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龙虎山上风雷动
紫菀道:“去龙虎山干什么?找张天师那老道?我们神医阁不是一向不与江湖门派有往来吗?”
白芷道:“我们神医阁就是江湖中的一个门派,怎么能够不和其他门派有来往。”
紫菀叹了一口气道:“我还认为我们神医阁是江湖上的世外桃源,不与外人相通,难道世间真的没有桃花源吗?”
施今墨听了紫菀的话,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心想:江湖本身就是由名侠、神医、剑客构成,无论你是否想与江湖中人交往,都离不开江湖。
江湖中没有桃花源,但世间就有桃花源吗?桃花源只是在文人的书中,更在人们的心中。其实现在政局清明,没有战乱,没有兵役,百姓乐业,这个世间就是桃花源。
桃花源是人想出来的,人也可以创造出来。
马车行驶甚快,这日来到了龙虎山下。耿叔驱车上山,山路越来越崎岖,直到最后马车无法行驶,施今墨等只得下车步行,耿叔则留在山下照看马车。
施今墨与青黛白芷等人身形甚快,山风吹衣,衣袂飘飘,山中云雾缥缈,这龙虎山又是道家圣地,若有樵夫望见,应疑似仙人。
龙虎山原名云锦山,乃独秀江南的秀水灵山。此地群峰绵延数十里,为象山一支脉西行所致。传喻九十九条龙在此集结,山状若龙盘,似虎踞,龙虎争雄,势不相让;上清溪自东远途飘入,依山缓行,绕山转峰,似小憩,似恋景,过滩呈白,遇潭现绿,或轻声雅语,或静心沉思。九十九峰二十四岩,尽取水之至柔,绕山转峰之溪水,遍纳九十九龙之阳刚,山丹水绿,灵性十足。传说龙虎山灵山秀水被神灵相中,即差两仙鹤导引张道陵携弟子入此山,炼丹修道。山神知觉,龙虎现身,取代云锦。自此之后龙虎山碧水丹山秀其外,道教文化美其中,位居道教名山之首,被誉为道教第一仙境。
龙虎山为道教正一派的“祖庭”,天师教祖师张道陵于龙虎山修道炼丹大成后,从汉末第四代天师张盛始,历代天师华居此地,守龙虎山寻仙觅术,坐上清宫演教布化。上清宫和天师府他们均得到历代封建王朝的崇奉和册封,本朝尤重道教,命天师教“掌管江南诸路道教事”、秩视一品,“其特恩例侯伯爵,其权力似重于卿相”。与曲阜的孔门并称为“南张北孔”两大世家。上清宫、天师府相继赐帑营建,规制宏大壮丽。
此代张天师道号“量痴”,无量劫来生死本,痴人唤作本来人。他武学识见、胸怀悟道,俱超前人。曾以前人剑法加上自己心得与道府秘技合揉而为“风雷”一阵。这‘风雷’一阵,据江湖传言,当真称得上‘惊天地,泣鬼神’,与少林“罗汉”,全真“七星”鼎足而三。世无所传,张天师独授与膝下风云雷电四大弟子。
施今墨一行来到了山下一个亭子。一个羽冠黄衣的道士已在亭中等候。见施今墨一行,走向前施礼道:“想必阁下就是神医阁葛老前辈的弟子,贫道惊云,家师令我在恭候大驾。少阁主气宇不凡,宛如天人,玉趾驾临龙虎山,让鄙教生辉。”
施今墨道:“阁下就是龙虎山风云雷电四大弟子中的惊云道长,道长之名,名震武林,想不到竟如此的年轻。尊师竟能算出我来拜访,真乃神人也。请师兄带路拜访尊师。”
惊云一施礼道:“请跟我来。”
说完转身而去,他身形并不快,但双腿不怎么弯,看不出是在走路,竟似在草上滑行一样。施今墨心道:好高明的轻功。当下不动声色,运起神医阁的独门轻功“御风行”,身形飘然如御风而行,并不落后。
惊云见施今墨的轻功如此高明,叹道:“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高明的轻功,宛如御风而行,想必这就是贵派的‘御风行’。”
施今墨道:“我跟随家师学了些粗陋的功夫,让道长见笑了。”
常人运功时说话难免会泄气,但他二人脚下并没有停止,惊云也不再说话,脚下暗暗运功,身形越来越快。施今墨一直与他并肩齐行,不落下风。青黛等在身后,也能够跟得上。
一路上峰峦叠嶂,树木葱笼,碧水常流,如缎如带,大有仙气,施今墨心道:“这龙虎山果然是清修的仙家圣地。”他们身形甚快,不多时来到了天师教总坛,上清宫。
只见上清宫宫殿修的壮丽,依山而建,与山融为一体。这时在大殿外有一个道人,仙风道骨,气宇轩昂,夕阳之下,道袍飘飘。这人正是张天师。他身后跟了三个黄冠羽衣的弟子望之也是仙风道骨。
惊云对那道人行了一礼道:“师尊,神医阁的少阁主到了。”然后转身对施今墨道:“这是家师。”
施今墨向张天师行了一礼道;“晚辈施今墨奉家师之命,特来拜见张天师。”
张天师道:“你跟你师傅学艺多长时间了?”
