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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20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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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第201部分阅读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第201部分阅读

    不知道,朱棣实际上也一直在思考如何施行新政,革除弊端,夏浔的建议,可以说是与他不谋而合的。

    再者,这场暴乱所凸显出来的问题,与夏浔质问满朝文武的三句话相印证,让朱棣的改革之心更加炽热起来。朱棣本就是一个强势的天子,他不怕出问题,怕的是没有办法去解决问题,夏浔所言目前看来与辽东出现的问题并不冲突,而且理由充分,很可能是解决辽东困局的良策。只在辽东一地施行新政,真要出了乱子,也在他的可控范围之内,他也需要一个试点。

    第三就是,雒佥丘福等人此前对夏浔的明捧暗杀,以及其后在政见上表现出来的异口同声的反对,提高了朱棣心中的警觉,一旦让他察觉某些人在结党,在公报私仇,这些人说的话在他心中的份量自然大打折扣,他会本能地认为你在故意打击对方,而忽视了你所说的道理是否正确。

    因此,当那些人喋喋不休地提出反对,却又拿不出一份比夏浔内容更详尽理由更充足的解决辽东问题的方案时,朱棣力排众议,站到了夏浔一边。朱棣虽然不像朱元璋那样强势,但是在明朝历史上,也是仅次于朱元璋的强势皇帝了。

    一个强势的天子,受到的约束和监督太少,如果施政错误,难免酿成大患;可是决策正确的时候,又可以减少很多的扯皮推诿的过程,确保政策的推行。凡事皆利弊共存,至少这一次,他没有错。

    “小姐,我们回去吧”

    巧云见自家小姐还痴痴地站在城头,不禁扁了扁小嘴儿。

    小姐前两天头一回向她透露,想要她做老爷的通房丫头时,巧云又惊又喜,一颗小心肝儿卟嗵卟嗵的。那是国公爷啊,做他的通房丫头,也比嫁个管事家人强得太多了。再说老爷对自家女人的呵护体贴,她可是一清二楚,若做了他的女人,还能亏待了她

    若把老爷服侍高兴了,说不定还能升作妾室。就算成不了妾室,有自家小姐维护着,这日子也错不了,那几天一瞧见老爷,她都是心惊肉跳加面红耳赤的,虽然身份卑微,她也是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不是

    那几天呀,哪天她不是把自己洗得白白净净的,就盼着老爷闯进房来,或者唤她过去呢,可惜,河东涝得一塌糊涂,汪洋一片,河西只听雷声震震,暴雨倾盆,那赤地千里啊都干得冒烟了,也没见一滴甘露降下,小妮子现在心里头酸溜溜的,挺不是滋味呢。

    茗儿幽幽一叹,点了点头,依言转身,向城下走去。

    此时,一行朝鲜特使的车马,在官兵护卫下,也堪堪走进城来

    朝鲜户曹判书刘宋耕,祖上本是汉人。

    刘姓,在朝鲜是一个大姓。据说刘姓出现在日本,最早始于魏晋时期,当时汉献帝的玄孙刘阿知定居日本,他的一部分族人移民到了朝鲜,从此在那里定居下来。当然,朝鲜刘姓并不只出于这一支,后来陆续还有汉人刘氏定居朝鲜。

    比如宋朝有一个叫刘载的文人,就离开中原到了那里,并在当时的高丽王氏王朝做了尚书右仆射的高官。而北宋翰林学士刘荃,在宋英宗时被贬谪高丽后,更是由他而开创了朝鲜刘氏望族,子孙兴旺,人才辈出,代代皆出高官。这些刘姓名人,因为有名才被记载下来,迁居朝鲜的普通刘姓汉人自然更多。

    刘宋耕这一宗支据说是汉献帝一脉的后人,也算是帝王后裔了,不过因为年代太过久远,从魏晋到现在,朝鲜也是分分合合,久经战乱,到底是不是汉献帝后裔,已经很难考证了。反正,后来做了官的,又攀不到刘荃刘载这些家谱比较完整的刘姓人,大多自称是汉献帝后裔。

