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蜀山剑法
掌教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收回众人的目光,他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好了,我们学一套剑法,这套剑法是蜀山剑法的基础,之所以喊上六峰高徒一同前来观看,是因为我在这套剑法里,融入了自己的一些见解,你们好生参详吧。”
视线中,掌教张开双臂,单腿离地,整个身体向上拔起,原本稳如泰山的气势瞬间一变,眉飞色舞,似雄鹰展翅——金鸡独立,这是蜀山几乎所有剑法的起手式。
众人感觉掌教像是变了一个人,随着他舞动的剑锋,而变得年轻百倍,生机盎然,剑在掌教手中,如同视如己出的好友,随心所欲,剑人合一。
“普普通通的落雁十三剑在掌教手中使出来,竟然如此特别,这真的仅仅是境界带来的差距吗。”楚方发自内心地赞叹,“掌教其人,真乃蜀山之传奇也。”
“听闻掌教在八年之前境界与云烈相仿,并未如何出类拔萃。”鸠山鸣欲言又止,别有深意。
“是剑神殿的那场大火,将掌教的潜能点燃了吧。”尹朝华不合时宜地接上了话茬,“你们看沈飞眉心处的火纹,有没有觉得有点眼熟。”
“嘘,尹师兄,话可不能乱说的。”雷纵横连连摆手。
尹朝华冷笑:“烂好人,与你何干。”
“尹师兄,我是怕你的无心之言,牵连到他人。”雷纵横口中的他人,自然指的是沈飞了。
“都说了与你何干,烂好人。”尹朝华剜他一眼。
以这几人的资质,即便不用心观瞧,掌教的一举一动也是分毫不差的落在眼里,剑招铭记于心,更何况,落雁十三剑本是蜀山入门剑法,山上弟子无一不通,掌教虽然赋予了它别样的韵味,但毕竟维持原来的框架不变,没有变成了斩虎十三剑,砍龙十三剑,所以六峰的高徒都不是很用心,可以分神他顾。
骂完了雷纵横,尹朝华摇晃扇叶,缓缓移动目光,去寻冷宫月的身影,却见对方持剑而立,站立在离邵白羽很近的地方,联想到之前玄青殿上的那一幕,心里愤怒陡增。
“刷刷刷。”落雁十三剑行完,掌教抚气、收式,面向众人,“怎样,学会了没有。见仙人们一个个眉头紧蹙,抓耳挠腮,淡淡一笑:“来,宫月,你来演示一次。”
冷宫月和邵白羽站的位置离他最近,闻听掌教之言,也不推辞,走到开阔处,转身面对众人。她欣长的身形在日轮下映出动人的影子,举手投足间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她的美丽不会被日光融化,她的气质令众生神往。在场的男人,心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一个声音:“如果能得她展颜,哪怕死也是心甘情愿。”
冷宫月是现场这些人里,唯一一个没有接过桃木剑的人,因为她知道,雪尘剑是不会允许其他任何的仙剑靠近自己的。
所以,当冷宫月缓缓起式的时候,一股沁入骨髓的极寒,在场间弥漫,这种寒冷,比方栦峰顶的恶寒更难对付,连青山道祖亲手淬炼的蕴含着昆仑山地火的玄铁钎都难以抵挡。
众人哆嗦着收紧了身体,莫君如难免升起比较之心,重重地哼了一声,今时不同往日,她的抠脚大汉形象尽除,窈窕淑女形象尽复,无论是气质,还是出身,放眼蜀山,只有冷宫月能与己一较长短,自然将她视作竞争对手。
玄女在身后幻化出现,温柔地将她笼罩在怀里,不受寒气的滋扰。先是入道,后又得雷纵横之助排出淤积阳气,莫君如对玄女剑的掌控大大增加,玄之气息随经络流走,流淌于全身各处。
雪尘剑剑鞘未褪,场间便已风雪纵横。冷宫月缓缓曲起右腿,剑舞向下,身体如鹤,同样的金鸡独立式在她使来,展现出了一种特殊的美感。
“刷。”剑锋一抖,剑影舞动漫天,光芒四射。
冷宫月的剑式顿挫有力,行云流水,将掌教之前的每一个动作完美演绎,甚至又加入了一些自己的东西,一些小细节,掌教微笑拍手,很是满意。
鸠山鸣却道:“楚师兄,小冷的这套剑法你觉得比之掌教如何。”
楚方想了想回答道:“掌教出剑大气磅礴,冷师妹剑招行云流水,各有千秋。”
“楚师兄,你可真会说话。”鸠山鸣撵帕细笑,不再问了。
楚方心里想:冷师妹舞剑虽然行云流水,美不胜收,但是剑意似乎差了一些,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这种状况之前还从未有过,莫不是与邵白羽有关吧。
一套落雁十三剑行完,冷宫月缓缓收式,掌教连连称赞道:“不错,不错,辛苦了宫月,这回你们可看清楚了?”
