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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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山溪从大山的深处迤俪而出,与河谷口的大河交汇流向不知的远处,河谷口的陈家堡是个背山依水的土家族古寨子.古老的土家吊角楼在大山肃穆的阴影下轮廓模糊,前个星期连日的夏雨导致的山洪冲断了寨子里的电力供应,油灯昏黄的灯光在河雾里若隐若现,风刮的廊上的八角竹灯笼猎猎尖叫,木楼梯因为年代久远每踏一步都不堪重负的疼痛的惊呼.吊角楼之间,青石板铺就的幽深的弄道上摆着为老人们预备的棺木,神台上的烛光仿佛在被一个老太太用力吹似的忽闪忽闪的摇曳,印的飞檐上的鬼面具分外狰狞。筱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提着“气死风”显是若不惊风,事实上她想起刚刚听过的鬼故事要穿过眼前幽暗的弄道去厕所还真是有些害怕,还好那时她的表哥欧阳正坐在弄道口不远处的一个废弃的大石磨上,手里的铜板抛的叮当做响.筱上前打了个招呼心里安定了许多,经过棺木时老鼠突然的动静仍令她打了一寒战.所谓厕所不过只是吊角楼依溪的背面堆放杂物的地方用木板围起来的一口木缸。所以冷冷的河风很轻易的制造出各种怪响,而正面刚好正对着深邃的河谷,感觉大山深处的黑暗里会随时窜出几具尸体来.“喵”,角落里的一声猫叫令筱险些惊叫出声,这让她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鬼故事。故事也是说的一个城市的女孩去探望住在乡下大山里的外婆,也是在一个没有电的夜晚,女孩去上厕所,女孩正在玩手机游戏,一声猫叫之后女孩感觉脸上痒痒的,几缕长发散了下来,女孩把头发抚到耳后后又继续玩游戏,可没一会儿又有一大片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女孩的眼睛,女孩这才想起自己的头发明明是全部扎起来的啊!这时头发越来越多还伴着鲜血流下,女孩一抬头看见一颗没有五官的女人的脑袋……。想到这里筱只觉得头顶上有一双眼睛在瞪着自己.不禁全身都颤抖起来.“这个世界绝对没有鬼,绝没有.”她在心里不住对自己说:“筱筱,你不能这么脆弱,你要比男孩子还要坚强,只要你勇敢面对了,你的勇气就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在自己的不断鼓励下筱咬紧牙闭上眼睛慢慢的仰起头后猛的睁开眼睛看去,只见一片红影一闪而过,她惊叫一声脑子里一片空白.筱好一会儿回过神来,再看时原来只是晾在楼上檐上的衣服被河风吹从这端到了另一端,筱这才缓过气来,只觉得全身被汗水湿透.那会儿弄道口飘来欧阳与外婆急切的询问和婶娘们的脚步声,筱的心情变的和两天前那样糟透了.两天前的那个晚上筱的爸爸喝醉了酒后意味深长的对他唯一的女儿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筱伤心的哭了一场.筱一直很努力,在各个方面都很优秀却始终得不到父亲的认可,只因为她是女孩子,沮丧之余筱决定去乡下外婆家过这个暑假.筱的外婆家在神秘的湘西与神奇的张家界的交界处,那里群山巍巍,风景壮丽.陈家堡更是历史久远,古意盎然,只是到了晚上,特别是风高月黑之时便截然另一番景象.筱到了那里的第二天便是那样的一个晚上,还好乡里人都很淳朴,忙了一天农活吃过了饭后便会三三两两去串门,说说闲白,而筱的外婆寨子里德高望重,她家的阁楼也就成了寨子里妇女们的聚集地.那晚的话题本来也就是农活之类,一道尖锐的木门嘎嘎声后有人说:“是三姑回来了,这么晚才回,她可真胆大.”她们口中"三姑"是三叔公家的独生女的本名,按辈分筱还真的叫她“三姑”,筱记得小时侯叫她还被别人取笑呢!“如今都是这计划生育免费接生了,她可没什么生计,女人一个人过一辈子难那!