    朝鲜是大明属国,对大明一向恭敬,不似日本安南等国,总做反复小人,所以大明对朝鲜最有好感,臣服于大明的那些藩国,其国王都只相当于大明的郡王,唯独朝鲜国王,被大明赐以九章冕服,级别相当于亲王,高出其他藩国一等。每当各国使节赶来朝觐大明天子时,朝鲜使节就得以立在诸国之首做带头大哥,拥有首先向大明皇帝磕头的资格,很威风。

    这一次刘宋耕来到北京,朱棣听说这位朝鲜户曹判书是汉朝皇帝后裔,对他倒挺礼遇,立即接见了他。

    刘宋耕五十出头了,在朝鲜也是极博学的一个人,他身穿大明冠服依大明礼制,毕恭毕敬地向大明皇帝行了见驾礼,先向朱棣恭喜大明在辽东两战两捷,大挫鞑靼威风,哄得朱棣眉开眼笑,这才谈起正题。

    刘宋耕先讲了一番朝鲜自古对中原帝国就是如何如何的敬畏驯服,对大明如何如何的忠贞如一,接着才绕到辽东问题上。他说,明廷不该接受这东女真诸族的归附,因为这些部族,已经融入朝鲜,而且朝鲜大王李芳远的祖坟,如今还在辽东,言下之意,不但女真诸部应该属于朝鲜,就连辽东都是朝鲜的。

    这胃口就大了些,朱棣拂然变色,大为不悦,陈寿一见,立即出班驳斥道:“辽东,乃我大明取自元人之手,而非取自于朝鲜,怎么这辽东好端端的,就成了朝鲜国土了”

    他双手向天高拱,朗声说道:“我太祖高皇帝即位诏书上说:惟我中国人民之君,自宋运告终,帝命真人于沙漠入中国为天下主,其君父子及孙百有余年,今运亦终,其天下士地人民,豪杰分争。惟臣帝赐英贤为臣之辅于钟山之阳,设坛备仪,昭告上帝皇祗,定有天下之号曰大明,建元洪武”

    朱棣颔首称是,不悦地道:“刘宋耕,你可听清楚了么”

    孰不知这正是刘宋耕以进为退的一桩j谋,朱棣话音刚落,刘宋耕就诚惶诚恐地跪到地上,免冠请罪,连连叩头。朱棣颜色稍霁,摆手道:“罢了,不知者不罪,你起来吧”

    刘宋耕却不起身,只是跪在地上,高声说道:“皇上所言,小臣铭记在心。大明受命于天,江山取代于元,小臣自然是不敢妄争的,不过图们江鸭绿江往西部分土地及其部落子民,并非蒙元所有,实为朝鲜固有领土及子民呐”

    朱棣一怔,愕然道:“此话怎讲”

    刘宋耕道:“蒙元野蛮,巧取豪夺,以强大武力,西吞西域诸国,南侵宋室江山,东也强占了我朝鲜许多地方,惟朝鲜国小力微,不能反抗。大明太祖高皇帝顺天应命,举义帜率义军,逐元蒙野蛮复归沙漠,鼎定中原,以王道教化恩抚四方弱小,实为宇内贤明共主。幸赖大明,驱逐鞑虏,这鞑虏所侵占之朝鲜领土子民,还请大明皇帝陛下慨然归还啊”

    朱棣纵然研究些历史,也只是研究施政者的利弊得失,纵然研究些地理,也只是了解哪有山川哪有河流,冬夏天气如何是否宜于排兵布阵,哪有可能去注意这些地头儿几百年前归谁管辖那儿的某个部落,前身叫做甚么,是以竟被刘宋耕说得有些发懵,迟疑片刻,才问道:“当真如此”

    刘宋耕道:“的确如此辽东这地方,明代于元,元代于金,金代于辽,辽金两朝的地理志上,绝对没有这些地方及其部落的记载,皇上可使大臣遍查辽金两朝典籍,便知端倪。”

    朱棣移目唤道:“礼部郎中员外郎主事何在”

    殿上立即转出三位官员,乃是北京行在的礼部郎中曾亮员外郎杨峰主事张士登,三人齐刷刷地向朱棣施礼道:“臣在”

    朱棣道:“三位爱卿,着即查阅府藏之辽金地理志,与刘宋耕所提供的领地部众名称逐一核对,以验真伪。”

    三人又是齐刷剧地行礼如仪:“臣,遵旨”

    刘宋耕赶紧爬前两步,伏在朱棣膝下,很委曲地抬起头道:“皇上,若果证明小臣所提地域部落,非辽金所有,那么”

