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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23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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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第232部分阅读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第232部分阅读

    要弟弟”

    思杨道:“要想我杨家福禄绵长,当然得男孩子多才成”

    思浔道:“男孩子力气大,可以帮我打架”

    思雨皱皱鼻子,小大人儿似的道:“女孩子好烦呐,叽叽喳喳的不安静。”

    思祺咬着手指头,眼珠子转了半天才想起来:“因为因为我没有哥哥,也没有弟弟呀,我想弟弟会比较好玩吧。”

    夏浔忍不住笑出声来

    “卖梨喽,脆生生的大黄梨,汁多味美皮儿薄喽”

    大街上,一个挑担卖梨的汉子大声吆喝着,旁边酒楼里走出几个醉汉,歪挎着刀,衣衫不整,酒气熏天,却是锦衣卫的几个校尉,那掌柜的也不敢收钱,还得陪着笑脸送到门口,甜甜地喊:“几位官爷,要吃着满意,下回再来啊”

    几个锦衣卫理都没理他,晃着膀子走到大街上,嫌那挑梨的汉子走在前面挡路,其中一个锦衣卫抬起腿来,一脚踹在他腰眼上,那卖梨的汉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就摔到一边去了,梨子滚了一地,几个锦衣校尉哄笑着走过去,那汉子一看是锦衣卫的人,愣是没敢吱声。

    倏地,远处三骑快马飞驰而来,马蹄急骤,声声如碎,其中一个锦衣卫把眉头一皱,不悦地道:“他娘的,老子横,这纵马狂奔者比老子还横,京师重地,竟敢”

    他刚说到这儿,那三匹马已经风一般地卷到了面前,沿途百姓纷纷闪路,几个锦衣卫耀武扬威的还想拦人训斥,其中却有酒意不深眼神还算利索的校尉定睛一看,不由吃了一惊,慌忙喊道:“快闪开”说着自己就闪到了那边去。

    “谁他娘的这么横,闪什么”

    后边的锦衣卫不服气,刚刚说出这句话,那马就冲到了面前,裹着一阵风,“呼”地一下就冲了过去,其他几个锦衣卫闪得虽然狼狈,好歹算是躲开了,这个锦衣卫却被一匹马骏健硕的胸脯给撞了一下,登时手舞足蹈地飞出去,一跤摔进了一个卖菜摊子的菜筐里头。

    他摔得昏头转向的,好歹没有受伤,头上顶着几棵小白菜就跳了起来,破口大骂道:“谁啊谁他娘的比老子还横”

    旁边就有锦衣卫讪笑道:“别叫啦,是八百里加急军驿快报”

    “啊”

    那锦衣卫吃了一惊,往那正驰往远处的骏马上一看,果不其然,马上的骑士穿得是一身军服,后心位置一个大大的“驿”字,肩后插了三面小红旗,迎风猎猎。这是八百里加急军驿快报,普天之下,除了皇宫大内,无人可挡,无城可挡

    这人学好不易,学坏却不难,在八大金刚的带领下,上行下效,锦衣卫的风气急剧败坏,不过天子脚下,锦衣卫还是清楚有些人随便得罪,有些人是万万得罪不得的,起码这八百里军驿,必定是十万火急的军机要事,踹了也就踹了,他们可不敢追上去理论。

    三匹骏马进了皇城范围便分了道,一匹去了兵部,一匹去了五军都督府,一匹去了皇宫方向。

    谨身殿里,朱棣正对解缙吩咐着事情:“成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明日颁诏天下,照旨意办就是了”

    “遵旨”解缙不情不愿地躬身答应一声。

    朱棣把六部尚书的一品官,又改回了二品。

    尚书本是二品官,朱允炆登基后重用文臣,把六部尚书提了一级,连带着天下文官都晋升了一级,朱棣登基后曾诏令一切建文制度,悉改回洪武朝旧制,不过这官员品级不光是名望地位,还有相应的薪俸跟着,朱允炆这么干,邀买的是天下文人之心,朱棣当时刚刚登基,要是在这方面大动干戈,这得罪人的事儿却是由他来干,因此这一条暂时没动。如今他的江山已稳,这最后一条建文制度,终于也改回去了。