哎!”筱的外婆叹了一口气,筱隐约记起三姑招了一个男人没几年就死了她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真的哦!怎么没见琴儿姐姐呢?”筱不禁问道.“听说在外面打工被远处的男人拐跑了呢.”筱心里忍不住难过.又怕她们扯到重男轻女的话题忙问:“三姑和那个罗大胆谁更胆大?”“都差不多吧!如今谷里恶鬼闹的慌,也只有他们两人也不怕.”话题就这样扯到了山谷里闹鬼上.筱这才知道山谷里闹鬼,筱明认知里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但还是被她们所说的那些鬼经历吸引.第一个见到鬼的是七叔,那是差不多两个月前的事情了.山里人家家都养了家畜,早上把牛羊赶进大山,然后忙了一天农活后再把牛羊赶回来,同时还可以带些木柴回家.七叔那天整完大块地天色已晚,牛又偏偏进了大山深处,等他找到牛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月亮也若隐若现只有些朦胧的光影洒在林间.他顾不得拣木柴就急忙往家赶,经过令牌山那会儿隐约听到有小孩子的歌声,他也没多想,走过一片石笋林时突然听的一阵响,天上落下一阵泥巴,他抬头一望什么影儿也没有,心里便狐疑起来.又赶了两步又听到“哗”一声,天上又散下阵东西飘落在地,他蹲下一看吓的发不出声音来,落了一地的竟赫然是冥钱.他一口气起跑下山摔的浑身是伤,第二天邀了伴去赶牛时那地儿却什么也没有,还好七叔平日里为人正直,声誉在外,众人都信他,令牌山闹鬼也就此传开了.深山幽谷,冷风呼啸中纸钱如雪飘落,筱想想觉得场面又美又刺激.接下来发生的更是离奇.七叔见鬼的经历之后又有人多次遇上,所以山民们没要紧的事情也都很少去那片山了.可接下来的“撞鬼”更是离奇。那块山里有一条阴沟,沟里盛产一种肉质鲜美的石蛙,只是石蛙白天潜伏在石穴或是落满树叶的水潭里,捕捉不易.但等到夜里出来之后用手电照着它们它们便不再动弹了,可谓手到擒来.贵权,贵利,小鹏都是寨子里在外念书的孩子,他们和筱一样受过的教育让他们对鬼怪之事嗤之以鼻.三人相邀去捉水蛙,家人劝阻不住,他们说:“有鬼的话一并捉了好买钱呢!”那天晚上也怪,月亮偶尔从云层露出一丝脸来,加上山沟里水气氤氲的冷风袭人,大树石林间野兽怪啸实在是有些风声鹤唳.石蛙也没有想象中的多.只到了令牌山那段山里的突然几声尖叫三人都以听到,却都要面子谁也不肯率先表现出胆怯了.大家都故意高声谈论起“校花”那种兴奋的话题来,那知尖叫越来越近就仿佛到了身边,大家再也装不下去,齐齐紧张的站在原地四下张望,最前面小鹏抬头便望见沟上的杂草后露出一个张狰狞的脸来,他两只脚只发软,问:“你们看见了吗?”其它人看时却不见了.尖叫声也没有了,便都转而笑他,他本来是最爱面子的人,也来气了,拉着大家爬上沟去寻,便看见远远有一个女孩在树上荡着秋千呢.贵利吓的哭了起来,几人怎么逃回家的都记忆模糊了,家人请了杨天师给他们做了驱魔的法事才渐好转.筱听完故事偏偏想上厕所,外婆问她需不需要人陪,她的怪念头就上来了:“如果是表哥她们是不会担心他害不害怕的吧,为什么男孩子做的到女孩子做不到?让这种偏见见鬼去吧!就从我改变.”筱表面装做若无其事的可当她得知外婆家的手电筒没电了,她必须得打着“气死风”走进深夜时心里便有怪怪的感觉了.那晚厕所受到惊吓后筱觉得自己比想象中脆弱,不过正在变的坚强,事实证明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外婆很担心坚持要用土家族的仪式给她消灾祛魔,先是用锅底灰将筱的脸涂成了另一面黑锅底,然后烧香拜神之后念着古老相传的咒语将她的脸上的锅灰秣去.筱被折磨的够呛,而她表哥欧阳却难得的一脸笑容可掬.事后筱倒还真感觉自己神定气闲,她躺在床上久久不能睡去,“这么多人这么多次的见鬼经历用自然现象解释可太过牵强,而世界上是绝对没有鬼的,那么只有一种解释,一定是有人在装鬼了.是什么人装鬼?