    朱棣夷然一笑,说道:“大明天朝上国,岂会与藩属朝鲜争夺弹丸之地万千属民若果证明那非我之地非我之民,自然还你”

    刘宋耕大喜过望,一个头便响亮地磕在金砖上:“小臣刘宋耕,叩谢圣天子”

    第616章 杀他个回马枪

    夏浔离开北京之后,脚程就慢下来。

    他不急着赶回辽东,此番辽东出了事故,他是最大的受益者,他所需要的政策顺利到手了。

    本来,夏浔还有些不放心由张俊和万世域独自处理这桩涉及面极广牵涉到诸多部族的事件,可是随着万世域接二连三送来的公函,夏浔渐渐放下心来。万世域的权柄不及他重,对于天下大势看得不及他清楚,但是具体而微的事情,其实比他处理得还要妥贴。

    万世域毕竟是一个从小吏一级级打拼上来的官员,处理事情滴水不漏,所思所想比他还要缜密,这是为官多年锻炼出来的本事,他这坐火箭升上去的国公,在这方面是没办法跟人家竞争的。

    夏浔见了万世域的处置方案后,急切的心情平缓下来,脑筋也就更加活络了:暂不露面,岂不正是让万世域大放光彩的一个好机会如果自己太早出面,万世域又得躲到自己的阴影之下。

    辽东早晚都要交出去,而且时间还很快,现在得着手培养接班人了,如果等到自己离开的时候才匆匆交接,不利于继任者威望的树立。

    再者,现在万世域所做的,正是他想做的,但是这一次不可避免的,对辽东诸族触动较深,如果自己直接出面,那就出尽了最后的底牌,没有回旋的余地,一旦处置失误,激起更大矛盾,那就只有请皇帝出面了,而一旦到了由皇帝出面的时候,他就该卷铺盖滚蛋了,他对辽东的设想和所付的心血,就得尽付东流。

    现在由万世域去做,一旦有什么不可收拾的局面,他还可以出面接手,当然,这么做有让万世域背黑锅的嫌疑,但是要树立万世域在辽东的威望,必须得让他展现自己的能力和铁腕手段,在习惯于弱肉强食的生活方式的辽东诸族面前,没有不劳而获的威望和权力。

    他想得到,必须得承担相应的风险

    在这次事件的处置上,万世域不但展现了极其强硬的一面,而且对汉商集团是有所偏袒的,当然,事情的起因不在于汉商一方,最先动手的也不是汉商,在开原城中打砸抢烧的更不是汉商,但是由于军队的介入,并且明显的偏袒汉商,所以最后倒了大霉的,实际上是那些性情一向骄悍的胡人。

    同时仅就持械私斗这些行为来说,汉商方面也要承担很大责任,至少,他们一开始可以说是自卫,但是当军队介入之时,他们就该放手交由军队处理,可是恰恰相反,利用军队的帮助,这时有许多不必要的伤亡,都是他们为了泄愤而造成的。

    但是万世域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显然没有做到绝对地依据律法公判。而夏浔对此是持支持意见的,甜枣,他已经给的够多了,是到了立威的时候了。有德而无威的老好人,降不住那些尚不知王法为何物的胡人。

    同时,大明在辽东的执政基础,主要依靠的,现在是将来也是,永远是大明的军队和多数民族的汉人。这次事件,胡人死伤较重,汉人财物受损较重,而事情起因,过错在胡人。这碗水要是端得不偏不倚,胡人不会服气,汉人也不会服气,如果一味追求绝对的公平,搞得两方面都疏远了他们,失去支持基础,便大势去矣。

    夏浔是个追求政治利益的政治家,而不是为了一个为了公平而去追求公平的理想主义者。汉商集团的背景是辽东大族和军队的将官集团,这一次,一定要给他们一个交待。同是自己亲人,也有远近之分,同是自己子女,也有亲疏之别,在胡人没有完全融入,变成自己人之前,对他们就得恩威并施,不能一味优容。

    所以夏浔的立场与万世域相似,这种情况下,当然事情还是由万世域去处理比较好。处理成功,万世域就能震慑辽东诸族,同时获得辽东军方和辽东大族的坚决支持;如果处置失败,激起的反弹力度太大,那时他夏浔再出面收拾残局也不迟。