    解缙也是文臣,这明显对整个文臣集团有利益有好处的事儿,他当然也不愿意往回改,你要天下官员一心想朝廷之所想想皇帝之所想,完全没有个人私心,可能么那样的大圣人,你只能在文官们书写的史书中见到,现实里,一个没有

    解缙转身正要出去,木恩一手拂尘,一手密柬,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向朱棣禀报道:“皇上,征夷大将军行辕送来八百里驿报”

    征夷大将军是朱能率军讨伐安南时,永乐皇帝授予他的称呼,是以朱棣一听不知安南那边出了何等大事,吃惊之下急忙接过奏报,匆匆启开封口,只扫视了两行,身子一震,那函文便脱手飘落到地上。

    解缙还没走,见永乐皇帝神色黯然,痴痴不语,忍不住问道:“皇上,出了什么大事”

    永乐皇帝目蕴泪光,强抑悲恸地道:“朱能病故了”

    解缙听了不觉也是大惊,失声道:“成国公身子那般强健,怎么就突然”

    朱棣黯然道:“士弘久居北地,不耐南方烟瘴天气,一到藤州就患了病,他带病南下,结果”

    朱棣说到这儿,两行热泪终于流了下来,就在这时,兵部五军都督府的主官接到急报,也匆匆赶进宫来。朱能善战张玉善谋,这两个人是朱棣起兵时的左右手,与朱棣感情最深,张玉早在靖难二年就因杀入敌阵解救朱棣战死,如今朱能也死了,两个老战友相继去世,对朱棣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众人见皇上如此伤感,少不得一番解劝,等到皇帝稍稍收敛悲痛,这便开始商量操办后事。经过群臣一番商议,朱棣决定,追封成国公朱能为东平王,谥号“武烈”,并赠上三代均为王爵。着即将朱能遗体运回京师,着钦天监择风水佳地安葬,并停朝五日,以示哀悼。

    那祭文还没着落,解缙对自己才学十分自负,自忖这等事当仁不让,不料探问了一句皇上心意,朱棣却说要为朱能亲笔撰写祭文,解缙自然不能与皇帝争,他纵然写得花团锦簇,哪比得皇帝御笔荣耀。这厢里还有许多后续事情要操办,朱棣心乱如麻,俱都交与解缙等人操办了,自己郁郁不乐地转回了后宫。

    一路上,想起朱能的噩耗,朱棣好不伤悲。靖难功臣,六大国公,张玉死了徐增寿死了如今朱能也死了,道衍大师自他得了天下之下之后便潜心经义,很少再出现在眼前。丘福因为浙东水师案难辞其咎被他贬到了北京。

    我永乐开朝六公,老的老,死得死,不问世事的不问世事,本来对杨旭寄望最深,谁知他又勾连白莲教杀官灭口,其行迹比丘福的作为还要恶劣,朕真的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么

    朱棣黯然神伤,他默默地转回了坤宁宫,刚刚走到宫廊下,便有一个小太监从另一侧宫廊下兴高采烈地跑来,一路叫嚷道:“生啦生啦娘娘大喜,郡主生啦母子平安,是个男孩儿”

    第722章 有子爹靠边

    朱棣想着心事,没听清楚,蹙眉道:“何事吵嚷”

    那小太监一看皇上站在面前,顿时惶恐起来,连忙跪下道:“皇上恕罪,奴婢奴婢受娘娘吩咐,往辅国公府听信儿。辅国公夫人已经生了,奴婢赶着回来给娘娘报信儿,一时忘形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说着就磕下头去。

    朱棣一听忙问道:“哦,妙锦生了男孩女孩”

    那小太监忙道:“回皇上,辅国公夫人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

    “好,好好”

    朱棣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这个好消息稍稍冲减了他心中的悲凉,踱步进了坤宁宫,里边的宫女听到那小太监呼喊,已经去禀报了坐立不安的徐皇后,徐皇后听说妹子安全生产,母子平安,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又听说妹子生了个男孩,更是大为喜悦。

    她兴冲冲地迎出来,一时未注意朱棣忧郁的神情,只是向那小太监连声问道:“茗儿生了是男孩儿多重啊茗儿还好吗”

    徐皇后听那小太监一一禀报,脸上顿时乐开了花,她喜悦地对朱棣道:“皇上,你听到了么,茗儿生了呢,还是个男孩,呵呵呵”

