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斋鬼话 作者:鬼雨

    茫茫虚空中，有一个古剑星。

    这是一颗巨大的祖星，山脉连绵不绝，六山三水一分田，很多凡人住在大山里，生活十分艰苦。

    青松镇，方圆百里唯一的小镇，坐落于十万大山之中，紧靠沧浪河。贴着河边，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往外界。

    镇中央，有一座通天殿，看起来略有些破旧，但是依然很气派。

    早上，天刚黎明，便有一群孩童，站在通天殿外的广场上，每人一柄木剑，跟着一位年约三旬的道士练剑，不断发出“哈、喝”的声音。

    其中有一个孩子，只有六七岁，眉清目秀，练的格外认真。

    练剑一个时辰，这些孩子纷纷散去。

    有个小女孩用甜甜的声音叫道：“桑剑，大伙儿都走了，你为啥不走呢？快点儿走啊，我跟你一起回家！”

    桑剑闻言，将木剑搁在架子上，对着教剑的道士鞠了个躬，然后转身离去。

    那道士微微摇头，轻声叹了口气：“可惜了！我那师兄桑泉，原本是练剑天才，死得太早了！留下这么个孩子，孤儿寡母的，苦日子难熬啊。”

    桑剑的父亲桑泉，原本是青松镇少有的剑修，眼看就要筑基了，结果在五年前，领着大伙儿进山捕猎，不幸碰见一头虎妖，被虎妖给咬死了。

    小女孩名叫“林彤”，乃是桑剑的邻居，要去他家里学织布。

    桑剑的母亲叫“方琳”，是一位凡人女子，靠着纺线织布，勉强维持生计。

    桑剑回到家门口，听着母亲摇动纺车，发出吱呀呀的声音，一时犹豫，站住了脚步。

    林彤一蹦一跳的进了门，口里叫道：“婶婶，我们回来了！”

    方琳柔和的声音响起来：“阿剑，怎么不进来？是不是剑式没学会？不用急嘛，你刚去几天，跟不上别人，也很正常啊。”

    桑剑迈步进屋，盯着纺车和织机看了看，道：“娘，我下午要去练剑，能否将父亲留下的那口老剑，给我用一下？”

    方琳惊讶的望着他，道：“你一个小孩子，能拿的动吗？你用木剑不行啊？铁剑容易伤到自己。”

    桑剑道：“教剑的许师傅跟我说，要从小培养剑气，最好常接触铁剑。娘，我会小心一些，不会伤到自己的。”

    方琳站起身，从墙上取下一口剑，连着剑鞘递给儿子，道：“你试试，能不能平举，若能举起半盏茶的功夫，我就将剑交给你。”

    桑剑深吸一口气，举起长剑保持不动。

    半盏茶的功夫，很快就过去了，他还依然举得好好的。

    方琳道：“好了。娘说话算数，你好生拿着剑，别弄丢了。这口剑随你看起来破，却能卖十两银子呢。”

    桑剑道：“娘，我晓得了。”

    他将铁剑往咯吱窝一夹，出门往西走去。镇西头不远，便在大山的边上。

    他在山边走了走，发现有少年在那里练剑。

    他从旁边绕过去，走了半里路，看见一株碗口粗的黄杨木。

    于是，桑剑挥剑砍在树上，一连砍了数剑，将树砍断了。

    他爹留下的这口剑，乃是一件低阶灵器，用来砍普通的黄杨木，还是绰绰有余的。

    桑剑连续挥剑，削掉树枝和树皮，再将黄杨木砍成数段，剖开来，变成了一捆木材。

    他用树枝捆起木材，背在背上，往家走。

    他将木材放在院子里，随后花了五六天时间，做成一个新的纺车，还有也脚踩的织机。

    他这具分身，虽然还不到七岁，但他的本体乃是九阶仙器师，天下数得着的炼器大宗师，纺车和织机又是常见的玩意，只要多花点儿心思，还是能制出来的。

    刚开始的时候，方琳以为他在玩耍，并没有怎么留心。等到纺车渐渐成型，她仔细一看，不觉吃了一惊。然后，她又看见光滑的织机，按照儿子说的方法试了试，纺织的速度提升了三倍，她越发感到震惊起来。

    “儿啊，你怎能弄出这样精巧的机械？娘从来没见过这种样式！”