施今墨听了张天师的问话,不明所以,却恭谨的答道:“晚辈在两岁时,被家师领养在神医阁,从此跟随师父学艺,至今有二十年了。”
“二十年,二十年了。”张天师道:“神医阁为武林圣地,常人在神医阁一年半载即可名动天下,你在神医阁二十年,应该是当今武林的翘楚。”说罢抽出身边弟子长剑,剑如风雷,刺了过来。
张天师出剑,剑势虽大,却不是太疾。施今墨知道张天师考较他武功,一伸手抽出黄芩的佩剑,与之相斗。
张天师号称一代宗师,他剑法自是极为高明,风雷剑法名闻天下。剑法一展开隐有风雷之声。
施今墨剑法古朴,身形轻灵,一柄长剑如长龙,龙行经天,风雷相随。
“好剑法,这古时‘抱朴归一’剑法,果然名不虚传。这天下也只有神医阁的葛道长的传人才能使出这抱朴归一。”张天师道:“施少侠,你再试一试我的这套剑法。”说完剑法大变,张天师武剑法仅有武功之外,还有道门幻术。天师道原以幻术警人,张天师功力深厚,幻术远超出川中排教那名播江湖的障眼之技。只见天空似有电闪雷鸣,每一闪电必继已雷鸣,沉沉隆隆,翻翻滚滚,在这三月的天气中里炸开。
风云雷电四大弟子久习这风雷剑法,这时见师尊使出来,威力竟如此之大,心下皆惊叹。张天师每一剑都伴随着电闪雷鸣,当真有霹雳之威,雷霆之憾。四大弟子心想这少年竟能在天师的风雷剑法支持这么久,当真是奇事。
施今墨在阵中也是叫苦不堪,那雷鸣电闪虽为幻术,但身处其中,只觉天地一片黑暗,其中风吹云动,电闪雷鸣,又如何能够定心神于不乱?他喊道:“吹箫抚琴。”
青黛白芷等人见施今墨落于下风,心中早就着急,这时听他说吹箫抚琴,青黛拿出碧玉箫,白芷摆正瑶琴,一个按箫,一个抚琴,琴箫合奏,声音清亮,正是《清心普善咒》。琴声萧音如高僧大佛咏颂禅经,破开幻障。
施今墨闻得箫声琴音,心神一清,起身一跃,直冲云霄,若大鹏展翅上九天。他越飞越高,直欲冲破幻术中的云层。如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九天,背负苍天。——其视下也——如此大风,沙飞月抖——当如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其视下也,亦若是而已?他一剑随身形即出,这一剑如鲲之背,鹏之翅,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绝云气,负青天。这一剑的光芒如明月映群星,璀璨无比,冲破风云雷电。
张天师见施今墨冲破了自己的剑阵,虽未露败象,但已经用尽全力,心想再比下去,他必定要受伤。张天师一停剑,幻影全无,施今墨全身大汗淋漓,一柄长剑出如神龙腾空,收如仙鹤翩然而去。
张天师哈哈一笑道:“好一招天池鲲鹏。老夫能见这一剑的光华,可谓大开眼界。施少侠,有幸拜得名师固然是其因,而自身天赋也是其高。放眼江湖,能够接住这一招天池鲲鹏的人,不超过十个人。而施少侠的定力更是少见,雷鸣电闪前巍然不动。”
施今墨一挥手,青黛白芷停下琴箫:“惭愧得很,我都快被雷给劈死了。还谈什么巍然不动。前辈的风雷剑法真是厉害,晚辈不敌。”
张天师哈哈大笑道:“施少侠与贫道战了个不分胜负,明日传到江湖上,也足以名动江湖了。抱朴归一剑法,乃是我道家祖师葛洪前辈所创,道家真意,剑法如道,悟道如悟剑,悟剑如悟道。”
施今墨道:“剑法虽不分胜负,但晚辈已用尽全力,而天师还未尽全力,这场比试晚辈是败了。”
张天师点头暗许道:“年轻人身负绝技而谦虚,江湖上竟有你这等人才,日后必成栋梁。”