    有鉴于此,夏浔便放缓了行程,只对万世域呈报的处置方案做了些细致的批复,着人快马送回辽东,自己则优哉游哉,缓缓而行,胜似闲庭散步

    亏得如此,夏浔还没到辽东,便收到了消息:朝鲜使节急赴京师,催讨辽东部分领土和部众。而大明官方在遍查辽金两朝遗留下来的地理志后,确实没有找到有关朝鲜使节提供的地方和部落的记载,已经决定要正式确认这些靠贴鸭绿江图们江地区的领土及其部落,统归朝鲜所有了。

    夏浔一听,魂儿都快吓飞了,一旦在官方文书上正式确认下来,那就是黄河倒流也无法挽回了不但终大明一朝都无法挽回,这笔烂账以后都无法说清了:你们中国人的老祖宗都承认那地方是我们的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好在,这时一向和他唱反调的北京参政陈寿起了大作用。割让国土和子民,哪怕还有一点基本的民族意识的人,都绝不会同意,陈寿哪肯甘心把已经属于大明的领土和百姓,拱手送与朝鲜,可皇上金口玉言,话已经说出去了,如果出尔反尔,大明的体面都要丢光了。

    无奈之下,陈寿便使了一招缓兵之计,谎称他曾看过一份金朝孤本,在那份地理志上是有相关记载的,而目前府藏的地理志缺失不全,不足为凭。至于他所说的那份地理志,乃是他的一位好友家里的藏书。

    朱棣信以为真,大喜之下连忙追问,陈寿无奈只好继续扯谎,说他那位好友祖上本是女真人,是金国的一位贵族,所以家中才有这样一份遗存的地理志。那位好友上五代的时候,就已改了汉姓为李,现在在淮上贩盐,也不知家里是否还留存着这份孤本的藏书,需要去问问方知。

    陈寿使这招缓兵计,其实只是希望把事情拖久一点再解决,而他则已寻好友求借孤本的机会离开北京,去寻访各处的宿老名朽,讨一个对策,天下间这么多读书人,积思广益之下,还怕想不出办法

    可惜,朱棣当真了,朱棣比他还急,看他一把老骨头,这要折腾到淮上,那得什么时候朱棣立即叫他修书一封,着郑和快马去取,总要取来真凭实据,叫朝鲜心服口服才好。

    陈寿无奈,又不敢招认欺君,幸好他说的那位姓李的朋友倒是真的存在,便写了一封书信交予郑和,故意先说一个旧址,拖延他的行程,回头又遣心腹家人,再携一封书信,去见那老友,说明前因后果,叫他只说几番搬家,早已遗失孤本,切莫露了马脚。紧接着又修书数封,去找他所结识的几位各方好友,这些人都是博学之士,大家一起想个良策出来。

    夏浔离开北京时,已然留下了探子耳目,他留下探子,是因为他担心丘福心有不甘,继续扯他后腿。常言道三人成虎,自己在前方做事,丘福在后方纠集一班人整天的说他坏话,谁知道哪天皇上气儿不顺了,就听信了他们的谣言故此不得不留一手。

    而驻守北京的探子听闻朝鲜使节到北京向皇上讨要辽东土地和人口的事情后,马上就派人快马追上来向夏浔禀报了。部堂大人正镇守着辽东,举凡辽东之事,俱与部堂大人有着莫大关系,这事儿胆敢贻误不报,那是要杀头的。

    探子追上夏浔的时候,夏浔刚到山海关。

    关门总兵叫呼延博,是北京行在的一位都督。总兵当时不是常职,其统辖兵士编制定员位阶皆无一定,通常由公侯或地方都督临事兼任,事毕缴印,仍复原职。因为明朝兵制的管辖秩序为五军都督府都司卫所体系。

    每遇战争,朝廷再往下派遣总兵官,以统辖诸卫。山海关是一处重要的关隘,皇帝到了北京,沿边加强防务,他才被临时派到山海关来。夏浔赴京的时候,因为急着去见皇帝,并未在此停留,此番回程,呼延总兵便盛大迎接,摆宴款待。