    桑剑只好再搬出“夜梦神人，传授秘法”的把戏，好不容易将母亲的追问应付过去。

    他原本不想显山露水，可是眼看着母亲起五更，睡半夜，实在太辛苦了，所以才忍不住出手。

    方琳纺织的材料，并不是棉花，而是一种苎麻，在水里浸泡，扯出细细的麻线，织出来的乃是麻布。

    桑剑从小镇周边，找来茜草、红花，放在捣臼中砸成泥，用来染布，将麻布染成红色；寻来姜黄、槐花、栀子，将麻布染成黄色；寻来紫草、紫苏，将麻布染成紫色；用马蓝制成蓝靛，将麻布染成蓝色。经过染色以后，母亲织的麻布，都能卖个好价钱。

    方琳问不出究竟，最后见怪不怪，也就不管了。

    桑剑一天天长大，十岁的时候，就能一个人进山，猎杀妖狼，拿到镇上去卖。

    虽然方琳不让他去，但是少年人有自己的主见，说再多也不管用。

    方琳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儿子会出意外，好在儿子渐渐长成十四岁少年，看上去跟成人差不多，也没有遇到太大的凶险。

    直到有一天，桑剑扛着一头斑斓猛虎回来，才让整个小镇的人震惊了。

    有人说，那头猛虎，便是咬死桑泉的妖虎！

    那可是妖兽啊！

    妖兽都是成精的野兽，不但聪明，而且来去如风，力大无穷！

    青松镇的周边，只有这么一头妖兽！更厉害的妖兽，据说都被仙人清理了！正因为有这头妖兽的存在，镇上的百姓才不敢深入山林，日子过得才这么苦。

    按照通天殿里道士的说法，十万大山中，有一片万寿山，方圆数万里，厉害的妖兽都聚集在那里，外面有些零散的妖兽，乃是仙人故意留下来的，想让百姓心存畏惧，才愿意进入通天殿成为修士。

    桑剑凭着一口破旧的灵剑，击杀了妖虎，说明这位年轻人实力强悍，应该到炼气后期了。

    又过两年，桑剑十六岁，筑基成功。

    他用麻绳捆绑树干，做成了一个很大的木筏，然后带着母亲，想要乘坐木筏，去下游的城市。

    林彤已经变成了身材苗条的少女，一夜没睡，哭红了眼睛，前来送行：“桑剑，你还回来吗？”

    桑剑摇了摇头：“不回来了！林姑娘，你多保重啊！”

    林彤哭喊道：“桑剑，你别走，好不好？我听说，这条河很凶险！很多人顺河而下，都被卷进漩涡里，再也回不来了！”

    方琳听得心惊肉跳，不过为了儿子的前途，她只能咬牙坐上木筏。

    桑剑道：“回去吧，我是筑基修士，就算遇到危险，也能从水里跳上来。”

    林彤眼看着木筏去远，眼泪不停的流下来，然而她心里明白，桑剑话中有话，他是修士，跟凡人不同，两人之间，不可能有结果。

    实际上，桑剑从来没有对她许诺过什么，只是他性格温煦，也不会开口拒绝小女孩的好意。

    桑剑催动木筏，漂过湍急的河水，绕过一个个漩涡，猎杀了十几条凶猛的鱼妖，沿途不断上岸，扎了好几次木筏，这才来到千里之外的“白石城”。

    白石城有十来万人口，周遭有一片小型的平原，三面环山，一面临水。

    桑剑在城里找个地方住下，将母亲安顿下来，然后他前往通天殿。

    这里的通天殿规模比较大，里面有一位元婴真君坐镇。

    相比于高高在上的仙帝而言，元婴的等级实在太低了。

    可是桑剑没办法，他必须脚踏实地，一步步往前走，否则会显得很突兀，无法接近通天教主。

    他白天在通天殿学剑，晚上回家里住，偶尔去山上狩猎。

    方琳已经不需要纺织维持生计了，但是人闲下来就容易唠叨，天天跟桑剑抱怨，应该将林彤带来做媳妇！

    “多好的姑娘啊，在我眼前长大的，有她陪着娘，日子才过的安稳。”

    桑剑禁不住苦笑，道：“娘，林彤没有修仙资质，连筑基都不成，更别提修成仙人了。孩儿会成为大仙，寿命没有尽头。”

    “儿啊，你已经十六岁了。难道说，你就这么一直修炼下去，不成亲了吗？”

