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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22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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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第229部分阅读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第229部分阅读

    有甚么不好

    可是,既已与纪纲撕破了脸,他想甘于平静,纪纲肯么

    沉思良久,夏浔微微地笑了,也许,他现在需要扮演一下徐增寿曾经扮演过的角色了。

    “徐增寿败了,我呢”

    第711章 鱼龙蔓延

    一面明晃晃的青铜古镜,朱棣还亲自拿过来仔细验过的,明明没有问题,到了唐赛儿那小丫头的手里,一条红艳艳的手帕就能自由穿梭,而定睛再看,镜子依旧完好无损。徐皇后坐在丈夫身边,不禁看得啧啧称奇。

    两口大瓮,使太监抬上台去,唐赛儿钻进一个瓮去,顷刻间却从七八尺外的另一个大瓮中钻出来,根本不知玄机在何处。朱棣扭头问狗儿和郑和:“你们看出门道来了么”

    这两人不像朱棣需要学的东西多,处理的事情也多,他们每日只专心习武,武艺之高,远非朱棣的刀马功夫可比,眼力自然不同凡人。可朱棣向他们问起,二人也只有惭然摇头,一个行当有一个行当的绝活儿,武艺高明却也参不透这戏法的奥秘。

    “皇上娘娘,您瞧着,接下来这个戏法儿就是汉朝元封三年,汉武帝举行百戏盛会时所表演的鱼龙蔓延。”木恩在朱棣和徐后旁边细声细气儿地介绍着,这些知识都是事前裘婆婆已经讲给他听的,这时是向皇上介绍一下这个戏法儿的来历。

    只见唐赛儿小手挥舞,一条大鱼翩然登场,这鱼自然不是真鱼,若是一条过人高的真鱼离了水,就这样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台上,那可真成了仙术魔功,朱棣坐的近,能看出那鱼是用竹条绢布等物彩扎的一个道具。

    木恩笑眯眯地解释道:“皇上,这鱼和龙都是宫里请了喜庆日子扎彩棚的名匠人做的,头尾腰眼儿都能活动,远远瞅着就跟活的似的”

    他正说着,台上飘起一团轻雾,那大鱼“游”进雾里,若隐若现的,阻挡了部分视线,看起来可就真像一条兴风作浪的大鱼了。

    郑和与狗儿立即左右一分,站到了朱棣和徐皇后的身边,全神贯注,以防不策。

    朱棣安坐不动,泰然看着台上,只见那大鱼随着唐赛儿的手势上下起伏,翻腾游动,雾气越来越浓了,突然那大鱼往高空一跃,金光一闪,横生一片疾风,将那迷雾吹散,定睛再看,那大鱼已然消失不见,舞台前端站着小小一个人儿,后边一条五丈多长的金龙盘旋环绕,威风异常,左右侍候的内侍宫女们许多都赞叹出声来。

    那龙在台上舞动,等到雾气渐渐散光,金龙便舞下台去,唐赛儿身子一纵,一路迅捷无比轻灵无比的空心筋斗向前翻来,翻得奇快无比,待她翻到舞台边缘时,众人都以为她要止住身子了,不想她腰杆儿一挺,凌空而起,一连翻了两个空心筋斗,竟然翻出舞台,稳稳地落在低出舞台三尺的地面上。

    唐赛儿站定了身子,便款款地向前走来,这一走又现奇迹,她一步踏出,脚下便现一朵莲花,未等你看个清楚,另一足踏出,足下又现莲花一朵,而抬起的那只脚下已空无一物,好像那莲花迅疾地移到了另一只脚下似的。众目睽睽之下,唐赛儿就这么一步步走上前来,步步生莲

    木恩紧张了,慌忙站到朱棣前面,朱棣淡淡笑道:“让开莫要挡了朕的眼睛”

    “是,是是”

    木恩咽了口唾沫,连忙又闪到了一边。

    唐赛儿走到朱棣和徐皇后身前三丈远,不等宫中侍卫向前相拦,便停住了脚下,翻身拜了下去,脆生生地道:“民女唐赛儿,拜见皇上娘娘,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祝词儿都是戏台上说的,宫里还很少听见,徐皇后听了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笑道:“这小人儿可爱,让我想起茗儿小时候来了”

    她向唐赛儿慈祥地招手道:“来来,唐赛儿,到我身边来”

    “皇后”