    朱棣也露出一副笑容:“瞧把你高兴的,过两天叫妙锦把孩子抱进宫来给你瞧瞧,看看你这大外甥生得俊不俊俏。”

    徐皇后连连点头:“好好好,我差点儿忍不住,到杨旭家里去看看妹子和孩子,这要不把孩子抱来让我瞧瞧,可真的是等不了。”

    “嗯”

    到底是多年的夫妻,徐皇后这时已经看出朱棣神色有些异样了,当着宫女内侍,徐皇后也未多问,陪着朱棣到里面坐下,茶水奉上,内侍退下,徐皇后才小声道:“皇上,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么”

    朱棣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轻轻吁了口气,低声道:“刚刚收到消息,士弘他病逝于军中了”

    “什么”

    一听这话,徐皇后也不由大惊,朱能是燕王府的老人,徐皇后也与他非常熟悉,惊闻朱能病故,徐皇后的眼睛也有些发红,两夫妻默默地坐着,过了半晌,见朱棣依旧难过,徐皇后便轻轻叹了口气,柔声安慰道:“皇上,别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皇上一身系以天下,还该爱惜自己身子才是。”

    朱棣叹道:“怎么能不难过啊。想当初,靖难起兵的时候,这都是俺身边最亲近的人,如今俺做了皇帝,张玉早就去了,增寿也早去了,都没看到俺成功的日子。道衍大师现在一心钻研经学,朱能还没享几天福,结果就

    唉丘福呢,浙东水师构陷双屿一案,他纵然不是主谋,也必知情,被俺贬到北京去了。杨旭在六位国公里面最年轻,本来是俺最器重的,寻思着将来要他做顾命之臣的。谁知,他勾连白莲教,事机败露之际,竟又悍然杀官灭口,其行迹比之丘福一般恶劣,若不是公义之外尚存私恩,俺哪能不加惩治。”

    朱棣深深地叹了口气道:“靖难这才几年呐,物是人非,俺心中怎能不觉凄凉”

    徐皇后听了也不觉叹气:“皇上的苦心和难处,妾身自然明白。唉这杨旭,跟我三弟增寿,倒是一样的性子”

    朱棣听了怦然心动,一双眼睛便直勾勾地盯在爱妻脸上

    天刚蒙蒙亮,朱棣就醒了,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帐顶。

    徐皇后也醒了,见丈夫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道:“皇上不是已停朝五日了么,何不多歇一会儿”

    朱棣微微摇头:“停朝五日,别人歇得了,俺歇不了啊。军机大事往来的奏章,还需要处理。士弘的丧事征讨安南大军的安置林林总总,很多事情”

    朱棣说到这儿,又悠然出神起来,过了一阵儿,他忽然翻了个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妻子,用带些神秘和兴奋的语气道:“皇后,昨天夜里,俺做了个梦。”

    “嗯做得什么梦”

    朱棣托着腮,认真地说道:“俺梦见,俺上朝了,坐在金銮殿里,正与百官议论朝政,忽然武将班首站出一个人来说话,正是士弘,俺都忘了他已病故了,跟他说了半天话儿才想起来,俺就问他:士弘,你不是已为国捐躯了么,怎么还在这里他对俺说:朱能心里放不下皇上,便跋山涉水,远迈万里,回来侍奉陛下。”

    徐皇后听了不觉辛酸,幽幽地道:“皇上这是因为思念士弘的缘故”

    朱棣摇摇头,缓缓地说:“皇后,你说这人死了以后,魂魄都能到哪儿去呢士弘是俺麾下最得力的大将,生而为英,死而为灵,那一身杀气军威,小鬼见了他都得害怕,谁敢收了他去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回来了,回来又保着俺了”

    徐皇后听了不觉有些发慌,还以为丈夫伤心过度,神志有些不正常了,她霍地坐了起来,不安地道:“皇上,你到底怎么了怕是思虑过甚伤了神志,要不要请太医来,给皇上开些凝神清心的药物”

    “嗳皇后说到哪里去了,俺没有疯”

    朱棣拉她躺下,神秘地道:“皇后,你说怪不怪昨儿个,俺在谨身殿刚刚听说士弘病故,正伤心呢,结果到了这坤宁宫,马上就听说杨旭家里添丁进口,生了个大胖小子,这事儿咋就这么巧呢结果昨天晚上士弘又托梦给俺,俺一大早醒来,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这事儿不会这么巧合”

