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第305部分阅读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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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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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去北京,呵呵,倒不是针对我。”
纪纲又想了想,叹口气道:“不错,皇上打发你我离京,不是针对你,也不是针对我,而是针对太子还是国公比我看得透彻。”
纪纲缓缓向前走了几步,走到高坡上,脚下就是因为发掘而呈现的陡峭壁立的坑谷,以后这里作为河道是要筑起石壁的,否则河水冲刷之下,必然坍塌。
纪纲负手站在峭壁上,看着河道上忙碌如蚁的百姓,沉声道:“皇上文武双全,大皇子和二皇子却只各自继承了皇上的一半,一文一武。皇上最初,确实属意于汉王,到后来却迫于百官压力,不得不立了皇长子,心中还是不甚情愿的,又或者是觉得亏待了汉王,所以破例留他滞于京师,对他也更加宠溺。”
夏浔走过去,接口道:“还有一个可能,皇上一直担心太子的身体,担心他撑不到自己千秋万岁之后,而当时皇孙又太过年幼,所以留下他本瞩意的汉王在京,未尝不是想立皇长子为皇帝的储君,立汉王为皇太子的储君,以备不测。”
纪纲颔首道:“这一说,也不无可能。只是,因此一来,却引起了争储之战,文武百官,分别附庸于两位皇子,庙堂之争,由此不断,却非皇上始料所及了。”
夏浔道:“皇上屡屡离京,都是太子监国,太子治理国政,可圈可点。又有皇太孙,聪明伶俐,甚得皇上喜爱,而今太孙年纪渐长,已非一个稚龄儿童。反观汉王,却是屡出昏招,同时,朝中为了争储,两派势同水火,情形渐渐危急,再不及时加以制止,恐将酿成大乱,所以,皇帝终于下了决心”
纪纲重重地点点头,道:“不错皇上一向杀伐决断他继续已经确定了储君的唯一人选,而皇太孙渐渐长成,也不虞后继无人,便断然不容朝中继续存在一支阴谋反对太子的力量了。可是皇上却没有急于动手,而是藉由此事,连打带削,顺带着解决了迁都这个难题,嘿嘿高明实在是高明”
夏浔微笑不语。
纪纲轻轻一叹道:“皇上虽然确立了太子之位的归属,但是皇上还健在,就不可能允许一班朝臣依附在太子身边,而把皇帝和朝廷放在后面,天无二日,国无二君,皇帝还在,身为大臣却已投效太子门下,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皇上在剪除汉王羽翼之前,先利用他们,剪除了太子的羽翼。”
纪纲的声音渐渐悲凉起来:“只是,太子毕竟是皇上立下的储君,皇上不能容忍他还健在,百官便效忠于太子,却也不想把心向太子的官员打杀干净,弄到太子登基后无人可用。所以,他关了一批,贬了一批,又把你我这样的人流放一批,剩下那些朝臣,以皇上的手腕,只消一年半载,就足以整肃干净,确保令出一门了”
夏浔微笑道:“何不换一个角度想一想,我们在朝中的作用,难度比那些大学士们还高不关不贬,只是逐你我离京,何尝不是对你我的一种保护”
纪纲嘿嘿地笑了两声,对此不予置评,只道道:“皇上先利用汉王一党肃清太子私党,确保时下政令皇权系出天子;再反手把得意忘形之下暴露出来的汉王一党打杀干净,确保将来太子登基,朝堂上没有汉王一党觊觎大位;又利用太子党汉王党相争之机,削弱朝中反对迁都的百官力量,确保迁都之议顺利通过,一石三鸟,高明之极”
夏浔莞尔,轻轻摇头道:“我当纪兄真个看清楚了,原来还是漏算了一项,呵呵,不是一石三鸟而是一石四鸟”