    朱棣有些担心,唐赛儿这么小的一个女娃儿,也能叫他亲自冲锋陷阵,百死余生的朱棣害怕笑话但是他自己不怕,却怕皇后出点什么岔子。皇后其实也会武,但是在男人心里,总是本能地觉得自己的女人娇弱些。

    这唐赛儿既然牵涉到她妹夫的案子里,徐皇后自然就知道唐赛儿曾被锦衣卫当成白莲妖人的事了,可她跟朱棣不同,女人总是感性一些,别看茗儿要嫁与杨旭时,朱棣乐见其成,她却横加阻挠,现如今妹妹真的成了杨旭的妻子,连孩子都快生了,她反而比谁都向着妹妹妹夫。

    她才不信这么可爱的小丫头会是什么妖人,更不相信她会害自己,她也知道今天丈夫把这戏班子弄进宫来表演,实则是想亲自看个仔细。但是对丈夫的劝阻,她恍若未闻,招手将唐赛儿唤到身边,拉起她的手,上下打量着,越看越是喜欢,啧啧地笑道:“皇上您看,这股子机灵劲儿,真就是个小小茗儿呢。”

    朱棣便也露出一副笑模样,颔首道:“是啊,是啊,可茗儿这么大的时候,还只知道贪玩呢,哪有这般大本领,小丫头,难怪人家叫你蒲台小仙女儿,你若说自己是天下的神仙下凡,一定会有许多百姓信以为真,对你毕恭毕敬的,呵呵”

    “那可不成”

    唐赛儿童声稚气地道:“民女这就是个小把戏,哄哄老爷们开心,赚些钱养活我和我娘的,可不能用来装神弄鬼。婆婆教我把戏的时候就说:戏法儿要越假越好,做人要越真越好。”

    “哦哈哈哈哈”

    朱棣纵声大笑起来:“对对对,说得好说的好啊哈哈哈哈朕一向都教训别人来着,今天叫你这小丫头给教训了。哈哈哈,教你这样道理的婆婆是谁啊,叫朕瞧瞧”

    唐赛儿便转身唤道:“婆婆,皇上要见你呢”

    从宫中的戏台子一角,转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来,颤颤巍巍的,半天才走到朱棣面前,刚要跪倒,朱棣便道:“免了,老人家偌大年纪,朕许你不跪”

    “民妇谢谢过皇上”

    看得出来,这老太婆可不像不谙世事的唐赛儿一般大胆,在皇帝皇后面前也能从容自若,老太婆有种初见大人物的紧张感。

    朱棣笑容可掬地道:“这小丫头一手戏法儿高明的很,是你教的老人家的戏法儿一定比她还要高妙百倍吧”

    “可不敢说,可不敢说”

    老太婆赶紧摆手,咂巴咂巴没了牙的嘴,说道:“皇上爷,这戏法儿,讲究的是眼明手快,老太婆不成啦,只能把这窍门儿教给徒弟,叫她耍去,老太婆自己是使不来了。”

    “哦”

    朱棣有些遗憾:“鱼龙蔓延,是汉武帝时候,载之史册的一个大型戏法儿,这都多少年了天下间,能表演的人寥寥无几,千年下来,朕竟有幸得见,实在难得。这唐赛儿是个小女娃儿,长大了总要嫁人生子的,到时候说不定这等高妙的戏法儿就又失了传,还不知又要过多少年才能重现人间。

    朕很喜欢这戏法儿,舍不得呀。听说你是元朝时候大都奇人罗满台的弟子,嗯,元朝时候,虽然治理不好天下,处处民不聊生,可大都却是兴旺的很呐,民间百业,奇人辈出。如今朕这永乐朝,自然该胜过前朝的。你们就留在京城吧,朕特旨,封你和你们戏班班主为教坊司司乐,多教一些徒弟出来,桃李满天下,免得绝技失传,遗憾千古。”

    教坊司归属六部之首的礼部,一个很小的衙门,衙门里最大的官儿才正九品。这么小的一个衙门之所以能广为后世人知,当然是因为这个衙门兼管着官妓的缘故,可实际上它最主要的职能,却是在朝廷庆典和迎接外宾的时候演奏乐曲表演歌舞的,那宫廷音乐和舞蹈,自然是庄严神圣,优雅不俗的。

