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争酣歌 作者:久未饮酒

    第二十七章 剑，炸了

    那枯瘦少年一开口，却让徐正廷眉头一跳。

    口齿清晰，逻辑严谨，条理清晰，不似寻常人家应有的样子。

    遥想当初自己刚见师父的时候，那点简单的事，被自己叙述的前言不搭后语。要不是师父耐心，一点点用语言带着自己，自己根本无法完整的把事件描述清楚。

    说话人人都会，但表达是种能力。

    在法学院的时候，每天课业结束，师傅都会要求他们当众把今天学到的东西用十分钟时间简单陈述一遍。用师父的话说，学会了不代表能表达出来，能说出来不代表能当着人面说清楚。语言不但是一种沟通的工具，更是思想外在的武器。

    自己从上台就脸红，吭哧半天放不出个屁来，到不论面对几个师兄弟，还是面对全校上千学院都能侃侃而谈。甚至现在可以直接面对陌生人平静的讲法，这其中的过程有多难，只有自己清楚。

    这少年说话如此有条理，虽然不能排除天赋异禀，但也...徐正廷可不是大家族出身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当初被迫成为乞儿，没点灵活的小心思，早就饿死了。虽然脸上依旧笑容温和，心中却已绷起了一根弦。

    法家的核心思想就是人性本恶，以法束之。故而徐正廷不介意用最恶毒的心思揣摩别人，自己师父干的那些事，弟子们耳熟能详。这世上喜欢师父的人不算多，但恨他的人绝对不少。有些人也许奈何不了师父，却能趁着自己这些结业弟子经验不足，根基尚浅的时候，毁了师父的基业。

    少年口齿清晰，很快叙述完了事情的经过。

    案件简单说起来，和徐中庭幼年家中遭遇如出一辙。一个丧尽天良的纨绔子弟带来了一个家庭的毁灭，只不过这次不是女人造成的欲望，但也难逃贪嗔痴三毒。徐正廷哪怕心性极为早熟，哪怕接受了徐通敦敦教导，哪怕心中绷起了一根警晟，脸上的笑容还是渐渐隐去，冰霜般的杀意弥漫心间。

    这段似曾相识的经历，无疑是一把锉刀，再次狠狠的掀开了他那埋藏心底那段悲惨往事，血淋淋的往事。

    丰麦城不是小城，这里地处人族内域，毗邻怒江重要支流净沙河，是人族重要的产粮区，膏腴之地。远离战争的纷扰，又物产丰富，虽然名头上不及帝都以及几个都府，但在某些人眼中甚至比帝都都有名。

    稳定的环境，水道便利的交通，带动起来的是发达的商业。净沙河上川流不息的船队，送出的既有粮食，矿产这些笨重的货物，也不乏各种精美的奢侈品。这里不光是粮都，商都，安逸的生活带来了对美的追求，这里同样是时尚之都。顺着净沙河逆流而上，转入怒江，再顺流而下，月余间就能把大宗商品输送到繁华的帝都。而带回的除了帝都的特产，就是澜江城这些上游边境城市的战利品，那些遗族的材料。

    顺带一提，两大公会东领的分部当初就差点建立在这里，后来还是被魏云强令禁止，才建在了东领都府。但即便如此，这里的分会也规模庞大，气势丝毫不输东领都府的分部，就是可惜没有大师级坐镇，只能专精于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奢侈品，连件合格的神血武装都无法制造。

    当然了，有资格坐镇这么重要城市的人也非等闲。

    城主姓张，张月鹿的张，镇狱候张静月的亲弟弟，而且也是当年青帝麾下一百零八骑之一，可谓根正苗红的帝国贵族。另两个家族一个轸家，一个牛家，也是一百零八骑出身，在帝国的地位丝毫不亚于城主张家，和当初西领都府那十大家族是持平的。

    只不过这里是东领，有个镇狱候张静月，是张家的后花园，所以城主张静风面对其他两家，有着天然的优势。

    当然这是在外人看来，实际情况是当初镇狱候张静月建立东领都府时，计划的是建立一主一副遥相呼应的日月城，前后夹击，彻底控制住底下出口。这座副城也算他这个做哥哥的为弟弟谋的福利。

    可惜也算从人族崛起之战一路打过来的张静风，虽然在哥哥的庇护下，并未经历过多的残酷战争，但依然产生了厌战情绪。天下平定了，该享福了，鬼要去地下入口天天面对狰狞的遗族。