一众准仙人面面相觑,显得很无奈。
这么快的舞剑速度,以寻常的眼力,哪里记得下来啊。
掌教早料到会如此,摇摇头道:“纵横你出来。”
“是师尊。”雷纵横应声出列。
“纵横啊,你再带着大家演练一遍,有不会的教习一下。”
雷纵横万没想到掌教会将这个任务交给自己,受宠若惊,用力点头道:“掌门您放心吧,弟子们若有不理解的地方,我一定耐心教导。”
“恩恩纵横,这个任务除了你闭关的大师兄之外,只有你能做,好了,快去吧。”
掌教摆手,雷纵横持剑走到前方,换下了微喘的冷宫月,尹朝华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道:“今天的她,确实与往常不太一样。”然后狠狠地望向邵白羽。
目光尽头,邵白羽则自顾自地琢磨着剑招:“他自小从武当游侠学习剑法,在剑术之上小有造诣,见掌教舞了一遍,基本上已能将落雁十三剑照葫芦画瓢地演绎出来,只是不很连贯,而且缺乏神韵。于是,便自己推敲,甚至与莫君如对招。
莫君如也是聪明伶俐,一遍看过,已能记下大概,两人剑剑相对,金童玉女,看得众人好生羡慕。
落雁十三剑以金鸡独立式起手,在战斗之前,将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骼的兴奋度调动起来,接着便是大雁南飞、剑落双雁、剑落三诀、长啸雁落、比翼双飞、炽翼千羽、回风落雁、八方归元、雁破九重、千雁还回、万剑归一和平沙落雁。
这十三剑可以说是蜀山剑法的雏形,看起来简单易懂,实则变化万千,邵白羽细细揣摩,发现其中变化,较之武当剑法更加精妙。联想蜀山以仙法道术闻名天下,剑术方面,也丝毫不落在其他门派之下,难怪可以千载不衰。
邵白羽和莫君如互相拆解剑招,现学现卖,比肩而过,对目而来,好生默契,众人看得痴了,竟都忘了雷纵横才是教剑的师傅。
另一边,沈飞觉得木剑太轻,便召唤了朝花夕拾剑来练习他的“劈柴剑法。”真说起来,这天下间倒真有一套劈柴刀法,据说是刀神将自己的刀技融入生活,创造出来的,可以随着劈柴的动作而修炼精进。只可惜沈飞练的,怕是与刀神无缘了,只这一式刺击,呆板木讷,起手繁杂,正常人想躲不过去都很难。
“哈。呼。”但他并不气馁,一边偷眼向殿外偷瞧,一边埋头,不断重复这一招,反反复复,直到汗流浃背为止,毕竟这剑法有一个好听到爆的名字——破风斩浪式。
感觉汗出的差不多了,掌教应该没什么借口可以为难自己了,沈飞两眼放光,撇了剑,走出殿去,走向人群相反的地方,“药人说的对,不给我学剑法,我就练仙术,区区剑招,等我仙术强大之时算得了什么。”
他的资质万中无一,加上童子金身的加持,在打坐修炼这方面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特长,平日里体内仙力自动运转吸纳周遭灵力,若专心打坐,更是事半功倍。
他走出殿去,选了一块凸起的孤石,坐在它后面,摆好姿势打坐,充沛的灵力在身边徘徊,仿佛有无数精灵在耳边唱歌,一般人打坐的时候,都会觉得疲劳,感觉是在用力,沈飞却很享受,仿佛魂游物外,跟着那些睁开眼看不见的精灵,飘荡到天地各处。