    古时候的人,不信鬼神者寥寥无几,就是孔圣人,也是信鬼神的,只是他不像许多人那样将追求寄望于神佛的庇佑罢了。比如论语中说,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我若不能亲自参与祭祀,不如不祭祀,是不会请别人代替的。

    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致力于使老百姓遵守仁义礼仪,对鬼神敬而远之,这就可以说是聪明了。

    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对待活人都没能服侍好,怎么能祭祀好鬼神呢

    子疾病,子路请祷,子曰:“有诸”子路对曰:“有之;诔曰:祷尔于上下神祇。”子曰:“丘之祷久矣。”孔子说:“我早已祈祷过了。”

    至于那句有名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实为今人误解,那句话原句在论语中还有上下文的,原文是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子不语,怪力乱神。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从上下文看,这句“子不语怪力乱神”中间明显该有断句,上下文都是孔子与叶公讨论每个人都有他的长处,应该学习别人优点的话题,中间岂会神经错乱似的突然插一句是否信神的话古代是没有标点符号的,此处应该是“子不语,怪力乱神”,结合上下句,就是“孔子不再说话了,生怕分心用力影响凝神思考”,沉思了一会儿,便说出了“三人行,必有我师”这句结论。

    朱棣虽然是个伟大的君王,却也受到时代的限制,他也是信鬼神的,这种种巧合,再加上昨夜那个梦,他不禁就胡思乱想起来。被他这一说,连徐皇后也半信半疑了,看皇上这意思,是觉得杨旭这个儿子诞生的太巧合,怀疑是朱能英灵不泯,投胎转世

    徐皇后既觉得未必不可能,又有些不敢置信,可转念间,她忽想到,如果皇上相信杨家小儿是成国公转世投胎,对杨家只有好处,有什么不可以的心念一动之下,便顺着他的意思道:“皇上天人感应,说不定真是士弘忠心耿耿,又来扶保皇上了。”

    “一定是一定是”

    朱棣说着,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

    夏浔很郁闷,真的很郁闷,生孩子的时候没人理他也就算了,这孩子生下来了,杨家的中心,依旧不是他。

    “这孩子我也有份的好不好没有我,你想生生得了吗”

    夏浔在心中无声地呐喊抗议着,可惜没人理他。他那宝贝儿子,几乎就没有摞在床上的时候,五个姨娘加上他亲娘,不等这人撒手,那人就已接过去了,一个个都稀罕的不得了。

    那时节重女轻男,就是女人也是这个态度,杨家已经一连生了四个丫头了,这么大的一户人家,没个男丁,或者男丁不旺,那还不得二世而终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男孩,一家人自然开心的不得了,而且都盼着这个孩子的降生,转了杨家的风水,接下来扑扑愣愣的尽生小子呢。

    不要说夏浔这个当爹的,没沾儿子几下手,就连他家的奶妈子都快失业了,夏浔坐在花厅里,翘着二郎腿独自喝着茶,吃醋地看着他的娘子们和“叛变投敌”的四件小棉袄。

    一帮女人带着孩子离他老远,正在罗汉床上逗着他儿子,就在这时,二愣子急急闪现在门口,向夏浔道:“老爷,木公公来了,宫里有旨意下来”

    第723章 未出满月做将军

    “宫里有旨意来了”

    夏浔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他现在老婆孩子热炕头儿,当得是逍遥自在公,皇上找他还能有啥要紧事儿这不是皇上他大外甥闪亮问世了么,朱棣这当姑夫的还能不表示表示估计是送些喜饼贺礼啥的来了,皇后娘娘疼妹子,这礼轻不了。

    罗汉床那边,一家人也都听到了,因为茗儿刚刚生产,不宜走动,正倚着被子躺在床上,与几个姐妹说话,逗孩子,夏浔便对她道:“你们都坐着吧,我去前厅接旨”

    刚说到这儿,木恩带着四个锦衣卫,后边又跟了一大串宫里的太监,抬着系了红绸的箱笼无数走过来。木恩满面堆笑,拱着手儿就闯进花厅:“国公爷别客气,皇上和娘娘吩咐了,夫人刚刚生产,不宜起来接旨,叫咱家直接到后宅里宣旨,呵呵,国公与夫人,都请坐着,不用跪接。”