“一石四鸟”
纪纲诧然望向夏浔,说道:“我反复思量,也只猜出皇上三个目的,居然还有第四个原因纪某愿闻其详”
夏浔悠然道:“还有文官党太子党也好汉王党也罢,都是临时党,而文官党却不然,或因同乡或因同年或因同出一所书院,它或者会以种种名称出现,但是总的说来,就是文官党。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士大夫们结党,便会结党营私,党同伐异,裹挟士林,控制天子。
文官的力量,如水滴石穿,看似柔弱,强不可敌,连九五至尊的皇帝也不能不忌惮三分,甚至妥协让步。所以皇上登基时,才对建文旧臣百般容忍拉拢;所以皇帝立太子时,才不得不遵从文官意志;所以皇上想迁都时,才不得不费尽心思,用些手段以达目的。
眼下的文官党,主要是江西士人,朝士半江西,翰林多吉水,以皇上的强势性格,安能容忍乡党嚣张左右皇帝所以藉由汉王党和太子党之争,趁机打压,以防乡党势力尾大不掉自皇帝登基,清洗建文旧党,树立靖难功臣势力以来,这是对庙堂势力进行的第二次大规模洗牌不同之处只是上一次是破旧迎新,容易一些,这一更形复杂”
纪纲蹙眉一想,急急思索那些被关押问罪的官员籍贯,除了他们分属汉王和太子两个阵营之外,受到渐重处罚或较长刑期的,果然大部分都是江西籍的文官,只是因为朝中本来就以江西籍官员居多,这一点竟然被他忽略了。
纪纲讶叹一声,忽又疑道:“朝廷取士,系于科举,只要有科举,这诞生文官士林党的土壤就始终存在。打掉了江西党,安知将来不会再出现江东党江南党江北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皇上不除其根源,终难彻底根除这一弊端。”
夏浔淡淡地道:“可这春风,一年也就一次,在这一年里,烧了也就烧了。朝廷取士,是没有比科举更合理的办法的,这也是吸纳天下士人之心的最好办法,总不能因噎废食,废除科举吧所以科举废除不得。不过科举三年一考,就算是考中了,要结成一党,最快也得一二十年功夫。
野火烧不尽,那就野火年年烧呗。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成祸患,就算是皇上也不能不忍。当士党势力之大将要危及皇权时,那么在当今皇帝当朝时,就是当今皇上去与之斗,未来的天子当朝时,就得由未来的皇帝去解决了,那一代代的太子从小教授其为君之道,难道是当摆设用的么”
夏浔徐徐地道:“何况,皇上也不是一味打压,全未想办法去制衡。皇帝重用勋戚武将,将建文提擢的文官品秩压回二品,这都是防范文官一家独大的手段。还有一点,就是重用宦官。太祖设都察院锦衣卫,六科给事中各省提刑按察使司纠察官吏,可惜,这些都叫皇帝失望了。
这里只有你我,说出话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咱们不妨直言,这些衙门,最终为谁所用了呵呵,所以,当今皇帝便又选中了一支力量,一个新的监察机构,那就是宦官出使专征监军分镇刺隐,他们在朝堂上已经越来越活跃了。可是,经由皇帝巧妙的设置,无论如何,宦官力量的存在都只能依附于皇帝,他们只能是作为皇帝制衡文官的一枚棋子而存在,他们或能风光于一时,却永远也无法像汉朝唐朝的宦官那样为所欲为无法无天”
纪纲听着,不由对皇帝的心机暗自凛凛,他怅望远方,眼神时而清明,时而迷惘,过了半晌,忽尔转头看向夏浔:“你我的路,该怎么走”
夏浔凝视他一阵,忽然低下头,指指自己脚上的皮靴,问道:“纪兄,可知这皮靴始于何时”
纪纲一呆,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脚下的鞋子,只好摇头道:“不知”
夏浔道:“相传,上古时候,那时的人茹毛饮血,生活简陋,就算是部落的首领,一国的王也不例外。有一位王出巡的时候,因为赤着双足,所以被路上的石子扎破了脚,这位王非常愤怒,就下令把所有的路都铺上动物的皮子。
