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龙也不知道该从何说，他站起来来回踱步。
    “马总，很多事我自己也不确定，但有一点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您，以供参考。”
    “你说。”马画藤坐在那儿，正对着夜玻璃窗外，夜晚的黑暗。
    “温晓光从来不是想一出是一出的那类领导者，也许我们不知道饿了么的价值所在，但他一定是有一个整体的逻辑在的。”章小龙回忆着接触时的那些细节，“比如说，很早的时候，他就有预料到运营商会给他增添阻力。”
    小马眉头沉下来，“一言以盖之，他不仅不是随意会犯错的人，而且通常做的选择都很对。”
    “所以收购饿了么，一定有原因。”
    “学习我们向其他领域导流么？”马总想不通。
    不怪他想不通，因为‘钱包功能’这个模块是缺失的，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串联不起来一个整体的图景。
    说完确定，章小龙就说不确定的。
    “导流是肯定有的，这是社交软件的核心，那既然本质相同，有所区别的就是导流方式了。”
    马画藤道：“但这始终和饿了么是联系不到一起的。小龙……”
    “马总，”章小龙打断了他，“我想这个问题，倒不是从具体的事去想，我是在试图理解，他准备要为微信做出什么样的改动。”
    “有思路吗？”
    章小龙摇头，“至少也得做出点什么才好理解，现在什么改变都还没有，完全没有方向的。”
    “没关系，原来你一直还关注着这事儿……”马画藤顿住，他其实想说要不要把人调到MM的开发小组去，不过想到原来是拒绝的很干脆的，而且这个项目组已经有人负责，空降一个人去摘桃子这种事……
    老板不是没权力这么做，但最好不要这么做，温晓光在团队中威望那么高都要考虑到这种忌讳。
    而且马总想到值此关键时刻，公司需要团结，还是不要搞的鸡飞狗跳的好。
    任何一个领导者都会和他选择一样，某个个体再厉害，也不能因为它伤害到公司的团结氛围。
    1号越来越近了。
    圣诞节的欢快氛围他们也一点儿都感受不到。鹅厂今年的年底与去年的年底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状态。
    温晓光也没有过洋节的毛病，他的工作也很多。
    今天还要和李一丹一起见一个人，一个很关键的人，但鲜少有人听过他的名字，他叫王越。
    这是个极普通的名字，但后来他公司的产品我们都用过。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当你用手机支付的时候，你可以扫店家的二维码，或者让店家拿扫码枪扫你，又或者有一个精巧的小白盒，侧面上写着‘支’或者‘微信支付’，那个就叫意锐小白盒。
    移动支付的确是支付宝和微信推动的，但他们两家是软件公司，不生产硬件的。
    所以其实很多人忽略了，在线支付还有一个关键人物，就是王越，意锐小白盒在手机移动支付领域的市场占有率大约可以达到60%，二维码就是他带给我们的，二维码也是最安全的在线支付方式。
    然而在2010年，这家公司基本处于破产倒闭的边缘。应该是2013年之后，微信开始出了个‘扫一扫’的功能，然后主动推动二维码的发展，王越和他的公司才重新获得了生命力。
    至于现在么……
    反正温晓光找到意锐这家公司的时候还挺唏嘘的，王越和他的团队坚信未来手机端的二维码扫描可以快速的连接人和物，但他们‘来早了’，O2O的商业场景变为现实实际上是要到2012才真正开始。
    他们在2007年就推出了产品，那时候手机屏幕太差，还只能给产品装上价格不菲的摄像捕捉设备。
    然而不走运的是，2008年金融危机的到来，使得刚刚获得投资的意锐断了资金来源，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撑到现在，高管都走了好几个了。家里人问起来，都不好意思说是开公司的，这公司还喘不喘气有时候自己都不清楚。
