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黛玉便起来梳洗，她倒并不为林海夫妇的法事焦心。

    为防贾母不允，昨夜她便命朱凤与琥珀化做林如海与贾敏的模样入贾母的梦，命他二人也不靠近，只远远的看着，再慢慢的施放一小部分威压，略微震慑一下，估计自己脱身也不成问题。

    倒是紫鹃的事不好说，这丫头毕竟是贾母放到自己身边的，如今出了这事，贾母面上也不好看。

    到得贾母上房，众人皆在，黛玉施过礼，将欲为父母做法事一事向贾母提起，贾母叹道：“你倒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你母亲离开我也快要三十年了，看着你我便想起她。老二家的，现凤丫头病了，这事便你操持罢。”因又向黛玉道：“还有几天呢，不着急，这日头不好，你初二再动身罢，先叫人去打扫打扫。行李要带够，人也多带点，毕竟要呆那么久。”黛玉起身一一应答，也没有多的话，她现在跟她们多说一句话都不敢，就怕自己一个按捺不住，大家撕破了脸就不好了。

    王夫人笑道：“要我说，大姑娘小孩子家家的，离的那么远倒不好，不如就在咱们家庙做吧，便宜些，也好有个照应。”在她看来，黛玉就是妖乔，太过于折腾，瞧瞧，不就是你爹死了满三年了要除服了嘛，请几个人来吃一顿，然后给大家说一下不就够了，还做什么法事？居然还要到清虚观去，想要闹得天下皆知么，也忒会折磨人了。

    王夫人私心里是半点儿都不想黛玉做这法事的，一来，这法事若按黛玉的要求在清虚观做，那么估计很多人都会知道林家的女儿出孝了，若是有人来说亲怎么办？虽然两府里都风言风语说贾林联姻宝黛配什么的，但是天知道，自己是半点儿都不想的，她真的恨贾母弄出这许多事来，连她好好的宝玉都被这死丫头拖累了，现在贾家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一对，难道说我宝玉以后就不娶媳妇了？

    二来，元春在宫中开销日大不说，那些太监们一个个便如苍蝇般盯着贾家，随时随地的索取无度，她真心觉得吃不消了。有其拿钱去给黛玉做法事，还不如拿去打点那些太监呢。当然，那些被她吞了的银子你别想她还能再拿出来了。那些都是她的私房，是要留着给她养老，以后要留给她的宝玉的。

    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王夫人都不希望黛玉做这个法事。

    黛玉大怒，二太太你这什么意思，当真是欺我林家无人了么？两手一握，秀眉一扬，挺身便欲反唇相击。

    贾母将拐杖在地上使劲一顿，冷冷的扫了王夫人一眼，和声对黛玉道：“玉儿，你二舅母这两天忙的很，累了，想的不周到，放心，外祖母一定替你打点的利利落落的。”

    偏着宝玉因晴雯的事情正不自在，现听见黛玉又要离开那么久，更是不舍，便道：“太太说的不错啊，妹妹的身体本不甚好，如何当得起那般劳累，不如就在铁槛寺，又近又方便。”他这么一说，贾母不觉也犹豫了。

    黛玉从未觉得宝玉竟是如此讨厌，看着他那沾沾自喜的样子，黛玉恨不得给上一耳光。更关键的是，她看了琥珀给的那书之后，已经知道不管这铁槛寺还是水月庵，都不干不净，自己爹娘的法事居然要到这腌臜之处来做？黛玉光想想都火冒三丈。自己刚来这里时，你们欺负我年纪小，不顾我娘的热孝，一个个穿红挂绿也罢了，现在居然你们是真当我林家的人都死绝了，都开始蹬鼻子上脸了不是？好吧，要没脸大家一起没脸，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猖狂到几时？

    宝玉看到黛玉不善的眼神不觉打了个寒颤，立刻噤若寒蝉。

    黛玉待到宝玉闭嘴方冷冷说道：“我林家虽支庶不盛，人丁单薄，却也没沦落到连家主的法事都要别人的家庙去借光的地步。”双眼微眯，似笑非笑的看向王夫人：“外甥借问二太太一声，是否我爹爹娘亲留给我的银子不够花销了，才令二太太如此为难？”

    哼，你们不就是怕别人知道这外祖家用了外孙女的银子，怕人笑话吗？今天我就偏偏要揭开你们的遮羞布，咱们一不做二不休，要闹就闹个彻底，老是遮遮掩掩的，尽是我吃亏，便宜都让你们占完了，天下哪儿来如此好的事？

    贾母一声断喝：“住口，成何体统，你们要气死我吗。”她真的快要被王夫人气死了，简简单单一件事，王氏你个蠢妇，你便按林丫头的要求办了又怎么样？人家上百万的银子你都花了，这么一点子小事，要得了几两银子？你都舍不得？你还有没有点儿大家子夫人的风范？

