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笔探望,只是冬风
王达子就是一个满洲镶黄旗的包衣,但是,包衣在那个时代,在汉人中也是个大大的资产阶级,在别人的眼中王达子就是个地主,而且这样身份的地主,是不少官宦们巴结的对象,可是面对方清伊,他每次都是自己驾车把方清伊接送于蝶魂谷,虽然感情上他们是家人,但是王达子脑子里根深蒂固的思想,他们王家就是瓜尔佳氏鳌拜的家奴,方清伊是鳌拜的义女,那么方清伊就是主子,不论这个地主是多么地有钱有势,那也是要效忠主子的。“小姐你先睡会儿,等到了我再叫你,现在心急也没用,只盼望别拿走了什么才好。”方清伊一笑,“有什么可拿的,哪个小偷会偷到这穷乡僻壤里来,真的要是路过的人从房里拿了什么去,也算留个纪念。自从我爹故去,那些文人儒生来的是愈来愈少了。都觉得我一个姑娘家住在这,他们就算逊于礼法也不能来,越是这样的人就越是迂腐,心中有阴暗又怎么晒得太阳!”王达子点点头,“那姑娘,既然都没人去你在那里也是平添寂寞,不如直接搬到我家去,如遇上好的我就算个娘家人给你找个婆家。只是......知道姑娘从小见得都是些读书人这几年又跑到宫里认识了不少王爷贝勒只怕看不上那些官宦公子。”“从小见得多了看也看厌了,如果能像我爹娘的感情,就算住比在蝶魂谷更冷清的地方又何妨。”“小姐,既然不害怕有人拿东西,怎么要急着赶回来?”方清伊的眼神迷离起来,“这种地方轻易是不会有人来,怕得就是如果他来了会找不到我。”
路上有些颠簸,就像方清伊的心——有些起伏不定。就像是阴雨天气的阳光,只能感觉得到却怎么也看不到,但是这种感觉很清楚、很实在。她在等他。她是心中不静,自从见了他,飘摇在心中的海便起了风浪。平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路似乎比原先的更显漫长,越是拉长的时空,越是使她的心不安静。她是在奢望啊!他是一代帝王,一个很称职的皇帝。如果说他会来,那么就等于他放下了所有的政务放下了一个贤君的职责。那么,他还是他吗?这怎么可能?执政了二十几年的康熙大帝放下政务为了方清伊来蝶魂谷?就方清伊所了解的玄烨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这种揣测在马车的突然停止下也随即停止。
门是关着的,石门沉甸甸地屹立在那里,沉稳的像一个沉睡的老人,丝毫看不出有人来过的痕迹。她抚摸着石门抱着一丝希望去感受他可能触摸过的余温,但是她感觉到的只有失望,那厚重的石门从她手心里传递进来的温度同她心地里埋葬的同样冰凉。整个院子里她没有觉察到一点痕迹,可是给她的感觉像是院落被打扫过的。打扫?一潭泉水有什么可打扫的。她只是在给自己希望,微微的心理暗示,暗示自己院落是有变化的,他来过,为她来了。她坐在厅堂默默地发呆,她找不到证据证明自己的观点。那种失落感是流进心里的眼泪——擦不掉的。“小姐墙根的这片枯萎的花草要不要清理干净?”王达子站在木桥上看着墙角处仅有的那片土地上早已经枯萎的美女樱问道。“不是早就已经枯萎了吗?还怎么清理就让它留在那吧!”王达子像是没弄懂似的,“不清理?拔得这么乱七八糟的多难看啊!”方清伊自打进院根本没有注意那片枯草,在她心里还是原来枯萎的样子,但是王达子的一个“乱七八糟”让她心中一紧,赶忙抢出屋子,看到的真是一片翻得“乱七八糟”的花草,很显然那块对方清伊至关重要的“狮虎傲月”被翻走了吗?瞬间有喘不上气的感觉......那块陪伴了方清伊二十多年多年的玉佩,是方清伊懂得婚嫁为何事以后认为对她而言最为重要的东西,虽然她对纳兰容若没有爱情,但是,当那近二十年漫长的等待的人水落石出的时候,方清伊是把一腔的恨意都发泄在了纳兰容若身上,这种恨意不是别的,而是对一个不称职夫婿的恨,是她的怨!有感情也罢,没感情也罢,方清伊都是觉得自己是已经嫁过一次人了,纳兰容若死后,她在那片美女樱后面埋葬的是她的婚姻,是她对纳兰容若种种的怨。今天“狮虎傲月”就这样不翼而飞了,就仿佛那块玉佩丢失后就会昭告天下,“方清伊永远是个被退婚的新娘。”会告诉所有人“方清伊没有什么可埋葬的,因为她从来没有取得过这种资格!”那就像是一个仪表堂堂的人身上长着一个永远见不得人的烂疮,他拼命的掩盖,却突然有一天被偷光了所有的衣服!
王达子看出了方清伊的“失魂落魄”,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边,“小姐,是不是丢了什么?还是觉得身子不爽?”方清伊没有回答王达子的话,只是静静地走到那片狭窄的墓地上,‘呼’地跪下来,没有明确的眼神,“容若......”她轻轻地叹出这个名字,仿佛已经积压在胸中千年的怨气随着这个名字一同被叹出来。没有人能够明白她的感受,方清伊默默地念着那首放在锦盒中没有写完的《青衫湿》:
“春后几多伤心事,与谁话更长?半壁在握,朱绳红泪,灯灭心灰。
辗转思付,傲月长情,错系初衷。......忽闻有声,撂笔探望,只是冬风。”
王达子不懂这首词的意思想扶方清伊起来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劝说,突然听得寂静地蝶魂谷有由远及近的声响,“小姐你听见了吗?有马蹄声!”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