    王越是典型的宽脸，东北老爷们，坐在李一丹和温晓光面前，情感澎湃的他甚至就要哭。
    “王先生，您冷静一点……”李一丹感觉到有些轻松的滑稽。
    “没关系。”温晓光倒是愿意等待这几分钟。
    王越赶紧擦了擦脸，“对不起，我实在是……”
    他没说出口，吸了吸鼻子，说道：“我从2002年从日本回来就开始在做二维码这个事，对于很多人来说，手机二维码应用是个新生儿，但我已经陪伴了它9年了，朝夕相处！”
    “公司还在吗？”温晓光问，他现在还真有些怀疑。
    李一丹挠了挠脑门，老板您看您这问题问的。
    “在的，在的。”王越点头像拨浪鼓，“我今天还带来了产品，你看……这就是RC523、”
    好家伙，他真从包里拿了个东西出来，温晓光一看顿时眼睛一亮，还真的有点像是小百盒呢，白色主体，方形扫码框，还有弧线腰身，只不过扫码框边缘很大。
    “支付用的？”温晓光略有兴奋。
    王越说：“现在还做不到，主要是卡券核销。”
    温晓光脸色一拉，“啥意思？”
    “就是……比如说电影院的票，可以扫码检票，还有车站之类的。”老王吓的心都一沉，那脸拉的也太快了。
    “RC523这个名字不好，”温晓光看了两下之后又放下了，“念着就难念，念完了还不知道啥意思，你们当时咋想的？跟陈年那个生于1984有点相似，523这数字选的莫名其妙的。”
    王越：(?_?)
    “这个……当然是可以改的。”
    名字嘛，小事情。
    “改成叫小百盒吧，通俗易懂，另外，我们会尝试着推广二维码，一步步来，能不能先给每一个用户出一个二维码？”
    王越看了看另外一个大佬，李一丹似乎也有些迷。
    “温总，什么叫给每一个用户一个二维码？”
    温晓光掏出手机来，打开微信到‘个人信息’这一栏，“这里微信号的下方，我希望能做一个二维码的名片，这样在相互加好友的时候，扫一下这个名片，就能添加到这个人，”
    “扫……扫一下？”王越眨了眨眼睛，
    “对，手机扫一下。”温晓光觉得他们脑袋浆糊了，“你不是梦想手机的二维码支付吗？不给每一个人一个二维码，你让人和人之间怎么互相支付？”
    李一丹瞬间恍然，“喔，是啊！如果只是通过好友转账的话，个人倒还好，商家总不能收一次钱就加个好友吧？那就没有推广意义了，反而让支付更麻烦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俩还傻乎乎的呢。
    “可怎么扫呢？”王越问道。
    “这就是我的问题了。”温晓光说，他想了想，1号这次是肯定赶不上了，至于往后还是得需要扫一扫这个功能，妈的，这玩意儿怎么搞呢，他得和搞技术的人沟通，看着手边的小百盒，他又讲：“光是核销卡券肯定不行，按照我刚才说的如果每一个用户一个二维码，这个东西只有扫码能收钱了，商家才愿意采购，意锐才能活起来。”
    听着简单，做起来肯定不简单，但王越充满了劲头和热情，他的眼神放着光一样。
    “至少我们有一个目标了！知道要往哪儿走！”
    其实最后的成功属于他们肯定并非偶然，2002年就开始搞了，就是再笨么，也得有些技术积累吧。
    所以温晓光倒也算有信心。
    只是从刚刚就开始谈了那么些，注资方案还没谈。
    李一丹拿起了事先准备好的材料，“温总，要不让王先生看看这个？”
    王越也不管那么多，拿过来就问：“在哪儿签字？”
    温晓光就看着他翻到最后一页咔咔咔的直接签了字。
    “我们东北人不整那些虚的，实话告诉您了温总，我这公司指不定哪天就关门了，我的谈判条件是0，你写啥我都签字，说白了我今天就是为签字来的，我都害怕你后悔完了再不让我签，那我真是白哭了。要是万一你下套侵吞我这公司，反正基本上啥也不剩了，你乐意就看着拿，意锐成微拓一个部门我都没意见，不过你要认真合作呢，我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你就瞧好吧，我肯定给你整明白儿的。”
    温晓光和李一丹都噗嗤笑了，这是混不吝不走寻常路啊。尤其李一丹，从业几十年，她头一次瞧见这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