    木恩说完,展开圣旨便宣读起来,因为这是赐与杨旭一家人的旨意,依旧没经过内阁润色,用的就是朱棣的大白话儿,除了表示贺喜,并与皇后赏赐各种礼物之外,朱棣又加封辅国公嫡长子为武德将军,勋卫,并亲赐名字:怀远

    夏浔听了心中感叹:“他奶奶的,这小子比他爹可有福气啊,老子打死打拼的,才熬到国公的位置上。这小子呱呱落世,除了吃奶还屁事不懂呢,就立马当了将军。嗳,这武德将军是几品官呐”

    茗儿听了圣旨,却是又惊又喜,她儿子要入勋卫,她是早就知道的,这是大明官制的规矩。勋卫是皇帝的禁卫军,只有封爵的大臣子孙可以入勋卫,换言之,勋卫里边就是一帮官二代,这帮小子在里边都是战友,父一代子一代,以后出来做官也罢,继袭父爵也罢,彼此的关系可就比其他人亲近了一层。

    茗儿的几个兄长都是勋卫出身。依照从朱元璋时期对功臣子弟一贯的安排,嫡长子是要继承父亲爵位的,其余的嫡子成年之后,会留一个在京里做官,其余的外放地方做官。而在他们没有成年之前,则都要入勋卫,习练武艺兵法,学习朝堂规矩。

    问题是,就算魏国公徐达的嫡长子徐辉祖,当年刚出生时入勋卫,受封的也只是一个勋卫尉,正七品的武官,然后随着年岁渐长,一步步提拔,到最后继承国公,像徐增寿等其他这些儿子,都只是普通的勋卫,也是成年之后,一步步提拔,最后做了都督都督佥事一类的武官。

    可是她这个儿子起步就跟别人不一样,皇帝亲自赐名,直接封为武德将军,这可是正五品的官呐,真正的将军多少十年寒窗苦读,进士及第,又在官场打拼一辈子的人,也未必就能混上五品官,儿子才刚出生而已。

    朱棣对杨家的荣宠,竟然比太祖洪武皇帝对中山王徐达还要厚上一层,岂能不叫她欣喜万分。茗儿不知道的是,皇上赐的这个名,也是大有深意,因为成国公朱能朱士弘,祖籍怀远,朱棣这是一厢情愿地把辅国公的嫡长子当了成国公了。

    杨怀远正趴在他娘怀里,小脑袋拱呀拱的四处寻摸奶吃。

    至于皇帝封他为正五品武德将军那是什么东东有奶好吃么杨家大小子才不理会呢。他老爹跟老娘领旨谢恩的时候,武德将军杨怀远继续耍大牌,在他娘怀里,一颗小脑袋拱呀拱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朱棣停朝五日,以哀悼成国公朱能,可不是大明朝放假五天,什么事儿都不用干了。

    各个衙门自然是要照常办公的,礼部工部钦天监尤其忙碌,要准备祭礼要搭建孝棚,要择选安葬之地兵部和五军都督府事儿也不少,还得整天跟以上那三个衙门打交道。

    朱能的儿子朱能继承了父亲的爵位,成为新任成国公,正披麻带孝的为父亲治理丧事,成国公府,吊唁的人群一拨拨的川流不息,夏浔也第一时间去成国公府,吊唁了朱能将军。

    辅国公生儿子了,而且这是嫡长子,未来的辅国公,意义更是重大,很多官员也要来庆贺的,所以有许多官员,在车轿里直接备了两份礼物,红白喜事一块儿办了。

    死者为大,先去成国公府,陪着朱能掉几滴眼泪,灵前悲悲咽咽地痛诉几句,便擦干眼泪出来,抹身又奔辅国公府,抬腿一进门儿,就满脸是笑,得从心眼里往外笑,笑得一脸褶子里头都哏着笑纹儿,也真是难为了他们。

    当然,与朱能相交深厚的袍泽战友们是真心悲恸的,至于许多文官,尤其是建文朝的旧臣,和朱能既无私交又无公谊,你叫人家真的悲伤那是难为人了,不过是人情往来罢了,心意到了也就是了。

