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第187部分阅读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第187部分阅读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第187部分阅读
个爆发的诱因早就埋下了。
所以夏浔想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消灭外部潜在敌人的方法:同化他们。如果夏浔选择武力打击,或许千百年后,他也是彪炳史册封狼居胥的英雄人物,被人们屡屡称道,而他现在所采用的这个方法,看似没有刀光剑影,可是这条路却更难走,而且很难留下他的身后之名。
这种润物无声的手段,其效果要很久以后才能显现出来,那时谁还会记得他呢。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乘凉者只知树荫在,谁知栽树人
鞑靼草原,折连川。
鼓角轰鸣,蹄声急骤。利箭穿云,人如潮涌。
合兵一处的明军铁骑与鞑靼铁骑互不相让地正面冲锋厮杀着,在纯粹的骑射上面,游牧民族是有着先天优势的,可是这场完全的骑兵对战,明军却打得有声有色,丝毫不落下风,由此可见明初时候明军的战斗力之强,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正面决战冲锋之前神机营的功劳。
神机营的火炮和火铳,不但狠狠打击了鞑靼骑兵的气焰,而且严重破坏了鞑靼骑兵的冲锋队形。鞑靼军队通常以轻骑或重骑极速冲出,以长矛和利箭开路,用快马冲锋,强行突破敌军阵形,在冷兵器时代,阵形的稳定不仅起着稳定军心的作用,而且与主帅的指挥调动有着莫大的关系,阵形一乱,对方海啸一般的层涌屠杀就要开始了。
然而明军的火炮威力惊人,一炮出去,成百上千的弹丸四处溅射,杀伤力惊人,而且射程又远,每一炮都相当于一大群远程弓手的群射,火铳也抓紧时机,利用火炮发射的间隙,做密集射集,如此强大的火力,彻底瓦解了鞑靼军队的骑射优势。
敌我双方的人马如潮水般一层叠着一层,呼啸着扑上去,绞杀成一团,血肉横飞,马蹄践踏。每一个人都做着相同的动作,提马,前冲挥刀劈砍,兵刃交击,杀声盈耳,不断有人跌落马下,却根本无人顾及,只有没有休止的杀戮。
极远处,明军步兵车兵正掩护着被他们裹挟在中间的一万多俘虏和十余万头牲畜,沿着辽河向开原方向急急前进,撤退的地形对他们非常有利,依托宽阔的辽河,他们只需护住三侧,侧重于左翼和后方,就足以保证整个队伍不会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打击。
在他们后方,负责掩护的骑兵且战且退,浴血中的战士不断有人倒下,撤退的队形似乎有些松散了,可是当他们撤退到河流与一片矮山形成的浅谷地带时,突然一声炮响加入了战团,又一支骑兵从矮山背后绕了出来,斜刺里杀向鞑靼军队的左翼。
这支骑兵只有三千多人,可是他们骑射俱精,个个骁勇,尤其是在同样精疲力竭的鞑靼军队正以为可以突破明军防线,让明军全面溃败的关键时刻杀出,对鞑靼骑兵造成了沉重的打击,鞑靼骑兵的攻势顿时缓慢下来,追击阵形也为之大乱。
斜刺里杀出的这支人马就是三万卫的骑兵,该部将士以女真人为主,他们与鞑靼人一交手,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个个亡命般扑进敌阵,鞑靼兵马的士气顿时降到了极点,阵型松动,进退维谷,指挥混乱,不断有人倒下,鲜血飞溅,尸横遍野。
突然,连将旗手也被射倒了,周围的士兵都在与扑到面前的三万卫将士搏杀着,根本无暇下马去竖起大旗,远方的士兵不知道是不是主帅已然战死,一时间全都乱了,缓慢推进的阵形变成了散乱的各自为战的后退。
