都是朋友了。”安童边说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她不服气地嘟了嘟嘴,真金也闷头喝了一杯酒。安童又吃惊又觉有趣,一来是没想到有人敢对燕王这样出言不逊,二来看两人斗嘴,脸上表情百变,像极了两个了拌嘴的小朋友,可爱极了。几杯酒下肚,斗嘴地事情也就过去了,三人开始品尝面前的菜肴。
吃饭间隙,涂安真才认真打量了眼前的两位男子。燕金的脸苍白瘦削,却更显五官棱角的硬朗,眼睛幽暗黑沉,偶与安童说笑,眼睛中又泛出点点璀璨的光,相比之下,安童的脸俊俏柔美,褐色的眼瞳光亮清澈,五官温雅宛若润玉,只是褐色的双眸平静得像一潭湖水,哪怕湖底暗涌浮动,湖面也波澜不惊。两人在筷著觥筹间皆是异样的风流倜傥、高蹈出尘。她突然想,如果她那由于有了母亲的西域血统而生得帅气俊秀且一向以美男子自称的兄长见了眼前这两人,自恋会不会少一点呢?
“安真,来,尝尝这做的羊肉。”安童见她盯着燕金和自己怔怔出神,便夹了一块羊肉给她。
“哦,好!”
有吃的,有喝的,几口菜,几杯酒,涂安真整个人开始兴奋了。在连续和燕金碰了几杯,她就开始对包房里的装饰品头论足起来。
“这老板真会做生意啊,看蒙古人多了,立马出钱把这里装修成毡房的样子,让你们来这里花钱。”
“呵呵。”燕金和安童两人不知道回答什么,干笑两声。
“跟你说,刚进来我就发现坐垫子的花纹,有点像以前我们家瓷器上的图案,都是花花绿绿的,要不就是相同形状不用颜色重复,要不就是几种形状叠加相同重复,”她说着,直接抽出屁股下的垫子,身子却挪到燕金身边,指着垫子上的图案给燕金看。安童看到她的动作,想起身制止,却见真金微抬右手,示意无妨,安童便平静下来。
虽说燕金是蒙古人,不想也饱读汉人诗书,对绘画瓷器汉人建筑更是颇有研究,待涂安真说完,燕金开始评价头顶上的假“木结构”,安童也不甘示弱,为了满足大家猎奇的心理,就开始介绍各种山珍海味。听着听着,连燕金都露出惊异表情:“我都没吃过,你吃过?”安童作出一付“想不到吧”的表情。当然,这一来二去的只有燕金和安童知道,涂安真自然就以为燕金是在羡慕,安童是在炫耀。
吃饭是最能拉近人和人之间关系的活动了,时间紧迫,就速战速决;长夜漫漫,也可以海吃慢聊,结果可能是饭前还是两条平行线上的陌生人,可饭后却已是无话不谈的贴心人。
不知从何时起,只要跟安童一起吃饭,涂安真就特别放松,不用刻意去掩饰各种情绪,悲伤的、孤独的、欣喜的,借着酒劲,把所有可以说的、想说的全部说出来,情绪更可以毫无保留的尽情释放。
这次,涂安真像往常一样,拉着燕金、安童天南海北地说个没完,燕金侧着头,耐心地听,时不时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有时她为了描绘得逼真,还会手舞足蹈。安童心中有不安、有惊奇,也有赞许,但褐色的双眸掩盖了一切,显现出一如既往的温柔。
一顿愉快地晚餐,三人吃得心满意足。
中秋到了,安童也不见了踪影,没了安童,驿所里的姑娘们也就相应的偃旗息鼓。
涂安真本以为会有的“节日”,可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没有人置办月饼,也没有人安排聚餐,虽然偶有听到驿所里往来的客商三五结伴地约着过节,但是驿所里的一切是却安静得近乎诡异,这样奇怪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中秋节当晚。
她百无聊赖,靠在后院的桂树下,仰头望着天空。暮色初降,霜露微浆,空气沁凉,一阵风吹过,微微缓缓地把她带到了几年前的中秋。