    杨家小公爷受封武德将军的消息还没有传开,这边成国公朱能逝世了,正举办国丧呢,宣扬这事儿不好,所以知道的人不多,除了宫里人杨家人,只有纪纲知道。纪纲管着锦衣卫呢,朱棣又没刻意隐瞒这事儿,哪能瞒过纪纲。

    问题是,纪纲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里,他和夏浔那半吊子不同,他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出身,可读书人读的只是圣人文章,对于官场制度礼仪规矩,他就能不学而会么当然不可能,如果这些东西他们不学就会,礼部还用得着专门安排人提前三天教授头一次上殿面君的官员礼仪么

    所以纪纲没觉着朱棣加封杨旭嫡长子为武德将军有甚么了不起,他还以为该直接封杨旭的嫡长子为少国公呢。没想到才封了个甚么甚么武德将军,听都没听过的官儿而他手下那班人更不用提了,个个都是半吊子,哪懂得这么深奥的政治学问。

    纪纲现在是真正的孤臣了,朝中势力,本来是勋戚文臣武将三大板块。

    勋戚集团不用提了,早就把他当成了无事不来的夜猫子。魏国公徐辉祖长兴侯耿炳文驸马梅殷,可都是被他整治的,死的死关的关,因为这几位的真正罪名,朱棣是不可能公布的,以免朝堂不安,所以都是叫陈瑛和纪纲另外寻摸了一些罪名。如今辅国公杨旭也叫这条恶犬给咬了,险些就栽在里边,勋戚集团已把纪纲列为了拒绝往来户。

    文臣集团又分为三股势力,太子派二皇子派中立派。本来太子一派的官员就排挤他,因为他与辅国公杨旭交恶,就更加疏远他了。二皇子一派的官员早跟他打出仇了,那就更不用说了,至于中立派的文官,对他是敬鬼神而远之,这些人别说还不知道消息,就算知道了,从中砸摸出一点味道,谁会跟他说

    现在也就武将集团和他没有太大冲突,双方的关系不远不近,还算平和。

    可纪纲并不觉得自己就快要变成全民公敌了,他的自我感觉非常良好,一直以来,整谁谁倒,给了他一种错觉,文武百官对他的戒备疏远,更被他解读为畏惧。夏浔替薛禄出头,亲自赶到桃源观坐镇,仗着国公的地位羞辱他一番的事,也被他理解为杨旭已是黔驴技穷技止于此,还有什么人是他该怕的呢

    纪纲这个人,入了府学都能被教谕开除,就是因为他的性格偏激轻佻,后来在朝廷势大的时候选择燕王二皇子势大的时候选择大皇子,更显出了他的投机心理和喜欢冒险的性格。也许,他这一辈子最谨慎的时刻,就只有靖难期间在金陵城里做密探的时候,那时候一旦暴露就要掉脑袋,他的理性才勉强压住了个性,而现在,他的个性已是越来越膨胀了。

    于是乎,纪纲愈发的目空一切,连走路都有点儿打晃的味道了。

    纪纲像螃蟹似的正在宫中御道上走着,迎面忽有一位将军匆匆而来。

    来者正是薛禄,薛禄此来,是为了给成国公朱能择选墓地的事儿。

    关于朱能的墓葬之地,现在主要有三种意见,礼部的意见是在成国公的家乡怀远安徽给他择选一处山水好的地方进行安置,军队的意见是把他安葬在钟山附近,国公嘛,傍近皇帝墓葬群也是够资格的。太祖皇帝最亲近的国公是徐达,徐大将军的陵墓不就是面对钟山么

    钦天监常有人行走各地,绘画图形,记载天下风水佳地,不需要这边有人去世了,现派风水师周游天下择选墓地,钦天监搬出图纸看了一番,却提出另一番见解,他们说要把朱大将军安葬在北京怀柔的北泽山,还说要把安南前线已经俘虏的百余号阮姓人都迁往北泽山,做朱能将军的守墓人。

    三方面本来争执不下,钦天监监正就含蓄地暗示,说这是皇上的意思,礼部的官员多么精明,马上就从善如流了,唯有军队一方没听出味儿来,觉得这样不太妥当。永乐皇上可是在金陵的,百年之后当然也要安葬在孝陵,把成国公安葬在那么远的地方,合适么再说朱家后人去祭奠也不方便啊。薛禄是五军都督府的主要负责人,这就赶进宫来,想听皇上定夺。

