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邈邈佛语俱是凡音
若黑袍客真是白骨老祖,那他历经三次正邪之战,寿龄已超过一百岁。
自从修仙的体系建立起来,人类一旦开启修仙之旅,寿龄便可递增,其中活得最久的,当属一手建立蜀山剑派的男人青山道祖了,文献记载,他活了二百零一岁。
青山道祖之后,再无一任掌门能够撑过百岁,因为正与邪的攻伐每天都在上演。
一个寿龄超过一百岁的仙人,无论他是正是邪,积攒下的战斗经验都是难以想象的丰富的,所拥有的战斗手段都是难以想象的强大的,非年纪轻轻的楚邪能够比拟。
黑袍客愤怒之下使出了绝招,以四盏孤灯为中心,整个地面从内向外射出凄惨的光,与光芒一起到达的,是成千上万,数都数不清的骨矛,便仿佛是一次距离地咳嗽,被脚下大地吐出的痰,骨矛们激射的速度不可思议的快,很快便追上了奔跑的马群。
“这可不妙了。”楚邪左看、右看,找不到黑袍客的踪影,全力召唤陨星,手指所向,三颗陨星越过马群,冲向骨矛,它们的体积迎风增长,很快化作直接五米的庞然大物,挡住了大部分骨矛的攻击。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海量的骨矛撞击陨星的表面,腾起盛大的烟尘,当先一颗陨星表面由此变得坑坑洼洼,满目疮痍。却总归抵挡住了黑袍客的最后一击,楚邪得意洋洋地大笑,乘着风,驾着马,远行去了。
黑暗的夜,阴冷的风,身受重伤的楚邪驾驭千匹野马之灵,扬长而去。在他身下,巨大的坟场遭遇了若干年来最大的劫难,大量黑土外翻,露出土壤下的棺冢,坟头的石碑几乎全部折断,碎石铺满地面。
楚邪和黑袍客的战斗,为青州城坟场带来了一场巨大的灾难,棺冢里住着的究竟是谁,几乎永远不可能分的清了。
渐行渐远的楚邪,坐在马王的背脊上,目光清澈如水,身材矫健壮硕,身上虽然有伤,但是伤口已经止血,只要回去调养一番,很快便可以复原。黑袍客不敢公然在城内出现,自己只要顺利离开坟场,性命应便可以保全。
楚邪暗暗送了口气,今日一战,敌我实力差距确实过于巨大,能够逃生已属侥幸。这样想着,却忽然感觉眼前一花,一道轻若鸿毛的身影降落在了自己的面前。
“怎么回事!”只看了一眼,楚邪的心就凉了半截。视线中,一个身形矮小、骨骼为黑色的骷髅骸骨轻轻踩住野马之王的头顶,头戴一顶草帽,肩头挂着破布条似的黑色斗篷,身体半蹲,左手握住刀鞘,右手抓着刀柄,摆出随时可以出刀的姿势。
矮小骷髅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是黑色的,能够轻松踩住马王的头顶,可见身体轻盈、行动敏捷,与之前出现的巨大骷髅形成鲜明的反差。
“不会吧,还有这一招。”楚邪黑下了脸。
矮小骷髅蓦然抬头,空荡荡的眼眶中有着幽绿的光芒在跳跃,失去了牙齿的上下颚张开,居然如人类一样说出话来:“楚邪,你死定了。”是黑袍客的声音。
“将自己隐藏在一众骷髅兵的后面,难道你真的是白骨老祖,可为什么下毒那么简单的小事非得自己亲自去做?”