可是,就算把他的王国中所有的皮子都拿出来,也不可能铺满他所有要走的路,于是,有一个聪明的大臣就向他的王建议说:大王,您既然不能把路都铺上皮子,那何不就用两张皮子裹住您的脚呢这样,不管您走到哪儿,效果不是一样的吗他们的王如梦初醒,后来,就有了皮靴”
纪纲并不蠢,自然明白夏浔话中之意,他站在那儿,凝视着远方,脸上阴晴不定,心中好一番挣扎,过了许久,他才沉声问道:“那么,国公您为自己选好了鞋子么”
夏浔笑而不语。
纪纲哈地一声笑,说道:“国公当朝一品公爵,自然可以从容地为自己选一双舒适的靴子,可纪纲不成,纪纲没有自己的靴子,只能往路上铺皮子我的路铺不满,那就只好抢别人路上的皮子铺到我的路上来,让别人无路可走”
夏浔淡淡地道:“人生尽是福,惟人不知足不知足又放不下,所以苦中更苦”
纪纲不服地踏前一步,傲然道:“我命由我不由天,人生在世须尽欢。纪某自得其乐,不觉其苦,自己的路,自己走我绝不后悔”
夏浔赶紧抓住他手臂道:“纪兄止步,千万留神,再往前走就掉下去了”
第二十六部 驱虎狼
第959章 分道未扬镳
夏浔和纪纲在清江浦逗留了两日便继续北行,渡河登岸,踏足地面,那厢下人们往下搬运着车马,纪纲便来到夏浔面前,抱拳道:“国公,再往前去,下官就得与国公分道而行了,下官北行,恰经故乡,且回家乡一趟。国公是直接上路么”
夏浔道:“哦,我要往蒲台去,送裘婆婆回家,纪兄的老家是在临邑吧,我们既然同来,自然同去,这样吧,咱们约定半月之期,半月之后在沧州汇合,再共赴北京。”
纪纲笑了笑道:“好,咱们就在沧州会合。”
他瞟一眼夏浔,又道:“此去蒲台,距汉王就藩的乐安州极近,国公自家小心。”
夏浔也是一笑,说道:“纪兄放心,汉王此时断然不会来寻我麻烦的。”
纪纲点点头道:“如此最好,告辞”
夏浔也拱手道:“后会有期”
纪纲返身离去,弦雅陪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小樱缓缓走过来,小樱睨一眼纪纲的背影,对夏浔说道:“当真稀罕,你们两个,不是斗得你死我活的对头么,怎么好得像是结义兄弟似的。”
夏浔笑道:“这你就不懂了,男人和男人说说笑笑,不一定就是亲如兄弟。”
弦雅插嘴道:“老爷老爷,这个我知道,女人和女人亲亲热热,也不一定就是真的亲如姊妹。”
恰巧跑来的唐赛儿听见这话,插嘴问道:“那男人和女人亲亲热热呢”
夏浔摆出老爹的派头教训道:“小孩子,不要什么都打听”
唐赛儿便嘟起嘴来,不高兴地嘟囔道:“人家可不是小孩子了。”
巧云便接口笑道:“男人和女人亲热,那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就算男人和女人打打杀杀,也很难说就是真的视彼此如寇仇呢。”
小樱听到这话,情不自禁地瞟了夏浔一眼。
这时辛雷走来,对夏浔道:“老爷,车子拾掇好了。”
夏浔便对小樱道:“你坐我的车子吧,我这辆车是名师打造,减震极好。”
小樱迟疑道:“这个还是算了吧,我那辆车子也很平稳”
夏浔笑道:“比起我那辆车,终究差了一下,弦雅,扶小樱姑娘上我的车,我坐小樱姑娘那辆就是了。”
小樱听到这里才不推辞,夏浔又道:“上车以后,给小樱姑娘按一按鸠尾。”
弦雅睁大一双俏眼,茫然道:“老爷说啥”
夏浔笑道:“你这粗心的丫头,没看见小樱姑娘有些晕船么你给她按按鸠尾,就可解除胸闷欲吐的感觉。”
弦雅讪讪地道:“老爷,鸠尾是哪儿呀”
夏浔并指如剑向她点去,遥遥对准弦雅酥胸正中,弦雅惊得瞪大一双俏眼,还未及叫出声来,夏浔忽觉不妥,不禁扭头看向巧云,巧云微微红了俏脸,白了夏浔一眼。这光天化日的,又有许多侍卫和下人,她虽是夏浔的女人,岂能容他当众摸索。
夏浔也觉不妥,扭头一看,正瞧见费贺炜站在一边,便招呼他道:“小费,过来”