那日,一家人晚饭后在涂宅的后院赏月。母亲向西边点燃一炷香,放上两个月饼,强压着兄长和自己弯了两下腰,祭拜祖先。兄长用果皮雕成活灵活现的小动物,送给自己;父亲召集大家一起玩猜蛋黄的游戏:把月饼切成四块,猜谁能吃到有蛋黄的那一块。那一次,是自己拿到了蛋黄。月饼的味道早就忘了,可是得知拿到有蛋黄的那月饼块的愉快、幸福,却在今日里感受得愈发的清晰。
天渐黑,驿所里的房间陆续点了灯,恍然望去,竟好似涂宅里工人屋里的蜡烛般昏黄,那时,涂宅也像现在这样安静。一幕幕的黑白的画面浮现在涂安真脑中,那些人、事、物都是那么的熟悉而又陌生,那些灯一直那样不明不暗地亮着,有悲伤,有沉重,还有片刻的轻松,可如今,涂宅里连这样的灯光也没有了。忽然间,她一发不可收拾地哭了。
“你怎么了?”夜色下,燕金一袭青衣,长身玉立,正看着涂安真,话语威严却不失关切,如雪山融水,开口间便让涂安真凉透了的心起了些暖意。
“没什么……”她抹了抹脸,哽咽着说。
燕金提议:“我们出去走走吧。”
她答应了。
燕金带着她避开城中人群,来到城郊树林间,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不言不语,似乎都在各自想着心事。月亮升起来了,月光从林木间筛落,微风吹动、叶动、影动,越显斑驳。两人的脚步声偶会惊起纸头的宿鸟,“呜呀”一声,更添寂静。
“你不怕么?”燕金突然转过头,盯着她的眼睛问。
“怕?怕什么?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涂安真声音清脆,可言语间透出的无畏,却让人感觉比周围环境更加死寂。
两人不再说话,继续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涂安真来到一座小山前,一面斜斜而上的山坡铺满了碧草。放眼望去,草叶上的露珠在月光照映下,晶莹剔透,闪烁着点点荧光。
“我们去那里看月亮吧。”燕金指着山中央一座亭子说。
“好。”她二话没说就跟着上了山。
山间的亭子竟然设有赏月需要的所有东西,涂安真这才知道原来真金早有准备,她质问道:“你是有预谋的?”
什么叫有预谋?燕金一愣,从小到大,碍于他的身份地位,从没有人敢当面违逆他,更别说质问,无论和他说话的人心中如何,但表明上或谨小慎微,或恭敬惧怕,或谄媚顺从。他第一次碰到涂安真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偏偏她还觉得理所当然,一点眼色都不懂看。
燕金没有理会她,径直坐下,默默盯着夜色,不怒自威。
这次轮到涂安真莫名奇妙了,她坐到燕金旁边,头探到他脸前,厚脸皮地问:“生气了?”
燕金没有说话,涂安真自己端起一杯酒,自言自语到:“不要生气啦,你准备了这么好的月饼和酒,我先干为敬。”说完,一口便灌了下去。
“我没有生气。”燕金也拿起一杯酒,干了。
“我们在草原,每到秋天月圆之时,就会有‘追月’的游戏,骑着骏马追赶月亮,一直追,一直追,直到马跑不动为止。”燕金似乎想起了什么,沉醉在一片幸福和快乐之中。
“我们在八月十五,也有赏花灯,猜灯谜的游戏,不过,八月十五还是商贾赚钱的好时机。”涂安真说得得意洋洋。
“是么?”燕金好奇。
涂安真一板一眼地说:“相比平时,八月十五要多消耗的东西除了月饼,还有各种糊灯笼用的油纸、蜡烛,油火;灯市上还需要铺位、货架,这都是做这些生意的商人的好时机。”
燕金的眼眉微微一动,算是笑了下,看来安童真的请了个账房先生,三句话不离本行,明明在赏月,却又噼里啪啦地算了账来。
“你知道安童去哪了吗?”涂安真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他去婺州了。”
“大过节的去那里干什么?”