    呼延博这般作为,其实只是装装样子,他是丘福旧部,当然知道丘福与夏浔之间的恩怨,因为他知道辽东出事了,这位总督大人不会有心思在他这儿停留,才故作殷勤,没想到夏浔竟欣然允诺,这一下呼延搏弄巧成拙,只得捏着鼻子吩咐人认真准备酒宴。

    席间,呼延博敬了酒,故作关切地问道:“末将听闻,辽东有些部族趁着部堂不在,生出许多是非来,可还严重么”

    夏浔抿一口酒,笑吟吟地颔首道:“是啊,非常严重,本部堂听闻之后,心急如焚呐,这番急急赶回辽东,就是着急处理此事的。”

    呼延博瞄了他一眼,见他正慢条斯理地啃着一只烤孚仭礁耄孟裆掠驼戳耸炙频模骨套爬蓟ㄖ福唤牡溃骸罢饨行募比绶伲吭趺淳踝琶恍拿环文亍br >

    就在这时,北京城的秘探追上来了,秘信送到夏浔面前时,他还很轻松,拿过毛巾,拭净了手指,温文尔雅地撕开书信,轻轻展开信纸

    等他看到一半,脸色就变了,匆匆览毕全文,夏浔把桌子一拍,勃然道:“走”

    呼延博抻着脖子,用眼角拼命捎着信的内容,眼珠都快扭伤了,也看不清写的什么,正着急呢,夏浔一拍桌子把他吓得一哆嗦,赶紧跳起来问道:“部堂去哪儿”

    夏浔道:“回北京,马上”

    第617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

    夏浔紧赶慢赶地回了北京,那守城门的官兵忽见辅国公仪仗去而复返,不禁目瞪口呆,守城的百户慌忙迎上来,鞠躬道:“国公爷,您怎么又回来了”

    夏浔自车中探出头来,问道:“朝鲜使节可曾离开”

    守城百户忙摇头道:“还没呢”

    夏浔摆手道:“进城”

    百户官一见,赶紧喝令守城官兵把等候进城的百姓赶到一边,大开城门,先放夏浔进去。

    夏浔回程比去时更快,随行参加的官员如丁宇,归附的部落守领如阿哈出蒙哥帖木儿等都继续北行了,因此轻车简从,十分迅速。

    夏浔进城之前,已使快马赶回,约了礼部员外郎杨峰出来相见,一见夏浔的车驾过来,早已迎候在路上的杨峰马上迎上来,被夏浔的人带上了夏浔的车驾,夏浔细问经过,知道他们确实没有在辽金两朝的地理志上查到可资为据的史料,只好如实禀报皇上,幸好那个喜欢与人唱反调的陈寿使了一招拖刀计,要不然此时皇帝已经依照前诺,正式行文,把朝鲜主张主权的那片地方划归他们了。

    杨峰说完蹙眉道:“国公,朝鲜使节所言,在辽金地理志上确无记载,朝鲜对我大明一向礼敬,臣属之国,并非敌寇,既然人家言之有理言之有据,似也不该为了弹丸之地,辱我大明国体。”

    夏浔冷哼道:“糊涂你们这些读书人呐,就只读些微言大义么疆域地理,也该认真研读才是。我汉人江山,那是祖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岂能轻轻巧巧,便白送了人家人家要你查辽金地理志,不用问,也是辽金地理志上确实不曾有所记载,他们才敢如此哄弄皇上的,你们就不会动动脑子,查查汉唐史料么”

    杨峰眨眨眼,咿啊半晌,无言以对。

    眼看行宫将近,夏浔吁了口气道:“好在那陈寿精明,要不然皇帝金口玉言,圣旨一下,便再无挽回余地了。你先回去吧,依我所言,详查汉唐史料,汉唐若无记载,便查先秦战国春秋”

    那时候一些史科不但存放混乱,而且检索手段非常原始,哪像现在,一个关键词输入电脑,片刻间你所需要的一切便呈现眼前,夏浔只这一句话,就不知要动用多少人手,日夜穷究,才有所得。

    恐怕等到郑和从淮西回来,他们都查不到什么有用的资料,更何况这是夏浔的吩咐,不是皇帝的命令,杨峰所能差派的也仅仅是他属下几个小吏,指使不动旁人。再一个,北平府的藏书是否那么齐全,也是一个大问题。

