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发丧期间发生的那些事儿

    在我的同人文《绛玉珠》里，打第九十一回起，就开始写秦氏亡，却只写到九十八回里，我才注了标题“宗妇亡，家难始”（哎，从九十一到九十八，原来我这么会拖情节啊，先自己汗个），这是为何？乃是在秦氏是五七里，原著第十四回里有这么一段话：

    里面凤姐见日期有限，也预先逐细分派料理，一面又派荣府中车轿人从跟王夫人送殡，又顾自己送殡去占下处。目今正值缮国公诰命亡故，王邢二夫人又去打祭送殡；西安郡王妃华诞，送寿礼；镇国公诰命生了长男，预备贺礼；又有胞兄王仁连家眷回南，一面写家信禀叩父母并带往之物；又有迎春染病，每日请医服药，看医生启帖、症源、药案等事，亦难尽述。又兼发引在迩，因此忙的凤姐茶饭也没工夫吃得，坐卧不得清净。【庚辰眉批：总得好。】刚到了宁府，荣府的人又跟到宁府；既回到荣府，宁府的人又找到荣府。凤姐见如此，心中倒十分欢喜，并不偷安推托，恐落人褒贬，因此日夜不暇，筹理得十分的整肃。于是合族上下无不称叹者。

    要说原著《红楼梦》，托的是神仙局，做得是神仙梦，自是不会对凡间世事深加涉及。是以原著里但凡事涉贾府外世事大局的，文中要么一点而过，要么含糊隐射，总是依足原文头一章里空空道人抄传此文的行止：~思忖半晌，将《石头记》【甲戌侧批：本名。】再检阅一遍，【甲戌侧批：这空空道人也太小心了，想亦世之一腐儒耳。】因见上面虽有些指奸责佞贬恶诛邪之语，【甲戌侧批：亦断不可少。】亦非伤时骂世之旨，【甲戌侧批：要紧句。】及至君仁臣良父慈子孝，凡伦常所关之处，皆是称功颂德，眷眷无穷，实非别书之可比。——这等谨慎小心才“抄”出来的东西，岂是谁人都能攀附拉扯出问题的？

    也正为着如是，书中但凡有些相关的文字，总是会被人拿出推敲不止，都想解一解这红楼谜。

    这样的文字在书中不多，第十四回中此段为其一也。我细细读了好几遍后，叹息无语：迎春应是此时就给毁了罢，凤姐的身子也是此时病起的罢，西府之祸害外因也是这会儿到的了，朝上政治风向变了，而贾府无人知~。

    哎，红楼未起，祸端已埋。

    很多红楼迷都说，秦氏亡，是本书重头戏的开始。吾亦深以为然。

    先从大局说起，因文中写的虚，此处只是我的猜测，学究派不要拍我。

    今正值缮国公诰命亡故，王邢二夫人又去打祭送殡；西安郡王妃华诞，送寿礼；镇国公诰命生了长男，预备贺礼；

    缮国公诰命亡故。我作两解。

    其一曰：诰命亡故，总是他们家夫人或是太夫人，当家的主母或宗妇没了，缮，音通“散”，缮国公府，则是“散国”公府，隐射得是对国家有害的那么些人，他们家出了内乱了，这对国家算是好事。（笑）。

    其二曰：《说文》中，缮，补也。诰命总是朝廷封的，缮国，也可解为朝廷前期是在对国事进行缮治，既修补，缮国公诰命亡故在这里可以解为朝廷前期休生养息的政治目标已经达到，“缮国”的使命已经完成，故“诰命”已成“故”。

    至于国家在这此前究竟有些什么动荡，呵呵，很多红楼同好者都说过了：十几年前，有夺嫡之争，（贾府在这一战中站错了队，所以贾敬只好天天去练丹了）。想来无论哪朝，这等事体尘埃落定，新皇登基后，是一定会血洗朝廷的。就算血流得不多，但夺嫡时劳民伤财的事儿也少不了，人材也死得差不多了，银子也用得差不多，新皇血洗完后，少不得要休养生息。似贾府这类虽然站错队，但只有武勇，没有背景，没有根基的本朝新贵，就暂且被作为新皇仁政的代表苟活了这十几年。如今，人家休养过来了，喘顺气了……贾府就没个聪明人看出来么，他们葬得不是秦氏，其实再热闹点都可以，棺木再好点也没什么，皇帝老儿不会生气的，他看这个家就同看一个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再看后面两句：“西安郡王妃华诞……镇国公诰命生了长男”。略看过点历史书的都知道，我国的西边，北边，一向是比较动荡的。而如今，西安郡王妃有空过华诞了，西边，安了。