这支闻讯赶来追击的鞑靼军队的将领是鞑靼上万户府的斡赤斤土哈,他骑在马上,冷眼看着自己的人马从进攻渐渐变成溃败,脸色阴沉的可怕,在他的辖区,整整一个部落,一个两万多人的大部落被整个儿的端了,太师能饶得了他么
斡赤斤土哈越想心里越寒,可是以他丰富的战阵经验,他非常清楚,一旦真正的溃败形成,没有人能在战场上立时整顿队伍,扭转颓势。除非他手中还有一支没有投入战斗的生力军,或者适时击倒敌军的帅旗,又或者他有一副天雷般的大喉咙,吼出的声音能让方圆数里战场上的士兵们都听见。
可这一切,他都办不到,所以他只能眼看着兵败如山倒,没人扶得起一座山。
“达鲁花赤,达鲁花赤大人”
一个浑身浴血的将领盔歪甲斜地策马驰到他的面前,这人想不甲斜都不成,他身上的皮甲被人一刀斜刺里劈开了,里边的衣衫也被割开,侥幸没有伤及身体,他身上的鲜血大部分都是别人浅到他身上的。
“达鲁花赤大人”
那人唤着斡赤斤土哈的官名,急匆匆道:“我军败势已现,如果明军再杀出一路伏兵的话,咱们的损失就太大了,眼下距大明卫所越来越近,明军很可能还有接应的伏兵,大人,还是下令收兵吧”
斡赤斤土哈眸子里阴沉沉的火花一闪,冷冷地发话了:“蒙哥帖木儿,你竟敢在本官眼皮子底下,故意纵放明军”
第572章 议变
蒙哥帖木儿先是一怔,随即便明白了斡赤斤土哈的险恶用心,不禁勃然大怒道:“达鲁花赤此为何言帖木儿临战奋勇争先,一身浴血,何谈故意纵放明军”
斡赤斤土哈指着他的鼻子咆哮道:“本官一直怀疑,你的部落位处乌古部落之东,为何明军自东而来,却不袭击你的部落数万明军越境而入,声势浩荡,你们的部落四处游牧,眼线众多,竟然毫无察觉若非你部在乌古部之东,为其屏翼,且无警讯传来,乌古部又怎会猝不及防,一败涂地”
蒙哥帖木儿怒不可遏,气得浑身哆嗦:“达鲁花赤,你这是血口喷人,我的族人冲在最前面,死伤最惨重,却被你说是故意纵放明军。乌古部在你的治下被人家连窝端了,你想矫过饰非,诿罪于他人吗”
斡赤斤土哈旁边一个谋士般的人物赶紧出言劝和:“明人这一次有备而来,显然是为了报复乌古部落劫掠三万卫,与你并不相干,你族将士奋勇厮杀,不落人后,达鲁花赤也看在眼里,只是眼见功亏一篑,让那明军从容返回辽东,心有不甘,一时气愤,口不择言而已,两位大人就不要争吵了,咱们还是收拢将士们,再图后计吧”
这人是斡赤斤土哈的堂兄马哈尔特,身体比较单薄,不以武力见长,却颇有智计,平素为斡赤斤土哈出谋画策,甚得他的信任,马哈尔特出面这一斡旋,斡赤斤土哈便愤愤地道:“鸣金收兵再商对策,明人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蒙哥帖木儿也不说话,只是僵硬地一抱拳,拨马驰向前去,自去收拢他的残部了。
斡赤斤土哈不满地横了他堂兄一眼道:“马哈尔特,你怎么替他说话”
马哈尔特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土哈,你想对帖木儿怎么样呢,指摘他与明人私相勾结,坑害乌古部落临阵故意纵放明人逃走”
斡赤斤土哈愤怒地向空一挥鞭子,低喝道:“若不找只替罪羊,阿鲁台太师闻讯之后,岂能饶过了我”
马哈尔特拨马靠近了些,低声道:“土哈,我不是阻挡你用这蒙哥帖木儿做替罪羊,只是你的性子也太急了,这里是战场,他的族人就在前面,你迫不及待地向他推诿责任,你就不怕狗急了跳墙土哈,做事不能总是直来直往啊。”
马哈尔特阴恻恻地笑笑,说道:“这件事的关键,在于上面的人信不信,在于大汗和太师信不信,只要他们信了,蒙哥帖木儿不肯承认又能怎么样。你想逼他自己承认,那不是异想天开吗我的兄弟,先稳住了他,再从乌古部伤残未死的牧民中找几个来做人证,直接送到阿鲁台太师大人面前,帖木儿承不承认,都不要紧了。”