又为什么要装鬼呢?”筱暗想自己一定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第二天筱信心十足的起床却倏的茫然起来,自己仅凭这些听来的“故事”要在这个算的上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查出神秘事件的真相可相当有难度.“我得找个帮手.”她想.而她的表哥欧阳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只是她心里觉得这件事情如果是靠男孩子帮助实在不够体现她的优异.经过好一会儿复杂的思想斗争她终于找到了安慰自己的理由:“就是要通过公平的比较来证明女孩子并不比男孩子差,甚至更加优秀.”于是筱把她想要调查“令牌山鬼”的想法告诉了欧阳,当然她是不会告诉他自己并不光彩的初衷.那时夕阳正美,筱提着竹篓跟着欧阳在河里捕鱼,欧阳用他很深的目光看她,她觉得自己略显卑劣的想法要被看穿似的,忙转了一个话题:“哥哥,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查?”“先去三姑那儿吧!”欧阳淡淡说.“也是,同一个村子里的人为什么她就不害怕呢?”筱继续自语:"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筱不免神情沮丧,自己竟然没想到.当晚电总算是来了,老房子常年被柴火熏了个漆黑,加之农家人多节约,电灯瓦数小,昏黄的灯光也只是起点象征意义.三姑热情的招待了他们,特意炒了花生.筱单刀直入的问:“三姑,你为什么不相信鬼呢?”三姑回答说:“鬼可真是有的.只是我不怕.”果然她并非是个相信科学无神论者.筱免不了有些失望,继续问“那你为什么就不怕呢?”于是便听到了一个“鬼故事”.三姑神奇的鬼经历发生在她3岁那年,那年邻近的寨子里的罗二叔死在了大山那边的外县,三姑小时侯经常去那里玩,罗二叔对她很好,她还伤心了好一阵子,往年大山里常有老豹,人熊出没,加上山高林深,道路艰险.绕山而行又要四五天的路程,那时正是七月大暑,尸体易腐,家属便请了杨天师“赶尸”,相传“赶尸”是最凶险的法事,用“还魂符”强行借得死者一魂二魄,所以有阴神押保,都是夜间进行,一路摇铃示警.尸体赶过山来的那个晚上,三姑起夜,刚巧赶上尸体经过她家外墙,当时她正蹲在墙角小解,迷迷糊糊的只见墙外隔下又蹦出个脑袋来,越来越近,身边不远的石墙刚好坍塌有个缺口,惨白的月光下定睛看真切,一个脑袋跃起来风掀起那人脸上的黄纸,罗二叔的脸比月光还要白。.三姑吓的差点晕了过去,还好铃声越去越远……。“按天师的说法偷看“赶尸”的人是活不过三天的.”三姑姑讲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后来呢?”筱被吸引急切的问.“我一直都没事,只是从此就开始做奇怪的梦,总是抓人,只是被我梦到我抓的人还真是活不过三天呢!原来我是阳世“无常”,我还能看见鬼呢!”筱明明知道只是迷信,可打心里还是不希望被她梦到.她和欧阳离开时三姑突然郑重的对两人说:“令牌山那里恶鬼索命,普通人去不得,上次贵权他们开始死活不信,还多亏我阻了他们一天,错了凶日,不然可是要死人的啊!”走出三姑家看时依河而筑古老的石围墙还在,墙上斑驳落败,果然有个缺口.筱竟忍不住有些心悸。看时欧阳却一脸平静,她心里的怪念头又作祟起来,一股倔劲也涌了上来.说:“哥哥,我们往山谷里走走吧!”欧阳迟疑了下,还是回到楼上去找了给她修好的电筒,筱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暗想自己终是不敢一个人去.两人顺着溪谷往山深处走去,山溪发源于大山深处,从一岩洞里蜿蜒而出,进山道路逆流而上一共要过九道河才能到源头.有很多筱儿时的美好记忆.过了两道河回头就全然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了,筱发现当晚的月亮和那些“鬼故事”里的如出一辙,整个世界灰蒙蒙的一片让人有不真实的感觉.