    镇国公，嗯，只听这名儿，就知道是忠臣武将——这虽是玩笑，却也是这个意思，我个人觉得这个封号总有点现代国防部长的意思在里面。镇国公家生了长男，意味着镇国公家人丁兴旺起来了，对国家则意味着人强马壮罢。

    将这三家的引意连起来翻译一下：在十几年前，本朝在开国不久后又经历了夺嫡之乱，但经过多年怀柔政策的休养生息，现如今国力已经得到了恢复。且西疆平定，兵强马壮，天时地利人和，有精力有财力有人手，雄心勃勃的皇帝想干点什么了，而这时还想着给他添堵的贾府（这个以后再说），哎……。

    以上是红楼当时的宏观形势，再来看看当时贾府的情景。

    又有胞兄王仁连家眷回南，一面写家信禀叩父母并带往之物；又有迎春染病，每日请医服药，看医生启帖、症源、药案等事，亦难尽述。又兼发引在迩，因此忙的凤姐茶饭也没工夫吃得，坐卧不得清净。【庚辰眉批：总得好。】刚到了宁府，荣府的人又跟到宁府；既回到荣府，宁府的人又找到荣府。凤姐见如此，心中倒十分欢喜，并不偷安推托，恐落人褒贬，因此日夜不暇，筹理得十分的整肃。

    第一、不用说了，贾府小一辈的宗妇秦氏亡了，老一辈的“继”宗妇尤氏重病。按我方才说缮国公的玩笑话，这家子是这一辈沉疴难起，下一辈死到临头了。（额，是不是说得有些重了？）

    第二、“又有胞兄王仁连家眷回南，一面写家信禀叩父母并带往之物”。

    原著第七十四回探春同凤姐说过“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那么东西贾府的自杀自灭从何时起？从何人起？私以为抄检大观园并非是自杀自灭的开始，而不过是从外面杀到了内里的表现，毕竟，姑娘们在内宅，都杀到她们身边了，确是离贾府之死不远了。而究其始，总是从外宅男人们那起得头，虽说原著着重描述的内宅，于此着墨不多，但数一数排得上号的：嗯，贾环，贾芸等本族人是一拨，薛家那个呆子算一拨罢，还有一个重要人物应就算是卖巧姐的王仁了。这位仁兄何时到的？此时也。

    第三、这段本是凤姐的重头戏，就来说凤姐。

    凤姐初显病态，很多人说是在第十三回“话说凤姐儿自贾琏送黛玉往扬州去后，心中实在无趣，每到晚间，不过和平儿说笑一回，就胡乱【甲戌侧批：”胡乱“二字奇。】睡了”此段。据说正是“胡乱”二字，描出了凤姐心阴不足之症，中医里心阴不足，指得是心阴虚，其形成原由就有“多为劳心过度，或久病失养，耗伤心阴”，其表症之一就是虚烦不得眠，失眠多梦等，凤姐此时年纪尚轻，就有了如此症候，且看书中到七十四回她半夜带人抄检了大观园，就发了病，大夫说的，正是“心气不足，虚火乘脾，皆由忧劳所伤”，却已经是病入沉疴。可知在这段时日里她并未对自己的身体上心，没有调整不说，倒又处处好强揽事，就如在十四回里接了秦氏的丧事等。

    秦氏的丧事里她的表现如何，原文中写道：“忙的凤姐茶饭也没工夫吃得，坐卧不得清净。【庚辰眉批：总得好。】刚到了宁府，荣府的人又跟到宁府；既回到荣府，宁府的人又找到荣府。……日夜不暇”。