    “孩儿没想过成亲的事。”

    “啊呀呀，老天，桑家要绝后了……”

    桑剑越发感到头疼，心道：“这可怎么办啊？”

    他不可能胡乱娶一房妻子，在古剑星留下子孙后人，因为这牵涉天道因果。

    试想，有哪位教主级别的大人物，在人世间留下众多的子孙？

    作为修真人，有所得就有所失。如果留下后人，将会折损功力，这具化身就很难修成仙帝了。

    桑剑在白石城居住了二十年，修成了元婴，然后又顺着沧浪河往下漂流。

    这一次，他到了三千里外的“名剑城”。

    “名剑城”是一座低阶仙城，居住在这里的大都是修真人。

    名剑城的北侧，有一座“灵金山”，盛产多种灵金，因此名剑城有很多铸剑的灵器师，还有地仙级别的仙器师，能铸造通天灵宝。

    桑剑在名剑城的边上，找了个院落住下来，每隔几天，便去通天殿练剑，剩下的时间则待在家里铸剑。

    他自己弄了个炼器炉，自己去山里挖采灵金，回来铸成高阶灵剑，然后卖出去。

    通过这种方式，他积累了不受的灵石，都拿来修炼进阶了。

    这时候，他三十六岁。母亲方琳五十多岁，待在家里郁郁寡欢。

    桑剑心想：“这不是办法！我该怎么做，才能让母亲开心呢？”

    不久，他在沧浪河边，看见上游漂下来一个独木舟。

    独木舟被鱼妖咬破了一小半，看不见人影，然而却有小孩子的哭声，从里头传出来。

    桑剑纵身越起，飞在空中，看见有一个两三岁的女娃，半截身子泡在水里，小手抓着独木舟前面一个凸起的扶手，在那里哇哇的哭。

    桑剑落下身子，将小女娃抱在怀中。

    他看见独木舟的尾部，还有一段尸骸，下身已经没有了，上身用绳索绑缚在舟中，看起来好似女娃的父亲。

    桑剑伸手从他身上掏了掏，结果只摸出几块银子，别的什么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又将小女娃检查了一番，也同样没被发现任何的标记，连个玉佩、长命锁都没有。

    他将女娃带回家，给她取名为“桑灵”，算是自家女儿，交给母亲抚养。

    从此之后，方琳的脸上才有了笑容。

    转眼过去数年，桑灵八岁了，变得活泼可爱。

    桑剑将她带到通天殿，用测灵盘为她检测灵根，结果令人欣喜，这孩子拥有火系地灵根。

    地灵根虽然赶不上天灵根，更赶不上仙灵根，但是落在桑剑手里，已经足够了。

    他开始炼制丹药，伐毛洗髓。对女儿精心培养。

    桑灵踏上了修真路，一天天成长起来，变成了豆蔻少女。

    桑剑并没有对她隐瞒身世，而是将实情讲给她听。

    桑灵哭了几次，然后变得乖巧伶俐，每天都陪祖母说话。

    方琳活到一百一十八岁，直到她临死的时候，看见儿子还像二十岁青年，孙女桑灵还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她终于知道，什么叫仙凡之别了。

    桑剑葬了母亲，守墓三年，继续修炼。

    三千年后，他修成地仙，带着女儿，前往“丹霞山”。

    丹霞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个很大的山脉，绵延数万里。

    丹霞山的外围，有很多洞府，住了无数地仙；往里走，有很多洞府住了天仙；再往里，还有祖仙、金仙，正中央有个紫芝崖，崖顶有座碧游宫，那是通天教主居住的宫殿。

    通天教主每隔万年，现身一回，在紫芝崖顶开坛讲法。

    他讲道的声音，能传出十万里外，因此之故，整个古剑星，几乎所有的高阶修士，都聚集到丹霞山来了！

    这座山脉的下面，被通天教主以大法力，封印了七条九阶仙灵脉，因此灵气丰富，可以支撑大量的修士同时修炼。这也是教主级别的大人物，给门下弟子带来的福利，同时也是这颗星辰，能成为祖星的原因之一。

    桑剑来到这里，先打听规矩，然后登门挑战，战胜一位中阶地仙，抢了对方的洞府。

    通天教主乃是亦正亦邪的人物，鼓励门下弟子相互竞争，不管是哪种纠纷，都可以登上擂台，用剑来解决问题。仙斋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