河谷两旁的高山好象一对对恶鬼,连绵的棱线割出来的天空小而灰暗,夜风中满是树木与杂草的**,不知名的野兽怪叫更增添了鬼故事的气氛.“哥哥,你怕吗?”欧阳淡淡说:“和你在一起有看到我怕过吗?”“小时侯真好!”筱感慨:“那时总是希望张大,张大了却没趣了.”“成长是很悲哀的事情,会让你明白很多事,承担很多事.”欧阳少有的发出感叹.那时已到三道河边,山里人将大石一块隔一块的摆放在河里便是一座诗意的石桥了.筱却想象到一具尸体从那上面一个一个跳过……欧阳先到了对岸回过头来给她照光,她刚过了两块石只听到一阵做响后一大块石头砸在了她身前贱起大片水花,水珠还没落下两人头顶又落下一阵泥巴,筱只觉得手脚不听使唤,还好欧阳已经飞步跃到她身边,环顾四周除了风声只有高高的山崖.筱发现欧阳赶的急站在水里心中感激,说:“哥哥,我们回去吧!”两人刚要转身一条黑影狂奔而来,黑影跑到近前依稀是个三十岁的汉子,而那个汉子此刻却没半点男子气,那人颤声问:“什么人?”欧阳轻笑一声拿着电光往那人面前一照,回头在筱耳边小声说:“罗大胆.”罗大胆本名罗成家,当地传奇的罗大胆此刻却吓得面色煞白,汗如雨下.三人结伴出谷,罗大胆狠狠的吸了杆烟才颤颤惊惊的说起他刚刚的撞鬼经历.原来罗大胆在几月前在令牌山放了些“仗水”.也就是山里人把一些大小合适质地好的树木砍倒在山里,等它自然晾干后再运回家.罗大胆本来在令牌山东首的东山烧木炭,因为那晚封窑,天黑了好一会儿才到火候.封了窑后几天都不用进山照看,所以罗大胆想多捎些木柴回去.刚到令牌山下罗大胆便隐约听到山顶上似乎有人窃窃私语,侧耳细听又似有若无,心想必是老辈人口中的“鬼开会”,他可是出了名的大胆,当下毫不在意一头扎进了林子里.月光本就暗淡,林子里又树木茂盛,便显得幽暗阴冷.也多亏了他轻车路熟.到了山腰处他仿佛看见有一盏红灯笼在山顶飘过,这才感觉不对.只是他生性憨厚耿直,心想你吓我我倒偏要看看你是什么面目.卷了袋烟提着柴刀就往山顶爬.没爬几步就听到有笑声传来,他抬头一看不禁叫了声:“妈呀!”,只见远远乱石岗上有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孩正跳舞呢!罗大胆揉揉眼睛再看时那里有半点人影,真的有鬼啊,罗大胆转身就跑。身后传来女孩清脆的童音:“快跑啊!我来追你了.”筱不知道什么时候欧阳握住她的手,不过那样她心里安定不少,但还是感觉背后跟着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女孩似的,脚下不知觉间已经走的快了些.还好过了一道河已经可以看到寨子里的几点如豆的暗光了.不知道是心情太差还是欧阳的厨艺太差,筱夜宵也吃不下,怕外婆担心,准确的说是担心外婆的法事,勉强吃两口表示了下就去睡了。心里想到罗大胆那副心有余悸的惊恐,她心里也隐隐犯起了迷糊,难道世界真的有鬼不成?旋即在自己额上弹了一个爆篥,自嘲不已,“革命立场要坚定.”外婆特意安排她住在依河的阁楼上,有一扇镂花木雕窗开在临溪的一面,河风清爽,本是夏夜里最惬意的了,只是看着窗外透着诡秘的溪谷使筱想起当地传说的恐怖故事:“阁楼新娘”来,不免有丝恐慌.外婆家为了节约电,在两个房间之间的夹壁上凿了一个洞,小瓦的灯泡就放挂在洞里,这样两个房间就可以共用一个灯泡的光了.筱可一点都不喜欢这外婆建设的节约型社会,房间里陈设古朴,灯光昏暗.更使人无端增添诡秘想象.还好隔壁住着表哥欧阳.“筱,我想一直开着灯,你睡的着吗?”欧阳的声音在夜里厚实温暖,想法也正中下怀,她口中任自强装淡定,问道:“怎么了?”欧阳说:“我想看会你带来的书!”筱忙说:“你尽管看吧!”过了一会儿筱还是睡不着,望着漆黑的木窗心里升起一层密密麻麻狐疑.她想自己要是抱着那种心态别说睡不着,就睡着了也多半会做噩梦,她鼓励自己,:“你必须战胜恐惧.”她鼓起勇气走下床走到了窗边向外探出头去,就看到一道黑影从三姑家石墙的缺口处一跃而下,朝大山黑暗处快速而去.