    看看，这样忙上一个多月（五七可就有三十五天啊），没病都要累出病来，何况凤姐这么个已经带着病的人。可以说，后来她多年不孕，有孕后又坐胎不稳，再后来又落下病等等，都是由此而来的。而后贾琏娶二房的由头之一，正是她无子（儿子），再后来她大闹宁国府，设计害尤二姐等等……哎，凤姐的悲剧，除了性格使然，是不是也有她不知爱惜身子的原因在里面呢。（嗯，今天我一定早点睡觉，再不熬夜到二三点了）。

    在这里不禁想多句嘴，有时真不知凤姐为何操劳为何争强如斯，她总是嫁了贾琏了，这贾家的西府早晚都是她家的，她接下秦氏的丧事，做好了，于她不过多句赞，不能让她再多得什么。做差了，可就要毁了她管家的名声。可见凤姐接这活儿，纯是蠢蠢地好强，看着是个聪明人，实则笨得要死。

    这般看来，也可将凤姐的身子比作贾府。从十三回秦氏亡凤姐初病，到七十四回抄检大观园病入膏盲。一段凤姐得病史，也就是贾家西府的没落史。说来凤姐也算是西府里小一辈的当家主母，以她喻西府，也不知是凤姐的作为坏了西府的运程呢，还是西府的风水坏了凤姐的命数。当对天长叹一声啊~。

    第四、最后，话说回来，我们来瞧瞧可怜的迎春吧。迎春到底出了什么事呢，“又有迎春染病，每日请医服药，看医生启帖、症源、药案等事，亦难尽述。又兼发引在迩，”

    发引：俗称出殡。发引在迩，即迎春这病正发在秦氏出殡之前。

    且不说红楼里除了要了晴雯命的伤风，或是贾母年老吃多了的积食，更不论黛玉的弱症，宝钗的热症，就不要提一病而亡的贾敏了。红楼里大写的病不少，虚写的病也有，单只迎春这病……

    好罢，我们暂且当她是极“正常”的病，如伤风等，东府里正办丧事，人多手杂的，以迎春那等连自个儿的奶娘都约束不了的性子，是有可能会被下人们怠慢而生病的。但问题是一个被下人们怠慢却没有任何人为她出头的姑娘，凤姐会这么上心地给她请大夫，还要看医生启帖、症源、药案样样都管？就算迎春同贾琏是同父兄妹，有人会觉得凤姐是能这么贴心的嫂子么？别为难自己说“是”了。真说出“是”来就是在为难听你说话的人了。

    谁生病了，都得请医问药，但红楼里这许多人生过病，你见过谁受到凤姐的全程看护？就连贾母病得请了太医，也没见凤姐这样。启帖指医生陈述病情的帖子；症源是医生对疾病症候以及病因、病机的分析；药案是医生处方、用药的记录；三者均属医案范畴。凤姐一个外行懂得什么？她要懂这个她早调理自个儿的身子去了，偏偏你看文中所述，她竟是事事亲自过问关心，在秦氏发引在迩之际，她如此关心一个里里外外从没听说得过宠的妹妹，是为什么？这太反常。若凤姐关心不是迎春本人，那么她关心的，只能是她的“病”。

    迎春到底得了什么病能得凤姐如此关照。结、合贾府风气，几年后贾敬丧事里发生的事，最有可能的，就是迎春受人轻薄了，且她性子羸弱，吃了亏，受了惊，难免会发烧生病。也只有因为事关迎春名誉，凤姐才会如此小心谨慎，事事关心，看，连请医生都是她亲自关照的，也就是说连请哪位医生凤姐都过问了的，未必是要请医术好的，但一定会请个嘴紧，懂事的才是。

    再来说说迎春到底吃了多大的亏。

    先打丫头说起，四春身边各有“琴棋书画”四婢，虽不说只是应个景的名字，探春就的确爱书法，惜春呢，假不假地也画了大观园，迎春身边有司棋，是不是说迎春真的喜欢下棋呢？若成立，那么，一个喜欢下棋的人，总也笨不到哪里去，为什么丫头婆子一个也管不住？为什么贾赦将她低嫁了孙绍祖？为什么贾家还没有败，孙绍祖就敢半点面子也不给迎春留，吃定了她娘家无人为她出头？（此虽是八十回后之文，但在此借来一用）。

