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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16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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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第169部分阅读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第169部分阅读

    扮,和聪明的一休里边的桔梗店老板差不多,五短的身材,拿手帕擦着脸颊上的汗渍。这时只是初春时节,天还不太热,他居然走出汗来,看样子是真的急了。

    老僧放下汤碗,扭头看了他一眼,用日语说道:“啊,是肥富啊,什么事这么着慌”

    走进来那人是日本国的副使肥富,肥富是日本的一个大商人,极为热衷和大明重开贸易,正是在他等一批人的推动下,足利义满才下定决心,尝试与大明重开勘合贸易,所以这一次足利义满派祖阿和尚到大明来,特意让他做了副使。

    肥富向祖阿鞠了一躬,在他对面的蒲团上盘膝坐下,焦急地道:“大师,我出去打听过了,情况不妙啊,大明有很多言官都反对与我日本重开贸易,理由是我日本海盗不断袭扰大明海疆,而我日本国打击海盗不力,甚至有纵容之嫌,所以他们请求大明皇帝陛下拒绝与我国通商。前天的消息是真的,今天他们上朝的时候又提起了这件事,我看大明礼部的人总是拖延我们,可能也是这个原因。”

    “不不不不肥富啊,你不了解中国之人,呵呵呵呵”

    祖阿镇定自若,抚须微笑道:“你不用担心,你说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祖阿怡然说道:“中国,乃君子之国,好名而不重利。弟子规上说:唯德学,唯才艺,不如人,自当励。若衣服,若饮食,不如人,勿生戚。中国人在乎的只有道,而道的载体是礼,礼的表象就是名。他们比你强大的话,他们认为那是道的胜利,如果他们比你弱小,那就是器不如人,大道永远掌握在他们手中,他们就自认为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了,你明白么”

    “不明白”

    肥富把胖脸摇了一摇,回答道:“大师所言实在是太深奥了,肥富没有听懂。”

    祖阿呵呵笑道:“说白了,就是爱面子”

    肥富恍然大悟:“啊大师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祖阿道:“整个中国,上至皇帝以及朝廷的大臣,下至把持着大明政权基础的所有读书人,他们只为一件东西而活面子尽管他们对之冠以种种美妙的说法,对个人,那就是君子忧道不忧食,君子谋道不谋食,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对国家,那就是天朝上国,抚夷恩远。”

    “所以,就算有些言官提出不同的看法,他们的皇帝和那些掌权的大臣们也不会在意的,他们只会在意我们是否称臣,态度是否恭敬,只要我们做到这一点,那就是他们道的胜利,中国人对面子的执着,就象你们商人对利益的追求一样孜孜不倦,很令人不可思议的。

    不过,这就是我们此番出使中国一定可以成功的保证。你放心好了,等到他们的皇帝陛下接见我们的时候,我们只要献上我们的谦卑,给足了他们面子,就一定可以得到将军阁下想要的利益商品铜钱诗书一切的一切”

    “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

    说到得意处,两个人一起大笑起来。

    院门口儿,夏浔纳闷地问刚刚追上来的鸿胪寺的通译:“我说,这俩日本人说啥呢这么起劲”

    那通译长得五大三粗的,还一脸的络腮胡子,简直就是一个赳赳武夫,他探头往院里瞧了一眼,压着嗓子道:“俺不知道啊大人,俺刚追过来,就听见一句一切的一切”

    做翻译的可不见得就是有学问的,尤其是那时候,当翻译的都不是甚么正儿八经的读书人,甚至压根就没读过书,只不过他们通晓外语罢了。由于当时大明接触比较多的都是北方民族,所以当时通译院的人大多是从辽东选送来的,女真翻译朝鲜翻译蒙古翻译日本翻译等等。

    这个身材高大满脸胡须的日语翻译就是辽东的女真人,他娘是女真人乘船出海,打劫日本沿海时掳回来的日本女人,因此他通晓女真日本和汉语三种语言,在通译院是从七品的通译,级别最高。

    夏浔点了点头,向那小沙弥圆通示意了一下,圆通便走进去,向两个日本国使节稽首说道:“祖阿大师,肥富施主,大明国辅国公杨旭大人到了。”

    “啊哪位是辅国公大人”

    祖阿脸色微微一变,扭头看见站在院门口的夏浔,连忙站起身来,匆匆走到夏浔面前,双手合什,正容施礼道:“这位想必就是辅国公大人了,老衲日本国鹿苑寺僧人祖阿见过大人”想不到这人竟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夏浔瞟了眼旁边的翻译,心道:“这人倒是用不上了。”

    一旁肥富也匆匆跟了过来,一躬鞠到地上,态度十分恭敬。

    夏浔微微欠身还礼,说道:“是道义大师派遣高僧到我大明来的吧本国公这些时日一直在为清剿倭寇之患在外奔波,劳大师久候了。”

    祖阿听了,白眉微微一扬,重新审视地看了一眼夏浔,脸上不无讶色。

    大明以天朝上国自居,对周围诸国一直没有刻意地了解,对日本同样如是。足利义满第一次遣使来与大明建交的时候,用的是“日本征夷将军源义满”的名义,朱元璋拒绝了室町幕府的要求,因为当时大明误以为日本南朝的怀良亲王才是日本的君主,而“持明”日本当时的天皇家族持明院统则是乱臣。足利义满是“持明”派的武将,更不应与之通交。

