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真凶现身
沈飞放慢了脚步,狼在接近猎物的时候会压低身体、弓起背脊、匍匐前进,沈飞学着狼的动作,让走路发出的声音,让自己的呼吸达到最小,紧紧盯着猎物决不放松。
沈飞要悄悄地接近猎物,他要在接近猎物的时候让猎物发现不到自己的存在。
走过拐角,前面有一段平坦的道路,道路的尽头连着洞穴,此刻拓跋凤凰便在洞穴中焦急等待。
沈飞后背贴着石壁,侧着头用眼角的余光去观看,看到拓跋凤凰现在正站在洞穴中间焦急地来回踱步。她自然应该心急,因为时间晚了安旭说不定就带着女儿和女婿回去了。
现在的拓跋凤凰和之前与安旭在一起的时候判若两人,衣服没变,但是身材却消瘦了,颧骨变得很尖,两腿有力的站立,眼睛被无数金黄色的晶状体覆盖,它们看起来像是苍蝇的复眼,却又不是,那是三头鸟妖拥有的特征。
直到现在沈飞才明白为什么通天教和无面杀手集团都是最近三十年崛起的,而且崛起势头都无可阻挡,原来是帝国最高掌权者在幕后暗中支持,甚至那个人就是创造了这两个庞大组织的幕后领袖。
想必那个人是要借他们完成一些自己不便处理的事情吧,想必那个人其实对于佛宗在国家中的影响力早有不满,所以才会暗中创建教派,探索全新的力量之源,求得和佛宗一战的力量吧。
这么说起来,所谓的针对通天教的全面打击也是一纸空谈了。事已至此,那个幕后操控者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但沈飞仍要等,等着他主动现身,用自己的眼睛去亲眼确认心中的猜想。
拓跋凤凰在焦急地等待,在此过程中沈飞心里面生出疑问,原本坚定的想法变得犹豫起来,不禁在想有没有可能是其他人幕后作梗呢,会不会还有比那两个人藏的更深的存在呢,毕竟那个人始终坐镇朝野,应该没有时间去经营两个庞大的组织啊。
人就是这样,明明已经坚定的事情但因为没有亲眼确认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产生怀疑,也始终不敢确定,人类总是多疑的,只有最终用眼睛确认了,才能确定事务确实存在,才终于会相信。
幕后黑手已经呼之欲出,不仅仅是沈飞,很多人都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在那邪恶的计划露出真容的时候注意到的,那个人,一定就是那个人在暗中主导一切。
……
哪里有纷争,哪里就有对抗,哪里就有生死之别,就有残酷的战斗。
对于是否造反,大皇子的府上产生了分歧,分歧来自于大皇子和他的舅舅慕容南,这是大皇子第一次主动站出来反对舅舅提出的意见。
大皇子不愿意发动反叛,一是顾念父子之情;二是认为反叛不会有好结果,反而会葬送了自己;三是他的心中存在着侥幸心理,认为父皇可能只是在生气,并非就像慕容南所说的会狠心杀掉他们。
关键时刻,大皇子表现出的坚定态度令众人吓了一跳,他们本以为这会是一个安于享乐的无用的傀儡,却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在关键时刻原来如此的坚决。
精瘦的慕容南看着大皇子毅然决然的脸,深吸一口气,他忽然发现或许自己一直以来都太轻视这个无论什么事情都习惯于询问身边人意见的皇子殿下了。仔细想想,大皇子傻里傻气的性格正是如此多人心甘情愿投靠他的原因,他们都认为这是一个好糊弄的君主,跟着他将来一定有前途,从而放松了警惕。
有没有可能,大皇子曾经展现出的一切都是他的有意为之,会不会他故意表现得傻里傻气的来降低别人的警戒心呢,来博取他人的好感呢,毕竟慕容家和拓跋家都是英才辈出的家族,两个家族优秀血脉结合不应该是如此孬种的样子。
看着大皇子的脸,慕容南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很多念头,不过他摇摇头,因为现在已经不是思考这些闲七杂八事情的时候了,现在应该想的是怎样保命。
他很清楚老皇帝的性格,他知道那个男人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如今事情到了这般田地,老皇帝一定是准备赶尽杀绝了,自己也是太糊涂了,居然误以为岁月消弭了对方的意志,想着把唯一能和大皇子分庭抗礼的十皇子斩尽杀绝,殊不知这压根是在自掘坟墓。
最近十年老皇帝一直在寻求左右制衡之道,使得朝局达到平衡,群臣为他所用依附于他。皇子真代表群臣杀死了他想要重用的楚绣是压倒他心里防线的第一根稻草;大将军王上官虹日一改往日的恭顺,率领一百边军高手前来帝都勤王是压倒他心理防线的第二根稻草;自己联合朝中群臣对皇子真赶尽杀绝是压倒他心里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事可在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当老皇帝发现左右平衡已经无法维持朝局的稳定了以后,他寻求一次彻底的改变,用血腥的屠杀去达到自己的目的,锁城就是最好的证据。
犹记得三十年前他也是忽然锁城,没人知道他要做什么,直到屠刀挥落的瞬间那些一直以宁死不屈示人的前朝旧臣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无知,才知道自己的顽抗在这个千古未见的明主身上根本不顶用。或许在老皇帝眼中,广袤的九州大地人才取之不尽用之不绝,杀了一批再来一批就是,他从不为缺少人才,帝国无法正常维持而感到担心。
很显然,不管是顾念父子之情也好,还是心中存有侥幸也好,大皇子并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而缺少了他的支持反叛的事情根本就无法成功,因为缺少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一个拿的出手的理由。师出无名是兵家大忌这谁都知道,也就是说,自己需要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大皇子,让他答应自己反叛逼宫的提议。
慕容南将目光落在上官虹日的身上,他感觉对方是经历过三十年前血腥一幕的人,应该会理解自己的心意。
果然上官虹日接触到了他的目光,领会了并且做出了回应:“殿下,臣觉得慕容丞相所言不无道理,臣是跟随陛下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的,对陛下的性情真是再了解不过,那个男人的性情极度残忍的,不能因为他老了就放松警惕。
殿下,三十年前您应该记事了,当年帝都血腥的一幕您也还记得吧。”
“这……”连大将军王也从旁帮腔,大皇子终于犹豫起来,“不管怎么说,叛变总归是死路一条,咱们根本没有对抗父皇的资本。”
“不瞒殿下,资本其实是有的。”慕容南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你指的是!”