    在问过这些问题后，只能有一个答案了，迎春在此次事件中，应是失、身了。——也只有落下这种把柄，才会多年之后还会被丈夫发作，而贾府也确是无法出头，闹出来，大家都不好看。

    这也说明了她的病之所以需要凤姐步步紧跟。需要凤姐仔细地寻个可靠的大夫，启帖、症源、药案……症源一词，不谓不妙啊~。

    失去了贞洁，这在古代对一个女子是多大的伤害？也因为如此，迎春在后来的岁月里才真真如槁木一般活着，她还有什么好争的，还有什么心情去计较个攒珠累丝金凤？

    有人会问她为什么没有去死，或者说贾府里其他人为什么不让她去死。我想，一则，贾府确也不是什么诗书传家的大族，根上起也不过是武将出身，所以并没有说非要自家姑娘以死谢罪的想法——这算不算以人为本？二则么，大家还记得她爹是谁罢，贾赦，那个为了扇子打儿子的贾赦，同时也是尽着力救宝玉的贾赦，他连侄子都不舍得不救，更别说自己的女儿了，所以我认为，迎春之所以能活下来，有很大层度上得益于她父亲贾赦。

    而且结合后文第七十九回来看，迎春的亲事由贾赦一手包办，全不由老太太或邢夫人出头，未必不是贾赦对贾母作出的妥协：让我闺女活下来，一切照旧，但她的亲事也不需假老太太的手，坏老太太的名声，就由当老子的自个儿找人去。——可惜这个当老子的爱心虽有，看人的本事着实不高，寻了这许久，却寻了个中山狼作女婿。

    对于我这个想法，虽然连我个人都不愿意相信，但在定下了这个论点后，我突然发现，支持这一个论点的还有另一个重要依据。

    在大观园里，除了成了亲的媳妇，有名有姓的丫头真真实实落实了通///奸之名的，只有迎春身边的司棋。额，不要同我提宝玉屋里那群“骚蹄子”，不过，就是袭人，碧痕她们，也没有写实不是。

    红楼女主都有一正一副之说，虽然比起袭人为宝钗之副，睛雯是黛玉之副之类的话。我更相信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尤其是奴才的命就在主子手中时，用什么样的下人的确体现的主人的人品。所以我一直觉得：莺儿就是宝钗的庸俗，紫鹃就是黛玉的贤慧，入画是惜春的童真，司棋是迎春的鲜活，但在这里，我也不得不相信：司棋也许就是迎春的副册，有关她私情的描写，其实是侧写了迎春的故事。

    司棋被鸳鸯发现私情后，因为担惊受怕，病了。得了鸳鸯的保证后，病才好，本以为没事了，最知一个抄检大观园，她自家的外婆把她的丑给揭了开来……也许，这也正是迎春故事，她如今已是病了，得了父亲的谅解终于好了，本以为事情过去，第七十九回父亲还给她寻了门亲……想来在八十回后，定也是贾府里谁人将迎春的事告之的孙府，才让迎春一载就赴了黄粱。

    这真是一个伤感的发现，我已不忍再用更多的分析来让这个论点更加真实了，我倒希望这不是真的。让我们翻开原著第三十八回吧，再来看看迎春人生里不多的亮点吧：

    ……迎春又独在花阴下拿着花针穿茉莉花……。

    看到此，我不禁泪满溢眶……

    本文转自晋江原创网，红楼同人《绛玉珠》本来不想抹去那些链接剽窃别人成果的，但不抹就发不上来，只好请诸位亲们见谅了，其实《绛玉珠》在众多的红楼同人中真的写的很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它实在是非常考验我们的耐心。

    虽然敝人也觉得这过度稍嫌牵强附会，但迎春养成那样的脾气不是没有原因的，通篇红楼，都没有说出原因，作者这里也算是管窥蠡测了，如果这些都是真的话，那么还真的是“原应叹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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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察入微到这个地步，大大都可以申请加入红学研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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