    纪纲忽地一眼看见薛禄,猛然想起那一日所受的羞辱,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第724章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薛大人”

    纪纲看见薛禄,突然斜刺里抢出一步,拦在了薛禄前面,薛禄见是纪纲,脸色便沉下来,冷冷地道:“纪大人,拦住本官何事”

    纪纲背着手,上下打量薛禄一番,吃吃笑道:“薛大人,红光满面,印堂轩朗,看样子新妇入门,鱼水合欢的很呐”

    薛禄沉着脸道:“薛大人,这里可是皇宫大内”

    “嗳皇宫大内怎么了本官登堂入室,天天在这里边走,要换作是你,天天出入皇宫大内,也就不觉得怎么了。”

    纪纲不以为然地说着,绕着薛禄转了两圈,又一看他头顶,讶然道:“哎呀,薛大人,你头顶这是怎么啦”

    薛禄还以为帽子没有戴正,亦或沾了什么东西,有些茫然地道:“我头顶怎么了”

    纪纲吃吃笑道:“翠色盈人呐,薛兄”

    薛禄还没反应过来,奇道:“甚么翠色盈人”

    纪纲一本正经地道:“我听说,有那美貌的道姑,名为出家人,实为暗娼,不但以肉身布施信徒男子,还与和尚道士们广开无遮大会,所作所为,比那窑姐儿还要不堪入目,哎呀呀,本官都说不出口。我瞧薛大人您头顶上数道毫光冲冠而起,靛绿碧青的,莫不是”

    这回不等纪纲说完,薛禄就明白了,一张脸登时气得发赤。

    被人这般侮辱,本就是难以忍受的,更何况那董姑娘是个幼时曾被卖进青楼,被迫操持皮肉生涯的苦命人,纪纲只是没事找事,故意羞辱他一番,却不想这番话歪打正着,恰恰说到了薛禄的痛处。

    “贼子,敢尔”

    薛禄气得须发皆立,想也不想,劈胸一拳便往纪纲胸口打去。纪纲倒没想到他真敢与自己动手,虽然闪避,终究没有完全闪开,被薛禄一拳打跌出三尺,纪纲不由勃然大怒,厉喝道:“姓薛的,你好大的胆竟敢跟纪某人动手”

    纪纲腾身而上,搂臂合腕,手似鞭杆,一个“大劈挂”便往薛禄劈面砍来,用的竟是一套颇有造诣的劈挂拳。薛禄家传的武艺,并没有什么名堂,不过功夫却不赖,尤其经过战场洗礼,拳法更加洗练,双手握拳,大开大合,腰马发劲,主动抢攻,拳力强劲无匹。

    纪纲的劈挂拳号称“辘使翻扯,立劈横抽,直来横挡,横来直击,辘敌进犯不得,胜似戴盔披甲”,也是以快打快以硬碰硬,制敌机先的一门武功,这两个人都是步步连环,逢进必跟,逢跟必进的抢攻,招式更是一样的大开大阖,看着声势如雷,着实骇人。

    宫中的侍卫一见有人打架,呼啦啦围过来一群,一看动手的人之一是自家都指挥使,不禁傻了眼。纪纲的功夫其实还不错的,山东地方民风好武,他的武功在地方上会武的人群里也算是出类拔萃,不过同薛禄这个山东老乡一比,他可就大有不如了。

    两个人交手十余合,薛禄一记炮捶打在他的胸口,纪纲只觉胸骨欲裂,疼得哎哟一声倒摔出去,跌进两个侍卫的怀里,其他侍卫一拥而上,抓手的抓手抓脚的抓脚,把薛禄摁了个结结实实,嘴里只是喊:“两位大人,不要动手,这可是皇宫大内”

    纪纲被薛禄一拳击倒,这次丢脸又是在自己属下面前,不由得恼羞成怒,他自袖中甩出铁挝,脱身一掷,砰地一下正中薛禄头部,手腕一抖,便扣住了薛禄的脑袋,向身边猛力撕扯,叫骂道:“狗杀才,敢与老子动手,今天看我不打杀了你”

