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三章 这一章叫啥名呢?
岐州府,阎飞白立于渭水之畔,望着涛涛渭水,心中说不出的舒畅。
李昊扎根岐州长达数月之久,若说老阎没有压力那是不可能的。
同僚的排挤,家人的质疑,在这场大雨没有落下来之前,巨大的压力几乎让阎飞白喘不过气来。
不患寡而患不均是人的天性,关中大地在世家的影响下,官场上几乎默认了积极的消极抵抗态度,不管李昊有什么样的举措,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这样的情况下,阎飞白便成了所有人中的异类,许多往日的好友都来信谴责他立场不坚定,还有人来信以断交威胁。
总而言之一句话,老阎的日子过的苦啊!
可是他又没办法对李昊实话实说,只能日复一日的忍着,盼着万一哪天老天开眼,给点面子下点雨,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是的,阎飞白并不相信李昊的预言,什么大雨,什么洪灾,扯蛋都没见过这么扯的。
但事实胜于雄辩,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贞观三年秋的一场大雨如期而至,在收到关中洪灾的消息之后,阎飞白暗道一声运气的同时,也为其它州府的百姓鞠了一捧辛酸泪。
阎飞白身旁,王家主,郑家主,李昊并肩而立,面容严正,眉头紧锁。
关中洪灾的事情这个时候已经传到了岐州,有几个距离比较近的州府甚至已经派来救援的使者,希望在这关键时刻岐州府的同僚能够放弃往日成见,伸手拉兄弟一把。
不过……。
“小公爷,明日老夫便要回长安了,以后有什么能用上老夫的地方,只需一纸书信便可。”王家主在沉默良久之后,终于开口。
郑家主随后亦道:“是啊,小公爷,老夫也需要回去了,久不在长安,家里也不知闹出什么乱子来没有。”
“嗯,都回吧,反正你们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李昊从随身的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烟卷点燃,吸了一口道:“不过,长安眼下可是多事之秋,你们回去之后可要当心啊。”
当心什么郑、王二人无比清楚,不外乎是其余五大家族罢了,毕竟这次他们做事有些不地道,或明或暗把另外五家坑的不轻。
王家主发出一声悠然长叹,对着李昊拱拱手:“多谢小公爷提醒,不过我们两家也不是怕事之人,若有人真觉得我们好欺负,倒是可以来试试。”
李昊见说,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与两人对视一眼:“王家主如此有信心,在下静候佳音。”
郑、王二位家主人脸上亦露出一丝心照不宣的笑容,想到之前与李昊商量的事情,不约而同仰天大笑:“哈哈哈……”
良久,笑声渐敛,郑家主也不管一脸懵逼的阎飞白,自顾自说道:“小公爷,大恩不言谢,日后凡有所需,郑家必然全力以赴。”
郑、王两家都是世家,郑、王二人又都是家主的身份,阎飞白很清楚这种人轻易不会允诺别人什么,可只要答应了,就算遇到再大的困难,也不会反悔。
换句话说,此时他完全可以将三人之间的对话理解为结盟。
钱财而已,真有这么大的威力么?应该不是,这三人之间应该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他们不说,阎飞白也不好问,只能在一边笑着道几声‘恭喜’。
待下了河堤,郑、王两位家主直接返回长安,李昊则与阎飞白一同回了岐州府城。
如果没猜错的话,估计李二那边让他回京的旨意不日就会抵达,李昊也要为回长安做准备了。
岐州府城中,卫鸿达这几日一直坐立不安,因为李昊的存在,这次洪灾并未影响到岐州,但从其它州府传来的消息却不容乐观,就他所知仅渭水就有数道大堤绝口,洪水肆虐之后怕是少不得会有大疫。
可是偏偏李二调李昊进京的旨意迟迟不到,弄的他也只能留在岐州,空有一身力气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对此,李昊表示很不理解,可又不好说什么,面对几乎快要疯魔的卫老头儿,只能想办法开导:“卫叔,您老能不在我跟前转来转去么,我这头都被你转晕了。”
“那就快点给陛下上书,你好歹也是堂堂的三品开国县候,关中发生了如此大的水患,你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卫鸿达黑着老脸,手指几乎戳进李昊的鼻孔。
李昊努力向后仰着头,咕哝了一句:“是从三品,不是三品,中间差着一级呢。”
老子是在跟你讨论品级的问题么!卫鸿达气的狠狠一挥衣袖:“少给老夫来这套,你说,你给不给陛下上书请调回京,你要是不上书,老书亲自替你写。”
李昊向后退开两步,把头摇的飞快:“我不写,我一从三品的县候算什么呀,人长安城那么多大佬,上有一品国公,下有六部主事,我一个小年轻逞什么能。”
“放屁,天下兴望,匹夫有责,你有这能力你不上谁上。”
“爱谁上谁上,反正我不上。”李昊转身往门口台阶上一坐,把头往边上一扭。
“你……”卫鸿达被气的吹胡子瞪眼,气咻咻指着李昊:“你信不信老夫这就上书弹劾你。”
一个脾气倔,一个混不吝,一老一少正僵持着,李昊身后的房门忽然打开,红拂冷笑走了出来:“卫老儿,你好大的威风啊,上次你弹劾吾儿老娘还没找你算帐,给你脸了是吧?”
