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宁非问明云暖的车次,偷偷跑到火车站,准备给云暖一个大大的惊喜。
虽说成功争取到三个月的试用期,但宁非知道云暖心里犹豫得很。三个月为期,合则在一起,不合则退回到朋友,进退之间无需征得另一方同意,两人的关系看似迈进一大步,实则随时有变卦的可能。
所以尽管宁非很想跑去s市见云暖,最后没成行就是因为他怕追得太紧,会惹云暖心烦。
但车站接人,这就天经地义了。
宁非站在旅客出站口外,远远地看到云暖,挥挥手正要放开嗓子喊人,就看到云暖转过脸来,和身边的男人说笑。她身上只一个单肩包,手上一应行李全无,再看那男人,一手一个旅行箱,其中一个显然是云暖的。
宁非收回手,沉默地看着云暖从他前方不远处经过,直到再看不见她身影,他才低头给云暖发消息:“sorry,今天有事加班,没办法去接你,到家了吗?”
直到坐下点菜,云暖才看到短信。她把菜单扔给何哲,示意他随意,然后给宁非回信:“到n市了,在外面吃饭,吃完回家。”
宁非没再发来短信,云暖只当他加班忙,也不甚在意。
等回到工作岗位,又是忙得飞起,待云暖终于缓口气,已是三天后。
三天过去,她和宁非居然没有任何联系。云暖难得主动给宁非打电话,方知他出了趟短差,恰在回来的路上。约好一起吃饭后,宁非风尘仆仆的,来得有些晚:“等很久了吧?怎么不先吃起来?”
“不饿。”云暖示意服务员拿菜单,随口道,“你出差都没跟我说一声。”
说完云暖就脸红了。这种亲昵的、熟稔的抱怨是怎么回事?
宁非这才高兴起来,他偷偷松一口气,笑得嘚瑟:“是是是,以后一定向小学姐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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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地方离云暖家不远,饭后宁非散步送云暖回家。
两人静静走着,许是出差累了,宁非不像以往相处时那样,一直说个不停。他一沉默,气氛沉闷下来,只能云暖努力找话题:“这条路以前很热闹,晚上有夜市,吃的穿的玩的都有,我高中时夜自习下课经过,总要吃点东西再回家。”
当然那时不止她,一定还有何哲。何哲总说一个女孩子骑夜车危险,每天夜自习下课都会先送云暖回家。经过夜市时,两人常常一起吃吃逛逛。
宁非像是随口一问:“一个人?”
云暖心无城府:“还有其他同学。”
气氛再次沉默下来,又走了段路,宁非忽然喊了声“小学姐”。云暖以为有事,停步看他,然后就看到他凑过来,飞快地亲了她一口,一触即离。
云暖不备,反应过来后捂住嘴连退几步,然后她像是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激了,慌乱地解释:“有……有人……”
问题是,人行道上根本没有人。云暖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宁非却心情大好,笑嘻嘻地牵起她的手:“小学姐你知不知道,每次听你说以前的事,我就气自己没能早点认识你,哪怕是过去的人和事,听了也总是忍不住想吃醋。”
云暖挣手,没几下忽然整个人怔住。她想起有次请骆丞画看电影,看完电影明明气氛正好,然后不知怎么的,骆丞画突然冷下脸来说话带刺。
她那时……貌似承认自己暗恋过人?
宁非看云暖一径低着头,任他牵手没再挣扎,只当她是害羞了。他按捺着心里的雀跃与激动,一直送到云暖家楼下,才猛地拥住云暖,用力的,不管不顾的:“小学姐,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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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巧,这一幕刚好被下楼倒垃圾的云妈妈看到。
云妈妈别提多激动了,当场拎着垃圾迎上去。前段时间云暖让她别再瞎搓合她和骆丞画,她心里还埋怨女儿不开窍,放着骆丞画这么个好男人不抓住,原来是和小汐介绍的帅小伙成了!
宁非长着张讨喜的脸,笑容又跟不要钱似的永远挂在脸上,嘴还甜,几句问好和自我介绍哄得云妈妈眉开眼笑。云暖看老妈那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的架势,窘得只差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最后在云暖的阻拦和宁非的推辞下,云妈妈没能顺利把人请到家里坐坐,遗憾地倒垃圾去了。
宁非推辞倒不是他不想,只是第一次登门是件正经大事,他毫无准备,两手空空地哪里敢上门拜访云暖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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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何哲安顿下来,约云暖吃饭。两人在一家潮汕粥馆坐下,云暖开门见山:“你打算什么时候见苏汐?”
