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四章 生意上门(下)
八月十五,中秋节,举国欢庆。
无所事事的李昊跟着自家老头子去了皇宫,中秋之夜,李二要大宴群臣,这个面子怎么也要给足,就算有病在身也必须去。
当然,更主要的是,难得见一次回头钱,李昊打算借机好好吃一顿,最好能把李二吃到肉疼。
嗯,虽然有些异想天开,不过这并不耽误李昊将自己饿了一整天。
夜色下的太极宫灯火通明,恢宏的宫殿被各式彩灯照射的流光溢彩。
文臣武将放下了以往的成见,彼此间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三五成群结伴而行,时不时还会品评一下宫灯的好坏。
李昊自然不会混到老货中间去自找没趣,尽管以他现在的官职的确有资格混入其中,可俗话说的好,宁为鸡头不为凤尾,他一个小年轻混在老头子中间,哪有穿着绯袍混在一群蚱蜢绿中间来的畅快。
转头向左看看,长孙冲绿油油的;再向右看看,程处默还是绿油油的;回头看看,杜构、李震、柴令武等一群人依旧绿油油的;再低下头看看自己,好家伙,红的发紫,优越感油然而生。
这狗东西,就特么是来炫耀的。
长孙冲等人如何看不出李昊的想法,索性满脸嫌弃不去搭理他,哪怕他主动开口,也是无人搭茬,权当此人不存在一般。
可是以李昊的面皮来说,根本不会在乎这些,反正是纨绔们走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一身绯袍站在众人中间宛如鹤立鸡群,好不得意。
行行复行行,前面老家伙们已经陆续进了大殿,等到李昊他们这一伙小年轻的时候,里面基本已经没有位置了,站的靠前的几人甚至还看到有几个五品官已经坐到了门槛上。
这个时候绯袍的作用便体现出来了。
只见李昊脚步丝毫不停,越过众人来到大殿门前,拍拍堵门的那几位,大拇指朝身后比了比:“你们几个,后边去。”
堵住大门的几位原本还在庆幸,陡然听到这么一句,眼一瞪回身便准备骂人,结果刚一回头立刻被一团耀眼的红光刺的两眼生疼。
这尼玛不是玩儿人么,你一个三品大员咋还出溜到后面去了呢,现在大殿里面都排好坐位了,你这一进来,岂不是所有人都要往后挪?
不光几个五品官有些上头,门口伺候局儿的太监也是一阵头大,不让李昊进去吧,于礼不合,可让他进去吧……,岂不是要得罪一大批人。
而李昊却不管这些,顶着一身绯红官袍,抄着手就往里挤,挤到前面也不说话,你让坐我就继续往前,不让坐我就往你身后一坐,无耻中带着混不吝,典型的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众人很是无奈,毕竟一会儿皇帝陛下就来了,若是被皇帝看到三品官员被挤到四品、五品身后坐着,哪怕不会当面训斥,少不得也会将前面之人记在心上。
便是这样,李昊一摇二晃不知不觉便混到了大殿中央区域,在一大群穿着绯袍的老货身后找了个位置坐了下去。
屁股刚沾到垫子,排在他身前的老货一声冷笑,开口道:“小子,如此张扬就不怕回去之后你爹削你?“
“牛叔,小侄天大的冤枉,当着这么多前辈叔伯的面,我哪儿敢张扬啊,还不是那些人非要把我推到这边来,否则我一个小年轻跟处默、长孙冲他们呆在一起多舒服,何必到前面来受气。”
李昊委屈的叫起撞天屈,丝毫不把牛进达的话放在心上。
牛进达哼了一声,倒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岔开话题道:“小子,那个王玄策是怎么一回事儿,听说他是你的弟子?”
“对啊!”李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牛叔,这事儿您不说我都忘了,王玄策那小子一去不回,不是被你给扣在松州了吧?”
