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上皇 二
上皇挥手道:“大男人做这小儿女态作甚?”发了一阵呆,问道:“贤德妃如今可好?”皇帝一呆,这再怎么说,太上皇也是贤德妃的公公,这半夜三更的,当公公的不睡觉却来关心儿媳妇好不好是什么意思。
上皇瞪着皇帝,提高声音又问了一句,皇帝不觉浑身冷汗,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个贱人居然又投到太上皇门下。父皇对那些老臣也好得过了头了,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还要护着,这些纨绔子弟,若是有能耐,朕也可以提拔,可那都是些什么人啊,一门子的废物,居然还写什么姽婳词,影射朝廷无能,什么叫“天子惊慌恨失守,此时文武皆垂手”。难道我堂堂天朝男儿,还不如你写得一个娘们儿,那个什么贾政,居然还拿着这首耻笑朝堂的反诗到处献宝,他这是什么意思?不宰了他们已经算是对得起他们了,还要怎么样。皇帝低着头不停的给自己顺气,告诫自己忍,一定要忍。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不在乎再多忍几年。
不过终究是皇帝,那涵养功夫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很快就镇定下来,神态自若的答道:“回父皇的话,儿子最近一直忙于朝政,对后宫不甚了解,儿子待会儿顺道便去凤藻宫探望贤德妃。”
太上皇冷冷的道:“那也好,顺便让她把她的娘家人管好,堂堂的荣国公府,居然谋夺一个孤女的财产,若是传了出去,叫朝廷的面子往哪儿搁。”
皇帝差点没跳起来,咦,我没听错吧,怎么父皇突然转性了。哪次不是叫我不要亏待了这些老臣,今天是怎么回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难道三哥又给父皇说了什么?好吧,反正我也那么久没看到那个假惺惺的女人了,还姓得真是好呢,可不就是个“假”贤德嘛。当初真不知道父皇怎么想得,一定要我封这个出卖侄媳的女人为妃。对自己而言,宁国府养着废太子的女儿有多大的危险,一个女孩子而已,还能翻出什么浪来,她还真以为自己有功了。自己给她这个封号也是在警告她,可惜,那女人笨得伤心,居然还拿起鸡毛当令箭,真以为自己是凤凰了。朕不管抬举哪家也不会抬举你们家,真以为朕是瞎子不成,居然跟废太子勾勾搭搭,一群废物,竟还想脚踏两只船,也不怕翻了船淹死你们,哲儿难道是傻的,你们卖了他妹妹,他现在恨不能生吃了你们。
上皇孤独的坐在榻上,自嘲得一笑,老了,大哥走了,五弟走了,三年前那场大病,自己都以为自己在劫难逃,连皇位都传了,结果却没死成。本以为老了,还有林海可以跟自己做个伴,闲暇无事可以谈谈心,下个棋,或者结伴出去远个足什么的。谁知这家伙比泥鳅还滑溜,自己还没传位呢,他就‘死’了。上皇一念及此,不由的恨的牙痒痒的,朕这个皇帝就真的有那么可怕吗?难道朕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
现在这样,老七应该很不高兴吧,他本想大展拳脚的,这个朝堂早该清理了,只是自己老了,已经有心无力了。现在交给老七,就看他的了。老七是个有能耐的,不像那几个,压根就不知道坐在那个位置上要干些什么,只知道收买人心,有了人心又如何,没那个本事,坐上去也个庸主,弄不好连这大好河山都要被他们丢了。
幽暗的屋子里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挪揄的低语:“哎呀,这好像不是父皇的风格呢,什么时候父皇变得如此的心慈手软了。”
上皇大惊,自榻上一跃而起,厉声喝道:“谁?谁在那里?来人。”只觉一室寂然,此处似乎变成了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地方,根本听不到外面下人的半点反应。那个声音轻笑“父皇,儿子真是很伤心呢,看来父皇已经将儿子忘了,枉费儿子还经常为父皇悲伤啊。”儿子,自己哪个儿子有如此能耐?上皇不由得后退一步,这已经超过了他所能理解的范围。上皇不由的也有片刻茫然,难道这世上真有鬼神不成,随即大力摇头,不可能,那都是骗哪些无知妇孺的。自己可是刀山血海杀出来的,这世上哪儿来的鬼神,自几旁拔出佩剑,将剑鞘往旁一扔,仗剑而立,冷笑道:“是什么人?在那里装神弄鬼的干什么?快给朕滚出来。”