“若干年来,臣其实一直在为此做着准备……”
“舅舅,你难道早有反叛之心?”
“不不不,臣只是为了有备无患!”不知不觉地,慕容南开始在大皇子面前自称为臣了,表明他要给予大皇子更多的尊重。
“那你的准备是……”
“……”
密议结束,众人全部退下,大皇子拓跋元吉唯独将沈腾留在屋内。沈腾有着万年不变的火鸟装束,之前开会的时候始终一言不发安静地旁听,此刻被大皇子单独留下仍是保持沉默,等着对方先开口。
室内安静,大皇子坐着、沈腾站着,大皇子问:“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沈腾想了想,回答道:“右宰相说的是一条办法,卑职也觉得一味坐以待毙、任人宰割太被动了。”
“你也这样想?”
“三十年前卑职没有身处帝都,却也听说过那段时间的血腥和暴戾。恕臣直言,陛下他其实是个极度凶残的暴君,你看大将军王上官虹日南征北战杀敌无算、灭族无数,哪一场战斗不是得到他的应允,哪一次的行动不是他在背后支持。大将军王能够获得今日的成绩,与陛下坚定不移地支持是分不开的。
卑职认为陛下他是个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暴戾之君,陛下很聪明,总能让身边人代替他承受暴戾弑杀的骂名,南征北战的上官虹日,现在接管朝政的拓跋子初都是陛下的棋子而已。”
“这么说来,造反势在必行了。”
“正所谓不成功便成仁!都到了这一步陛下还不愿意册立您为太子,可见他压根没想过立您为王储,而您背后的势力又是如此的庞大,能怎么办,我想在陛下看来,要切实地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条路可行。”
“虎毒还不食子,本王始终不相信父皇真的愿意残害自己的亲生儿子,更何况,左宰相拓跋子初一直对本王有所示好的,他是父皇肚子里的蛔虫,如果早知道父皇无意传位于本王的话,为什么会有意无意地向本王示好呢。”
“这一点卑职也不能想明白。或许,连拓跋子初也无法完全揣摩出陛下的真实用意吧,又或者就像殿下您担心的那样,一切都是咱们杞人忧天了。
但有一点,殿下您仔细想一想,现在放眼整个帝都,能够对陛下造成威胁的总共有几人?”
此言一出,大皇子低下头来。
“局势很明朗。十皇子拓跋真下狱,十一皇子拓跋烈初入帝都根基不稳,唯一能对陛下造成实质性威胁的人只有殿下您了!那么您觉得,陛下锁城所针对的目标会是谁呢。”
倒吸一口凉气,大皇子面色大变,终于被沈腾的一番话惊醒:“如此说来,那是要抓紧时间行动了。”
“殿下大可放心!陛下虽然对于帝都有着绝对的控制权,但慕容氏族和上官大将军的联手也足以令帝国深深颤栗,再加上一班能人异士的辅佐,只要灵隐寺坚定保持中立,这次的政变就有五成把握成功。”
“爱卿啊,爱卿!爱卿之才实能为本王分忧!若此次功成,本王即刻册封爱卿为帝国右宰相,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
“谢陛下,为了陛下的千秋伟业,卑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朝中局势,那真是瞬息万变!
你方唱罢我登场,不到最后时刻,真的很难断定鹿死谁手。
局势如此复杂,人人各怀鬼胎,沈飞到来之前绝不会想到自己以皇位争夺战为引,想要效仿前人确立道宗享受国教之礼,会是如此困难重重的一件事情,他想不到,自己最大的阻力并非来自佛宗,而是来自看似普通的凡人,原来凡人在若干年来的韬光养晦之后,已经拥有了如此可怕的实力。
沈飞现在已懒得去想佛宗,那帮和尚既然始终按兵不动,便让他们继续按兵不动下去吧,他们不动手,自己就落得清闲。(净灵和尚的目的是发动异教徒清洗之战,想要发动这场战争便需要满足一些苛刻的条件,沈飞知道净灵始终在等,等到自己在人国更进一步的时候好施展一次绝地反击,反而不着急了。)
所以暂且不考虑他,先把人国内部的事情摆平了再说。
沈飞要做的是扶持皇子烈登上帝位!
洞穴中人影婆娑,沈飞的心紧张了起来,他察觉到拓跋凤凰耐心等待的人已经从甬道的另一侧慢慢走来了,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关系重大,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暗地里操控一切,直接导致了三皇子和九皇子死亡的幕后黑手!
没错,就是他,沈飞心里已经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却还是要用眼睛来确定心中的猜想,确定事实的真相,他要看清楚那个人的真实面貌,来打破自己曾经的幻想,为皇子烈的崛起谋划一条新的道路。如果真的是那个人,便证明自己之前的所有谋划都是错的,形势需要从新估计。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黑影在甬道的另一端现身,他的步伐有力并富有频率,坚定而富有动感,像是属于年轻人,却又比一般年轻人沉稳的多。
一步步缓缓走来,淡定从容,仿佛一切早已十拿九稳,一切都在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