    所以在教坊司下,最多的并不是妓女,而是乐户,教坊司拥有众多才艺双绝的乐师舞师,直白地说,它就是隶属朝廷的一个歌舞团。老婆子没想到老了老了,还做了女官,慌忙惊喜不迭地跪下去道:“民妇谢过皇上”

    不一会儿,戏班班主王宸堂踩着小碎步儿一溜烟儿地赶了来,“刺溜”一下跪到了裘婆婆旁边,双手兰花指一翘,便跪了下去,比裘婆婆还女人地谢道:“草民王宸堂谢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罢了戏法儿,朱棣陪皇后又聊了阵天,今天看这戏法儿开心,与那小姑娘唐赛儿聊的也开心,久受病痛折磨的皇后开心了许多,朱棣看了,由衷的高兴,等他起身回谨身殿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木恩一见皇上今天情绪很高,连忙大拍马屁。

    “皇上对娘娘真是体贴备至呀皇上见娘娘喜欢看那戏法儿,就许了教坊司的官儿给戏班子,留他们在京里头。这民间艺人,除了他们,还有哪个有这般运气,皇上对娘娘,那真是没得说”

    朱棣笑而不语,到了谨身殿门口,见他还在喋喋不休,这才踢了他一脚,笑骂道:“好啦,别拍马屁啦,再要聒躁,掌你的嘴”木恩吐吐舌头,这才不吱声儿了。

    狗儿和郑和并肩走在大内的御道上,狗儿蹙眉道:“皇上把那班妖人留在京里头干什么这些人身份可疑的很,可别惹出什么乱子来。”

    郑和笑而不语,狗儿见了,撇撇嘴道:“得得得,瞧你那臭德性咱们爷俩一块儿多久了,我还不知道你吗,你露出这副模样,那就是明白圣意了快说来听听,别憋坏了爷们”

    郑和嘿嘿笑道:“这京里头,四通八达,南来北往,集散天下百姓。让他们整天介在京里头表演,还要教徒弟,人人都知道你这是戏法儿了,以后还能用来装神弄鬼么不但你装不了,以后再有别人用这些戏法儿,也蒙不了人呐,你说是不是”

    狗儿一呆,把大拇指一翘,赞道:“高实在是高”

    第712章 半由人事半由天

    苏欣晨穿着一身洁白的孝衣,乌黑的秀发上挽了一条白绫,花容惨淡,一双眼睛有些红肿,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夏浔夫妻面前。她的皮肤不像江南美人儿,细腻白皙的一如景德镇的瓷器,不过她的五官眉眼是很标致的,嫁人生子之后,更增添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风韵,原本一双俊俏清澈的大眼睛,现在也变得温柔恬静起来。

    一个孀居的少妇,留住在国公府不太妥当,夏浔也曾犹豫了刹那,可是往昔相识之情,加上对徐家的同情,他还是开了口,结果苏欣晨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苏欣晨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不了,奴家住在国公府上,多有不便。多谢国公和夫人的关照。裘婆婆和唐家嫂子现在都留在了京城,奴家搬去与他们同住,彼此都能照应的。国公爷和夫人帮助奴家安葬夫君的这份恩情,奴家会铭记心头的。国公爷,夫人,奴家这就告辞了”

    苏欣晨又深深地凝视了夏浔一眼,使君有妇,罗敷有夫,昔日那如诗的少女情怀,如今恍若一梦,凋零在岁月的秋风中。她抱着孩子,向夏浔和茗儿蹲了蹲身,夏浔喟然一叹,对戴裕彬道:“送徐家娘子去裘婆婆住处吧,以后由你常去照料一下,看看有什么为难之处,帮着解决一下。”

    戴裕彬答应一声,飞快地瞟了苏欣晨一眼,他喜欢她微昂间白皙娇嫩的颈子,喜欢她那一如秋后灌了浆的果实般饱满结实的酥胸,尤其是那淡淡忧伤的少妇风情,让他着实地有些着了迷,因为国公交待的这条命令,他忽然莫名地欢喜起来。

    夏浔又对苏欣晨道:“以后你有什么难处,不要客气,随时可以登门来找我”

    苏欣晨低低地道:“多谢国公”随即又向茗儿轻轻颔首,便随着戴裕彬向外走去。

    “这徐家娘子忒也可怜”

    茗儿轻轻抚着肚子,幽幽地道:“人家原无这许多感慨,可是当有了自己的骨肉时,这心性儿不知不觉就变了,看她抱着孩子,孤苦伶仃的样儿,人家心里酸酸的,直想掉眼泪”