费贺炜忙跑到他身边,唤道:“国公”
夏浔道:“宽去上衣”
“哦”
费贺炜不知他要干什么,茫茫然宽了上衣,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别看他肥如屠夫,宽去衣裳看,身上还真没多少赘肉,胸口两砣肌肉厚重结实,很有阳刚之气。夏浔并指如剑,在他身上比划着鸠尾岤距双孚仭降奈恢茫嗌舷碌奈恢茫韵已诺溃骸翱吹矫挥校褪钦舛岚雌趟缮弦凰桑绱朔锤矗懈鍪创危突岷枚嗔恕br >
小樱见他如此心细,对自己可谓体贴备至,心中甜甜的像吃了蜜,不过想起心结已去,现实中的彼此,却仍似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始终无法踏出那最后一步,心中又不免嗒然若失:“这个死人非要人家抛弃了女孩儿家的矜持,主动向你示爱么”
仔细想想,以夏浔今时今日的地位,娇妻美妾一个不缺,还真用不着主动追求哪个女子,心中不免沮丧
纪纲是临邑县宿安人,他自任职京师,还从不曾回过故里,所以此番回乡十分的重视。在朝廷上来说,他现在近乎失势,被扔到天津卫重立门户去了,但是在地方上来说,却不知道这些放在桌子底下的斗争,纪纲依旧是权势熏天的锦衣卫都指挥,所以他提前打发了人回宿安准备。
人说衣锦还乡,他自然要大肆铺张,回头他还要去临邑县里转转,叫那当初开革他学籍的腐朽老儒都瞧瞧,他纪纲今日的飞黄腾达。
这里纪纲如何的精心准备,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派头风风光光还乡去且不提,单说夏浔这边,夏浔护着裘婆婆和唐赛儿一路到了蒲台县,也不张扬身份,省去了地方官员接送款待的繁琐,就在蒲台县寻了一家客栈暂且住下,须臾功夫,便有人寻上门来。
当初,裘婆婆和唐赛儿母女被押解赴京之后,两家的房子便被贴了封条。等她们得以释放,这旧居自然不用再封着,只是他们留在京城不再回来,所以这房子始终没人去动,门上的封条风吹雨淋之下早已不在,可房子久不住人,再加上原本就有了些年头,外头风霜雨雪,侵蚀了墙泥茅顶,里边虫蚊泛滥,蛀坏了床榻桌椅,回去也住不得人了。
更何况,当时裘婆婆是由林羽七负责照料的,而林家早已不复存在,“太白居”大酒楼也成了昨日黄花,这个孤老婆子如今连行动都困难,虽然做了几年教坊司的女官,有了些积蓄,孤身一人也不好生活。对此,夏浔自然早就有了准备。
夏浔入住之后,头一个登门的就是他的大舅哥彭子期。彭家这些年来转回了正道,只做正当生意,通过几年的时间,渐渐摆脱了同白莲教的联系。当然,要让彭家彻底摒弃江湖习气比较为难,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再者说,彭家又是海运又是陆运,没有点霸道之气,也镇不住那些各个码头上的好汉。
夏浔早就通知彭子期到蒲台汇合了,自从林羽七倒台之后,彭家迅速接手了林羽七倒台后在蒲台县空出来的黑白两道的位置,在这里也建了车马行武馆当铺等各行生意馆社,只不过平时都由彭家的支系力量控制着,彭子期作为大少爷用不着驻扎于此,而今是夏浔相召,他自然要亲自赶来了。
两人相见,夏浔立即清出了房中所有人,包括他的侍妾巧云,两个人在房中也不知谈了些什么,足足一个时辰,门户都没有打开过。过了一个时辰,两人并肩从里边出来,夏浔低声道:“以我身份,轻易不便回去,以上种种,你回去后,速速禀与泰山大人决断”
彭子期面色凝重地点点头,道:“你放心,事关重大,我就不在这里停留了,这就赶回青州去”
夏浔道:“好,你去吧。梓祺即将临产,此番没有与我同来,特意叫我带了些京中特产,孝敬家中各位长辈的,你一并带回去”
彭子期道:“嗯,那我走了”