施今墨道:“天师座下风云雷电四大弟子,名震江湖,四位师兄都比晚辈强得多。晚辈心中仰慕久矣。”
张天师将剑还给弟子道:“他们四个,虽是武林中一时之秀,但是比起少侠这等人才,怕是······,葛云岫,当真了不起。”
他虽未说四个弟子不如施今墨,却也是这个意思,又夸了他师父。张天师身后的春雷道长道:“天师,这施少侠轻功已经和惊云师兄比较过了,弟子愿意和施少侠再比较一下剑法。”
张天师道:“施少侠剑法尽得葛老前辈真传,‘抱朴归一’剑法非你所能敌。”
施今墨知道四大弟子对张天师夸奖自己的话并不服,他一向不喜江湖意气之争,忙道:“天师过誉了。风雨雷电四大高手,名震江湖。晚辈一向景仰的很。”
张天师携施今墨走进了上清宫。李唐皇帝因奉道教祖师老子李耳为祖先,故李唐一朝比任何朝代都重道教。天下道观甚是隆重,但龙虎山这上清宫大殿却不是很华丽。大殿中供着三清祖师塑像,再无别的。
张天师命人设宴招待施今墨一行,席中四大弟子作陪。施今墨了解天师教风云雷电四大弟子虽是道士打扮,却不是真正的出家道士,时常在江湖上走动。席中张天师虽对神医阁和施今墨多有推崇,但风云雷电四大弟子却是不服,但碍于张天师,四人均不敢妄动。
吃完饭,张天师命人将安排好施今墨一行的住所。天师教四大弟子心下暗暗吃惊,虽说这小子大有来头,武林见识也不错,但天师乃是方外之人,何至于对他如此的热心。
晚上张天师命身边的小童将施今墨请到张天师的房中。只见张天师的摆设甚是简陋,除了一些黄幔之外别无他物。张天师盘坐在蒲团上打坐,望之大有太上老君之风。施今墨行礼道:“参见天师。”
张天师睁开眼,指着前面的一个蒲团道:“坐!”施今墨也就盘膝坐了下来。
施今墨道:“这里有我师父练好的三颗九液金丹,于道家修行大有好处,命弟子呈给前辈。”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双手恭恭敬敬的递给张天师。张天师望着玉瓶,一贯漠然的眼中露出热切来,也不推辞,接过去道:“神医阁葛云岫炼制的九液金丹,天下无双。服之虽不能得道成仙,但也大有裨益。”
施今墨见他得了金丹如此激动道:“前辈既得九液金丹,请前辈遵守诚诺,给晚辈龙涎灵芝。”
张天师哈哈一笑道:“放心,那龙涎灵芝我已经为你师父守候了二十多年。这龙涎灵芝是龙虎山至宝,集千年灵气。二十年前尊师向我求这龙虎山至宝。我与他相约,求她三颗九液金丹。她回去炼制丹药,没有想到她炼这丹药一炼竟是二十年。”
施今墨听了道:“道教修炼成仙,无非就是炼丹修气。天师教一向重修气,而不重炼丹。想不到也喜欢我神医阁的丹药。”
张天师听了一笑道:“神医阁丹药,名闻天下。尊师一身技艺师承两家。医术师承国医圣手孙思邈,炼丹之术又从孙思邈那里学得,融合家传的炼丹术,炼出的丹药,可谓是人间至宝。”
施今墨听说师父炼制丹药,辩解道:“非也,我师父只是一名神医,炼制金丹,只是为了解除人间病苦而已,并不是道家的炼丹修行,以求飞升之术。我师父属于医,而非道。”这是实话,但却显得苍白无力。
张天师道:“医与道难以区分。尊师以前是国医圣手孙思邈的弟子,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女神医。继承了孙思邈的医术与仁心,救死扶伤,悬壶济世,武林中名声大得很。后来为情所苦,居于神农山痴于炼丹,近似道家了。不过炼丹也是家传渊源。”
施今墨也不知自己师父的家学来自哪里,问道:“家学渊源?”
张天师解释道:“尊师祖上是罗浮山葛洪葛仙翁。”
施今墨道;“葛洪?”