“呵呵,你怎么就能肯定,房顶上见到的人就是本圣的本体呢。”一语惊醒梦中人,楚邪这才想起黑袍客全身隐藏在黑色的袍子里,身材、容颜都无法看到,自己凭什么肯定房顶上见到的一定是他的本体,而不是一个被操控的骷髅士兵呢。
“沧浪!”弯刀出鞘,矮小骷髅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拔刀,斩出一道闪亮的光弧。“砰!”却在刀尖切开楚邪鼻尖的前一刻,被一颗陨星撞中肚子,倒飞出去,楚邪驾驭马王追上,重剑横斩,斩去他的首级。
“白骨老祖,你的招数对本大爷不管用的,拜拜喽。”又一次击破对方的攻势,楚邪开心地哈哈大笑,再不回头,驾驭千匹野马消失在夜的尽头。
在他离去之后,四盏骨灯同时闪耀,铃音大作,黑袍人的身影重现在骨灯结界之内,望着楚邪消失的方向阴森狠毒的说道:“哼哼,如果此地不是佛宗老巢的话,本圣无论如何都要诛灭你。算了,暂且留你一命,反正以你的实力不能对本圣造成丝毫威胁。”
白骨老祖举起手中的权杖,绿光闪耀,散落在地上的累累白骨全部向着一个地方聚集,堆砌成为体型超过三十米的巨大骷髅王,向着创造出自己的老人恭敬叩拜。
“老子的御鬼之术是天下无敌的,哈哈哈。”
一场风波终于平息,楚邪自信满满地出城,却身受重伤,下场凄惨的折返,狼狈不堪的样子不愿意被任何人看见。径直寻了处僻静地方,修养伤势去了。
……
“咚咚咚,咚咚咚。”第二天,沈飞大力敲门,始终不得应声,随即破门而入,看到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楚邪不在?”本想一大早兴师问罪的沈飞心说楚邪一定是躲自己呢,冷哼一声,拉起纳兰若雪凉丝丝的小手在下人的指引下往饭堂吃饭去了。
到达饭堂,王子烈和昂山城主都已坐下,正在等待自己开饭,快步上前,与两人打了招呼之后落座。
“等久了吧。”沈飞拿起了筷子,仆人为他斟酒,一眼看过去,菜肴种类仍旧不多,但每一样做的都精致用心。
“是等了不短的时间。本王昨日与昂山兄畅谈整整一夜,今日仍不觉得困顿,一早起床洗漱,来到此地等到早饭准备妥当。”拓跋烈的黑眼圈很深,精神却焕发,看起来和昂山青聊得不错。
沈飞心想,初到帝都便得到了昂山青这样的强援,无论是运气好,还是幕后决策者的有意安排,都是件好事情。
当下道:“秉烛夜谈,殿下和昂山城主都聊了些什么。”
“天南海北无所不至,能够与昂山兄结识,本王深感幸运。”
“能够与殿下您结交,昂山也是受宠若惊,荣幸之至。”
“哈哈哈,昂山兄、沈道尊咱们端起酒杯,痛饮一杯如何?”
“来,为了我们远大的目标,一起干了这杯酒。”
纳兰若雪看着三个大男人慷慨激昂地发表壮志豪情,露出会心地笑。
“对了,楚道尊呢。”一杯酒下肚,皇子烈才发现楚邪不在。
沈飞夹菜吃下,随意地回答:“楚邪不受拘束,但实力足够,殿下无需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拓跋烈道,“对了,本王与昂山城主商议,今日去庙中拜会主持可好?”
“潮音寺主持吗?”
“主持法号普德。”
“普字辈的高僧?”沈飞想起了竞技场上,与自己斗过一场的普圆。普圆和尚被称作九州第一破戒僧,实力强大,话有所指,似乎是知道净灵和尚身上的真相,普德大师与他同是普字辈高僧,想必是师兄弟了,应该也对净灵和尚有所了解,从他嘴里,说不定能够寻找到有关净灵和尚的蛛丝马迹,是应该走这一趟,便道:“既然殿下已经决定了,沈某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需要昂山城主引荐一下。”
“沈道尊你尽管放心,普德大师佛法精深,慈悲为怀,是个容易交往的人。”
“希望如此吧。”沈飞夹了口菜,“昨夜,城南方向怪声不绝,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昂山青道:“嗨,还说呢,今早得到士兵禀报,说是有一伙挖墓贼,将城南的坟冢洗劫一空,现场满目疮痍,也不知是谁做下此等有损阳德的事情。”
拓跋烈道“现在的人啊,为了钱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坟冢是祖先安葬之地,还要增派人手守卫才好。”
“殿下放心,同样的事情不会发生了第二次了。”
“那就最好。”
两人说话的时候,沈飞却蹙眉沉吟,他心中想:挖坟掘墓这种事,从来都是一座一座坟偷偷地挖掘,怎么可能同时将城南所有坟冢洗劫一空,这明显不合常理,更何况,昨天怪音频传,连身在城中的自己都听得到,挖坟掘墓这种需要高度保密的事情,会发出如此刺耳的声音吗?
