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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 作者:咸骆驼/昏姑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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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就有他们无畏的身影。他顿时被热血蒙了心,陷入一种英雄主义的谵妄中。
“你杀过人吗?”傻气浮上来,他问得没头没尾。
“你觉得呢?”涂延自嘲一笑,“我们出来混的,谁手上没点血债。”
孟成蹊指指他胸前,表情里闪过憧憬:“我看你会用枪,枪法不错吧?”
“还行,你想学吗?”
孟成蹊不假思索地点头。
“好,”涂延当场拍板,“那我有空教你。”
两人约好三天后再见,届时涂延教他用枪,孟成蹊连连答应,感觉自己的英雄梦近在咫尺。孟少爷抓心挠肺地等到第三天,却等来了涂延放他鸽子的电话。
此刻,涂英雄是真的被要事绊住了手脚。
事情是这样子。原先法国驻沪总领事康斯坦丁因突染恶疾,归国休养,那边派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奥诺雷来暂代他的职务。涂金元料他不过是个短期代理,几个月后就会滚回国,便断了每月给领事馆的十五万孝敬钱,只支付巡捕房那边的十万块钱。哪想两个月之后,奥诺雷留了下来,堂堂正正坐稳了总领事的交椅。总领事一声令下,要禁赌、禁嫖、禁鸦片,眨眼间法租界内的赌场,烟膏行,大大小小的妓院都关了门。
这对大部分产业集中在黄赌毒领域的涂家来说,无异于致命一击。涂金元手下上百口人,几十家店铺,一夜间断了财路。涂大当家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不得不请出洪帮辈分高的那群老头子,与之连夜开会商量对策。
涂金元甚至做好了搬店面的打算,法租界这条路不通,换条路走便是了,条条大路通罗马,他真还不信了,在上海滩有人一句话就能把他打趴下的。
涂延不同意他的想法。公共租界本就禁烟,他们如果搬走,除了华界无处可去,但租界内才是娱乐和消费的大本营,这一走相当于失去上海大部分客流。
最后众人商议的结果,还是要去找奥诺雷。涂金元前面同他伤了和气,主要还是伤在钱上。总领事即便有再大的怨气,断不会跟真金白银过不去。倒不若让涂延代父亲道个歉,把先前两月落下的孝敬钱补上,再献一份大礼,估计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涂延兴冲冲去的总领事馆,垂头丧气回来。奥诺雷狮子大开口,要将每月的私人津贴提升至三十万,否则一切免谈。涂金元只好第二天亲自上门,与法国人讨价还价,把津贴调整为每月二十五万。
如此一来,涂家的生意照常做,店门一开,钞票依旧流水一样涌进来。赌场和烟管的客人络绎不绝,妓院也不断新添贩来的黄花大姑娘。涂公馆恢复了往日宾客盈门夜夜笙歌的热闹,仿佛前几天的大祸仅是一场错乱的梦。
涂延却在这盛世的迷瘴里,嗅出了山雨欲来的味道。
第6章
沈寒清仅在南京过了一夜,翌日上午便急着回上海。沈慕枝得了消息,提前赶去火车站接他。列车到站,车厢门一打开,穿黑西装的威猛保镖鱼贯而出,一身素色长袍的赌王木着脸跟在后面,反而像个寒酸的跟班。
“爹,您回来了。”沈慕枝微微弯腰,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
沈寒清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接着仿佛赌气似的剜了他一眼,旋即钻进黑色林肯汽车。汽车开出去几里,他仍然沉默得像作坟墓。
沈慕枝拿出带过来的暖水瓶,倒了一杯枸杞参茶送到他手边:“爹,喝茶。”
他皱眉踌躇了一阵,心里不想接,但又觉得在人前这样耍脾气太荒谬,勉强接过杯子抿了一口。
“您是在生我的气吗?有什么说出来,别气坏了身子。”
“电影院那个炸弹是你放的吗?”沈寒清开门见山问。
“是,”沈慕枝供认不讳,“底下人笨手笨脚,让那家伙跑了。”
“胡闹!涂金元的儿子是你能杀的吗?”沈寒清把杯子狠狠一掷,茶水撒得到处都是。
沈慕枝似笑非笑地翘起唇角,涩声道:“不过嫌他碍手碍脚罢了,爹要他活着,我不动他便是了。”
“上次让你找人教训他,是想给他个警告,不是要了结他。涂家根基颇深,现在还不是动他们的时候。再说,你小子敢在电影院里动手,实在胆子忒大了些。”
他又怕沈慕枝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叹了气道:“我是怕你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烦,被人寻仇。”
“爹在担心我,儿子省得。涉事的人我都处理掉了,不会让人查出什么。”沈慕枝柔声解释着。
沈寒清闻言脸色好看许多,却不愿嘴软:“谁担心你?”
沈慕枝清楚他的脾性,料他的火已经灭了,转而询问起南京之行:“您此次突然去南京,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有,”沈寒清疲惫地靠在汽车椅背上,拉开窗帘让阳光透过来,“傅啸坤要来上海了。”
“傅啸坤?”沈慕枝咂摸着这个名字,深褐色的眸子在光影中忽明忽暗。
冬至前后,曹瑞林从日本回了国。当晚他打电话到孟公馆,预备约好友见面,却听孟家的仆人说二少爷不在家。
此时,孟成蹊正窝在马斯南路的一处公寓里,跟一位白小姐打得火热。
白小姐大名白婉君,自称是晚清遗贵的后代,十八岁的时候家里把她嫁给一个倒卖古董的老头子,婚后第五年,老头两腿一蹬死了,留给她一笔非常可观的遗产。白小姐收起了再嫁的心思,自此流连花花世界,成了一名交际花。
她在跳舞场上和孟成蹊相识,对这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一见倾心,使了浑身解数勾搭上他。孟成蹊一向喜欢风骚的熟女,这白婉君妖娆艳丽,委实合他的胃口,两人一来二去约会了几次,便开始出双入对。
房间里因为烧了热水汀的缘故,温暖如春,孟成蹊敞开睡衣躺贵妃榻上,一边吃着云片糕,一边看白婉君挑出门的衣服。
白婉君比他大三岁,桃心脸,柳叶眉,梳了个时下最时髦的爱司头,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有股说不出的妩媚。
她来回试了手边的貂皮大衣,狐皮大衣和千鸟格西式大衣,嘟起小嘴道:“都是去年的过时款式了,不好看。”
“哎呀,衣服要看谁穿,”孟成蹊踱过去揽着她的细腰,满嘴甜言蜜语,“你穿什么都好看。”
“切,你少哄我。”白婉君乐得像喝了蜜一样,娇嗔地拍开他的手。
孟二少爷嘻嘻笑着在她嘴上香了一口,说:“先随便穿上一件,等下我们去买新的。”
各大百货公司逛了半天,孟成蹊花钱毫不手软,给白婉君买了一车的服饰鞋帽回来。白婉君见他对自己的大方态度,越发看他顺眼。
两人回到白婉君租住的公寓楼下,叫了两个小厮把东西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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