    这铁挝是纪纲当了指挥使之后,叫能工巧匠给他打造的一件随身兵器,用净铁打造,如同鹰爪,五指攒中,穿长绳系之。以之击中目标,立即抖绳收拾,鹰爪便牢牢收紧,扣住对手脱身不得。纪纲脱手一掷,这鹰爪打中薛禄的脑袋,立即打了个头破血流,他随即一收绳索,那鹰爪将薛禄的帽子头发都扣死了,被他拖到面前,好一通拳打脚踢。

    那些拉偏架的宫中武士依旧摁紧了薛禄,嘴里只说着劝架的话,手上却使了大力,叫薛禄动弹不得,纪纲打得累了,这才往薛禄身上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扬长而去。那些侍卫一见纪纲走了,也不“热心劝架”了,登时一哄而散。

    薛禄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一头一脸的血,跟血葫芦似的,其实他头上的伤倒不是致命的伤势,脱手掷出来的飞挝能有多大的杀伤力,只是头顶破了,帽子被抓下来,发髻也散了,披头散发,血流下来糊了一脸,看着着实吓人。

    薛禄抹一把脸上血迹,死死瞪着纪纲离去的方向,咬牙切齿地道:“纪纲纪纲”

    “老爷”

    董羽纯给丈夫净了面,在伤处洒了药,用布小心包好,忽然鼻子一酸,哭倒在他膝下。

    薛禄连忙扶她起来:“嗳哭甚么,一点皮肉伤,比我当初在军伍中受的伤势轻得多了,没事的。”

    董羽纯哭泣道:“没想到,那纪纲跋扈一至于斯,奴家已经成了你的人,他还不甘休,老爷要与他同朝为官的,这以后以后可怎生是好”

    薛禄道:“这一次,只是激忿之下愤然动手,相打无好手,谁还会客气。你以为我会跟他见一回打一回么又不是街头的泼皮,放心吧,我是燕王府的老人,靖难的功臣,若到御前告他一状,整不死他,也叫他吃顿苦头,你以为皇上知道的话,还会容许他如此妄为”

    董羽纯擦擦眼泪,问道:“那老爷怎不去皇上面前告御状呢他本来就恨了你,你还怕他更恨你么,你告他一次,他下次便不敢如此肆无忌惮了。”

    薛禄听了面露为难之色,这山东大汉是个实诚人,便实话实说道:“我本来是想就顶着这一脑瓜子血去见皇上的,不过不过我忽然记起你的身份就折了回来”

    董羽纯脸色一白,默默地低下头,幽幽地道:“是贱妾这身份,若传扬出去,与老爷的名声大大有碍”

    “不是这样的哎哟”

    薛禄一急,触疼了伤口,他哎哟一声,抓住董羽纯的双手,一双大牛眼盯着她,诚恳地道:“羽纯,我没有这样想,我是真的爱极了你,从来没嫌弃过你,真的我没去皇上跟前儿告状,是想,这事儿说白了,就是两个武将一言不合打了一架,非关国法非关根本,皇上还能怎么能处置骂他一顿最多打顿板子。可要皇上问起我们两人结怨经过,必然纠缠到你的身上,这事儿皇上都过问了,万一查起你的身份”

    董羽纯听到这儿把手臂愤然一挣,薛禄却牢牢抓住,说道:“若查出了你的身份,我不怕人家耻笑,也不怕影响了官禄前程,可我怕我怕我老子会嫌弃你,怕夫人会轻贱了你,叫你以后受委屈。”

    董羽纯不再挣扎了,她张大眼睛,仿佛才认识薛禄似的,定定地看着他,突然间泪如雨下:“他是个粗汉,大字儿都不识一筐,却是这么疼人”她的心里好酸好甜,这一刻,她的一颗芳心,终于完全的彻底的系在了这个男人身上。

    薛禄慌了:“你怎么又哭了,乖,别哭了,我我看见你哭,心里难受”薛禄说着,便伸出粗糙的大手,笨拙地去给她擦眼泪。

    “老爷”董羽纯哭叫一声,扑进了他的怀里,幸福的泪水如泉涌出

    “他妈的这纪纲也太嚣张了”

    薛家客厅里,兵部五军都督府神机营三千营五军营这么说吧,捍卫京城的武装兵团共四十八个卫,这是皇帝保卫京城捍卫宝座的最直接力量,因此四十八卫主将全部来自于原来的燕军班底,因此都和薛禄有关系,大多数关系还很亲密。

    这些人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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