沈飞觉得不太对劲,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却也懒得深究,毕竟与自己无关。
当下夹了口菜放进嘴里,又问道:“昂山兄,昨日看你施展的刀术好生了得,不知其中有何门道。”
不等昂山青回应,拓跋烈当先接过了话茬:“昂山家是帝国武道世家,昂山城主昨日使用的,应当是家传的虎威斗劲,据说,您的父亲曾凭借此招法将倭国第一武士杀死。”
“殿下对昂山家的了解和关注,真是让昂山受宠若惊。不错,昂山昨日使用的,便是家族世代相传的虎威斗劲,能够将武劲化作实体进行攻击,具有裂山断海之威。”
“将武劲化作实体,原来如此,难怪我觉得昂山兄发招的时候,好像有一只猛虎扑出,原来那是武劲的具现体。”
“不错。道尊你应该知道,武者最大的弱点就是武劲由体内产生,会随着战斗的持续而不断消耗,且耗损量极大。为了克服这个缺点,我昂山家的祖辈便研究出了将武劲实体化的方法,这样一来,攻击敌人的时候,实体化的武劲会离体扑出,等到敌人一死,武劲还能收回,对身体没有任何消耗,便克服了武劲虚耗过多的弱点,使得武道威力获得了质的提升。”
“原来如此,真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听昂山青说完,沈飞面色并不好看。与令狐悬舟的战斗至今仍历历在目,感觉武道强者真是强的可怕,武劲损耗过大,不能持续供给大概是他们身上唯一的弱点。现在昂山青居然告诉自己昂山家连这个唯一的弱点也克服了,甚至武劲可以离体而出,进行远距离攻击,那实在难以想象它的破坏力了,只怕仙术都难以直迎其锋吧。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沈飞面色铁青,对于武道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道尊,你没事吧,怎么面色如此难看,是不是喝多了?”昂山青关心的问。
沈飞这才缓过神来,随口答道:“沈某不胜酒力,让昂山城主见笑了。”其实早在金陵城中有了一次喝醉酒的经历以后,沈飞就绝不在用身体吸收酒精了,喝下肚的酒水马上用仙力排出,一滴不剩。
“道尊常年深处仙山,口味清淡,喝不惯烈酒,是昂山疏忽了,来人,换茶水。”
……
——邈邈佛语俱是凡音,所谓潮音寺。
偌大的青州城被一条纵贯全城的海河水一分为二,城主府在海河以北,潮音寺位于海河以南,寺庙建地一万两千平方米,主庙宇三座、次庙宇两座,全年开放供信徒朝拜。每日辰时,潮音寺主持普德大师于后花园内开坛讲经,每日如此,已坚持整整二十五年时间,而二十五年时间,也是潮音寺建成的历史。
一行人到来的时候,正赶上主持诵经的时间,他坐在一个金色蒲团上,盘腿端坐,双手抱圆,背后为本寺镇魔塔,塔高十二米,为石英石原料堆砌而成,左手边侍奉着一名老僧,闭目敲击木鱼,一言不发。
朝拜者全部坐在普德大师的对面,来的早的有蒲团可以坐,来的晚的只能站着,人人目光虔诚,近似于狂热。
普德大师作为潮音寺主持,身披一件宽大金色袈裟,夹杂红色条纹,佛祖将颜色归为十八等,首色为白、次色为金,三色为红,照此来看,普德大师在佛宗内地位极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他面容和善,面颊丰腴,虽是三十年前的风云人物看上去依然年轻,头顶八戒疤,耳垂、鼻头都特别大,显示福禄深厚,嘴唇倒是薄的,传说,唇薄之人善说,普德大师当是善说之人。着金色僧服,披红、金相间的袈裟,普德大师坐在原地,体型丰腴而高大,特别像是寺庙**奉的弥勒佛,即便讲经的时候,嘴角也微微扬起,如同发自内心地笑。
——真是与想象中的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