他无数次的经过丹海内的世界,面对那混沌一片的地方,很想放手开发出一片净土,可惜每每行动之时,都又想起云师叔的告诫,而不敢妄为。精纯仙力河流一般冲刷经络,源源不断地汇聚到内丹中,其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能够被吸收掉,大多数,又从另外一边,返回到自然界中去了。所以,靠打坐提升修为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沈飞暗自窃喜:“自己有童子金身,本来就不怕刀劈剑砍,现在舍了剑招,专心修炼仙术,说不定能因祸得福呢。”
“如果你不愿意修习我传授的剑招,可以马上离开蜀山。”一阵风飘来,沈飞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发生了,掌教的声音字字锥心。
闭着眼睛的沈飞愤怒极了,很想马上发火,可是细又一想,自己哪里有发火的本钱啊,当下打定主意,抬头之时,脸上已经现出笑容:“师尊,您看我这一身的汗。我有很刻苦的锻炼剑术呢,只是体力不支,身体疲劳,才想打坐回复体力。”
掌教双手负后,踹了他一脚:“不将自己催谷到极限,怎能体会到剑法的奥义,古时剑圣以一式剑法横扫天下,若都如你这般,怕是连想都不敢想了。快站起来,为师罚你打扫殿内卫生,清除殿外落叶。”
“这……所谓不知者不怪,我就算有错,也是不知之错,改过就是,没必要处罚的这么严重吧。”沈飞真的很生气,暗道:你这分明是在找茬整我嘛。
掌教则不为所动,道:“处罚的不严厉,怎能记住自己犯下的错误。今次重罚,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偷懒。”
“可是我根本没有偷懒啊,我只是打坐调息而已。”
“还敢狡辩。看来不重重地罚你是不行了。从今天开始,玄清殿的卫生便由你一人打扫,直到我看到你诚心改过为止。”
“你分明就是在欺负我。”百学堂内沈飞的眼圈第二次泛红,他这辈子虽然困苦,但是从未像今日这般委屈过。
“哼,再废话,我将你逐下山去。”或许也是有一丝不忍的吧,掌教不再看他,重重甩袖,回到人群中去了。
“欺负我,你们都在欺负我。”沈飞咬紧了双唇,满口是血,“我不能退缩,绝不能退缩,绝不能让你们看不起我,你越是这样,我越要坚持,有朝一日,让你们这般混蛋眼睁睁地看着我出人头地。”
实际上沈飞独自练剑,除了剑招方面一无所学之外,更处于一种被孤立的状态,本来,学剑的时候,大家互相拆招、互相学习,是最能拉近感情的时候,可是沈飞独自困在这里练剑,与众人隔离开了,之前的误解无法化解,甚至又被要求扫地,肯定会遭到众人的白眼和歧视,日后的日子怕是很难过了。
而掌教的安排,邵白羽和莫君如也是无法违抗的。
沈飞已经彻底被孤立了,孤立无援,好像一个人在和整个世界对抗。这比当日玄青殿上的以一敌百难受得多。
掌教的麻布衣衫朴素厚重,负手而立的时候,萧瑟多于英伟,这不代表他不能撑起天地,只是,你看着他的背影,会觉得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无儿无女,无依无靠的孤寡老人。
掌教这一辈子只爱过一个人,那个人惨死在九龙的毒火里,打那之后,他便冰封了自己的感情,唯一能让他有些记挂的,当是闭关之前收下的徒弟,那名徒弟他不是很喜欢,却是心里认定的,可以委以重任的人,若有一天,自己不在了,蜀山剑派只有他才能撑起来。
然而,这名亲传弟子,他也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见过了,因为弟子尚在闭关之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