斡赤斤土哈想了想,用马鞭一指马哈尔特,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还是你的心眼多,哈哈哈,就这么办”
蒙哥贴木尔收拢残兵回到部落,回到自己的毡帐前翻身下马,自有小奴去解鞍洗马喂草料,蒙哥帖木儿一边往帐里走,一边解着宽宽的皮带,看到他皮甲上那道怵目惊心的刀口,家里几个妻妾都惊叫着扑上来,连声询问着。
蒙哥帖木儿不耐烦地把她们轰开,吼道:“滚开,叫凡察来见我”
说着,他解下皮甲连着血衣扔在帐边,光着脊梁走进帐去,自在羊毛毡毯上盘膝坐了,按着双膝脸色阴霾,那几个女人一见丈夫心情不好,便都住了嘴不敢向前,只有一个方才不曾上前嘘寒问暖的女人,这时却端了一碗马奶酒,慢慢走到他身边,放在他身前的矮几上,微微鞠了一躬,就要退开。
蒙哥帖木儿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那个女子就温驯地贴着他坐下了,其他几个女人都露出嫉妒怨恨的眼神儿,却不敢说什么。
这个女子大约十八九岁,同其他女子们一样,梳着一双辫子,额前缀着珊瑚绿松石等饰物组成的发饰,藏住了身材的肥大长袍外罩着一件无领无袖,前面无衽,后身较长的坎肩。姿色上,其他诸女真个无法与她相比,彼此相差了不只一个档次。
其他诸女中固然有宽额方脸,两颊赤红的普通草原女子,也有姿容秀丽身材窈窕的姑娘,但是像她这般拥有一张艳红的小嘴,白皙的脸蛋,明亮的双眸,两道细细长长黑黑亮亮的勾魂美眉的女子,却是一个没有,也难怪帖木儿对她最为喜欢了。
帖木儿让她在身边坐了,却并不说话,仍是锁紧了眉头想自己的心事,一双满是老茧的大手,只是下意识地摸挲着那个女子柔软的小手。
蒙哥帖木儿是鞑靼的一个万户,他的父亲童挥厚就是元朝斡朵里万户府的万户,他是子承父职。不过,他不是蒙古人,而是女真人,当初,他的父亲奉元朝之命,剿灭兀者野人女真的叛乱,杀戮颇重,从而与野人女真结下怨仇。
元朝被赶出中原,内部争权夺利渐趋分裂的时候,就没人顾及他们了,野人女真趁机对他们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复仇之战。同农耕民族不堪游牧民族反复侵扰一样,他们这些比起野人女真稍具文明和财产的部落,同样禁不起那些穷得除了一条性命几乎一无所有的,比他们更加野蛮的民族的不断侵扰,于是,他们的部落只好离开世代生存的故乡,向南方迁移。
当时南迁的女真部落很多,原因大多相同。都是因为当地人口不断繁殖,以他们低下的生产手段,当地的生存环境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基本生存需要,于是诸部之间就开始为了生存而不断战斗,在这个过程中,文明程度相对高一些财富相对较多的部落,是最禁不起无休止的战乱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穷的不要命的。于是他们相继选择了南迁。
南迁的女真部落只能依附于南方的强大势力,于是他们有的投靠了朝鲜,有的投靠了大明,有的投靠了蒙古人。蒙哥帖木儿被鞑靼网罗过去,到了人家的地盘,自然得跟人家卖命,不过族人好歹有了一块赖以立足的地方,他也就死心踏地的给人家当马前卒了,但是今天斡赤斤土哈那番话,却在他心里落下了很深的阴影。
他并不傻,斡赤斤土哈那番话意图何在,他很清楚。
为了避免鞑靼太师阿鲁台的追究,斡赤斤土哈想要推卸责任了,而马哈尔特的劝和并没有让他放下心事,反而更加不安,他太清楚这对兄弟是个什么货色了,斡赤斤土哈性子很直,毫无心机,喜怒哀乐全都挂在脸上,这样的人反而好对付,而马哈尔特却是一条藏在草丛里的毒蛇,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蹿出来咬你一口。