卫鸿达看到红拂脸色不由一变,强撑着道:“卫国夫人,请注意你的言辞,李候年纪还小,你不要让他误入歧途。”
“误入歧途怎么了,德謇是我儿子,只要老娘在一天,就不能让你这样的人欺负了他。”红拂上前几步,将李昊挡在自己身后,轻蔑道:“姓卫的,老娘提醒你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等你什么时候有办法能够治理得了旱灾、水患,再来我儿面前说教吧。”
“你,你……”卫鸿达险些被没被气的背过气去。
迎着卫鸿达的手指,红拂不退反进,一字一顿道:“卫鸿达,你再胡乱用手指人,信不信老娘把你那对爪子掰折。”
老娘威武霸气,躲在红拂身后的李昊看着卫老头儿被逼的步步后退,老脸几乎快要涨成猪肝色,心中不由为老娘暗暗喝彩。
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虽然这样说对老娘有些不敬,不过……大家领会精神好了。
卫鸿达这个憋屈啊,你说你堂堂一品国公夫人,怎么可以如此粗俗,张口老娘,闭口老娘,老夫明明比你年龄都大好不好。
当然,要是换成一般的国公夫人,老卫倒也不惧,大不了引经据典驳斥一翻也就是了。
可红拂是一般人么?当年打仗的时候卫鸿达可是亲眼见过红拂跟在李靖身边杀人不眨眼的样子,因为他毫不怀疑面前这娘们儿真能把自己的手给掰折喽。
如果真发生这样的情况,那自己这张老脸可就丢尽了。
思前想后,老卫连句狠话都没放,气鼓鼓的拂袖而去,找地方生闷气去了。
李昊见卫鸿达被老娘三言两语给气走了,屁颠屁颠凑上去:“娘,您真厉害,估计卫老头儿以后再也不敢来了。”
“臭小子,亏你还是老娘的儿子,竟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老头儿欺负成那样,丢人不丢人。”
戳戳戳……。
李昊尝试着躲开,奈何老娘动作太快,不管他怎么躲,依旧无法躲开红拂的手指,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认命般低着头:“娘,那您要我怎么样,卫老头儿都那么大岁数了,难道我还能跟他动手不成。”
“动手怎么了,下次他再敢动你,你就削他,出了问题老娘保着你。”
“咳咳……”李昊干咳几声,决定不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娘,我估计过段时间陛下的旨意就要下来了,您要是没啥事就先回长安吧。”
“怎么,觉得娘烦了?老娘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孝的东西,这才几天,就觉得娘烦,这要是以后娶了媳妇,非把娘给忘了不可。”红拂眼一瞪,戳。
“哎呀,不是,我这不是觉着我爹一个人在长安怪,啊,疼,怪可怜的么,所以吧……”一句话没说完,李昊觉得自己都快要变成释迦牟尼了,三两步跳出老远:“娘,您别戳我了成么,总之我以后会一直娘下去的,这样行了吧。”
一直娘下去,这种一千四百多年以后的梗红拂是不知道了,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哼了一声收回手指:“好吧,既然你觉着娘在这里烦,那娘就回去好了,你若是有什么事记得往家里送个信,另外往后天气越来越凉了,要记得加衣服,还有……吧啦吧啦……。”
尽管红拂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性子,但涉及到儿子,母爱依旧占了上风,临行前光交待冷暖问题就啰嗦了半个时辰,接着又嘱咐李昊按时吃饭,不要去危险的地方等等。
等到她离开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被老娘拉着叮嘱了一个晚上的李昊顶着一对黑眼圈去城门口送行的时候,又被拉着好一顿说,回到驿馆已经是正午时分。
实在困的不行的他,啥也不顾了,一头扎到床上直接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长安,太极宫。
李二拿着一份奏疏,一字一句的看着。
面前,李承乾拘谨的站着,身后是换上一身六品官服的马周。
良久,李二将奏疏放下,抬起头,目光越过李承乾:“你就是马周?”
“回陛下,正是微臣。”马周有些紧张,鬓角隐隐有汗珠落下。
此时他面对的可是大唐最有权力的人,一言定生死,说不怕那是假的。
李二点点头,指着桌上的奏疏道:“这个,是你写的?”
马周犹豫了一下,迎着李二的目光,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是微臣的老师指点微臣的。”
“你的老师?是哪个?”李二诧异的问道。
刚刚那份奏疏里面写的是关于如何治理水患的问题,不同于以往那些乱七八糟夸夸其谈的奏疏,这一份条理清晰,目的明确,可操作性很强。
凭李二的经验,他可以肯定这不是那种读死书的书呆子所写的,能写出这份东西的人一定有过在地方上历练的经历,而且还是那种干吏。
可大唐如果有这样的能人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
马周,李二搜肠刮肚想了许久,也不记得自己听过这个名字。
所以他很好奇,马周的老师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教出这样出色的学生。
“回陛下,学生的老师是三原县候姓李讳德謇。”马周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掩饰语气中那份崇拜,尽管从年龄来说,他完全可以给自己的老师当大哥。
李承乾从未想过马周这个李昊推荐来的年轻人竟然是他的学生,闻言不由诧异的扭头看了他一眼。
李二同样没想到答案竟然是这个,怔了怔摇头失笑道:“好吧,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不过,既然你是三原县候的学生,以后可以好好上进,不要辜负了他对你的期望。”
马周认真的俯身行礼,郑重道:“诺,微臣谨记陛下教诲。”
不管是马周还是李二、李承乾,谁都知道李昊既然能指点他治水的方法,那就一定不缺治水的办法。
之所以自己不出面,反而举荐马周,目的就是希望他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嗯。”李二很满意马周的谨慎态度,点头道:“既如此,今后你便跟在承乾身边,做一个太子洗(xian三声)马吧,好好辅佐太子。”
“诺,微臣谢陛下恩典。”
太子洗马,从五品下,对于马周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要知道天子脚下的京县县令(长安、万年两县),也才是正五品的官职,而他此时却是从五品,虽然说实权不大,但将来若是外放,少不得再提上一级,到时候一个下州刺使是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