彭子斯迈开大步扬长而去,夏浔负手站在廊下,静静地看着彭子期下楼,步出客栈。客栈二楼的另一角,一个身影蹑手蹑脚地向夏浔身后走来。这家客栈已被夏浔先期派到蒲台的人包了,整家客栈并无其他客人,夏浔也不回头,一直看着彭子期消失在院门口,才道:“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唐赛儿吐吐舌头,站住身子,不服气地道:“人家压根儿就没想躲你,要不然,一定不会叫你发现的。”
夏浔回首笑道:“小丫头,你的隐身术对我没有用的,我熟悉你的心跳,还有你的气味,你不管藏得多么严实,也不可能把这两样完全隔绝。空山寂寂处,或者会松风习习,掩了你的气味,但是你的心跳却避不过我的耳朵。人多的地方,可以混淆你的心跳,但是你的气味我嗅得出来。”
唐赛儿嗅了嗅自己身上,疑惑地嘟囔道:“怎么会,我天天洗澡呀,身上哪有味儿。”
夏浔笑而不语。
其实人体都有气味的,这种体味的分泌来自于一种身体激素,也就是荷尔蒙,所以它对异性的作用更加明显。由于男女体质的差异,女孩子的体味更香一些,这种体香并非用了皂角的清香也非胭脂的甜香香水的幽香,而是发作人体内部,自己从小就相伴于这种体味,当然感觉不出。
这体香,有些人身上浓些,有些人淡不可闻,那体香浓的,若又容颜妩媚,身姿妖娆,便被视为不可多得的人间尤物了。自古这种体质的美女被载之史册的,中外都不乏其人。唐赛儿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以前她还小,这方面还不明显,等她年岁渐长,来了天葵之后,这种女性特有的处子幽香才愈形浓烈,夏浔也是与她经常接触,渐渐才确定了她身上这种特有的味道。不过内中原因,他自然不便说与唐赛儿知道。
唐赛儿嗅嗅自己身上,明明没有味道,只当是干爹不肯认输,故意说大话,便很大方地不与他计较,只是走近了道:“我还以为,要让他帮忙照顾婆婆呢,怎么这就走了”
夏浔笑道:“呵呵,像他这样的人,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是个能照顾人的,我另外找了一个人来,叫这人来照顾婆婆那是最好不过,这人对女人最有耐心也最有爱心,堪称妇女之友”
唐赛儿眼珠溜溜儿地一转,道:“什么妇女之友,怎么听着不像好人呢”
话音刚落,就听院中有人带着哭音儿喊:“兄弟好久不见了哇”
第960章 江湖老
夏浔一听这个声音,就微笑着向楼下望去,一眼看见楼下那个人,夏浔的笑容就凝滞在脸上。
楼下站着一人,正仰着头,满面激动地看着他。这人身穿一袭青紫色圆领大袖铜钱纹的员外衫,头戴一顶平顶头冠的员外帽,回字纹装饰帽沿,有些发福的身子,小肚腩挺着,肚皮上面趴一个头梳双角丫穿红绫袄儿的小丫头,一手环着他的脖子,一手揪着他的胡须。
这位员外一只手托着小丫头的屁股,一只手热切地向夏浔挥舞着,旁边还有个半大小子,怯生生地牵着他的衣角。在他身侧,还站着一个千娇百媚,颊笑生涡的小美人儿,估摸着是他的大闺女
定睛再一看,夏浔差点儿一头从楼上栽下去,原来站在西门庆身后那个百媚千娇的小姑娘正是惜竹夫人的女儿南飞飞。
“呜呼”
看看中年发福的西门庆,再看看旁边那位丽色照人,别样妩媚的南飞飞,夏浔不禁恶意地想:“莫非惜竹夫人家传的功夫除了千门术法,还有采阳补阴之术么怎么这丫头除了多了几分少妇的娇媚,不管是身材还是模样,都跟当年全无二致幸好谢谢不会”
这时西门庆在下面犹自高呼:“兄弟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说着话,两行喜泪就流了出来。
唐赛儿好奇地道:“这就是你那位义兄怎么老得跟你爹似的。”
夏浔白了她一眼道:“什么话他有那么老么”
说完一揽唐赛儿的纤腰,便从楼上纵身跃下。
小姑娘身轻体柔,没几分份量,只是这一揽,那种天然的处子幽香又扑鼻而入。因为这是由女性荷尔蒙形成的一种体香,对异性最具催q效果,只是唐赛儿年纪还小,体香并不特别明显,也就夏浔这种五官六识异常灵敏的人才特别注意得到,再加上心中谨守着父女身份,虽觉嗅着飘飘欲仙,十分好闻,倒没有心猿意马。
