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奥多还是走了，临走前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艾萨克，那眼神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圣武士可不会在乎他。

    伊文娜抛开弓箭，无力地坐在了雪地里。她捂着脸，哭得很伤心。尽管先挑衅的一方是精灵王子，不过看到她这个样子，圣武士的心里也很难受。

    “抱歉，我……”他看着少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没什么，艾萨克。犯错的不是你，我只是……”伊文娜站起身，哽咽着说道：“我想冷静一下，这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好的，注意保重身体。”艾萨克担心地看着她，然后点了点头。他目送着阿瑞斯陪着精灵公主离开，随后转过身对其他人命令道：“打扫战场，布置两倍的哨兵，今晚我们就在这里过夜。寒霜，我要你亲自负责警戒任务的安排，务必要做到滴水不漏。”

    “是的，长官。”寒霜略微鞠了一躬，然后带着光灵和轮值哨兵离开了。圣武士也没有闲着，他带着几名士兵，仔细考察了一下营地附近的地形。对于一名指挥官来说，这可是必不可少的工作。

    半个钟头之后，他又回到了营门空地。士兵们在热火朝天地翻捡着所有能带走的战利品。他走到一具无人问津的尸体前，问道：“这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报告长官，他就是敌人的指挥官。”站在一旁的人类士兵连忙回答道。

    “哦？”听到这个，艾萨克也来了些兴趣。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尸体，灰鹰的年纪看起来并不大，高达五阶的实力让他的相貌也颇为抢眼。单从外表上看，艾萨克完全无法把他和变态杀人狂联系在一起。

    “他脖子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圣武士用脚踢了踢他的尸体，然后问道。

    “似乎是被这个东西切开的。”一名士兵将捡来的金属圆盘递给了他。艾萨克瞥了飞刃一眼，却没有接过来。“竟然是刃弩，精灵就这么喜欢奇形兵器吗？你，搜查一下他的口袋，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

    士兵二话没说，立刻将灰鹰的大衣扒了下来。他从木精灵的身上找到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包括一本染血的日记、羽毛笔、墨水瓶、一小袋崭新的银币和一个施法材料袋和一个卷轴袋。

    “这两个袋子拿去送给寒霜，日记我还有些用。至于银币和剩下的杂物你们都分了吧。”圣武士随意地说着，然后又扯下尸体头上的护目镜：“还有这个，我也不客气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崭新的精灵银币，然后塞进了灰鹰的嘴里。

    “替我向树精问好，恶棍。”

    ……

    夜晚，艾萨克迟迟没有睡下。灰鹰选择的宿营地非常完美，山谷既避风又温暖。他跟寒霜打了声招呼，走出帐篷想一个人透透气。

    费奥多·银月是拜尔斯草原上赫赫有名的战争英雄，他是吟游诗人口中的西提尔伦之鹰、大名鼎鼎的游侠将军。和这样的人物对上，艾萨克不可能没有一点压力。事实上，和征战了一个世纪的银月王子相比，圣武士那两年的战场生涯确实也算不上什么。

    而且费奥多还提到了玛尔多斯——玛尔多斯·血手，这个名字艾萨克同样也很熟悉。他是兽人部落的高阶督军，拜尔斯王国军的主要对手，以狂暴的进攻和血腥的大屠杀而闻名。

    最关键的是他的身份，这是除伊文娜之外，艾萨克所知道的第一个进入新世界的五大势力高层。圣武士能感觉到各个势力对于新世界的关注度在加大，而他和伊文娜必须要抓紧时间，争取在他们站稳脚跟前拥有最基本的自保能力。

    圣武士感到有些心烦意乱，他避开了明亮的营火和乱哄哄的人群，想去更远些的地方静一静。艾萨克想起了白天勘察地形时，看到营地的东侧有一条封冻的小河。想到这里，他干脆离开了营地，独自一人走进了冰雪覆盖的荒野中。

    今晚的月色非常明亮，北风一扫白日的阴霾，露出了天鹅绒一般的深蓝夜空。月光直射在雪地上，将周围的一切都照得通明雪亮。艾萨克没费什么力气就到了目的地，但他没想到这里早就有人捷足先登。