    “好啦”

    夏浔挽起她的手,柔声安慰道:“苏姑娘哦,徐家娘子那边,我会着人时常去照料一下的。你快生了,安心待产,可别悲风秋雨的,为他人担忧啦。唉你的年纪还太小,我一直担心,要再晚几年,身子骨儿全长开了再生育多好,千万要母子平安才是,要照顾好自己。”

    茗儿道:“人家不小啦,只有相公总觉得人家小,哪家的闺女不是十五六就嫁人生子我又不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还得十九二十的才生孩子么。”

    她白了夏浔一眼,又道:“你去看看梓祺吧,我看她这两天心事重重的。”

    夏浔回来以后,并未把谨身殿里那场暗里交锋告诉几位爱妻,只说一切平安,事情已经过去了。男人有事要自己扛,他不想让妻子跟着他担心,可他自己时常思虑,心神也觉疲惫,倒未注意那么多,这时听茗儿一说,不由讶然道:“梓祺怎么了”

    茗儿娇嗔地道:“你呀,男人就是粗心,你没发觉她在人前的笑容都是勉强做出来的么大概是因为彭家这场官司险些害了你吧,梓祺总觉得愧对于你,连带着见了我们都像抬不起头来似的,去宽慰宽慰她,别叫她害了心病”

    夏浔嗯了一声,对巧云道:“巧云,你搀着夫人,去花园散散步。”

    夏浔转身欲走,茗儿想起一事,忙又嘱咐道:“对了,相公这一遭回来,没有什么事情可忙,着实地清闲下来,却也不要过于逍遥,忘了皇上吩咐的差使。”

    夏浔止步回头,愕然道:“什么差使”

    茗儿失笑道:“看你,自己手边就那么一点事儿都能忘了,大报恩寺前两天才失的火,皇上宽宏,未予追究,可你是大报恩寺的主建官员,也不去瞧瞧么这都好几天了,你提都不提,就算做做样子,也该去瞧瞧的,否则怎逃得了一个怠慢圣意疏于管理的罪名。”

    夏浔听得一呆,皇上叫他回家修身养性,他就正合我意地回来修身养性了,倒真是忘了那大报恩的差使并未收回去,夏浔犹豫了一下,心道:“皇上既然还未收回这样差使,是得去点个卯才成,皇上心里气儿正不顺呢,可别让他再寻我的岔子。”

    夏浔想着,便答应一声,赶往梓祺所居的院落去了。

    夏浔到了梓祺住处,梓祺强作欢颜地迎上来,一开始还佯作无事,被夏浔追问了几句,竟嘤嘤啼哭起来,小思祺还以为爹爹欺负她娘,张牙舞爪地扑上来,抓住老爹的大手,给他手腕上印了一只“手表”。夏浔见梓祺哭泣,这才知道梓祺果然担了极大的心事。

    梓祺自幼习武,身体的强健,不免叫人把她的性格也想象得异常开朗坚强,事实上她平时也确实是这样一副模样,以致夏浔没想到遇到这种事情,她也会像寻常女性一样有担心有羞愧,惭对家人。

    夏浔抱住她身子,好一通温存安抚,用他那张谐美谢谢的灵舌,灿若莲花的哄劝一番,直到哄得梓祺破涕为笑,中午又留在她院中吃了午饭,这才让梓祺彻底解开了心结。夏浔在梓祺院子里小睡了一阵儿,过了晌午头儿,便换了公服,离开辅国公府,赶去大报恩寺。

    此时已到初秋,秋老虎依旧肆虐着,工地上正干得热火朝天,工部侍郎黄立恭正在工地上,至于另一位负责督建大报恩寺的郑和郑公公,却跟他一样只是挂个名儿,手头一堆事忙不开,几乎就不到工地上来,来也是点个卯就走。

    夏浔现在没有旁的事了,倒不好坐坐就走,他被黄侍郎引着,先在工地上巡视了一圈,然后便进了一座新盖好的大殿,大殿里到处一股刨木花儿味,好在还没上漆,油漆味却不浓。两个人在案后坐了,叫人上了茶,黄侍郎就向他禀报了一番大报恩寺的工程进度,以及前两天意外失火的情况。