那个姿容美丽的女子静静地看着他心神不宁的样子,低声问道:“你有心事”
蒙哥帖木儿摇摇头,又点点头,沉默半晌,才把他所担心的事情说了一遍,那个女子想了想,说道:“鞑靼人眼中,你始终是一个外人,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让你为他们冲锋陷阵,有牺牲价值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让你做替罪羊,你除了卖命还是卖命”
蒙哥帖木儿苦恼地道:“不然还能怎么样呢我的部落数千口人,背井离乡,总要有个立足之地啊。可如今”
那女子道:“天下之大,你未必非得依附鞑靼人呐,为什么不离开他们”
蒙哥帖木儿呆了一呆,茫然道:“离开他们我还能去哪儿”
那女子轻轻地道:“可以投奔大明”
蒙哥帖木儿失笑道:“妇人之见”
那女子解释道:“明人对归附者是很看重的,会划出草原给你放牧,会教你耕种庄稼,会送你耕牛种子和犁,会让你做官。虽然,辽东的汉人也会歧视你,明军的将官也会向你勒索好处,可是比起鞑靼人的贪婪和凶残,他们要仁慈善良多了。”
帖木儿犹豫地道:“我为鞑靼人卖命,杀了他们许多人”
那女子道:“战场上各为其主,并不是私仇,谁会追究过去的事呢”
帖木儿连连摇头,不过神态已经不那么坚定了。这时一个黝黑脸膛,穿蓝色长袍的年轻男子大步走了进来,如果夏浔在这里,定会大吃一惊,这个人赫然正是在开原城里贩卖牛羊马匹的那个走私贩子雅尔哈,他一进来,便向帖木儿道:“大哥,你叫我”
帖木儿看到弟弟,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唤着凡察的小名道:“雅尔哈,过来坐,有些事,咱们兄弟得商量商量。”
雅尔哈在帖木儿身边坐下,问道:“大哥,什么事”
帖木儿把斡赤斤土哈意欲嫁祸给他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又道:“马尔哈特虽然说的客气,可这人十分阴险,我担心他们不会就此罢休,为了避免太师怪罪,十有八九,还是要把这罪责推到我的头上。”
雅尔哈一听勃然而起:“大哥,他不拿咱当自己人看,咱还要给他卖命吗腿长在咱身上,走他娘的”
帖木儿道:“走往哪儿走”
雅尔哈略一犹豫,说道:“要不,咱投大明去大明新任辽东总督姓杨的,我知道一些,这人胸怀宽广,是条好汉”
帖木儿没想到自己兄弟竟然也提议投奔大明,心思不由活络起来,迟疑半晌,缓缓地道:“我们刚刚还与他的人兵戎相见,贸然找上门去,说要归顺于他,他能信得过咱们吗”
旁边坐着的那个女子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突然变得更加明亮,似乎下了一个重大决定似的,她咬咬嘴唇,突然挺起胸膛,说道:“帖木儿,这件事,也许我可以帮忙”
“你”帖木儿惊讶地看着这个刚刚被他买回来不久的女人:“你能帮忙”
那个女人肯定地点点头:“如果,你真愿意归顺大明,我可以为你牵线搭桥,我并不叫姬兰,也不是一个普通牧人家的女儿”
“一万多妇孺老幼,十多万头牛羊马匹,统计和分配是一件很繁重的活儿,莫可,本督现在授权给你,去各卫所中挑选认得字儿会算数的兵士出来,调拨到你的属下,户科需要大量的人手,拉出去单独立一个衙门口儿,先把这件事整理清楚。
被救回来的百姓,都让他们自报家门,由家人领回去,能够辨明来路的各项财物,也可由失主一一领回,其余财物等着统一分配等到参战诸卫的报功名单呈上来,本督是要论功行赏的。原乌古部百姓,按户登记,造出户籍,本督方才提出的各项信息要记载清楚,这对本督下一步的安排至关重要。”
“是”
站在夏浔面前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卫吏,依着现代的说法,他是军中的文职人员。因为随着辽东百姓越来越少,民政衙门早就裁撤了,可是留居于此的毕竟还有一些百姓,这些人又不能没人管理,所以就在辽东诸卫下设了吏户礼兵刑工六房,或称六科。