燕金没有回答,只是抿了一口酒,直直地站了起来,凭栏而立。一阵风吹过,山间的树叶沙沙作响,涂安真望着燕金棱角分明的侧脸,心里微微一怔——他拥有一人独眺风景的威严,这威严之中却有种根深蒂固的孤独。
“安童是我大元大将军。”燕金威严地说。
燕金的话像砸在涂安真心上的一颗颗冰雹,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平日里俊美温雅的安童,竟是蒙古人的大将军?
“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八月十五杀鞑子’,大概是宋人岳飞抗金时流传下来的。安童是婺州军将领,婺州刚平,尚不安稳,他担心今夜婺州出事,提起去布置防御了。”
“你是谁?你们在婺州杀了多少人?”涂安真盯着燕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就是我,我叫燕金,我是安童的朋友。我们没有滥杀无辜。当日是婺州城的士兵自己投降的,没有婺州城里的士兵在东阳郡接应,安童根本不可能这么快进城。”燕金开始有点闪烁其词,但越说越平静。
“不可能,我爹爹……我爹爹就是被你们害死的!”涂安真突然间被点燃了一样,狠狠地瞪着燕金,眼睛里的火焰想要烧掉他一样。
“我们在婺州和衢州城根本没有和平民起冲突,怎么可能杀你爹?”燕金急忙解释。
“如果不是你们,我爹就不会被朝廷征兵,不会被征兵,他就不会摔下马,不摔下马,他就不会……”一说到爹,涂安真就哽咽,继而呜呜地哭了起来。
“宋人的朝廷,已经到了要改朝换代的时候了,官员贪污腐败,将士贪生怕死,竟然把老弱病残送上前线,要怪,就怪你们宋人的朝廷草菅人命!所到之处,只要你们投降,我们绝不伤人性命,服从我们的治理,你们只会更加安定富裕。”燕金的言语不怒自威。
“我不管,我不管,你还我爹爹,你还我爹爹!”涂安真扑到燕金身边,用力摇晃着他的手臂,哭着说。
本是不相干的人,燕金却不知为何想起了母亲察必皇后,心中有种莫名的牵动。小时候父皇送自己到汉地拜师学习儒家文化,当得知命令时,母亲已离开,再没有机会告别。出门那日,只记得父皇不停地黑着脸命令到:“走!”而自己摇着父皇的手臂,同样哭着找母亲,同样的无助。
“宋人的皇帝,软弱无能却骄奢淫逸,你们这些臣服于他的子民,迟早都要被他害死。”燕金坚定地说。
涂安真松开手,捂着脸,可呜呜的哭声却渐渐小了……
谁说不是呢?即使爹爹不被征兵,早晚也要被宋朝高昂的税赋拖死,如果不是为了交税赋,抵徭役,兄长又怎会铤而走险,到西域寻找青料?为的还不是能烧出卖价更高的瓷器?不然兄长又怎会失踪?
“我知道你有个兄长,据说是到西域寻找青料失踪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动用我的力量,去帮你寻找他。”燕金转身双手紧紧地抓住涂安真的肩膀,许下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许下的承诺。
“是么?”涂安真眼睛闪过一道亮光。
离别,无助,被骗,恐惧,孤独……这么久以来,涂安真都是在漆黑的夜里负重行走,缓慢而沉重,更令人绝望的是,黑夜好似永无尽头,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燕金的话像天边的一丝光亮,给黑夜中赶路的人指明了方向。
那是多么沉重的眼神!燕金盯着涂安真眼眸,一阵心酸。如花似玉的涂安真,聪颖、风趣,可偏偏亲人离别,流离失所。他突然想起了月瑜,那个若有若无,却让人永远如沐春风的月瑜,那个他辜负了的月瑜。
“如果我们治理这里,一定会让百姓安居乐业,不再饱受战乱之苦。”燕金不知道是对涂安真说,还是对自己说。
“你到底是谁?”
