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你来了,你不该来的,可你还
马帮给出的情报是拷问了擒获的两个大荒寨匪徒之后得到的,是一连串的安息文字,名字还很拗口,顾倾寒看了看,认得这个地方,正是在这座城和安息边境之间的广阔荒野上。
那种地方收成不好,种啥啥不长,基本没有什么聚居地,但是远离城池守军,以大荒寨马队来去如风的特性,在这边逗留,倒是正好合适。
顺路买了些早点,回到客栈之后,王安风慢条斯理吃过了水盆羊肉和烤馕,这边的羊肉做得极好,与中原不同,没有半点腥燥气,加了白萝卜块,小心将汤汁煮地纯白,再撒上一把红色的辣椒末,热辣诱人。
王安风吃得足够爽快,最后用烤馕烤地比较硬的外沿,一点一点擦过盆里最后的汤汁,吸饱了羊肉的风味,不比大块的羊肉差多少,吃饱喝足,大脑恢复活跃,洗净了手,捏着眉心,于茶香中慢慢思考下一步的行动和对策。
大荒寨的消息和情报已经到手了。
那么接下来就应该主动出击,将这个地方一齐端掉,继续顺藤摸瓜找到其他的地点,唯一的问题在于,对方究竟布置下了多少人手,会不会有危险,其中是否有足够价值,更进一步的消息。
类似于‘大荒寨劫掠来的黄金去向’之类。
而除此之外,王安风心中隐隐也有些狐疑,觉得这情报来的似乎过于简单了些,马帮中虽然有些好手,但是大荒寨同样不是吃素的,居然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抓到大荒寨的活口,并且还成功从这两个活口嘴里撬出了情报。
巧合程度未免有些太高了。
想了想,王安风右手滑出几枚沾着血迹的大秦通宝,以气机操控,在五指之间飞舞,铜钱破空,画出了一道道的轨迹,速度越来越快,却并不相碰撞,在空气中留下了白色的痕迹交叠在一起。
铜板,筷子,甚至于草根,芦苇,都可以用作占卜筹算的工具。
只是这一类奇术,往往入门简单,江湖术士都能有模有样耍上几手,但是精通难度却极高,往往数十年只是入门,王安风只是凭借天机珠这一枚位格极高的奇特神兵,才能做到这一手段。
王安风一边在心中默默推算,一边忍不住有些自嘲。
这个就叫做东方家传统……
遇事不决算一卦。
难怪江湖相传东方家善善出奇谋,行事慎密。
只要奇术修为够高,脑袋再差也不会犯下太糟糕的错误。
除非对面儿比自己强太多,或者说有能够遮掩天机的老不死,否则多多少少总能算出点什么东西,趋吉避害没有太大问题,只要自己不作死,一般很难死得掉。
或者应该教教三师父天机术。
王安风心中思绪飞舞,注意力略有分散,控制气机却反倒越发精准,随手调动神兵天机珠中的气机,最后捏出一个手印。
铜板齐齐失去了动力,落在他手中。
王安风心中默默演算,眉头微微一皱。
卦象天地否,大往小来。
也就是说,如果真的全力去做这件事情,得到的结果恐怕是得不偿失,废了老大力气,只是抓到了一点点小的东西。
那么也就是说,这情报虽然不是假的,但是指向的不过是没有多少分量的大荒寨成员,亦或者说,这个是诱饵,或者陷阱?有人打算钓鱼?
王安风眸子眯了眯,心中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性,想了想,又掏出了铜钱。
嗯,先算一卦再想。
少林寺中,某个文士眯了眯眼,看向抛起铜板的王安风,眼神有些不善。
只是可惜,这一次却并没有算出什么东西,方才是因为他直接与相关情报接触过,相当于双方天命在这一瞬间交汇,而现在他打算算出好几步以外才可能碰到的东西,自然一无所获。
王安风心中有些可惜,将铜钱收好,慢慢整理思路。
通过一点一点的排除,他心中已有了些许定论,这件事情中目前没有出现的,也就是马帮背后的势力,若要得到些更多的启示,恐怕要想办法与其接触才行。
不过,经过今日这件事情,他们若是不来上门,才有些奇怪了。
王安风心中笃定,随手扔了下铜钱。
铜钱碰撞,被他抓在掌心,并没有看,便低笑道:
“此卦·大吉,顺遂心意。”
……………………
入夜。
一道身影在城中急行,来往行人虽然不少,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他的踪迹和动作,其身法速度本已经极快,姿态更是悠闲自在,双手背负,足尖轻点,便即朝前面飘出十数丈之遥,衣袂微动,仿佛逍遥仙人。
只是他脸上神色却半点不逍遥,反倒是压抑着一股怒气。
因为他心中确实很愤怒,愤怒而且不解,他完完全全想不明白,他只一日不在,怎得就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前几日分明已经热切到了丧失理智的马帮勃家四兄弟,一下子就像是变了个人,直接拒绝了此次的行动。
就连平素最为莽撞的老四,都半点不受言语挑拨,老实地吓人。
吞下了饵料的鱼儿,居然干脆利落,把鱼饵全部都吐了出来?
当真是活见了鬼!
男子心中恼怒。
因为他们的计划已然被全盘打乱。
而究其原因,便是因为今日来访的那一行人,勃孟甚至于已经将情报转交予了那帮人,只是不知道那究竟是何人,带有什么目的,又是从何处知道了这些事情。
男子突然收敛身法,身形停滞,袖袍被劲风带的往前飘动了下,然后重新垂落,踏足立在虚空,一双眼睛看着对面的客栈。
那是一间很寻常的客栈,并不起眼。
从窗格薄纱隐隐透出了暖黄色的烛光,将屋中人的倒影打在了窗上,男子神色极为冰冷淡漠,却未曾直接杀入。
深深吸了口气,抬手一拂面庞,袖袍翻滚,面容已经变得极为柔和可亲,仿佛极为值得信赖,只是眼睛深处依旧淡漠冰冷,望向客栈,隐有讥诮。
既然吞下了吾的鱼饵,那么要么死,要么便做吾的棋子。
若不想被杀鸡儆猴,便最好乖乖听命,受吾驱驰。
无论以利,还是以力……
只要有人充当棋子就可,棋子是谁并不重要。
男子冷哼一声,袖袍一拂,一股上乘真气打出,绵软平和,关好的窗格咔咔两声脆响,轻轻朝着里面打开,而他已身着羽衣,飘然入内,一身白衣,玉冠束发,大袖飘飘,大有高人风姿,脸上神色微笑,从容不迫,朗声道:
“诸位,在下不请自来,还请海涵。”
没有人回答他。
男子愣了愣,他本来打算先声夺人,入内之后,瞳孔却是骤然收缩。
面前所见桌案,靠近着窗户的位置,放着一盏热茶,一张座椅,左右各有侍者在侧,对面一名年纪不过二十余岁的青年神色平淡,倚靠木椅,双眼开阖,淡淡道:
“你来了?”
你来了?
声音层层叠叠,如同千人诵念,仿佛雄狮低吼,却又静谧自在,仿佛直入心底,自心泉深处,不断回荡,交叠,变得越发悠远。
白衣男子的神色骤然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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