这些人挂靠在卫所下边,处理的却是民政事务,他们既接受辽东都司的管辖,又接受山东布政使司和山东按察使司派驻辽东的二分司的双重领导,这种特别的军政合一的设置,是辽东特色。莫可就是挂靠在开原兵备道之下的,手下原本只有小猫三两只的户科卫吏。
当初,是因为辽东政体萎缩,这些地方衙门才随之萎缩,渐渐成为附庸于卫所的一个可有可无的部门,现在,夏浔正有意地让挂靠在卫所之下的六科一个个扩编人员增加功能,渐渐独立出去。
这时,辽都都司指挥佥事张俊走了进来,对夏浔兴冲冲地道:“部堂大人,一些富绅商贾,部落首领都来询问,咱们几时发卖奴隶呢,许多人都带钱来了,哈哈,部堂,咱可不能由着他们挑三拣四的,要不然挑来挑去,最后只剩些老的丑的,男的没力气做工,女的没兴致暖床,那就砸手里了,还是依老规矩,草席子一圈,统一价码儿,叫他们撞大运好些”
夏浔看看他,又好气又好笑地道:“谁说本督要发卖奴隶了”
第573章 急性子
张俊听了夏浔的话,不禁有些愕然:“不发卖奴隶这那一万多俘虏,该如何安置”
夏浔微笑道:“编户入籍,变成平民以每家每户为单位,全部打散了,分别充实到各处去,做工务农,都可以嘛”
“张佥事,你坐”
夏浔让张俊坐了,解释道:“我们的根本目的,是稳固我大明在辽东的统治。在我们周围,朝鲜人生女真鞑靼人,都在竭力争取各个部族的归附,如果我们把俘虏全部变成奴隶,哪怕是把他们打散了分摊到不同的地方去,也不是个好办法。
有奴就有主,主奴之间的关系,是不可调和的,我们可以通过交往杂居,融合各族百姓,最终变成一家人,但是主与奴,永远不可能成为一家人,贩奴的做法可以暂时鼓动更高的士气可以为辽东大族提供更多的免费劳力,但是这祸根也就种下了,早晚要成大问题,尤其是我们周围并不稳定。”
夏浔揉了揉眉头,又问道:“哈达城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听这事儿,张俊的劲头儿提了起来,他可是在夏浔主导的生意里边投了大本钱的,吩咐了自己的两个侄子去做,现在他正热切盼望着经由海路把大批辽东货物贩往江南将要获得的巨大利益呢。
张俊道:“玛固尔浑很卖力气,遵照部堂大人的吩咐,开原其它几大部落也得以分了杯羹,当然,大头还是落在玛固尔浑手里,不过既有各大部落一致拥护,现在各种货物的收集都很顺利,许多部族都发动了全族百姓,壮年男子入山伐木,妇女儿童采撷松子蘑菇,马匹各种皮货,也在向哈达城集中。
大量的财富汇聚到哈达城,利益攸关呐,三万户的裴伊实穆尔也不再乱发牢马蚤了,八虎道的烽燧和关隘受到了很大的破坏,他未请一粮一饷,自己就派了族中青壮赶去,日夜赶工重新修建起来,我已经去看过,那关隘比原来那道还要结实雄伟,并且驻扎了大批的兵丁。”
夏浔道:“嗯,裴伊实做事还是用心的,可惜,他那被掳走的女儿这次却没救回来,也不知是死掉了,还是被掳走她的人转手又卖给了别人。”
张俊没接这个话碴儿,虽说当初拒不出兵的是沈永,可他是仅次于沈永的都司官员,说起这事儿难免心中有愧,便岔开了话题,又道:“自此往金州去的沿路诸卫,我也已经打过招呼,这方面不用咱们操心,途径卫所都欣然应允。
为了方便这样庞大的车队经过,一些卫所已经开始在一些难行地段铺修道路,在一些河道上架设桥梁了。并且组织他们那儿的人,开始收集当地物产,准备等咱们的商队过去的时候就加入进来。咱们这儿现在就像一个源头,一路下去各个支流汇聚进来,最后形成一条浩浩荡荡的大江啊”
夏浔笑道:“这个比喻好,正是如此”
张俊道:“不挨边的那些卫所都有些眼红呢,不断的有人向我递话儿,要我跟部堂大人您说说,这好处可不能都让别人占了,部堂您看,要不要允许他们那儿世家大族地方名流,也沾些好处如此,也好堵他们的嘴。”