筱张大嘴巴半晌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叫欧阳,连叫了两声隔壁没有半点回应,估计欧阳已经睡熟,她倏的明白了表哥对她的体贴.再回到床上时心里想到一件事:“如果黑影是小偷偷了三姑家东西为什么会往大山里跑呢?罗大胆都吓成那样子了,三姑为什么就不怕呢?”隐隐确定三姑和这件事与深山闹鬼有莫大联系.筱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下午,她在家一直学习紧张,睡懒觉简直成了梦寐以求的奢侈.她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只觉得幸福死了.阁楼里也是一窗碎碎阳光.外婆留了她喜欢的野山菇和干扁豆.欧阳帮她热好才离开,吃完饭筱看见自己带来书工整的躺在欧阳的枕边,略一细看却没有翻过的痕迹,心里感激之余又有一种被轻视不服气,“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查到底,证明女孩子没有他们想的那样柔弱.”筱把夜里的所见告诉了欧阳,欧阳只是淡淡一笑,并没表先出多大兴趣,筱知道他画画时就那德行,只好坐在河滩上无精打采的拾起身边的小石片打着水飘,不远处的柳树下欧阳专注的挥动着他的画笔,世界安详又恬静.一会儿逐渐的人声嘈杂引起了她的好奇,原来一些过河人正议论,说是罗家寨子里有人半夜起身上茅厕,看见令牌山的方向飘着鬼火.筱借机拽着欧阳跑到外婆那里打听,原来罗家寨子的那家地势刚好可以看见令牌山顶,那人平日里也都忠厚可信.“令牌山的恶鬼好多年没闹了,眼下怎么这般恶呢?年色差啊!”外婆知道后感叹.“令牌山以前就闹过鬼啊?”筱来了兴趣.外婆便告诉他们一个年代久远流传下的关于灵牌山是故事.灵牌山顶是一片草甸,乱石堆里还有一眼清泉.很久很久之前突然迁来了一户人家在那里开荒立房,连丫鬟家仆都带了,这样的气派人家却要搬到深山老林的山顶上住,乡民们也都奇怪,只是无处打听.有猎夫,药人偶尔经过也会到那里讨口茶喝,便知道那家人姓石,于是大家都把那里叫做:石家庄.石家人迁来差不多一年的那个夏天的一个夜里,石家突然发生了一场大火,等山下的人第二天早上赶去什么都烧光了.有人还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女尸,而其它人不知去向.事后不久进山的人好几次听见灵令牌山顶上有锣鼓声,还有惨叫,不足一个月有人又在主峰山崖下发现一个摔死的外乡男人.从此以后那里便很少有人去了,年代久远人们淡忘后又才渐渐恢复.“这个离奇的悲剧背后的真相是什么呢?和现在的闹鬼事件又有没有什么关系呢?”筱觉得事情可能比自己想的还要复杂.回河边后欧终于经画好了一幅山水画,河边突起的石峰上有一个女孩子枕头冥想.筱灵光一闪,说道:“哥哥.我想到了.”欧阳投过询问的目光.“所有的鬼故事都出现在令牌山,世界上是没有鬼的,一定是有人在捣鬼,那么显然他装鬼的目的是不让人接近令牌山,唯一的解释就是令牌山有见不得人的秘密.”筱说完一脸得意,马上又意识到自己不过说了一通废话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欧阳竟又偏偏问:“下文呢?”“下文就是我们去令牌山一看究竟不就全明白了.”筱有气无力.“恩!”欧阳笑着说:“是个好主意,估计那里的风景一定很美!”筱有些生气:“难道你有更好主意?”欧阳却自顾感慨:“我这画注定成不了一幅好作品,只因第一笔就错了”言毕竟一脸忧郁。筱忽然便想明白了,整件事关键仍然是三姑.“对,我们跟三姑一起进山,一定会有惊人收获的.”想到这么简单的事自己早没想到她不禁也神情黯然.欧阳突然对她说:“别动,我把你现在的样子画下来,非常美,就叫“怨妇”吧!“挺诗意的名字吗”筱笑了笑只因欧阳很少逗人.第二天筱破天荒的早起,一直呆在阁楼上观察三姑的动静,欧阳却安静的看着书,仿佛一切都胸有成竹.