一条人影慢慢的由虚凝实,出现在太上皇的面前,上皇不由的瞳孔一缩,倒吸一口凉气,这叫什么?凝目一看,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淡蓝衣衫,头戴紫金冠,面如美玉,眉如翠羽,目似朗星,只是那瞳色却是大异常人的金黄,神态飘逸出尘,如流动的云,似浮动的风,给人种飘渺而空灵的感觉,令人见之忘俗。看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太上皇一惊,难道真是自己的儿子,可自己为什么不记得呢。
林晔微感失望,我就说嘛,若真如二叔所说,父皇的神念严重受损的话,又怎么还会有过去的记忆。唉,麻烦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人,怎么唤醒他。
这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不开口。林晔揉了揉眉心,麻烦,可再麻烦自己也得做,谁叫他是自己的爹呢。
太上皇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林晔半天,方才犹疑不定的问道:“刚才阁下是什么意思?”看着林晔出现的过程,他可不认为这是个普通人。
林晔一笑,上前扶太上皇坐下,然后自己侧身坐在对面笑道:“父皇,我是十,您以前一直叫我小十的,您忘了吗?我是您的儿子,您对我这么客气,我可还真的不太习惯呢,我以前做错了什么,您可是半点不会客气,抬手就打得。”
太上皇疑惑的道:“是吗?”这么有能耐的儿子,自己居然抬手就打,可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呀,好像似乎是有那么回事,可为什么就想不起来。
林晔看着太上皇皱眉苦苦思索,由自己的空间取了茶壶出来给他倒了一盏茶,微微一笑:“父皇且尝尝这茶的味儿如何。”
上皇呆呆的看着林晔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这壶茶来,心道:“就凭这本事,便是毒茶我也只有喝下去的份儿。”
林晔似是知道上皇所想,微笑着先抿了一口茶道:“父皇请放心,我不会伤害您的,不然二叔多半会剥了我的皮。”
上皇的眼角一抽,二叔,什么意思?我排行第三,只有个二哥,早死了,哪里来得二弟。
看着上皇眼中的疑虑,林晔摇了摇头,真是个艰难的工作呢,他敢打赌,凡是自己拿出来的东西,上皇肯定都不会沾,对上皇而言,自己绝对是个危险分子,没有钻到桌子底下狂呼救驾已经是很对得起自己了。
一想到那个场面,林晔的嘴角不觉微微一抽。看着上皇,也不由得佩服他心理素质好,居然都还能稳得住,不愧是父皇啊,即使失去了记忆,那威震天下的气度也还没有丢。
想了想,林晔字斟句酌的道:“陛下想必疑惑我对陛下的称呼。”
上皇微一迟疑,点头道:“我的确觉得阁下很眼熟,不过却想不起与阁下有过任何交集。”他没有如平时一般称自己为朕,他敏锐的觉察到眼前这个人的能力不是自己能想象的,自己也就懒得在他面前妄自尊大,自取其辱。
林晔双手握着茶杯,眼光却看向远处,嘴角微含笑意,悠然道:“不错,即便是我,现在想起当初与父皇一起生活的过去,都觉得恍然如梦呢,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兴趣知道那一切呢,不过,我要先告诉陛下一句,那绝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上皇看着林晔,讶然,“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嘛?”
林晔摇头道:“父皇与儿子之间怎么会有什么不愉快,只是我们父子所经历过的事情不会令人愉快罢了,父皇可有准备。”
上皇苦笑,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在你面前,我能有什么选择,只是,朕宁死也不愿做一个糊涂鬼,若死我也要对得起自己。
林晔见上皇的目光转而变得坚定,不由微叹了一口气,二叔,这样好么,若是他无法接受呢。抬手指尖点在上皇眉间,低叱:“禁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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