    张静风擅自越过他哥哥，找上青帝，求取丰麦城城主一位。青帝对这些功臣们还是很大方的，几乎有求必应，更何况这是张静月的弟弟。

    其实严格来说，镇海候奎矢是最早跟随青帝的，才是青帝的真正心腹。张静月原则上来说不是青帝的人，而是红莲皇后的手下。一开始青帝和红莲皇后打打闹闹的时候，张静月可没少和青帝的手下干仗。当然后来两人成就好事，红莲逐渐隐于幕后，张静月也就成了青帝的人。

    当然这点往事并不重要，出于对红莲皇后的尊重，原属于红莲皇后的这批人，青帝安排起来是要稍稍比自己的班底要优厚一些。只是一个城主罢了，青帝怎么可能吝啬。

    但当调令传到张静月手中，这位和红莲皇后一样，觉醒的朱雀血脉，性如烈火，眼中不揉沙子的大将怒了。

    人族胜利了么？胜了。天下安定了么？早呢！我们奋斗了近百年，终于有了点优势，正是宜将剩勇追穷寇的大好时机，彻底剿灭遗族，杀一个朗朗乾坤的大好时机。这是什么行为？逃兵！

    愤怒而蓬勃而出的朱雀烈焰，差点上演一幕大义灭亲的大戏。

    好在张静风虽然没觉醒朱雀神血，但是张家本身的张月鹿血脉，最善保命。其核心神通飞廉龙雀，善控风火二性，低空掠行，快似闪电，逃得一劫。

    但也从此兄弟二人反目成仇。张静月虽然由于青帝调令，不能再追究弟弟。但对逃兵的的厌恶，已经让他容不下这个弟弟了。同样，张静风也没想到哥哥真要杀他，后怕之余，也恨上了。

    之所以要详细说说这丰麦城的情况，实在是这少年案件虽然简单，但牵扯却不小。

    之前说过，工匠工会的大师都是堡垒出身。所以魏云发话了，谁敢贪图享乐，来这丰麦城。但是他们组建工匠工会不可能全是堡垒人，一方面需要人打下手，干点技术低，耗时长，又费劲的工作。一方面毕竟是个半官方的机构，不招人岂不奇怪。这些堡垒人需要大量的土著来掩饰他们的身份。

    但招人也不是随便招的，聪明好学是一方面，这个世界的特色神通，也是重要的考虑标准。其中最适合血脉首当其冲的就是之前提到的多宝猴一脉的成神者，觜火猴的血脉。这一族的神通白炎，金火双属，最善打造金属。其他的像胃家，女家善控土石，也很重要。还有鬼金羊鬼家，善操灵魂，也是打造神血武装时的好帮手。

    当然了主要还是觜家，毕竟武器装备还是以金属为主。觜家的白炎最善精炼金属，一些高手的手艺甚至比堡垒的工业产品还要精良，神通有时候确实不讲道理。

    这个少年就姓觜，其父曾经是工匠协会丰麦城分部的副部长，算是排名五六位左右的高层之一。

    当然这个丰麦城分部，建筑宏伟，人员众多，看似规模不错，但在工匠工会内部却是排名倒数的分部。工匠工匠，技术为王，连个大师级人物坐镇都没有，一帮学徒凑的草台班子，空有其表罢了。

    当然了，大师主要体现在技术的革新上，身为觜家人，又经过堡垒人一些简单的培训，制作普通兵器还是极为上乘的。

    但是这丰麦城地处内地，安稳的不得了，否则也不会引得张静风来此享福。这里的兵器消耗别说比边疆的那些城了，就算帝都，也是尚武之风，日常训练兵器消耗也极为巨大。但在这里，哎，虽说也有专心修炼的人，但整体风气，经商，赚钱，享受才是主流。认真修炼的被视作没出息的人，只能干商队护卫，挣点辛苦钱。所以打造兵器根本顾不住工匠工会的日常支出。

    至于说运出去卖，呵呵，无论帝都，还是边疆都是工会重点发展的地方，大师坐镇。你们这些学徒的东西，谁要啊。人家还不如收购点矿石，找有大师监工的学徒打造，可能东西差不多，但买的就是个安心。

    所以慢慢的，这个分部就走歪了，开始结合商人，利用精湛的技术，打造一些精美时尚的饰品，或者一些观赏作用远大于实用的武器。不但满足本地很多人的奢靡之风，还逐渐随着商会的足迹，作为一种时尚推向各地。