    前两天的失火,刑部调查一番,一开始说是有人故意纵火,拘走了住在火场附近的许多工人和几个工头儿,可没一天功夫,又给放回来了,说是勘察失误,实为管理不善,走了野火,以致引起火灾,打了几个工头的板子,扣了一些工人的工钱,这事儿就草草结案了。

    当时夏浔正在受审,黄侍郎虽是工部的人,也隐约听说这是有人针对辅国公布的局,如今辅国公来了,他当然得把这事儿详细禀报一番。两个人正说着,一个工部管事匆匆走了进来,一见夏浔,便赶紧施礼道:“哎哟,国公爷,您在这儿呢,下官满工地的找您呢。”

    夏浔道:“什么事”

    那管事道:“有三位大人来工地上找您,说是奉皇上旨意,调过来协助国公督建大报恩寺的。”

    夏浔站起身来,奇道:“皇上拨来专人,协助我督建大报恩寺”

    因为心虚,他连“本国公”也不敢自称了,派专人协助我督建大报恩寺然后呢,是不是过两天就授意我上道奏章,称病离职,从此赋闲在家,永不叙用了

    夏浔倒不在意朱棣这么处置,凭心而论,他不是封建时代的人,不存在那么严谨的天地君亲师的观念,同时又是个胸无大志的。他能有今天,实实在在的是“半由人事半由天”,主因是时势所迫,迫他一步步走向现在的选择。

    每次都是不得不作此选择了,他才想更主动一些,干脆搏一份功名富贵,而当他真的走到了今天,有能力对天下政局施加一些影响了,他才想到是不是可以让百姓们生活的更好一些,是不是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未来的华夏大地少一些坎坷波折。

    这些理想抱负和他的政治追求,是随着他的身份地位不断的提升变化而逐渐提高改变为之修正的,当他还在小叶儿村,靠着贱民的接济度日的时候,他绝对不曾想过要泽被天下救济苍生,他又不是精神病

    就因着骨子里这点随遇而安的性子,他年纪轻轻便位极人臣,却始终不曾骄横狂妄,受到打击冷落的时候,也没有消沉沮丧,这种良好的心态,绝对是许多宦海沉浮一辈子的官吏都比不上的。可是如果皇上还在想着一步步削他的权,免他的职,他就不免要担心了:“这征兆不是要把我弄成年羹尧,连降十八级,贬去守城门吧”

    夏浔心里“咯噔”一下子,脸上却不好露出变化,他强作镇定道:“来人在哪里”

    那工部主事道:“正叫人带着在工地上寻您呢,下官去引他们过来。”

    夏浔道:“不了,这殿上气味不甚好,我正要出去走走”

    他这样一说,黄侍郎也不好再坐着了,便随着他一同向外走去。三个人出了大殿,步下台阶,庭院里许多役夫正在植树,也不知那是从哪儿运来的大树,每棵都有合抱粗,役夫们使绳索支杆等工具正在把那大树植进刨好的深坑,指挥的动手的呼号子的,乱乱纷纷。

    夏浔也不理,举步就往外走,刚到院门口,还没迈步出去,迎面就有三个人叫人引着向里边走来,两下里一碰头,夏浔看清来人模样,顿时呆在那里

    第713章 不一样的心思

    迎面走来的那三个人也看到了夏浔,他们立即撇下引路的那个工部管事,向夏浔大步迎上来,当先一人向夏浔灿然一笑,便欢欢喜喜地行礼道:“卑职见过国公”

    这人身材颀长柳肩细腰,阳光正映在他的脸上,皙如美玉,那唇不涂而朱,眉不画而细,明眸如水,鼻如琼瑶,灿然一笑时,颊上便露出两个浅浅的笑窝儿,当真是迷人之极。叫一旁好男风的黄侍郎见了,骨头顿时就酥了几分。

    古时男风盛行,明朝尤甚,当时这种风气以南方最重,被上流社会的贵人们引为时尚,并不觉为耻。那娈童成年之后,娶妻生子,也不会受到多少歧视,以致国子监里有那老教授自诩高洁时,当众便讲:“老夫自少而来,不入季女少女之室,不登娈童之床”由此可见风气之盛行。

