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四十九
从入夜开始又有不少人病倒,红光出现之后部队就立刻进入了警戒状态。和末世刚刚降临时一样的异象让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他们在安全区内又划出了一块地盘戒严,要求全部有感染迹象的军队内部人员都统一隔离。普通幸存者中出现了症状的人,则被责令进入城外隔离区强制隔离。
整个安全区内的气氛一下子紧绷起来,大家仿佛又回到了末世刚开始的时候,不确定下一秒会突然发生什么。到了第二天军营里面将近一半的士兵都出现症状,巡逻的人数骤减,蒋函就下令戒严了整个安全区,除非必要不允许随便出入古城。城头上面站岗放哨的士兵都被削减了一半,剩下还能够行动的人都被调回了军区,想要隔离一半的人不太现实,他们在训练场上搭起了大帐篷安置病患,最先出现症状的那一批人被单独安置,陆琛在他们身上花了最多的时间。这究竟是感染还是其他,总会最先在他们身上体现出来。
秦云和雷安都加入了仅剩的一支巡逻队伍中,他们每天早晚各一次出城巡视。之前部队一共有八支巡逻部队,凌源市是在常壑古城的基础上沿着山脉往西南和东北扩建的,所以这时候城墙外面还有不少建筑物,谁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丧尸。
至少除了秦云之外谁也不知道。
他们原来巡逻的队伍一方面是逐渐清理楼群和标记物资,另一方面就是在外城里面打散丧尸的分布。按照它们对声音的敏感,或早或晚外城的丧尸都会被幸存者的活动吸引到安全区来。巡逻队的动作会在外城各个区域制造出声响把它们引过去,就像是在这锅浓汤里面不断搅动,打散锅底的气泡,不让它们膨胀到能够突然炸开的程度。
巡逻的人数被削减下来后不到一天,秦云就能够感觉到地图上的红点都朝着安全区涌过来,就连他们出城的动静也只能吸引住它们片刻,等巡逻队回城之后它们又立刻倒转方向过来。
秦云说不太准这究竟是被精神系丧尸驱使,还是因为宇宙风暴导致的异常。毕竟丧尸和异能者一样,也是这种特殊辐射的产物。植物和动物也受到了影响,但是它们的变化要在一两年之后才会体现出来。
回来的时候经过外面的幸存者聚集区,设施和划分出来的军区并没有什么差别,只不过军区有一架风力发电的风车,他们修复之后就用来供给指挥处和医务部所需的电力。
现下部队分不出余力来管理聚集区,幸存者们的秩序甚至还不如之前在九台市外面驻营的时候。雷安最后得到的消息是好多队伍里面领头或者主力都出现了感染的迹象,聚集区里面的内部势力被搅得一团乱,一下子像是又回到了末世开始的丛林法则。
他们随着车队驶进军营的防护线,旁边却突然窜出来一个女人,身上的裙子像是好些天没有换洗了一样,原本清爽的布料沾上了深深浅浅的污渍,长长的头发被梳理整齐,但是也遮不住渐渐累积的油腻。
秦云一开始没有认出她来,她跑到二十多米外的时候被旁边的士兵一把拦住,丝毫不在意他抬起的枪口,像是笃定他们不会开枪一样绕过他要冲过来。
那个士兵只好换手抱着她拦住,一边转头去喊边上的同伴。那个女人还挣扎着朝他们的车子喊着些什么。秦云隐约听见了林柯的名字,又转过去看了那个女人一眼,只不过她早就忘了林柯那个前女友到底是什么样子。
那个女人看着他们的车子开进去就疯狂地挣扎了起来,扯着嗓子叫喊:“林柯!林柯!”
秦云从后视镜里看见她身后不远的地方站了两个男人,沉着脸阴郁地看着她但并不上前。她的视线往下一移,就看见林柯站在车子不远的地方定定地看过去,一瞬的呆愣之后,整个表情都冻了起来。
他们两个刚从车上下来,雷安就问林柯:“你刚从朱槿那里过来?”
林柯移开视线看向他,过了一会儿才回他的话:“刚和轩子换了班,他在那边守着,我回去看着学铭。”
雷安点了点头,后面那个女人叫喊得嗓子都有些沙哑,他看着林柯不自觉地就又将视线转过去,仿佛还想听她到底在说什么,似乎她能够说出什么让一切都变得好起来。
那个女人却只是在苦苦哀求:“求求你了林柯,我知道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会听话的,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们重新开始。之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还记得么?你带我去海边看新年日出,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你跟我说会一直对我好,你还记得么?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泪水顺着那个女人的脸颊流下来,顿时脏污的裙子和头发都像是变成了她心碎和凄苦的投影,而不仅仅是颠簸流离留下来的印记。林柯听着她一句一句地说,表情越来越冰冷。他曾经一遍一遍地想过她是不是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忘记了他们曾经有过的甜蜜,又或者说他们的感情从来没有他以为的那么亲密,这些事情从来都没有让她感觉到像他一样的快乐和温暖,所以背叛对她来说才那么地轻易。
而当她现在这样一样一样地细细回忆,试图打动他的时候,林柯却只感觉到了愤怒,如同无声的烈火一样的愤怒,甚至比刚刚得知她的背叛时更甚。她不是喜新厌旧,不是见异思迁,她甚至记得连林柯都快忘记了的细小事情,都能在这个时候拿出来说给他听,企望能够打动他的心。
林柯终于明白了当初她的背叛不是被情绪左右,也不是被形势所迫,她是衡量过得失之后做出的选择。如果当时她对他有过任何感情的话,也只是让这个决定更令人心冷。
他当然幻想过两个人和好的情景,刚分手的那段时间,这几乎是支撑着他走下来的唯一信念。一直一直地想着她会后悔的,会回头的,会终于发觉她并不需要为了一点吃用的物资委屈自己,会想起来他的好,记起他们在一起的时光,然后忍不住回来找他。
但是她并不需要记起来,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早就把所有的东西放在了天平上称过,然后作出了决定。
这对来她来说没有什么对错,也并不是回心转意,只不过天平上的砝码发生了变化,让她朝着另外一边倾斜了过去。
林柯感觉到他的胸膛里面一片冰冷,连刚才愤怒的火焰都消失了,只剩下冬夜里那种透彻的冷,冻得他脑中一片清明。所有的期待和憧憬,所有的不舍和怀念,都在这一刻消失得干干净净,像是一直套在他脖子上的枷锁终于松开了禁锢。他想起了之前听过的一句话,死心确实能带来最大限度的自由。
都没有看过去最后一眼,林柯转过来看向自己现在的队友,不再在意身后夹杂着哭腔的叫喊声,平平静静地说:“从最早出现状况到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陆医生早上说有两个士兵情况不是很好,现在那边加了看守,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