中午过后三姑背了个背篓出门下了溪谷向山里而去,她忙和欧阳跟上,两人背上了画板装做写生的样子,跟上后与三姑客气的打了招呼,三姑说是进山拣柴,过了四道河两人便停了下来,佯装撑起了画板.等三姑走远后两人藏好画夹借着山石掩护再度跟上.河谷到了七道河后阔然开阔,大片的荒地和依山的梯田,一幅世外田园的画卷.对两人却十分不利,只有藏身于偶尔的一从荆棘.筱暗想乡下果然是苦.在八道河时发生了点意外,三姑本来过了溪对面,好象遇上了一个很熟的人,两人竟然又返回到溪这边的草地上唠起了家常.距两人藏身处不足十步,两人爬在一丛“姑婆针”后大气不出,三姑和那人也不知说了多久,等她们起身离开后筱觉得都已经麻到了舌头上了.三姑果然只是在山脚下上拣了些柴就回去了,筱和欧阳的第一次跟踪就这样毫无收获的落下帷幕.可能是白天太累,当晚筱一躺下什么也没想合眼就睡着了。第二天中午,欧阳告诉她他看见三姑让罗大胆帮她照管牛羊,看来是出远门了,她死去的丈夫是大山那边外县的石姓大族,还有些亲戚偶尔走动.筱竟有百无聊懒的感觉,陪着外婆绣布鞋时便想旁敲侧击打听下三姑的事情,从外婆的唠叨中得知三姑平日里为人并不十分可取,筱就奇怪还有人帮她照看家畜,外婆告诉她原委,原来三姑儿时和罗大胆青梅竹马,后来三姑的父亲陈三老爷嫌罗大胆过于憨直,硬是拆开了两人,筱感慨之余唯一的收获就是觉得生在新社会的幸福.三姑第二天回来是带来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说是远房亲戚家的,小女孩叫石玉,五官清秀,特别是流苏下一对澄清澄清的大眼睛仿佛能说话的样子.筱觉得她漂亮的象卡通画,便喜欢上了她,时时和她在一起,顺便也方便监视三姑的动向.只是石玉却始终不太说话.石玉来以后三姑便没再出过门,日子就这样被溪水悄悄的捎去了远方.那是石玉来了的第五天的那个夜晚,皎洁的月光流在青石板铺就的塔子里,仿佛在飘动.筱带着石玉和欧阳正坐在塔子旁的石阶上看寨子里其它的小孩子做“赶羊儿”的游戏,外婆从楼上探出头来吆喝两人吃夜宵,宵邀石玉她却摇头,粉嘟嘟的脸一闪一闪极是可爱,这让筱想起儿时一些趣事来.她对欧阳说:“我去抢大碗了哦!”起身就跑,身后传来石玉清脆的童音:“快跑啊!我来追你了.”筱定在那里,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回过头来看时石玉已经被三姑带到家里去了.石玉会不会就是“鬼故事”中人们看到的那个女孩呢?可是她是外县的人,就是穿山也至少需要一天路程,一个小女孩更的不可能做的到……筱有一种直觉,好象离真相越来越近了.第二天中午过后,三姑突然带着石玉来找外婆,说天要下雨的样子,她得进山预备下些木柴,把石玉托筱照看一会儿.筱没有把握从石玉的口中套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来,如果真是个大阴谋又怎么会让孩子知道呢!于是两人决定进行第二次跟踪.有了上次的教训两人不敢跟的太紧,到了道次河时三姑在河边歇了会儿脚,四下张望之后进山直奔令牌山方向.筱兴奋的手心里都是汗,越来越崎岖的山路在陡峭的山上迂回蜿蜒,加上林木高大葱郁.两人简直不用半点隐藏.令牌山山如其名,象一块令牌一样猛的耸立在群山上,直指云霄,气势非凡.到了令牌山下三姑停了下来,左右张望后又侧耳细听,一副鬼祟样子.身后筱本来就累了个大汗淋漓,气喘不已,又要强忍呼吸,憋红了脸别提多难受了,正忍不住时三姑一头扎进了旁边的东山.这下大出两人意料之外,两人对望了一眼也跟了进去,那森林间小路少有人走,枝藤蔓延,容易发出声响,两人只得小心翼翼,便落下了.近山腰时穿出林子有一大块草甸,几块巨石中间的平地上有说话声断续传出来,从巨石的空歇中望去,只见两个人的背影,一个是三姑,另一个依稀是个男人.两人守了会儿,三姑两人还在那里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筱就要向前行去被欧阳一把拉住,欧阳牵着她从一旁的树后猫着身子慢慢的潜到三姑两人侧面的巨石后,可那会山风袭人,松涛阵阵,三姑他们又没了声响.