    这种做派自然和工匠工会的整体风气不合，这个分部也越发在内部没了地位。但是无所谓啊，赚钱就好，受当地风气的影响，这个分部的人丝毫不觉得赚钱有什么不对。

    觜叁，平民出身，一直三儿，三儿的叫，直到他七级了，有了觜姓。人们也开始尊称一声三爷了，他却一下子失去了修炼的动力。修炼太苦了，尤其是他这种平民出身，要资源没资源，要经验没经验。要想修炼，要么进入大家族，卖身为护卫，看运气，能从主人手指头缝里漏点资源。要么就去前线拼命。但是他这种七级了，却连凝练法宝的资源都没有，到了前线也是一个死。

    万幸，合适的血脉，让他混入了工匠工会。

    工匠工会的财大气粗，让他大开眼界。同时这种靠技术赚钱的安稳日子，也远胜上前线玩命。他也就潜下心来，好好的练技术。

    但是堡垒传下的都是些基础，再高端的就受控了。这主要是堡垒一边担心有些技术无法解释来源，一方面也不愿破坏这方世界的进程，希望看到这些工匠学徒能不能在现有基础上发展出这方世界特色的技术。堡垒的大师们由于知识太成体系了，有时候思想会被禁锢。所以也想让这些土著野蛮生长，看看能不能结出不一样的果实。取长补短，也许能进一步完善堡垒的机关学。

    现在盛行的神血武装，其思路就来自土著，被大师们完善罢了。甚至反过来影响了堡垒的具装。

    觜叁凭借自身的实力，和不算弱的天赋，基础学得很快。但是再进一步，就难了，那是属于真正天才的领域，不光要能力，还需要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觜叁显然不是这种天才，原本他的未来已经很明确了，干到底也就是一个技工，高级打杂。

    但是东边不亮西边亮，偏巧赶上丰麦城的分部挖人挖到了他这里。一开始只是被丰厚的报酬吸引，也是感觉这样混下去不行，就来了丰麦城。天赋这玩意儿，真不好说，这货由于自己不善打斗，也不愿打斗，搞武器没天分。但是让他搞那些华而不实的奢侈品，竟然意外的开窍。

    他最擅长打造的还是武器，但绝不是那种能用来战斗的武器，真要上了战场，怕是用不了两下就要损毁。但是华丽，惨无人道的华丽。受到了丰麦城贵族子弟的疯狂追捧，短短几年就成了分部的副部长，核心人员之一。生活也稳定了下来，娶了妻，生了子，除了名声在工匠圈里算是毁了，其他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满。

    要说他的得意之作，是一柄名为九龙夺珠的名剑。这柄剑消耗了足足九份七级材料打造，他甚至超水平的引出了一丝材料中的神通威力。

    此剑平时就异光流转，九条龙体你争我夺，组成剑体，堪称艺术品。一旦输入神力，激活了材料的神威，一颗多彩光球随剑流转，九条龙仿若活过来一般，争夺那颗光球，神异异常。

    这一柄艺术品般的宝剑，不但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声望，更带来了巨额的收益。这等神物，谁有资格拥有？几经竞价，最后被张静风的嫡子花费巨大代价收入囊中。

    能激活材料的神通什么概念？那是被工匠工会传的神乎其神的神血武装。

    那是几年前，神血武装刚被试制成功，只流传于少数帝国高层中，不像现在这么普及。张家自然有资格收到点风声，张静风这嫡子还以为自己利用信息差，赚了大便宜。

    但是神血武装是这回事么？更别提多种材料的混合更是刚刚才确定下来的，仅流传于大师们之间的最高端技术。

    整整九份材料，被粗暴的糅合在一起，不分君臣，不管生克，能打造出来已经侥天之幸了，当个艺术品玩玩也就罢了，真敢当武器用，谁敢保证效果。

    当这位张家嫡子在一场纨绔弟子的聚会上拿着这把剑显摆，非要和人练手时，剑炸了。九份七级材料的威力，虽然引发的方式有问题，折损了大半威力，但也不是这帮连七级都不到的纨绔子弟能够承受的。

    除了这个张家嫡子丧命当场，还有十数人被卷进了爆炸的威力中。最后结果包括这位张家嫡子，六死，五重伤，还有六人虽然也受伤但还算能恢复。这些纨绔子弟不但包括了丰麦城的三大家族，还有几个京都慕名而来的大家族纨绔子弟。

    事情闹大发了！

    第二十七章 剑，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