燕金的眼神渐渐犹豫,他背过手,转身望着漆黑的树林,沉默了。
不知怎么的,眼前的燕金正在远去,脚底好像有力量把他推到了空中。
“我是大元的燕王真金。”真金突然用浑厚的声音骄傲地说。事到如今,真金不想再欺骗她,而决定坦诚相见。
涂安真整个人呆住了,原来他们都是蒙古人,一个是燕王,一个是大将军,她顿时就明白他们为何如此高贵,驿所为何如此安全,燕金,不对,是真金,为何会说那样的话,为何敢许下那样的诺言,好一阵她都没有回过神来。
真金看着她仍有泪痕的眼睛转来转去,不知发生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我们吃月饼吧。”涂安真整理了下心绪,挤出一个笑脸,双手捧起一块月饼。
燕金也只得僵硬地笑了笑,点头答应:“好。”
两人一阵沉默,四周都安静了,晚风吹过,带来林木的阵阵清香,似乎能缓解些许紧张。
“我们家从淳佑初年就开始烧瓷的,听我娘说,那时我爹爹是个帅小伙……”涂安真为了避免尴尬,主动找话说,真金眼一睁,十分有兴趣,她也就继续讲了下去。
“最开始只不过烧一些平常人家用的碗盘,后来有一年,官家突然通知每户烧瓷的人家说,每家可以选送一件器物到官府评比,被选中的人家官府由供应瓷土和颜料,向这户人家定制一些宫中用的物件。我娘的画工在浮梁城是出了名的精美,所以那一次,我们家从几十户脱颖而出,被选中了。自那以后,年年官府都会来我们家收购一些瓷器,父亲也想办法从西域商人那边买来一些颜料,自己尝试烧出了几件特别的东西,官府看中也一并买走了。可是后来,官府与你们打仗,不来收购瓷器不说,前些年拿走的物件也没付钱,平常人家也越来越少买瓷器,家里就越来越穷,兄长在这时去了西域,朝廷征兵,爹爹被迫顶替兄长,摔下马……然后我们家的窑火就彻底灭来……”她重重叹了一口气。
多少人因为战乱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大元的伟业真的要靠平民百姓顿血肉来换么?真金皱起眉头,陷入来深深地思索当中。
有酒,涂安真又喝多了,可这次,她喝多了是靠着亭子安安静静地睡着,真金扯过一跳毯子,轻轻给她盖上,看着月光下她那秀气的脸,五官精致却眉头紧缩,浅浅的呼吸却带出浓浓的酒气,不禁伤神,真金心中兀自发愿:愿天下亲人不再离别,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太阳照进树林时,涂安真才迷迷糊糊醒来,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毯子,并且包裹得严严实实。待真正清醒,发现四周竟无人,只有一匹马儿拴在亭子旁边。一拍脑袋,心中懊恼:“怎么又喝多了?”
“女孩子家怎么可以随便睡在荒郊野外?”一个声音传入耳朵。
涂安真顺着声音望去,真金牵着一匹马,缓缓走来,气宇超脱,意态风流,目光直视,却带着笑意。
“还不是因为你,害我喝了这么多酒?”涂安真嚷嚷,心中却丝毫没有平日里喝酒失忆的害怕,因为真金给她带来了安全的感觉。
“我们赶紧回去吧。”真金发令,她也就乖乖地上了马。
两人一前一后,小跑穿越着树林。太阳还未露头,竹林笼罩在一片雾气之中,早起捕食的鸟儿一阵一阵飞过耳边,发出“唧唧”的叫声,迎面吹来的风虽然夹着丝丝凉意,却也带来了泥土和草木清香。
涂安真用力地呼吸,期待清新的空气洗去旧日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