夏浔摇头道:“不用不用,哈达城只是一个开始,一个试点,等这里成功了,就可以在整个辽东推行开去,一条河流,灌溉不了整个辽东,我要让辽东出现千百条这样的河流,最后百川成海”
张俊笑不拢嘴儿,连连点头:“那成,我把部堂这意思说与他们知道,叫他们且安分些,把屁股坐稳了。不过”
张俊搓了搓手,又稍有些担心地道:“部堂,这些东西运出去,都能销得出去吗若是积压在那儿回不了本,那可就糟了。”
夏浔并不为销售渠道担心,他的运输和销售网络现在是何等庞大,北直隶有谢传忠山东有彭家和西门家,浙东有双屿岛经营多年如今已化暗为明的销售网络,福建两广有受他扶持渐趋壮大的孙奕凡,孙家现在已然取代洛家,迅速崛起,成为辐射整个东南亚的大商主,而海外则有潜龙的贸易网,吕明之早就打扫好了库房,正翘首期盼着大批可以迅速转化为金银财宝的辽东特产运抵吕宋岛呢。
夏浔当然不愁销路,现在哈达城汇聚的这些财富,在辽东各方势力眼中是一块让人馋涎欲滴的大肥肉,在夏浔看来,与他庞大的消化能力相比,这点东西只是杯水车薪,塞牙缝儿都不够,未来市场还大着呢。
夏浔道:“外销方面,你不用担心,本督在里边也投了不少钱嘛,呵呵,难道我会做赔本买卖吗耐心点,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这头几趟生意只是趟路子,光是收购各色物资,从采撷生产到运输入库,这就涉及许多环节,许多种族许多的人。
接下来,你会发现,每一步都有许多具体的事要做,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步子一下子迈得太大,是会跌倒的。我们可以在这个过程中,通过这些具体事务的处理,培养具体操办人员的经验和灵活应变能力,等他们顺了手了,这条河会越来越宽的。”
夏浔说到这儿,笑容微微一敛,又说到:“不过,虽然辽东诸司军政合一,毕竟仍以军务为主,不可弃主就次,我们这一次端了鞑靼的整个乌古部落,鞑靼人被打痛了,他们未必就肯善罢甘休,他们应该会还咱们以颜色,所以军务不可松懈,如果吃了败仗,让鞑靼人在我辽东如入无人之境,那方才我们所谈的就全都成了泡影,别指望在动荡不安的战乱中,还能安心地做生意”
张俊肃然道:“是”
这时有侍卫进来禀报:“启禀部堂大人,三万卫都司官裴伊实特穆儿求见”
“哦快快有请”
夏浔整了整装束,就见裴伊实特穆尔急步走了进来,手中举着一封信,一见夏浔便大呼道:“部堂大人,部堂大人,我的女儿有消息啦,我家敏敏送了信回来”
那信不是汉文,夏浔并不认得,裴伊实特穆尔逐字逐句地念给他听,念完了便瞪起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紧紧盯着夏浔。那信是裴伊实的长女敏敏特穆尔所写,前边算是家书,简要地说明了她如今的处境,原来她被乌古部鞑靼人掳走以后,路经蒙哥帖木儿的部落,便被蒙哥帖木儿用十二只羊从那个乌古部落战士手中买下了。
买下之后,蒙哥帖木儿才知道她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对于她已经有了孩子,游牧民族的人并不大在乎,哪怕是成吉思汗那样的大人物,他的女人被人抢走,再抢回来时已经有了身孕,成吉思汗也不以为意,生了就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养活。
蒙哥帖木儿也不在乎这个,在他众多的女人当中,还没有一个像敏敏这般俊俏,再加上敏敏知书达礼,乖巧懂事,成了他的女人后,没多久就成了他最宠爱的女人。
但是敏敏一直不敢说出自己的真正身份,因为鞑靼和女真女真和女真之间,为了生存空间总是不断厮杀,彼此间有太多错综复杂的仇恨。如果帖木儿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又与她的父亲有解不开的仇怨,她所受的宠爱并不能保证她的生命安全。