施今墨听闻过此人,葛洪是东晋时期的人,医术超群,字稚川,著有《肘后备急方》。他内擅丹道,外习医术,研精道儒,学贯百家,思想渊深,著作弘富。主张道士兼修医术;“古之初为道者,莫不兼修医术,以救近祸焉”。
张天师道;“不错,葛仙翁《抱朴子·内篇》中《金丹》《仙药》《黄白》等篇都是炼制丹药的宝典。但手法早已失传,估计令师从孙思邈前辈那里学得炼丹之术,才会炼丹。”
施今墨道:“听闻葛仙翁驾鹤而去,历代皇帝都喜欢寻找长生不老药,长生不老是真是假?”
“你认为呢?”
“人莫不有生老病死。人老则精元羸弱,血肉萎缩,不免老去,如草枯草荣一样,此乃天之道也。”施今墨答道。
张天师叹了一口气道:“诸如此类,信则有,不信则无。信与否,全在个人一心之间。但施少侠是神医阁的传人,那我就和施少侠说一下。天师教一派虽是家族势力,但葛仙翁曾是天师道的首领,故我在天师教见到留下来的《抱朴子》残卷。《抱朴子》中说道。龟鹤等俱可长寿,人可以通过外修与内养两个方面得道成仙。内养为行气保精,外修为服用丹药。由此道教分为两派,重服用丹药的一派为丹鼎派,重行气宝精的一派为上清派。天师教一道属于上清派。
但我在残卷中见到夫五谷犹能活人,人得之则生,绝之则死,又况于上品之神药,其益人岂不万倍于五谷耶?金丹大药是上品的神药,服用了便可长生成仙。夫金丹之为物,烧之愈久,变化愈妙。黄金入火,百铄不消,埋之,毕天不朽。服此二物,铄人身体,故能令人不老不死。”
施今墨道:“种种传说,难以令人置信。这个家师没有对弟子讲过,怕是家师也不相信。但草木之药,内功修行,可以延年迟死,祛除百疾是真的。”
张天师道:“神医阁有一部至宝奇书《神农本草经》为神医阁医术之基,神农四经曰,上药令人身安命延,升为天神,遨游上下,使役万灵,体生毛羽,行厨立至。又曰,五芝及饵丹砂、玉札、曾青、雄黄、雌黄、云母、太乙禹馀粮,各可单服之,皆令人飞行长生。又曰,中药养性,下药除病,能令毒虫不加,猛兽不犯,恶气不行,众妖并辟。仙药之上者丹砂,次则黄金,次则白银,次则诸芝,次则五玉,次则云母,次则明珠,次则雄黄,次则太乙禹馀粮,次则石中黄子,次则石桂,次则石英,次则石脑,次则石硫黄,次则石台,次则曾青,次则松柏脂、茯苓、地黄、麦门冬、木巨胜、重楼、黄连、石韦、楮实、象柴,一名托卢是也。就连《神农本草经》也说丹药,此事真假难辨也。”
施今墨笑道:“江湖传言,张天师有通天彻地之能,想不到此事难辨也会从被江湖上视为神人的张天师口中说出。”
张天师道:“江湖上多有夸大其词之辈。视为神人,如何敢当?”
施今墨道:“就是说了,其实在江湖中,前辈能够呼风唤雨,驱雷驭电,宛如神人。其实也可说前辈是神人,也可以说是前辈修为精湛。《神农本草经》中所记载上药,有谁见过?天师明达,若是痴迷上古神丹妙药,岂不是误了清修?”
张天师哈哈一笑道:“施少侠说的是,贫道一生痴于道家养生修真,反而不如少侠神澈清明了。”
施今墨道:“我师父曾经告诉我,以医道而论,医术分为针灸、正骨、切脉、用药。医术高明者,针灸火齐之术为主,药石为次。”
张天师道:“施少侠见识果然不凡。少年人有如此见识,日后必定成为大器。不过炼药制丹也是中华医道,切不可荒废。”
施今墨道:“这个我师傅说过,她曾说,炼制好的丹药,可以救人。我们神医阁的许多丹药都是神丹妙药。师傅要贵派的龙涎灵芝,也是为了炼制治病救人的丹药。救人一命,善莫大焉。”
张天师听他这样说,似想起以前的旧事道:“少侠放心,明日即可去取这龙涎灵芝。二十年前我与令师有约,她用三颗金丹换龙虎山的千年龙涎灵芝。炼制金匮玉函丸。令师这些年一直潜心制药,这金匮玉函丸应当是上药。”
施今墨听他说来说去都是丹药之事,也不多说什么,心想此事应该回神医阁问问师父。他站起来行了一礼道:“如此晚辈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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