    黄侍郎就是个好男风的,家里养了两个伴读的俊俏小书童,此时一瞧眼前这人,容颜妩媚,笑靥如花,家里那两个俊俏小童与之一比,简直就如瓦砾之于珠玉,不由看直了眼睛,心中只道:“翠被含鸳色,雕床镂象牙。妙年同小史,姝貌比朝霞;袖裁连壁锦,床织细种花。揽裤轻红出,回头双鬓斜;懒眼时含笑,玉手乍攀花死了死了世上怎有这般美貌男子”

    “玉珏”

    夏浔惊道:“你这是你不在锦衣南镇,怎地来了此处”

    “玉珏南镇莫非他就是锦衣南镇的刘镇抚果然不愧是京师第一美人儿”

    黄侍郎听到这里吓了一跳,心中些许邪念登时一扫而空。朝里有些好男风的大臣是见过刘玉珏的,他们凑到一块儿品评京城美人时,把刘玉珏公推为金陵第一,黄侍郎没跟刘玉珏打过交道,却也是久慕其名的,此时一听自然知道。

    刘玉珏笑吟吟地道:“卑职已调离南镇,到国公麾下做事了。”

    夏浔更加怔愕,说道:“到我手下做事我又没个衙门,你来我身边能做什么事”

    “咳,国公大人,咱们是不是到里边再谈,这里太嘈杂了”一旁陈东咳嗽一声,却有意地看了黄侍郎一眼。黄侍郎会意,他本想在这玉人儿身边多待一会儿,可人家下了逐客令,却也不好再赖着,便道:“哦,国公,你们聊,下官手头还有点事情,先去忙着。”说着向夏浔拱拱手,又向刘玉珏点点头,不舍地离去。

    南镇的哼哈二将陈东和叶安正随在刘玉珏身边,夏浔将他三人让进大殿,急问道:“怎么回事”

    刘玉珏在他对面坐下,从容地说道:“火器匠作那边出了事,有一批火铳制造时出了问题,药量配比也不对,神机营操练新兵时用了这批火铳和火药,结果火铳要么炸了膛要么弹子儿不及远,还伤了许多士兵。神机营报到御前,皇上龙颜大怒,火器匠作是由南镇管着的,卑职自然难辞其咎,便把卑职连降三级,如今在工部挂了个员外郎的职务,调到国公身边听用,督建这大报恩寺。”

    “什么,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乱”

    夏浔一语未了,心中突然洞若观火,他明白了。

    夏浔长长地吁了口气,看了看刘玉珏,又看看左右的陈东和叶安,黯然道:“是我连累了你们”

    一瞬间,他就想明白了,这是皇帝对锦衣南镇的一种惩罚,同时也是一种警觉的防范所做出的必然清理。锦衣卫是什么凭什么天下卫所无数,任你百战沙场,战功赫赫,却唯有锦衣卫可以享有那无上的尊荣因为那是天子近卫,是最高统治者自身安全的最后一道门户,如果这支警卫力量出了问题,哪个皇帝还能安枕

    在朱棣看来,锦衣南镇作为天子近卫,拿着最丰厚的俸禄,端着皇帝的饭碗,查的就是天下人的反迹,可是他们居然为了维护一个人,反倒违背了自己的职责,连这样的事都敢做,连这样的事都敢为杨旭所用,受其指使去抹杀证据,那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呢

    朱棣惮于杀人么不要说朱棣戎马半生,见惯了生死,就算他是自幼长于深宫的皇宫,又何惧一声令下,让南镇无数人头落地。他没有杀刘玉珏和手下这些人,而是找个借口,把他们赶出南镇,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能虑及他夏浔的感受,做到这个份上,也真是难为了他。

    所以想到这一点时,夏浔心里深深地松了口气,他已经清楚,皇帝虽然气犹未消,不过对他的宠信和爱护,依旧没有减少,否则他现在看到的就不是刘玉珏和陈东叶安三个大活人了,而是他们的尸体,甚至是他们满门的尸体。

    皇帝把这三个人贬了职,却调到他的身边来,无异对他也是一个警告:这些人是朝廷养着的,却甘为你所用,为你行私行,犯国法,犹如一己家奴。朕不杀他们,也不能不做处置,现在干脆就调到你身边去,你喜欢用,那就一直听用于你好了,你可得看好了他们,再敢做些欺君之事,小心后果