夏浔站定身子,放开唐赛儿,上下打量西门庆一番,含笑道:“高升兄,你这变化可不小啊,当年风度翩翩的风流公子,如今怎么竟成了这般模样”
西门庆大笑道:“很老么我自家就开着药房,最会保养,怎么显老只是,毕竟是小五十岁的人了,你那大侄子前年成的亲,我现在连孙子都抱上了,还能一点不老,那不生生的成了妖精了”
夏浔听了,下意识地瞟一眼南飞飞,南飞飞含嗔带笑地啐他道:“瞅我作甚”
其实南飞飞如今不过二十多岁,又是天生的娃娃脸,身体也娇小,仔细打扮一下,当然不显老,夏浔和西门庆却哈哈大笑起来。看西门庆那幸福满足的样子,这些年他过的着实不错,幸福美满的很。这时西门庆怀中那粉妆玉琢的小丫头眨着一双大眼睛看了夏浔半晌,扭头向南飞飞张开双手:“娘亲抱”
南飞飞嗔道:“就是你爹宠你,能跑能跳的了,抱什么抱,自己下地玩去”说着从西门庆手中接过她来,顺着自己身子放到地上。
西门庆上下打量夏浔,不由叹道:“兄弟你较之当年,除了多了几分威仪,容颜五官却是变化不大。”说着,便张开双臂,夏浔也情不自禁,与他紧紧拥在一起。
两人紧紧地抱了抱,西门庆松开手臂,一眼看见夏浔身边的唐赛儿,不由双眼一亮,赞道:“好俊俏的女娃儿,这是你那大闺女么哎呀呀,我不知你带了女儿来,不曾带些见面礼”
话没说完,唐赛儿便很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不悦道:“你这人胡说八道,我才不是呢”
“啊”
西门庆登时恍然,便以为这是夏浔侍妾了。且不说夏浔这位国公爷才三十五六岁,男人会保养的话,这岁数看着也就三十不到,就算他已七老八十,纳个豆蔻韶龄的小姑娘当侍妾也正常。阳谷县里那位县太爷五十八了,月初刚纳了一房姨太太,就是个十三岁的小美人儿,一树梨花压海棠,那可是男人们的风流雅事。
夏浔笑了笑道:“这位是唐姑娘,我此番请你来,帮我照料的那位裘婆婆,就是她的师傅。”
夏浔看他眼神,就知道他想歪了,不过唐赛儿都否认是他女儿了,他倒不好再说这是他的义女。结果这一来,西门庆更加认定了,不只是西门庆,连南飞飞都认定了:既不是他女儿,彼此又无别的瓜葛,他堂堂国公,会亲自送这女娃儿的师傅回蒲台会特意请好友来帮他安置这老婆子的生活会毫不避嫌地揽着这女娃儿的小蛮腰从楼上跃下来
南飞飞瞧瞧唐赛儿,不禁也暗赞她的灵秀美丽,心道:“倒的确是个可人爱的姑娘,国公眼光好,也会哄人,以他如今身份,为了讨这女娃儿喜欢,竟然屈尊亲自来处理此事。”
转眼再看一眼自己丈夫,心中便暗暗窃喜:“还是我嫁的相公好,我家相公虽也是个寻花问柳的风流性子,亏得我和姐姐管得严,倒不曾再娶几房姐妹回来,若他是国公这样的身份,我们怎么管得了他,又怎敢管他,嘻嘻”
夏浔知道这夫妻俩不信,可是再解释只有越描越黑,故而也不多说,只将他们一家亲亲热热迎进客栈去。
及至一脚迈进大门,夏浔忽有所觉,不禁扭头看了赛儿一眼,心道:“嗯小妮子在我面前确实比以往拘谨的多了,现在连干爹也不愿叫了,唔姑娘大了,脸儿嫩,她如今只有寡母,实也可怜。回京之后,我得跟茗儿说一声,帮她寻一位良家子,现在年纪小不宜同房,先定下亲事也好。”
西门庆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由于有夏浔的照顾,他的生意已不仅限于开药房,在县衙做诉师的活儿那是早就不干了,西门庆如今是河南地面上最大的海货供应商,与北京的谢传忠各自把持一方,至于山东地面,则还是以彭家为主,不过彭家同时经营着海商贸易,原来的生意也要继续经营,没有足够的人力和精力铺开,所以有些地方也由西门庆接了手。