牛进达撇撇嘴:“借来用用而已,又不是不还给你。再说,在军中锻炼一下对他也有好处。”
李昊一听就急了:“可他现在是太子府的人。”
牛进达满不在乎:“首先他是大唐的人。”
得,说不通了。
跟着李二打天下这帮子骄兵悍将,就没一个讲道理的,好东西进了他们的手里,那绝对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可怜我的玄策徒儿,是为师害了你啊。
李昊幽幽叹了口气,闭目不再言语,肚子好饿,为什么李二还不来,饭点都过了好么,啥时候上菜啊。
时间推移,不知过了多久,大殿上忽然为之一静。
耳听得一个熟悉的尖细嗓音高叫着:“陛下驾到,群臣恭迎。”
‘轰隆’
所有人都同时站了起来,向高高的御阶之上行礼:“参见陛下。”
“众卿平身!”台阶之上,李二迈着八爷步,缓步而行,目光自下面群臣身上扫过,眼中满是欣慰。
待到所有人都坐了,另有一批人站了起来,对着刚刚坐下的李二再度行礼:“外臣,参见天可汗。”
这一批是来自西域的使节,有各国国主,也有王子,占了大殿上约十分之一的位置,行礼之后未得李二的旨意,全都弯着腰,不敢抬头。
伟大的李二陛下这会儿笑的眼都眯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大手一挥道:“诸位平身归坐吧,今日是八月中秋,大殿之上无君臣之分。另外,诸位的心意朕心领了,不过朕乃是大唐的皇帝,又岂能做什么可汗。”
“谢陛下!”西域各国使节谢了恩,这才纷纷归坐。
只有来自吐谷浑的伏允依旧留在大殿中央,怀里抱着一个盒子,恭恭敬敬往地上一趴:“启奏陛下,臣有西域诸国共同进献的宝物一枚,望陛下笑纳。”
李昊坐在下面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看那盒子的大小尺寸,别人或许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但他几乎百分百可以肯定,那是一枚印玺,刻着天可汗字样的印玺。
李二虽然表面上不承认自己是什么天可汗,但凭着先知先觉,李昊清楚的知道李在今后发给西域诸国的国书之上,每一份加盖的印章全都带着‘天可汗’字样。
从这一点判断,李二如今并不是不想做什么天可汗,只是拉不下面子罢了。
也正是基于这一点,李昊对于不远处那些正在向自己频频侧目的西域各国王子们并无反感情绪,甚至在某一时刻他还巴不得李二快点宣布宴会开始,自己也好找机会与对方好好聊聊未来的西部大开发。
李二高高在上,在他下手坐着的是太子,再下面是长孙无忌、杜如晦、房玄龄等人。
此时见伏允不肯下去,执意要献上礼物,李二自然不能失了礼数,只好命林喜下去将礼物接了,这才首先举杯,缓缓说道:“中秋是团圆的日子,也是举国欢庆的日子,诸位臣工,请举杯。”
殿上众人的酒盏中早在李二出现的一刻已经被无数宫女斟满美酒,此时听李二放言,立刻举了起来:“愿吾皇陛下,创千秋伟业,开万世太平!”
“朕,愿与诸君共勉,饮胜!”
“饮胜!”
本以为李二会长篇大论,结果没想到,三言两语便结束了战斗。
李昊举杯一饮而尽,甜丝丝的葡萄酒味道还不错,估计是陈酿。
一杯酒下肚,大殿上热闹了起来,跟着李二打天下的杀坯们一个两个喝的脸红脖子粗,程咬金跟尉迟敬德甚至还脱光了膀子在大殿上玩起了摔跤。
文官们也放下了架子,红酒白酒渗着喝,一边喝还不忘替红着眼睛抱在一起的程咬金和尉迟敬德叫好。
这帮老货,估计跟自己打的是同样的主意,宫廷玉液酒,不喝白不喝,喝了也白喝。
看着殿上百态,李昊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与美食的搏斗之中,左手鹿腿,右手熊肝,时不时再来一口美酒,不多时已经混了个肚儿圆。
“李候好雅兴,怎么地不去与场上乐乐?”