何哲沉默,好半天才道:“听说她有了新男友,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你这话听起来真浑账。”
“囡囡,我伤过她,不想再给她添堵。”
云暖黯然。也许何哲说得对,苏汐伤得这么深,她不敢想象两人重逢的场景,何况苏汐近来和寥绍辉走得很近,也许爱到最后,最熟悉的陌生人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这么一想,她释然了些。两人边吃边聊,得知何哲家里的情况不太乐观后,云暖跟着难过起来:“抱歉,我帮上忙……”
何哲失笑:“这是要跟我生份吗?囡囡,你能经常陪我出来吃吃饭就是帮我的忙了。你知不知道,我在国外时,最高兴的事就是和你网上聊天,好像聊些以前的事,那种异国他乡的感觉都没那么强烈了。”
云暖乜他一眼:“我记得我上网骂你比较多吧。”
何哲嘿嘿一笑:“你下了网也可以多骂骂。”
云暖呛了口粥,何哲还在对面不怕死的说风凉话:“嗳嗳,慢点儿喝,又没人跟你抢,急什么?”
气得云暖又呛了口茶。何哲哈哈笑着看云暖愤愤捞虾,等她捞满一碗,他接过公勺在粥里不信邪地连翻带找,半天缓不过劲来,“喂,你真的一只虾都不给我剩啊。”
云暖慢条斯理地剥虾:“知足吧,小心我粥都不给你留一口。”
何哲被噎,不服气地嚷嚷:“这么多粥你一个人喝?你是猪吗?”然后他一脸鄙视的上下打量云暖,跟上菜市场挑猪肉似的,“这世上居然有男人能受得了你,我真好奇你男朋友是何方神圣。”
“呵呵呵,红太狼还有灰太狼呢。”
何哲更鄙视了:“啧啧,想当红太狼,也得有人愿意送你平底锅啊!”
“姓!何!的!”
“小的知错小的知错。”何哲赶紧举手投降,“您老大人大量,权当小的嘴贱找茬,您老赶紧趁热喝粥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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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散步,云暖和何哲有一聊没一聊的。
天凉快起来,秋意渐浓,月色皎洁。云暖走着走着,忽然问:“阿哲,要是你开始新的感情之后,才发现放不下前一段感情,你会怎么办?”
何哲翻白眼:“你又没有前任,瞎操什么心?”
云暖唾他:“我是问你。”
何哲意味深长地“哦”了声,然后一脸的警觉与狐疑:“你问我这问题是什么意思?”
这下云暖真生气了,她扑上去拧何哲:“你够了,苏汐早就放下你有了新男朋友,现在就是你后悔想破镜重圆,她也不会甩你!”
何哲松了口气,笑嘻嘻地顺势勾住她的肩膀:“那是怎么了,难不成你突然发现自己爱上谁了?”
云暖拍开他的手,恼怒:“反正不是你。”说完扭头往后看。何哲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又四处张望了会儿,耸耸肩:“没什么。”
她总觉得身后有人在看她,可回头又没看到人,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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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云暖和宁非不同的是,苏汐和廖绍辉的热恋来得又快又甜蜜。
苏汐逐渐恢复神采,时常眉眼弯弯地看着云暖,脸颊白里透红,整个人散发着柔和温婉的美。云暖不无羡慕:“果然恋爱中的女人最美丽。小汐,看到你这样真好。”
苏汐挑眉:“你呢,恋爱的感觉如何?”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和宁非在一起轻松自在,云暖感觉挺好,就是吃饭看电影多了有点儿腻。说到底,宁非很好,不管是做朋友还是当学弟,可她就是没办法动心。那种被一个电话、一条短信、一句晚安牵动的小小甜蜜与喜悦,没有就是没有。
苏汐一看云暖沉默,就开始担心:“囡囡你这样可不行,你要动心就赶紧动心,要不动心那就一辈子都别动心了。”
云暖这下奇了,忙问为什么。苏汐说得跟真的似的:“你要结婚后忽然对人动心,我怕你会不顾一切。”
云暖听了倒挺期待。她很不负责任地想,要是有个男人能让她抛弃三观不顾一切,那她的人生倒是能轰轰烈烈地洒一回狗血。悲剧的是,她虽然勇气可嘉,但理性大于感性,注定不能疯狂一把。
“喂喂喂,打住打住,不要再露出这种表情,不要再有那种危险的想法!”
云暖嘿嘿傻笑:“你要理解一个青春行将结束却从未绽放过的女人的心情。”
苏汐一怔,摇头失笑:“青春就跟花儿一样,早开早谢。而你一天不绽放,就多一天的含苞待放。含苞待放的美,对男人永远有致命的诱惑力。”
“对男人永远有致命诱惑力的是你吧?”
“这不一样。男人看到花,第一反应是惊艳与占有,看到花苞,第一反应却是呵护与怜惜。囡囡,会呵护怜惜你的男人,才是你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云暖抱住苏汐,打趣:“不得了啊,小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艺了?”
苏汐回抱住她,不说话。
云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只得讨饶:“好了好了,我保证我不会不顾一切,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太伤人的爱情注定不会有好结果,这么简单浅显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苏汐叹口气,看着云暖温柔的笑:“囡囡,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想不顾一切,不管那时有多少人反对你拦着你,我一定会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