“是不是被他们发现了?”筱把嘴贴在欧阳的耳朵上后一字一顿,声音小到若有若无.欧阳做了一个不要出声的手势后慢慢的站起身来从巨石棱角处移出眼睛看去,筱只觉得被他握住的手一紧,欧阳已收回脑袋,靠在巨石上一脸神情古怪.筱又小声问他看到什么,欧阳没有回答反而做了一个离开的手势,筱挣开欧阳的手学着他刚刚的姿势探出头看去只见三姑正和一个男人搂着亲嘴呢!忙收回脑袋,满脸红霞.两人退到了山下筱才想起来那个男人似乎见过,细想之下正是罗大胆.欧阳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筱想起外婆讲的三姑和罗大胆之间的哀伤的往事,不觉说道:“爱情的伟大就在于不顾一切,我若是爱上一个人也会不在乎那些的.”欧阳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弯起了嘴角,说;“你不会告诉别人吧?”“我当然要告诉别人了,告诉他们我在令牌山遇见了鬼.”筱说完两人相视而笑.当晚筱才有些醒悟,事情并没有结束,假设所有的“鬼故事”都只是三姑与罗大胆装出来的,他们的目的是为好在山里幽会,可为什么偏偏选择令牌山?直接东山不就得了.石家庄个鬼事件年代久远,如果是两人想利用该事件来增加“鬼”效果不谈不会有什么成果,而两人似乎没有那么深的计谋,最重要的是“鬼故事”的主角小女孩得不到合理的解释.筱把她的想法跟欧阳说,欧阳也认为罗大胆那晚撞鬼的经历不像是装的,所以“幽会”只是和“鬼故事”毫无关系的意外插曲.筱一想到又白跑一趟不觉气馁的垂下了脑袋.第二天早上三姑和石心竟然都不知去向,下午三姑回来时就不见了石心,三姑刚到家又急急的背了背篓进山去了.三姑的异常举动令筱很兴奋.欧阳除了细心的带了手电外更是背上了火枪和砍刀,筱笑他整个一个土匪.那时夕阳下的河谷分外美丽,幽谷鸟鸣,溪印秀林,与夜间相较当真的地狱天堂之别,筱虽然对于山路的崎岖早有领教仍是累的不行,等两人赶到令牌山时已是傍晚时分,早就不见了三姑的身影,却看到了一件令两人都惊诧的事.上令牌山的路口点着一对红烛和许多灵香,神纸更是散了一地,路中央依次倒扣着七个土碗,一块画满怪异符咒的幡旗上绑这一个鸡头.筱记得这是当地土教的“血咒”,古时有人凶死或祭祀祖先做道场怕旁人打扰就会在必经的路两端摆下这“血咒”,那那香燃完之前旁人不能越界,不然便是与该族人不共戴天.是土家族最严厉的仪式之一.筱说:“香刚点着,看来是刚刚所为,她阻止人上山显然在山上做的事情正到了紧要关头.”欧阳也赞同她的说法,只是却不能贸然破坏别人的族规.上令牌山只有那一条路,下山也自然只有那唯一的出口了,两人决定守株待兔.两人选了离路口不远杂树下的一块大石后藏了起来香还未燃到一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大山深沉而神秘.筱不自禁向欧阳紧靠过去,那样使她有安全感.猛地的一声锣鼓声使两人浑身一震,仔细一听果然不错,令牌山顶上传来锣鼓声还隐隐合着唱经,两人都觉得匪夷所思.筱心里还有了一个奇怪的设想:石家人在石家庄埋了宝藏,现在他们的后人来挖取,找到之后理应做感恩的法事.她觉得这个推理虽然显的荒唐想来却刚好合情合理,正想告诉欧阳时锣鼓声又停了下来,接着有隐隐是婴儿的啼哭声,还好象掺杂着欢笑,在这月夜荒山实在是诡异莫名.筱甚至有拉着叫欧阳回家的冲动,心里的自尊迫使自己一定要强撑下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两人都睁大眼睛死盯着路口,灯光闪处走出四个人来,借着微弱的光影看去都不是认识的人,四人转过路口却向山另一边上去,转眼没入林子里.欧阳对筱说那四人走的是过山的道路,两人都理不出头绪.脚步声起又下来一个人,正是三姑.她果然与这件事有莫大联系,可究竟是什么事呢?那会欧阳脸上却依稀带着笑意,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什么?