    夏浔心里轻松了,却觉得刘玉珏和陈东叶安受了自己的牵连,很是过意不去。

    见夏浔一脸歉然的样子,陈东忙道:“国公不必介意。卑职原来是做什么的,您也清楚。就是这锦衣卫的身份,都是见不得光的,暗里,陈东是个朝生而不知夕死的冷血杀手,明里,只是一个街头小贩,要不是国公您的提拔,不要说做千户,恐怕早就成为阴沟里一具不知名的死尸了。哪怕今日受了惩治,这不是还在工部做着主事么这官儿不小啦,多少人打熬一辈子,能有今天么卑职对国公唯有感激,绝无半句怨言”

    叶安重重地一点头:“陈东说的是,卑职与陈东一样,当初,能与国公共事,乃有后来风光,如今不比当初强上万倍叶安是个知足的人,并不觉得是为国公受过,今后能在国公麾下听用,叶安很开心”

    夏浔有些激动,他的目光落在刘玉珏脸上,刘玉珏一双眼睛正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眉宇间一片欣然喜悦,好像他降了官儿,反倒是什么大喜事儿似的,目光与夏浔一碰时,刘玉珏的俊脸忽然有些红了。

    他垂下眼帘,柔声道:“国公不必觉得歉疚,玉珏原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几年,经多见广,我也清楚,如果当初不是得到国公的栽培,家道中落之后,玉珏如今不知是怎样凄惨的下场呢。玉珏一直希望能在国公身边做事,听候国公差遣,如今这样的结果,正是得其所哉。”

    刘玉珏是真的很开心,听了圣旨之后,他简直就是心花怒放。什么狗屁的南镇镇抚,这个人人垂涎的位子他才不稀罕,听说要调他到杨旭身边做事,刘玉珏开心得都快哭了,能守在他最心爱的人身边了,这是多大的福气

    叩头领旨,向皇上谢恩的时候,刘玉珏是真心实意的,他觉得,这是上苍怜他一片痴心,给他的丰厚回报。长相思不如长相伴,能做夏浔的影子,他心甘情愿。他很开心,他开心极了,这是他这一辈子最最幸福的时刻。

    夏浔见三人是这样一副态度,心中很是安慰,人生在世,能有几个人,能得到别人这样无怨无悔的支持心事一放下,他的思路便活泛起来,马上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夏浔马上问道:“你们三个全都调离了,那么现在南镇由谁掌管”

    刘玉珏嘴角一翘,轻轻哼了一声道:“纪纲的人呗”

    声音柔柔的,那神态更是很像一个怀春少女,在他的情郎身边撒娇。

    陈东道:“是纪悠南看来皇上虽然打了纪纲一顿板子,依旧对他宠信的很呐。这人是纪悠南,就一定是纪纲的举荐,北镇八大金刚,纪纲最宠信的就是老幺纪悠南”

    叶安也悻悻地道:“不错皇帝对纪纲,依旧是宠信的很呐”

    夏浔听了蹙眉一想,忽然“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刘玉珏以前还知道克制,可现在被调到夏浔身边,可以长相厮守了,那久抑久积的情感和思念真的有些克制不住了。那种感觉,就像本来只是暗恋着一个男人,突然他对自己表白了,窗户纸被捅破,感情迅速升温的那一刻,所以他一直在注意着夏浔的动作神情。

    夏浔锁紧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时,他就注意到了,夏浔一笑,刘玉珏忍不住问道:“纪纲小人得志,忘恩负义,如今权势越来越大,国公怎么反倒开心了”

    夏浔哈哈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想不到我当初授人一计,最后却着落在我自己身上。”

    刘玉珏大惑不解:“国公是说”

    夏浔道:“芍药牡丹美不美可绚丽的花,未必就能结出甜美的果子你们等着吧,有些事儿,要到了秋后才会明白。”

    他长笑而起,笑微微地看了一眼刘玉珏和陈东叶安,说道:“咱们几个也算是老相识了,如今难得又能在一起共事,走,咱们出去找家馆子,好好喝上几杯,庆祝庆祝”

    第714章 人生如海浪

    夏浔与黄侍郎说了一声,便带着刘玉珏和陈东叶安离开大报恩寺,几人上马,沿长干里的林荫小道往秦淮方向走去,行不多时,对面忽有一位将军带着几个侍卫策马轻驰而来。

    夏浔今天穿的是便装,刘玉珏等人刚刚离开锦衣卫,尚未领得工部公服,穿的也是便装,走在路上并不乍眼,这样一来对面那位一身武服的将军便显得异常显眼了。

    夏浔定睛一看,认出来人正是五军都督府的薛禄,不禁勒住了马。对面的薛禄本来一意朝着大报恩寺方向行去,看见对面来路有几匹马停住,下意识地瞧了一眼,不禁“哎哟”一声,连忙勒住坐骑,翻身跳下马来,向夏浔长揖道:“末将薛禄,见过国公爷”