如今西门庆虽然依旧住在阳谷县里,却已不仅仅是当地首富,在整个山东全境,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富豪,他在蒲台本地也有店铺,是以一听夏浔经过这里,不但自己来了,连老婆孩子都带了来。不过他带来的只有南飞飞和她生的一子一女。如今他的长子已经长大成丨人,成家立业,家里的生意可以交给儿子打理了,二女儿则正在筹办婚事,所以夫人小冬在家里走不开。
把西门庆一家在客栈里安顿好,酒席也早备好了。夏浔在两间头等客房里分别开了两桌筵席,一桌尽是女宾,由巧云和弦雅陪同南飞飞一家人,另一桌则只有夏浔和西门庆两人把酒言欢。
巧云和弦雅知道这位南夫人与自家雨夫人情同姊妹,所以对她一家人照应得无微不至,唐赛儿也与他们同席,不过只吃了一会儿,小二送来她特意为婆婆点的几道适宜老年人食用的炖菜,她就告罪一声,提了食盒先去侍候师傅用餐了。
南飞飞啧啧两声,叹道:“倒真是个有孝心的小女子,她跟你们老爷,是什么关系呀”
南飞飞当年跟着谢雨霏走南闯北,那双眼睛毒得很,待进了房间,知晓巧云的身份,再看巧云弦雅和唐赛儿三女与自己不同的对答与态度,就已知道先前所猜有误了。
巧云道:“哦,赛儿姑娘是我家老爷的义女,身世十分可怜”
巧云把事情来龙去脉一讲,南飞飞慧黠的双眸溜溜儿地一转,似笑非笑的模样,便不再问起。
另一边,夏浔和西门庆连喝酒带畅谈,夏浔这些年所经历的风风雨雨西门庆也有些许耳闻,但总不及听夏浔自己讲来惊心动魄,听完了夏浔所述一切,西门庆不禁叹道:“多姿多彩啊兄弟,似你这般人生,男儿在世,才不枉走上一遭,来,我再敬你一杯”
夏浔喝了酒,笑道:“我却羡慕你,这日子过得悠游自在,看似平平淡淡,其实幸福的很”
西门庆哈哈笑道:“人心不足,总是觉得别人的好,总是只看到别人的好,我们两人就是这样了。”
他停了杯,感慨地道:“不过你也知道,我这人胸无大志,虽然惊羡于你的精彩,可是如果真要让我选择,我还是喜欢现在这样平静的生活,不要说给我个国公,呵呵,给个皇帝我也不换。”
夏浔沉默片刻,轻轻地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你怎知我的话不是发自肺腑呢”
西门庆已经喝的有些高了,闻言大笑摆手:“你又来说那些高处不胜寒的话,哈哈,你可不要忘了,你如今是大明一等公爵,风光无限,朝野瞩目,你想退也是退不了的。”
夏浔微微一笑,按下这个话题不谈,只道:“你我兄弟久别重逢,很多话都想跟你说,还有一些事,想要请你帮忙。一会儿酒席散了,叫人沏壶好茶上来,你我兄弟二人秉烛夜谈吧”
西门庆欣然道:“好我也知你贵人多忙,身不由己,难得这个机会,咱们就好好的聊上一聊”
第961章 掘窟
夜深了,夏浔包下的客栈里一片寂静。
小樱弦雅和巧云南飞飞在二楼的房里打着叶子牌,小樱才学会不久,接连输了几把,大是懊恼,便唤了赛儿来替她,赛儿正逗南飞飞的小女儿玩,听了便笑嘻嘻地上桌。弦雅和巧云立即不约而同,异口同声地道:“玩牌而已,不许作弊”
赛儿依旧笑嘻嘻的,问道:“有没有输赢啊”
弦雅警惕地道:“当然要带些彩头才好玩,不过你输了可以找你干爹要么,不许做手脚。”
南飞飞惊讶地瞟了唐赛儿一眼,奇道:“做手脚天圆地方,律令九章,不知小妹妹是五花八门哪一门下的弟子啊”
唐赛儿倒是明白南飞飞说的这些江湖道上的黑话指的是千门,便笑道:“我可不是千门中人,只是会些小小的幻术戏法儿而已。”
南飞飞这一问可坏了,弦雅和巧云对视一眼,突地恍然大悟道:“哎呀,不对啊南夫人可是雨夫人的小师妹,我说你怎么把把赢牌呢,南夫人,你可是做了什么手脚么”
南飞飞多嘴一句,引火烧身,连忙辩白道:“没有,没有,跟你们两个人打牌,我怎么可能作弊呢,好歹我也比你们岁数大一些,当姐姐的哪能没个姐姐样儿。”
巧云和弦雅两人哪里肯信,这几把牌打下来,双方都熟了的,巧云和弦雅也不见外,立即扑上去在她周身搜索起来,南飞飞怕痒,躲闪推搡,三个女子格格笑着闹作一团。