    一时之间满室寂然，连根针尖掉到地上都听得到。众人都惊得呆了，这怎么可能？咱们堂堂国公府，居然私吞了人家一个孤女的银子？这要传出去，贾家还在不在京城混了？

    黛玉心中一片冰凉，她现在真的是对贾母绝望了，看来自家这个外祖母始终是贾家的老祖宗，说什么心疼自己的话都是假的，一切自然都是以贾家为重，现在您老是想要丢车保帅了罢？望向贾母，含泪道：“老太太，烦请琏二哥哥来，当初小女年幼，家事全烦劳二哥哥打理，如若当真不够，小女自当设法补足，岂能让老太太操心？那实在是外孙女的不孝了。”你们还想装，那我就挑明了，我不是傻子，你们做的好事，真当我不知道？

    李纨看着不像，忙起身指了一事，带着众姐妹回避了出去，惜春拍着胸对迎春道：“真真儿没有想到，林姑妈与林姑爹竟是与林姐姐留了银子的，怎地从未听人提起过？”

    探春嗔目喝道：“四丫头你懂什么，少胡说八道，别在那儿听风就是雨的。”一张脸却也又是红又是白的，黛玉的话，别人不信，她却知道大半应该都是真的。无他，自她接掌荣府家事以来，贾家历年来的账目她都有留心，心里早算了无数次帐，自然知道元春省亲前后的银账有问题，只是却没想到那银子居然是林家的。她是最重体面的，现在贾家被黛玉当场打了脸，她自然也不好受，心下又气又急，冷冷的对着正房外侍立的丫头婆子喝道：“好好管住你们的嘴，外面若是有什么不好听的话儿，你们头一个都走不掉。待书，记下她们的名字。”

    自凤姐儿病后，荣府一应大小事务皆由她与李纨宝钗执掌，只李纨素来是个佛爷，宝钗却又端着身份不肯多言，是以荣府家事大都由探春裁度，威风不下凤姐儿，一众丫头婆子听得探春发话，慌忙都跪下道：“三姑娘，我们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黛玉对雪雁道：“回去好好算算，看我们用了多少银子，不够的添上。我纵是砸锅卖铁，也不能让人说我林家无能，林家的女儿要在外家蹭饭吃，连爹娘的法事都要借别人的地儿。”

    贾母道：“玉儿……。”

    黛玉向贾母跪下：“老太太，是玉儿不孝，令老祖宗为难了，玉儿这便回去通知族亲，不敢有劳老祖宗了，黛玉先行告退了。”黛玉带着雪雁，紫鹃匆匆告退，返回潇湘馆。

    宝玉追了出去，哭道：“妹妹这是怎么了？”他一向对这些素不在意，现在除了伤心方才被黛玉冷淡，觉得黛玉疏远了自己，竟是还未想到更深的一层。

    贾母颤着手指着王夫人道：“好，你好！来人啦，收拾行李，回南去，别留在这讨人嫌。”她真的快吐血了，好好的一场事，花得了几个钱？居然生生被这蠢妇给搅成这样，害得她当着一家老老小小的面，脸都丢尽了。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为了面子，邢夫人等都慌忙劝阻，荣禧堂内顿时乱做一团。

    黛玉一口气冲回到潇湘馆，捶床哭道：“假的，假的，什么都是假的，她们为的就是我家的银子，现在想要过河拆桥了，我偏不让你们如意。”她现在再无半分怀疑，贾母一直都在算计自己，算计林家。

    紫鹃，雪雁含泪相劝。

    黛玉拭泪道：“你们都出去，我要一个人静一下。”一头扑倒在床上放声大哭。任换了谁，看清这个事实，都受不了。

    朱凤与琥珀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朱凤道：“哭出来也好，免得憋在心里难受。”

    黛玉哭得累了，双手抱膝，蜷在墙角，出了半晌神。对朱凤道：“当年他们变卖我林家家产，一定有人经手，你们有没有办法查出来，我要一份底单。”她很想看看，当贾母看到这些东西时，又会是什么脸色。

    琥珀摸着自己的胡须道：“你要找证据，那没问题，可关键是，他们能还得出来嘛？”

    黛玉道：“公中还不出来，我便要她们拿私房来凑，不然我就把这些单据公开，闹个鱼死网破，叫他们再也无颜见人。”

    琥珀赞道：“好毒辣的主意，这下她们真的完了。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人诚不欺我也。”

    黛玉气道：“瞧你酸的，难道你们不用钱。”

    琥珀道：“我们不用钱。”也不见它有任何举动，它的爪子上突然就出现了一坨金子，它翻来覆去的研究了半天：“真不明白，这玩意又不能吃，又不能穿的，还不能提供能量。人类为什么还那么喜欢它？你们都是白痴，傻瓜。”

    黛玉接过来，看了半天，觉得琥珀说的非常有理，她不能不赞叹那个发明了钱的人真是个天才，就这么一又不能吃，又不能穿的玩意居然把人困在里面几千年，真是不得不让人佩服呀。

    黛玉突然非常好奇，难道神仙真的不用钱？“那你们怎么买东西呢？”至少这点儿道理黛玉还是知道的，买东西是要用钱的，不然她也白帮凤姐儿看了那么多年的账了。你们不用钱，那拿什么买东西？难道神仙真的都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

