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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影待人来 作者:宁有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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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死就去送,没人拦你!”父亲太了解我的性子与想法,当先把我堵了个死,令我不得不乖乖听他的话,好好待在家里。
我当然想活着。
在父亲的提前警告下,我楞是如法炮制再次混在了投军队伍中。
长白荡较为偏僻,江面寥廓而又茫然一片,不似三月的武塘柳絮飘烟,繁花似锦,绣户珠帘,是个训练义军的好地方。
参加义军训练的小厮们初次到了这里,马上归入原本的义军队伍中进行整饬。
仲驭叔父在最前方喝令指挥,父亲则绕着队伍走动,观察义军们与团练指挥相应的动作。
因为个子矮小,我站在队伍最前排,怕被父亲或叔父认出而有些胆怯,低着头,余光乱瞟。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仲驭叔父的喝令声骤然收住,一对脚尖凑到我眼下停住了,同时一道刺眼的白光在我眼前晃了一下,晃得我赶忙闭上了眼睛。
良久,我眯着的眼睛好不容易睁开。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ω^
第41章 闺阁桎梏
一柄锋利的剑已架在我脖颈,顺着剑身看过去,是父亲!他目光如木材燃烧喷发出的火焰,怒不可遏似可择人而噬。
若这剑是满清士兵架过来,我势必不会畏惧,可眼前人是生我养我疼我爱我的父亲,我怕死之感与贪生之意顿起,不禁瑟瑟发抖,“父……父亲……我……”
刀光凌厉闪过我脸庞,我的头盔被父亲斩落在地,滚到了队伍那边。义军瞠目结舌齐齐看向父亲,我惊惧之余听得父亲呵斥,“回家去!”
“我若不呢?”我泪如雨下,倔强地对抗愤怒的父亲。少了撒娇语气的对抗,比往昔任何时候的忤逆显得更为决绝。
父亲怿然扔掉手中的剑,抄起竖立在旁的军棍,往我的腿挥过来。
躲不过去了,我闭上眼睛不敢看,却久久没有疼痛袭来。颤抖着睁开眼,只见漱广哥哥双手拽着军棍与父亲相持,“父亲,秦篆会听话的。这就回家。”
趁着父亲思虑的一瞬,漱广哥哥松开军棍,过来拉住我,“我送你回去。”
我呆呆地站在那儿,腿脚吃定了力,就是不准备移动一毫。
父亲看也不看我,站在我旁边一动不动,胸口剧烈起伏,似要爆发。
漱广哥哥用力拉着我,仍拉不动,凑过我耳边道,“再不走,只怕妹妹是要离了钱家了!”
我拽下肩上的包袱,狠狠扔在地上,转身朝军营大门方向走去,一时双腿似被抽掉了骨头般无力,漱广哥哥扶着我,顺着我移动的方向也走着。
身后父亲的厉声传来,“不必回去了!过几日就行及笈之礼和存古完婚吧!”
我回转过身,恨恨地看向父亲,一语不发。
地上包袱里的书在风中呼啦啦翻动着,有一页离开了整本,被风吹往远处。
我急着收起地上残破的书籍,又起身追着吹跑的那一页。
那页纸在空中翻飞,我就要伸手抓到它了,但它又如精灵一般从我的指缝间穿走了。
我起身一跃,终于抓住了那页纸,落地的瞬间跌倒在地。着地的右膝盖登时渗出血来,洇红了衣袍。
“秦篆!”漱广哥哥喊叫着跑了过来,看到书籍上的字‘城守筹略’,恍然大悟。
完成父亲任务的孩子,还来不及跟父亲邀功行赏,就被眼前的变故搅得心绪一团糟。
我将那页纸夹进书籍里,如失而复得的珍宝般抱在胸前,泪水不住下流。
‘咣啷’一声响在身后,正是木棍掉地的声音。接着是细碎的脚步声,渐渐向我靠近。
脚步声消失了,一双军靴映入我朦胧的眼帘,靴面上的芙蓉花显而易见是母亲的针线功夫。
父亲蹲下身子,将我揽入怀中,嗓音呜咽沉闷,“我的女儿……”
我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伏在父亲肩头,只是哭着,哭到没了眼泪。
好一会儿,父亲双目通红,扳着我的肩头,“秦篆,有些事情,你同父亲说了,父亲会应允。只是今日国家局势,光有一腔热血是不能成事的。你有你的使命。”
红肿的眼皮沉重得抬不起眼来,我奋力瞪大眼睛,诘问道,“什么使命?父亲所谓的使命,不过是硬生生压给女儿的。女儿的使命,和男儿的使命是一样的。男儿可以有铮铮铁骨,爱国情怀,为什么女儿不能有?父亲,可不可以不要剥夺女儿选择的机会?”
父亲眼中汪起热泪,“秦篆,女儿家哪有选择。夏家还指望着你延续香火呐。你若从了军,夏家至此覆宗绝嗣,一脉无继。百年之后,九泉之下,你让夏公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我苦苦一笑,竟吐出一句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话来,“存古可以另娶。”
父亲搭在我肩上的手缓缓滑了下来,沉声道,“秦篆,何苦这样赌气。”
是,我气,气这样一个身份,气这样一个家国,气这样一个时代。
何苦?
天下之大,我真的就要困守在闺阁里吗?那里是这个时代强加给女子的桎梧。
没有足够的能力抵挡时代的潮流,就要低头,泰然自若或愁容满面地接受天公赐予的命运巨轮。
………………
暮春三月十一日。
今日不是我的生辰,却是我的及笄之日。
因多事之秋,父亲主张一切从简,所请宾客也多为亲属至交,并就家取用,以疏筠堂为正堂,疏筠堂之东的巽芳室为东房。
此时的巽芳室水汽氤氲,熏香缭绕,阿妤与文裳叔母接连不断瓢舀兰汤,浸润洗濯我的身躯,以使我身体洁净、求我内心虔诚。
原本我与文裳叔母在一处经常说笑顽闹,可今日如此庄重之礼,却让我怎么都难以安然若素。
“小姐是不是身燥口渴了,喝些茉莉蜜茶吧。”阿妤放下浴瓢,一勺勺地喂我喝。
我走了神,被茶水呛到,忍不住捂嘴咳了几声。
文裳叔母看出了我的紧张,善解人意道,“及笈之礼是每一个女子出嫁前都要奉行的,它代表着我们女子将抛却从前所有的怯懦,要有自己的担当。我自在咱们钱家看到你起,就觉得秦篆你外和内烈,定不输寻常女儿家。”
“谢谢文裳叔母的教诲和鼓励。”我不甚感激,稍稍敛去紧张。
阿妤双手端着水盆侍奉在侧,文裳叔母取下我头上的玉峰小簪,施皂角在发,并掬起桑叶水泠洒到我长发之上,一掬再一掬,最后以粗、精两巾擦干。
“里面怎么样了?宾客都到齐了。”沅妹隔着屏风小声地问。
“就好了。”文裳叔母不紧不慢道,“让外面开始吧。”
沅妹应了声‘好’就出了巽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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