    因此一听夏浔这番吩咐,杨峰自知其中辛苦,不禁咧了咧嘴,不过若真能有所发现,无异大功一件,所以杨峰的劲头倒是很足,他答应一声,便告辞,离开了夏浔的车驾,急急赶回行部衙门去了。

    夏浔往后一靠,长长地吁了口气,此时才算是放下心来。

    夏浔往辽东去时,已将穿宫腰牌缴回,此时要进宫,还需皇上准许,门口的侍卫已经认识了他,一听他说明来意,便往宫中传讯去了。

    皇上此时不在行宫,而是丘福等陪同,去保定巡视了。保定和永平,再加上北京,这三府是朱棣起兵时最早拥有的三块地方,其他地方在和朝廷的争夺中,总是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唯有这三府之地,始终牢牢把持在他的手中,他的兵他的粮,全靠这三府接济,感情甚深,此番回北京,自然要故地重游。

    行宫里面,现在是皇后娘娘当家,那校尉进宫,就是禀报娘娘去了。

    徐皇后听说夏浔去而复返,心中也自惊讶,情知夏浔必有大事,便着人回复,叫夏浔进宫,暂回原住处歇着,皇上傍晚时候就会返回,介时再见驾不迟。

    内侍把懿旨传给守门校尉,守门再传回宫门处,夏浔领了穿宫腰牌便举步进了行宫。

    行宫里面,自然是不能胡乱走动的,夏浔径直奔了自己住处。

    一进那处宫殿院落,迎面巧云姑娘正走过来,一眼看见自家老爷,巧云傻了,她站在那儿,几乎以为看花了眼,定了定神,再仔细一看,才确定眼前这位的确就是自家老爷,巧云不禁吃吃地问道:“老爷怎么又回来了”

    夏浔知道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心情已经放松了许多,瞧见她傻兮兮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轻佻地一勾她的下巴,笑嘻嘻地道:“老爷想你了,成不成”

    “啥啥”

    巧云听傻了,好半天才像喝醉了酒,晕陶陶地扭回身去,就见自家老爷正走向夫人寝居之所,手舞足蹈地念着戏腔:“娘子,为夫回来了”

    “人家一个知县老爷,也知道架子得端着,为官要深沉,偏是我家老爷像只大马猴儿”

    巧云摸着被夏浔勾过的下巴,痴痴地想:“不过这只大马猴儿,比那些一本正经的大老爷们,要可爱多了”

    秋天到了,俏婢巧云春心荡漾,或许这是一个暖秋

    “难很难”

    黄真沉声道:“这事儿很麻烦,拿不出凭据,讲不出道理,以势压人么若是不想讲道理,当初皇上只要脸色一沉,就能把那刘宋耕赶走了,他又敢怎么样现在若翻脸,那就是理屈辞穷,被迫翻脸了,恐怕皇上宁可割让鸭绿江图们江以西部分领土和部落给朝鲜,也不愿干出这种贻笑天下贻笑千古的事来”

    夏浔又转向少云峰,少云峰也面色凝重地摇摇头:“国公,如今只有寄望于陈寿,找到那本金国的孤本地理志了,否则难,很难”

    他们都是通过科举踏入仕途的,而科举是不考地理的,读书人十年寒窗,可以让他们读而优则仕的圣人文章都研究不过来呢,哪有功夫看那些闲书

    尤其是关外,对于关外,中原朝廷一向是很陌生的,比如明中期,与大明朝廷为敌数十年的鞑靼小王子,其出身来历所辖领域兵马多寡,朝廷所掌握的情报就有好几个版本,至于张冠李戴,把其他的部落首领错当成小王子的事情也屡见不鲜,甚至和人家打了几十年仗了,连对方的真正名姓,都没有一个权威的认定。

    这两位御使没有随着夏浔一起走,他们本就是朝廷的官员,接下来对辽东颁法改制,少不得也要建立督察衙门,在京里还有事情要忙,夏浔回来要和朝鲜人打文案官司,便想到了他们。

    皇上去保定还没回来,夏浔心中有事,哪能与娘子一味恩爱,说明了自己赶回来的用意,他便离开行宫,找黄真和少云峰议事了。谁料这两个人大摇其头,都觉得事情甚为棘手,夏浔才意识到问题严重,要解决它,恐怕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不是明刀明枪的打仗,强大的武力用不上;这也不是说服朝廷官员同意改革辽东,只要讲事实摆道理,说明其中的必要性,驳斥的他们无话可说就行的。这需要专业知识,需要白纸黑字抹之不去的历史证据。这一下夏浔也着急了。