直到帖木儿和他的兄弟商议,也已露出投奔大明的心思,她才敢冒险说出自己的真正身份,从而成了为他们牵线搭桥的人。裴伊实收到女儿的亲笔信,知道她安然无恙,自然喜不自禁,马上便带着帖木儿的使者找到夏浔这来了。
张俊喜形于色地道:“太好了部堂,咱们这是一战立威呀蒙哥帖木儿率全族来投,报到皇上那儿,又是抚夷归化的一桩大功劳部堂,咱们应该马上安排人接应他们过来。”
夏浔默然不语,沉思有顷,方才抬起目光,对裴伊实道:“他们的使者呢”
裴伊实特穆尔赶紧道:“我把他带过来了,就在府外候着呢”
夏浔道:“带他进来”
不一会儿,几名带刀侍卫押着一个身穿宽袍,头戴尖顶皮帽的年轻汉子走上大堂,夏浔一瞧他的模样便是一怔,此人非常面熟,似乎曾经见过。
那人已抚胸向他施礼,微笑道:“部堂大人,小人是雅尔哈,曾经在开原城里见过大人的。”
夏浔猛地想了起来,失声道:“啊原来是你”
雅尔哈道:“是我们的部落虽然居住在鞑靼境内,可是族人生活所需的许多东西都需要到汉家的地方来买,所以我们的族人很早就出入辽东,做些生意。我们的族人一直就想投奔大明,只是受到鞑靼人的控制,不敢轻举妄动,这一次大人您的军队消灭了强大的乌古部落,很是鼓舞人心,我们的首领下定决心要举族投奔大明,还希望部堂大人能够收留我们,庇佑我们”
夏浔目视着雅尔哈,说道:“你是蒙哥的兄弟”
雅尔哈道:“是的大人,我和蒙哥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我的大名儿叫凡察。”
夏浔点点头,微笑道:“既然你是他的兄弟,的确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代表他了,那么,我们就谈谈吧”
目送裴伊实特穆儿和雅尔哈离去,张俊马上对夏浔迫不及待地道:“部堂,外番率众归附,那可是极大的功绩啊,皇上脸上光采,部堂您也是功勋卓著,应该马上派人接应他们过来才对,怎么反要他递什么投名状才肯接纳呢,夜长梦多,万一再生变故,唾手可得的功劳就没了啊”
夏浔笑道:“皇上脸上的光采已经够多了,本督身上的功劳也够多了,只要来一个虚名和面子,它是能当吃啊还是能当穿”
夏浔端起茶来,悠然地拨着茶叶,说道:“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没人会珍惜的。一说归附,我们便倒履相迎,送房子送地送牛送犁,他们就会觉得自己奇货可居,回过头来,不但不感激你的援助,反而无赖一般,以归附相要挟,索要更多的东西。
更有一些无耻之徒,把归附当成了自己的谋财之道,今日附朝鲜,明日附鞑靼,后天又附大明,谁给的好处多就归附谁,朝三暮四,鲜廉寡耻。以这蒙哥帖木儿来说,我才不信是因为我大明军队一战端了乌古部落,所以钦慕什么天朝啊崇仰什么大明啊敬畏什么本督啊,全他娘的是扯淡”
夏浔呷了口茶,向张俊眨眨眼,笑道:“你别看我不知道他们到底为什么突然想要归附,可我知道,一定是有个不得已的理由;我还知道,如果我们就这样接纳了他们,派出大军隆而重之地把他们接回来,明明他们是丧家犬一般没了出路才归附的咱们,反而会把自己当了大功臣。
举族归附者,皇帝是要亲自接见的,到时候他们少不得要撒娇卖宠,要这要那。这还不算,按我大明惯例,是要在辽东挑块地方安置他们的,到时候他们洋洋得意,以功臣自居,你不但摆布不了他,时不时的他还要给你添些乱子,你说头不头痛这气焰,就得早点给他压下去,叫他明白,他是来求咱的,到了咱的地头,得服咱的管,别蹬鼻子上脸,还反客为主,反了他了”
眼看着一桩大功劳送上门来,夏浔居然不马上接受,张俊的心里头实在是忐忑啊,他搓搓手,苦笑道:“部堂说的,下官也明白,只是就怕部堂提的条件他们不肯接受,到时不再归附”