    “用灵石或丹药。”朱凤答道。

    “那么灵石和丹药就是你们的钱吗？为什么？”黛玉宝宝一向是个好学生，立刻开始发挥她的好学精神。

    “因为它们能直接提高修士的修为。”

    黛玉宝宝的小嘴张成o型，她迟疑的问：“吃下去？”丹药还好说，那灵石呢？难道你们平日里都吃石头？！

    朱凤看着黛玉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微笑：“真可爱，丹药可以吃，灵石是直接吸取，你看。”她的手上出现了一块红色的晶石，光芒闪烁。然后朱凤伸手一握，就看那晶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不一会便消失不见了。

    黛玉瞪大了眼睛，吃惊的问：“这是魔法？”这不可能是朱凤将它藏起来了，因为黛玉是亲眼看着它越变越小的。

    朱凤笑了：“不是，因为它已经被完全吸收了。这不是灵石，这是仙晶。只有神晶和仙晶才能被完全吸收，灵石不行，灵石会留下残渣。”

    “那为什么还要用灵石呢？”黛玉接着问。

    琥珀没好气的道：“因为人类不能用仙晶与神晶，顾名思义，它们是只有神仙才能用的，越级使用，只会让人爆体而亡。晶石提供能量比较慢，丹药要快一点。但是晶石比较安全，而丹药有丹毒。可以说是各有好处。”他赶紧一口气说完，免得黛玉插进来再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他现在对黛玉遇事就非得刨根问底问个明白的精神是彻底怕了。

    “哦，东府的大老爷是不是就是中了丹毒呢？”黛玉若有所思。

    琥珀顿时两眼圆睁，朱凤笑着瞟了它一眼，琥珀把头一扭，调转身去，不理黛玉。

    朱凤对黛玉道：“丹药也分等级，比如练气期只能吃养气丹，若是吃了筑基之后才吃的归元丹，便有可能要爆体。”这时门外传来剥啄之声，朱凤一挥手撤了结界，与琥珀瞬间消失，去取黛玉所要的单据。

    黛玉扬声道：“进来。”

    紫鹃，雪雁端了热水进来，道：“姑娘搽把脸罢，不然绷着难受。”

    黛玉懒懒的答应了一声。挽起袖子，洗完脸。对着紫鹃苦笑道：“幸而才刚你的事还没来得及对老太太说，不然，却是我害了你了。”

    紫鹃一听黛玉的意思仍是要将她留下，当即重重跪在地上，咬牙哭道：“姑娘当我是什么人呢？我即说了那话儿，便是下了决心，管前面是刀山火海，我只跟定了姑娘。去了他们哪儿又如何，出门还被人戳脊梁骨呢，好有脸么？姑娘，你若是不收我，我便一头碰死在这儿。”

    她现在才闹明白，老太太为何定要将黛玉给宝玉，原来却是因为贾家吞了林家的银子怕在世人面前说不过去，这可是姑娘嫡嫡亲的外祖啊，居然全不顾王夫人半点儿也不喜欢黛玉，生生要将黛玉推进这个火坑。

    紫鹃想想都心寒，老太太连自己嫡亲的外孙女都不顾惜，自己这些下人的死活只怕……，紫鹃不敢想下去了，她现在本能的只知道自己必须跟牢黛玉，至少黛玉向来都是把她们这些奴才当成人来看的，这里还能给她温暖。

    黛玉忙扶起紫鹃道：“我现在这样了姐姐都还不离不弃的，我谢姐姐都还来不及呢。只今儿这情形，你们也看到了，怕是她们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你们跟着我，怕害了你们的性命。不止是你，雪雁并春纤一样，我正想托人照看呢，都是爹生父母养的，难道我的命是命，你们的命便不是命了不成？”

    她这么一说，紫鹃等人越发伤心了。

    雪雁，春纤慌忙跪下，颤声哭道：“姑娘要臊死我们不曾，紫鹃姐姐都这样，难道我们反丢下姑娘不顾，我们从小跟着姑娘，以后我们怎么去见老爷太太？我们可都是林家的人。”

    ……

    －－－－－－题外话－－－－－－

    紫鹃是有私心，但在那个时代，女子除了嫁人外，别无出路。而做为一个不能走到外面去的丫头，她自然见识也有限，她所能接触到的一干男子中，的确除了宝玉，没有人更适合黛玉了。而宝玉的言行，的确对女孩子很有吸引力，按照当时的现状，紫鹃难免不能免俗的有那么一点儿幻想。但是我们也不能忽视了，她对黛玉的确是一片忠心，处处都在为黛玉设想，虽然因此更加速了黛玉的死亡。不过说句诛心的话，依当时的情况，我觉得黛玉早死比晚死好，难道还要她陪着贾家一干人去受苦？

    因为被系统嫌弃，不肯将我的题外话发完，我就又扔回上面去了。幸好没入v，不收钱，不然肯定要被骂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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