    眼见黄真和少云峰爱莫能助,夏浔只得离开二人的住处,愁眉紧锁地往回走。

    “唉一直觉得历史学家无甚大用,想不到这时候他们倒成了紧缺货,这个年头,有历史学家么这学科太偏了些,没能力读书的人,不会去了解它,有能力读书的人,都去学圣贤书了,还是没人去研究它。

    尤其是不光得精通历史,还得熟悉地理的演变人物的迁移等许许多多记载在其它典籍里面,从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证据,这种证据太不明显了,如果不是专业研究地理和人口变迁流动的专家,谁有那闲功夫去浩瀚如海的故纸堆里扣这字眼”

    耳畔,不由自主地回响起了黄真追出来,对他推心置腹的那番话:“国公,此事无关国公的责任,无论如何发展,盖与国公无关,国公还是不要参与的好。一旦国公插手期间,却又不能驳倒那刘宋耕,这本不该由国公来背负的骂名,就再也洗脱不清了,国公位极人臣,什么不能拥有只是这身后之名不可不慎啊”

    夏浔很清楚,黄真是为他考虑才说出这番话,确实是为了他好。如果他对此事置之不理,与他个人,的确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一旦涉入其中,很有可能反要替别人担负骂名。可是,就这么放弃他不甘心如果那么做,如果真让朝鲜人得逞,后世子孙的确不会骂他,这件事中根本不会留下他的身影,可他自己会骂,会骂自己一辈子

    然而面对此事,他是狗咬刺猬,有心无力啊

    夏浔苦恼地叹了口气,无意识地向路旁一扫,看见一样东西,一个念头便怦然跃上心头:“着哇谁说一定就山穷水尽了这不就是柳暗花明么我没办法,那些科举入仕的文官们也不专攻此道,可是他们,岂不就是这方面的专业人才么”

    第618章 认祖宗的专业人士

    谢传忠品着二十贯钞一两的极品蒙顶石花,笑吟吟地问道:“眼瞅着就上了秋,给国公爷准备的年礼都筹措齐了吗”

    “还差着两样儿,老爷,您就放心吧,误不了时辰,东西不愁买,就是这上品的难淘弄,妾身上着心呢”

    一个俏丽的女子笑盈盈地应着,蛮腰款摆,走到了他的身边。

    这女子也就十七八岁年纪,柳眉杏眼,身姿婀娜,白里透红的肌肤,整个人就像一枚熟透了的蜜桃,轻轻一掐,就能流出水来。

    这女子原是北京城“碧春堂”的一位红姑娘,闺名唤做薰然,后来被谢传忠赎了身,纳作小星。

    那里的姑娘善解人意,会服侍人,自到了谢府,把个老谢奉迎得好像猪八戒吃了人参果,浑身都透着舒坦。青楼里的红姑娘,个个能诗能画善于理财,此后不只成了老谢床头的宠物,便是生意上的许多事情也都交给了她。

    老谢知道自己不识文化,性情粗陋,给辅国公杨旭准备的应节礼物,若按他的品味,根本拿不出手,就把这事儿交代给了薰然,别看人家出身青楼,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通,那是一个真正的才女,较之许多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遑稍让的。

    “你这死老头子,就是有了几个闲钱,烧得”

    黄氏夫人走了进来,正听见丈夫这番吩咐,便没好气地说道:“前几日国公爷正好就来了北京城,你上门见见,当面把心意送上,多好还得筹备着,赶着快过年的时候,着人送去金陵,穷折腾”

    “姐姐”

    看见夫人进来,薰然忙拿开搭在谢传忠肩上的手,乖巧地向黄氏夫人行礼。

    别看谢传忠宠她,她可不敢在谢传忠的元配夫人面前无礼。别看宫斗剧里一堂夫人斗得欢实,其实做妾的少有敢跟正室夫人叫板的,千百年的发展下来,社会家庭自有一套完善的秩序,妾室可以受宠,却不可能危及正室夫人地位,相反,元配夫人要整治她,却有的是法子。尤其这青楼中的女子,从良找个好人家不易,更不敢恃宠而骄。