夏浔叹了口气道:“他的夫人写的亲笔信,派来的使者是他的亲兄弟,这般阵仗,你说是他急还是咱急。逼他们交个底儿,咱们才好讨价还价不是你说你这性子,让你去做生意的话,准得赔个稀哩哗啦你是山东人吧”
“昂部堂大人怎么知道的”
“我说呢,真是愁死我了”
“”
第574章 讨价还价
“杨总督说,狮虎相争,一只绵羊是没资格浑水摸鱼的,你既然不能躲得远远儿的,那就加入其中,要么成为狮,要么成为虎,余此,别无选择”
凡察向哥哥复述着夏浔的答复,蒙哥帖木儿的几个女人都在,他本来就没有专门的议事大帐,自己身边的女人也不虞她们会泄露消息,这些女人有娶来的有买来的有抢来的,无论如何,现在都是他的人,在他的部落之中,相距最近的其他部落都在几百里开外,纵有异心者也休想能送出什么消息。
蒙哥沉声道:“我要投奔他,便是为他效力,来日与鞑靼一战,若要征用我的兵马,岂不就是为他效力么”
凡察道:“是,我也是这么说的,但杨总督说,他相信大哥你投诚之意,他要大哥你做的,正是对自己人才会下的命令。”
蒙哥拍案道:“废话土哈那头凶残的野狼,已经要对我下手了,他要我留在这儿,伺机袭击土哈的万户府,我的部族怎么办那么多老弱妇孺还有牛羊马群,来得及撤去辽东吗”
凡察苦笑道:“大哥,杨总督说,对乌古部落的一战,只是一个开始,原本,他要进行的第二战,就是我们的部落”
蒙古吃了一惊,脸上震怒的神色立即转为骇然,旁边几个女人都用惊慌的眼神看着她们的男人,她们家拥有许多奴隶,她们当然清楚奴隶的凄惨,她们可不想被掳走之后,再发卖为奴。只有敏敏特穆尔依旧神色镇定,她的父亲是三万户的都司,她当然不用担心什么。
凡察道:“如今我们既然愿意投奔大明,杨总督说,他很欢迎。但是如果就这样接应咱们全族过去,就会影响他下一步的行动,破坏他的整个西征计划。我们在他计划当中,本是要征伐的第一个目标,现在既然成了自己人,就务必得担当起先锋的责任。
至于全族迁徙杨总督说,土哈兵强马壮时,他都能把不情不愿的乌古部落整个儿的搬回辽东,我们是心甘情愿投奔大明的,等我们打得土哈落花流水的时候,还怕不能从容东返么”
蒙哥捶了一下桌子,恶狠狠地道:“土哈那个混蛋,若非他心生歹意,我又何须向杨旭低声下气你道我不想报此大仇,叫土哈后悔打我主意么可是现在土哈就要对我下手了,如果我还不走,不等他杨旭派兵来,土哈的大军就要包围我的部落了我诚心投靠,他还置我于险地”
凡察讪讪地道:“问题是杨总督并不知道我们的处境已然如此凶险”
蒙哥一窒,半晌不语。
敏敏特穆尔双眼微微一转,对凡察道:“我父亲怎么说”
凡察双手一摊道:“还能怎么说总督大人不是商量,而是命令,特穆尔大人也只好遵从,他还对我说,前几番厮杀,双方部落都有伤亡,如今如今虽然成了亲家,以后相处起来,两部落之间难免有些嫌隙,若并肩打这一仗,也不无好处,起码以后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敏敏特穆尔吁了口气,对蒙哥柔声道:“要不然叫凡察再走一趟,把实情对杨总督和盘托出吧,那样,杨总督或会改变主意。”
蒙哥隐瞒事情真相,用什么钦慕天朝敬畏国公的堂皇话儿搪塞夏浔,本意是想为自己将来在辽东多占好处打个埋伏。不过在他想来,这个理由恰恰也是汉人大官们最喜欢听的,怀诸侯,柔远人,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些功名正是汉官们乐此不疲的追求,自己也算是投其所好。
到时候大明皇帝觉得脸上有光,杨总督镇抚辽东的政绩上涂抹了浓重的一笔,大家皆大欢喜,自己向大明皇帝讨的封赏,包括官职领地特权,索要的财帛,都会成倍地增加,可是万万没有想
锦衣夜行第187部分阅读
-
锦衣夜行第187部分阅读
- 肉肉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