    伊文娜靠着一颗河边的干枯柳树，环抱着双膝席地而坐。少女银白色的长发一直垂落到地面上，和天上的月亮相得益彰。圣武士缓缓地走近，听到她哼着一曲不知名的小调。少女没有唱出歌词，但艾萨克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哀伤的意味。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也不怕着凉。”骑士解下外套，轻轻地为公主披上。

    “我好歹也有准三阶的实力评级，还没有你想得那么不济。”听到脚步声后，伊文娜警觉地回头望了一眼。而当她发现来者是圣武士时，又将视线移回了反射着月光的冰冻河面。“你呢？睡不着？”

    “嗯，在想你哥哥和玛尔多斯的事。”

    “没什么好想的，我了解哥哥。在玛尔多斯死去之前，他是没有心思对付我们的。”

    “伊文娜。”

    “嗯？”

    “白天的事……真是对不起。”

    “没什么……那是他自作自受。”提起白天的事，精灵公主明亮的双眸黯淡下来：“只是……希望以后能与他和好吧。”

    “会有机会的，能看出他很疼爱你呢。”艾萨克安慰着她。

    伊文娜摇摇头，说道：“那家伙虽然是个笨蛋，不过从小就特别记仇。这次我让他丢了这么大的面子，估计他现在已经恨死我了。”

    “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西提尔伦之鹰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圣武士叹了口气。

    “没什么好奇怪的，费奥多在古精灵语里的意思就是‘宿敌’，鸦母的预言早已揭示了他的性格。”

    “什么预言？”艾萨克有些疑惑地问道。

    “精灵名字的预言。”精灵少女回答说：“每个精灵在百岁成人礼之后，都会用古精灵语另取一个名字。一般的民众都是自己决定名字，不过王室和贵族都会请求鸦母代为取名。”

    “鸦母？”

    “嗯，太阳神的从者，‘伊格斯瑞尔’的三位半神守卫之一。”伊文娜点头说道：“她同时也是著名的预言家。”

    “所以说费奥多所说的‘残暴之人’和‘伊莲’……”

    “阿瑞斯的出身……有些复杂。他的名字并不是鸦母所取，而是他自己选择的。”说道这里，伊文娜的脸色突然红了一下：“至于伊莲……那是我的乳名……”

    艾萨克嗤嗤地笑了起来：“所以伊文娜今年到底有多大呢？会不会对这个名字感到不习惯？”

    “还好吧，”她低下头：“女士的年龄可是秘密……”

    “说说看，我很好奇呢。”圣武士故意把话题引开，他想让精灵的注意力从那些不开心的事上转移开。

    “一百……零一岁……”

    圣武士的笑声更响亮了，到最后他甚至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你……不许笑！”

    “抱歉……噗噗噗……可是……果然是刚过成年礼的小女孩啊。”

    “真是，找打！”

    少女站起身，追着圣武士到处乱跑。两个人追逐嬉闹了一阵，直到筋疲力尽之后才又坐回到河边。

    “所以今后有不开心的事就说出来，一个人躲在野外唱歌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少女点点头，然后却又摇了摇头。她的声音依然带着些悲伤和迷茫：“‘伊文娜’在精灵语的意思是‘羽毛’，我想鸦母已经预见了我漂泊的一生。艾萨克，我……是不是注定要无家可归了？”

    圣武士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少女柔顺的白发。

    “傻瓜，我想鸦母的意思是指你长大后会像羽毛那样温柔可爱吧。”

    伊文娜的脸颊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她感到自己浑身僵硬，心脏更是不争气地跳动起来。而艾萨克还毫无察觉，他看着月亮，然后许下了自己的承诺。

    “我会帮你种下世界树的，伊文娜。它必定会成为两族间友谊的见证，抚平战争带来的伤口，弥合歧视与怀疑。到时候，我还会为你在树冠上建一座宫殿。那一定会是一个温暖华美的新家，四周树藤环绕、鸟雀啁啾——”圣武士回头看向少女，却惊讶地发现她的眼中早已蓄满泪水：“你怎么了？”

    “没什么。”离家的精灵公主揉了揉眼睛，竭尽所能地挤出一个笑容：“我有些困了，送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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