身边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人,牛进达那老货不知跑哪儿浪去了,接替他的是吐谷浑伏顺。
“国主才是好兴致,怎地不在那边与同伴共饮,却跑来找我这吃货闲聊。”放手啃的差不多的鹿腿,净了净手,李昊慢条斯理的问道。
伏顺苦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李候若不嫌弃,聊聊如何?”
“聊什么?”李昊反问。
眼下西域诸国使团已经跟李二见过面了,按说接下来的事情应该与他再无关系才对。
伏顺扭头向西域使团方向看了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面色一正:“李候,不知你是否有意与我西域诸国做上几笔生意?“
“做生意?我?”李昊有些意外。
没想到,自己还没去找他们,这帮家伙竟然来找自己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酒香不怕巷子深?
伏顺坦言道:“正是,李候在商业上的天赋,小王深感佩服,很想与李候合作一次。”
“为什么?这朝堂之上比我李家有势力的家族还有许多,比如长孙家,比如柴家,再比如那边的工部武尚书,为什么一定是我呢?”
事有反常必为妖,李昊突然间不是那么急着去开发西域了。
毕竟他自己主动去开发是一回事,而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又是另外一回事。
伏顺此时却摇了摇头,苦涩道:“李候玩笑了,长孙仆射的确在大唐很有背景,可就是因为长孙家背景太大,所以让小王觉得很不踏实,生怕一个不好也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李昊打了个哈哈:“呵呵……,国主,你这么说话,就不怕被长孙仆射知道了与你为难?”
伏顺却盯着李昊,面无表情道:“小王相信李候不会将这件事说与长孙仆射。”
“那好吧。”李昊并未继续在长孙无忌的身上夹缠不清,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问道:“既然国主想要做生意,不知是什么生意呢?”
“吐谷浑的牛羊,高昌的白叠子,于阗的美玉,这些生意都可以做。”
李昊瞬间反应出一个问题,脱口道:“国主,你们这是打向我大唐倾销么?只出不进?“
“什,什么倾销?”伏顺愣了愣。
倾销的概念别说对于吐谷浑,就算对大唐都是一个极陌生的词汇。
在这个经济还停留在以物易物的时代,倾销与反倾销的概念实在太过先进了。
李昊并没有给伏顺科普的意思,不知道就不知道好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顿了顿,李昊开口道:“这些生意要做没问题,但是我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必须由我方主导,近期我会联系一些人,成立一个独立的商户对西域各国进行投资,货物的价格必须由我们掌控。”
伏顺担心道:“这,这怎么行,如果你们压低价格,我们岂不是要一亏到底?”
李昊摆手打断伏顺:“放心,你们不会吃亏的,过几天我会草拟出一份计划书,到时候大家可以坐到一起详细讨论一下。”
真是这样么?真的不会吃亏么?
伏顺并不能确定。
对于李昊他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此人极其聪明。
至于什么长安第一祸害之说,不过是外人加强给他的恶名,也是他用来掩饰自己的障眼法罢了。
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伏顺的身边立刻围上来许多人,向他打听起这次谈话的内容。
伏顺没有任何隐瞒的说了,最后叹了口气道:“李德謇是一个聪明人,我不知道这次找他做生意对我们来说是对还是错。”
“至少不会吃太大的亏。”久未出言的伏允突兀说道:“你们也不要总想着发财之类的事情,其实与大唐这些高官做生意最大的好处不在乎赚了多少钱,而是在于有了一个强大的靠山。
在这些靠山没倒之前,就算是上面坐着的那位,也不会轻易去动西域。
因为,他们损失不起如此庞大的资金来源,那些大唐的贵族们也不可能允许他们的皇帝断绝了他们的收入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