    夏浔偏腿下马,稳稳地跳落在地上,上前扶起他,笑道:“薛兄,凤凰岛一别,今日才得重逢啊,哈哈,你这是往哪儿去”

    薛禄道:“末将正要往大报恩寺去寻国公您呢。”

    夏浔一怔,奇道:“你怎知我今日在报恩寺”

    薛禄道:“末将先去了国公爷府上,听说国公您正在大报恩寺里,这就赶来了。”

    夏浔道:“哦,那定是有事情了,我正要与玉珏和陈东叶安去酒楼坐坐,你的事急不急,若是不急,不如一起来,喝杯酒,慢慢说。”

    薛禄的性子很直爽,也不隐瞒,咧嘴笑道:“末将心里比较急,不过事儿并不急,那末将就叨扰国公一回了。”

    一行人重又上了马,一齐往前走,到了秦淮河畔,找到一家不算很大,却雕栏画栋很是精致的临水小阁,三人进去,直上二楼,在临窗一张桌前坐下,那窗上放着碧纱的帘笼,防止蚊蝇飞入,透过帘笼,窗外景致清清楚楚。

    窗外临河,正有一条小船儿,躲在树荫下,缆绳拴在粗大的树根上,一个头发蓬松的船娘懒洋洋的刚起,端着一盆衣服,刚到船头蹲下,正在清洗衣物,知了犹在树上聒噪,叫人听了从心底里提不起气力来。

    不一会儿,酒菜上齐,几人也不客气,便提箸吃食,举杯饮酒。薛禄和刘玉珏分坐在夏浔左右,哼哈二将坐在下首,夏浔便吃了口菜,便问道:“薛兄今天忙忙碌碌的,何事寻我”

    薛禄早就憋着一肚子话等机会呢,闻言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国公爷,您不是管着大报恩寺呢么,手底下有几万号匠人,嘿嘿,末将这个呃”

    夏浔失笑道:“以薛兄的性格,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吞吞吐吐了”

    薛禄忸怩了一下,又向夏浔靠近一些,小声道:“国公爷,是这样,金陵城东有一座桃源观,您也知道,江南好佛之风甚盛,道教不甚流行,这偌大的金陵城里,大家都知道的道观,其实就只皇家兴建的朝天宫这么一处地方。

    所以,这桃源观香火十分冷淡,那道观里有几亩地,观里的仙姑主要靠种地绣荷包儿赚点吃用,几乎指不上信徒们的供奉。如今那道观年久失修,连风雨都不能屏蔽了,也太可怜了些,观里穷,拿不出钱来修缮。因此,末将就想帮个忙,把这道观修缮一下,可是末将手里虽有点钱,可也不多,若用来雇请工人购买木料漆料砖瓦各种材料,实在济不得甚么事。”

    这倒是实情,像薛禄这样的武官,能有外捞,但也有限。地方的将领,多多少少总有侵占兵饷的行为,他们的主要外捞就在于此,其实也不算多,这时候的大明吏治还是很清明的,胆大包天的贪官当然有,但是在大明这么多官员里边,仍然属于少数。

    而朝廷上的武官,外捞就更少了,薛禄在五军都督府做事,主要的灰色收入,是靠地方的武官们进京的进献的那点孝敬,薛禄口挪肚攒的,给老家盖了大宅子,这次给老父过寿,又是大操大办一番,他说手中闲钱不多的话,当是实言,如此说的话,他修缮道观的义举就更显难得了。

    夏浔不禁肃然起敬道:“没想到,薛兄这等粗豪的军伍汉子,竟还是一位虔诚的道家信徒呢”

    “嗨啥佛呀道的,我都不信”

    “啊”

    “呃信对,我信我信玉皇太上老君”

    薛禄看看夏浔促狭的眼神儿,有些不好意思了,大黑脸稍稍红了一下,这才压低了嗓门道:“国公爷,我就跟您说,您可得替我保密呀。”

    夏浔笑道:“你说”

    薛禄吭吭哧哧地道:“是这样,那桃源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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