小樱见她们这般模样,不禁老气横秋地叹道:“唉,你说你们国公这后宅里头,都是些什么女人呐使千术的,弄戏法的,啧啧啧啧”
南飞飞被巧云和弦雅搔得笑不可支,她气喘吁吁地反驳道:“什么杨家呀,我可不是杨家的女人”
唐赛儿期期艾艾地道:“我我也不是呢”
小樱不理她们,哼道:“反正跟你们打牌一定吃亏,我以后不跟你们赌钱了。”
她走到窗口,推开窗子,一轮皎洁的明月便扑入眼帘。夜空深深,一轮明月却似伸手可摘,小樱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清新的晚风,再缓缓张开眼帘,凝视了一会儿明月,凝视久了,好像魂魄忽然飞到了寂寂的夜空上去,无着无落的,似乎只有一个自己。
那种感觉叫人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像极了她在玄武湖落入水中溺水将亡时的那种意境,让她有些害怕,小樱不觉低下头去,一低头竟发现后院中坐着两个人。两张逍遥椅,一张小桌几,桌上放着一盏灯,几碟瓜果,一壶茶。夏浔和西门庆正坐在逍遥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夏浔偶尔会扭头笑着向西门庆说几句话,这时灯光就会映在他的脸上,形成一个鲜明的剪影,浓浓的眉毛,明亮的眼睛,挺直的鼻子,唇形非常鲜明好看。
小樱不觉弯下腰来,双手支在窗台上,手掌托着双颊,着迷地看着他,看着看着,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些破碎的画面:那画面中,她正在水中拼命地挣扎,而他扑过来,紧紧箍住她的双手,然后迎上来,用他的唇堵住了她的唇,向她口中渡气
小樱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幻想,还是真被自己遗忘的事实,只是想着,一张俏脸便有些发烫,那双目光却变得越来越温柔,柔柔的,就像皎洁的月光
夏浔与西门庆聊了一阵儿,慢慢绕到了正题,他才只说了一句,西门庆就腾地一下坐直了身子,夏浔微笑道:“沉住气,听我慢慢说”
“我”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等我说完,好么”
西门庆沉住了气,点头道:“好,你说”
夏浔便低低地把自己的安排说了一遍,西门庆神色凛凛地道:“发生了什么事”
夏浔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西门庆摇头道:“你不要骗我如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做此安排”
夏浔笑道:“这不是我的事,只是经由我口而告诉你,这是彭家的事”
西门庆目光灼灼地道:“你不用诳我,彭家的事,还不是你做主你当我人老了,心也糊涂了么”
夏浔笑问道:“怎么,你觉得天上不会掉馅饼,无故送你一块肥肉吃,非j即盗么”
西门庆沉声道:“你不要嘻皮笑脸的与我说笑,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夏浔道:“高升兄,我是不会做赔本买卖的,咱们相交这么多年,你还信不过我的手段么我如此安排,只是不想肥水流入外人田罢了。”
西门庆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地缓和了颜色,笑一笑道:“好,我不问你你是个有主见的人,也是个做大事的人,所思所虑,定然比我长远,只是”
西门庆严肃起来,沉声道:“如果有什么用得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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