筱想.她刚想问,奇怪的心理又做起了祟,一定要自己弄清楚.只是三姑肯定是不会说的,自己下一步能做的就是爬到山上去一看究竟.筱暗自打定主意.清晨,阳光刺破云层一束一束的投到群山上,壮丽无伦.筱和欧阳正在溪旁洗脸,三姑背着背篓手里还提了两只鸡一脸高兴的向河谷里走去.“三姑这么早提带着这么多好东西去看亲戚吧!?”欧阳主动问.这可不是他的一贯做风,三姑对着两人诧异的一笑,说:“是啊!我外亲昨儿得了一个儿子呢!”“那恭喜了”欧阳一脸深意的看向筱,只到三姑走远了筱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昨天晚上令牌山做的是“降龙”的法事?”所谓“降龙”那是当地一种迷信,要是连连生不了儿子就当是被人下了咒,所以请人在女人生产时做法事.“应该就是真相吧!”欧阳一脸怅然.“这不可能啊!”筱只觉不可理喻.“为了躲避计划生育”筱呆若木鸡,过了半晌回头思索似乎所有的事都可以得到圆满的解释,她还是无法接受,这一连串的神秘事件背后的真相竟然只是有重男轻女的人为了超生一个儿子在深山里躲避计划生育,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了.欧阳说:“真相有时很简单.”筱还是不能说服自己,她拉着欧阳就往山里赶,:“我们去看过究竟.”筱在令牌山顶见到石心时心里就确定了欧阳的推理,石心的父亲热情的招待了他们,因为他刚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儿子,真相果然和欧阳推想的八九不离十.石心的母亲是三姑远房亲戚,嫁的石家本来也曾是外县大族,只是近几代却人丁凋零,石心的父亲更是一脉单传,石心的母亲又偏偏生了石心,石玉两姐妹,没了生育指标.按照石家族规,没有儿子石老爷子就必须把家产上交族祠充公.石心的母亲也是独生女,上有双亲需要瞻养,所以夫妻两人四处逃避,只到怀上不宜奔波才躲到这深山里来,传说令牌山风水形象乃生子贵地.两人装鬼为的就是怕人发现上告而前功尽弃,贵权一伙遇鬼事件自然更是三姑精心安排,只有罗大胆是个意外,那天刚好石心在山边等三姑上山补给遇到了罗大胆,筱那晚看到从三姑家跳出的黑影就是石心的父亲.两人前晚所见刚好是石心母亲分娩,所以才做法事驱魔,因为据族内传说石家庄就是石家先祖所建,当年石家二公子为争夺家产却苦无一子,请方士一测后便强抢了有生子相的远村新妇挟至这所谓生子宝山,那知女人思念丈夫抑郁而狂失火**,虽然石家人做了法事超度可石家自此渐渐人才凋零,都只道是恶鬼报应.筱搂着石心与欧阳背靠背坐在山顶的草滩上,林海草甸上几间柴门,夕阳余珲下山花烂漫.美景如画筱却兴味索然.“男孩子和女孩子到底那个重要?”她问欧阳.“没想过.”欧阳嘴角一漾淡淡说:“就像白天和黑夜吧,是有区别,可都一样重要啊!”“那你是白天还黑夜?”“都不是,我是傍晚.”欧阳转头对筱说:“你是清晨.”两人四眸相对都笑了.回到家的那个夜晚筱坐在石踏子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还是为了重男轻女陋习在乡间的根深蒂固而耿耿于怀,欧阳走到她身边挨着坐下说:“我猜的到你在想什么!”“那我在想什么?”筱转头问.“你在想那天我们在三道河遇见的是什么?”筱这才想起,石家人在装鬼吓罗大胆时不可能同时跑到山下装鬼吓她们,“是三姑吧!”话出口她就知道不对了,三道河与令牌山相距很远,没有必要.欧阳说:“我问过了,三姑那时应该在和外婆她们唠话.”“那是什么?”“我也想知道.”欧阳说.“难道真的有鬼?”筱浑身一冷.欧阳却抬头轻轻说道:“明天会是个好天气!”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满天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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