    黄氏夫人白了她一眼道:“你也跟着老爷胡闹,就不知道劝劝他”

    薰然有些委曲,却不敢顶撞,只得低了头。

    谢传忠瞪了夫人一眼道:“你懂什么国公爷到北京,是朝觐天子来了,有闲功夫搭理你,嗯你把礼物交给国公爷,国公爷再捎到辽东去再者说,国公爷到了这儿,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你去给国公爷添什么乱这里边的门道多着呢,送礼送不到点子上,那不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么”

    薰然听了想笑,可是当着夫人,她可不敢笑出声来,只把一张俏脸憋得泛起了红晕,仿佛两瓣初绽的桃花。

    黄氏夫人听了,也觉得自家老爷说的有些道理,便不再争辩,她一屁股在丈夫身边的椅子上坐了,想了想,忽然道:“我说,原来国公爷交给咱家的生意可比现在多呀,辽东货物,多经咱谢家的手,现如今可不同了,辽东山货多走海路,咱家少赚了多少钱呐。是不是着人送礼去金陵的时候,把这事儿说说”

    谢传忠把脸一板,说道:“又出馊主意这好处,也不能都叫你占了不是”

    他下意识地四下看看,微微倾了身,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山东那边走关东的海船都姓彭,那是祺夫人家里的船,人家国公爷就只能把这好处都给咱谢家要说起来,人家彭家是国公爷的丈人,比咱要近得多不是”

    黄氏夫人叹了口气道:“这倒也是嗳,你说咱大丫头家那闺女,今年也有十三了,要是”

    谢传忠鼻子都快气歪了,没好气地道:“我说你钻钱眼里去了是怎么着就你外孙女那模样,配得上人家国公爷吗就算配得上也不能够啊霏夫人那是咱们的小姑奶奶,你的外孙女这叫什么辈份啊”

    薰然再也忍不住了,连忙向二人蹲身行礼:“老爷夫人先聊着,薰然去核核帐目”

    走出屋子,薰然便以袖掩口,吃吃地笑起来。

    这时候谢府老管事一阵风儿地跑过来,一眼看见薰然,连忙站定身子,急吼吼地道:“然夫人,国公爷到咱府上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薰然给说愣了,怔道:“你说谁”

    老管事道:“国公爷,辅国公爷,咱们谢家姑奶奶的夫君,当朝辅国公啊”

    薰然唬了一跳,赶紧道:“那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快点大开府门接进来啊哎哟”

    一语未了,她才省起以人家国公爷的身份,没有家主亲迎,哪有往里闯的道理,立即风风火火地往回跑,一头抢进屋去,叫道:“老爷夫人,快着,快着,快到府前相迎,国公爷到咱家了”

    黄氏刚刚不悦地道:“大呼小叫的,你这是”听完下句儿,她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惊呼道:“你说甚么”

    及至薰然再说一遍,身畔立即刮起两股旋风,谢传忠和夫人黄氏好像赛跑似的,已经朝着前头跑去,薰然呆了一呆,忙也提起裙裾,追在老爷夫人后面迎了出去

    “好啦好啦,接了国公爷进府就成了,去去去,都散开了去”

    见一大家子都围着夏浔,搞得夏浔苦笑连连,谢传忠登时觉得不妥,忙把一家人往外轰,又吩咐道:“薰然,快给国公爷上茶”

    “是,老爷”薰然答应一声,忙也跟着走了出去。

    房中一空,夏浔不禁吁了口气,这一大家子老老少少的都围上来,还真叫人吃不消。

    谢传忠请夏浔上坐,在他面前半弯着腰,一脸谦卑地道:“国公爷,您有什么吩咐,使人招呼一声,我就过去了,哪能劳动你移驾过来呢。”

    夏浔笑道:“嗳,一家人,用不着这么客气。”

    说着,他向这处花厅打量一番,雕花的大门,厅中富丽堂皇,门窗桌椅案几屏风皆儒雅大方,雪白的墙壁上挂着几轴写意山水,一桌一椅宝瓶烛台,莫不是昂贵之物,却只见雍容大气,看不出以前那种恨不得把全部家当都挂在脸上的那种爆发户气质,不由笑道:“这厅堂,如今的布置,很好”

    谢传忠陪笑道:“国公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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