    到了建文朝的时候,足利义满派岛津光夫和新右卫门又以“日本国准三后源道义”为名,赴明朝进贡,那时候足利义满就已经出家了,不过大明对此一无所知,建文帝见番邦来朝,甚是欢喜,封足利义满为“日本国王”。

    此后中原政权更迭,朱棣登位,足利义满再次遣使来朝,这次用的就是大明所封的日本国王名号,礼部一直以此称呼,始终不知足利义满已经出家的事情,可是这位大明辅国公不但知道足利义满出家,而且一口叫破他的法名,可见此人对日本国内情形极为了解,祖阿不免提了几分小心。

    祖阿和肥富把夏浔让进禅房,禅房内环境清幽,檀香淡淡,矮几上摆着一套茶具,肥富提水,祖阿斟茶,为夏浔表演了一番茶道,夏浔端然盘坐在蒲团上,等到祖阿双手奉过茶来,将茶接过,浅浅地饮了一口。

    祖阿微笑道:“义满将军虽已出家为僧,不过依旧是日本国的实际控制者,是大明钦封的日本国王。这一次,老衲和肥富奉国王之命朝觐大明,虔诚恭谨,尊奉大明为君主国,祈请天朝上国重开贸易之门,让我日本百姓同承天朝君恩。

    我们到京已经有些时日了,礼部的官员说,皇帝陛下把此事交由阁下负责,不知阁下什么时候可以引我们晋见皇帝呢我们的国王在日本翘首东望,已是望眼欲穿呐。”肥富在一旁边忙应和,原来这肥富也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

    夏浔道:“我知道,源义满依旧是日本国的实际统治者,他是有资格代表日本,同我大明接洽的。但是大师有一点没有搞明白”

    祖阿连忙恭谨地道:“国公请讲”

    夏浔道:“我大明皇帝陛下,已将此事全权交由在下负责,是全权,而非仅仅是负责接待。所以,我可以决定大明是否接受日本国为属国,是否与日本国重开贸易,这些事情没有敲定之前,建文朝对你们的赐封,我大明皇帝陛下是不予承认的,自然也就无需接见你们”

    祖阿与肥富面面相觑,他们实未想到,大明皇帝竟把对日建交之权完全下放于眼前这位年轻的公爵,惊怔了一阵,祖阿才试探地道:“那么,国公可已看过我国国书我们同礼部的交”

    夏浔打断他的话,直截了当地道:“没有,那些东西我没有看我相信你们与我大明建交的诚意,但是我对那些虚礼毫无兴趣诚意,要用诚实的行动来体现大师是出家人,修行高深,洞察人情,以为本人这番话,说的对吗”

    祖阿小心翼翼地道:“那么,国公认为,我们应该如何来表达我们的诚意呢”

    夏浔道:“称臣,就要履行臣子的义务,你看看朝鲜国是怎么做的,我们的皇帝要征马,他们就把全国的马匹都征集起来,听由我大明使臣挑选,马匹不够,连耕牛都搭上了。我们的皇帝想纳几名朝鲜女子,他们就禁止所有适婚年龄的少女成亲,直到选出供奉大明皇帝的女子,这才是恭谨。叩几个头,高呼几声万岁,这种虚礼,拿来何益”

    祖阿惊呆了,眼前这个大明辅国公,完全超出了他的认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开门见山,斤斤计较于实际利益的大明官员。此来,他根本就没有做过这方面的考虑。

    肥富见祖阿发怔,他可有点着急了,他是个商人,只是一个纯粹的商人,他计较的只是利益,只是与大明重开贸易之后可以获得的丰厚的利益,至于向大明臣服,只是礼仪上的称臣,还是履行这些义务,他并不在乎。

    肥富瞟了祖阿一眼,连忙接口道:“阁下,关于您说的这两点,我想我们也可以办到的,当然,这得由我们的国王同意,不过我们可以把此事报告国王,我相信我们的国王”

    夏浔摆手道:“我只是举个例子而已,并不是要你们这么做”

    开玩笑,日本马那时还没有东洋大高马呢,东洋马是否明治维新以后,通过良种引进培育出来的,当时的日本马比驴子也大不了多少,一米六零的山县昌景和马场信房骑着“驴子”,挥舞着长刀,嘴里喊着“呀及给给”,倒还像那么点事儿,如果真的征一堆日本马来给大明边军的壮汉们骑,还不得把马压垮了至于日本女人,要是洗掉那一脸的白灰,再把那一小簇“蛾眉”养长一点,也许会有些妩媚耐看的吧,可他又不是拉皮条的。

    夏浔道:“我大明皇帝陛下,对源义满恭敬的态度很满意,但是希望他能以实际的行为,来证明他的恭顺。”

    祖阿此时已缓过神来,忙问道:“那么,大明皇帝陛下,希望我们做些甚么呢”

    夏浔道:“很简单,打击海盗你们清楚,贵国如今海盗成患,他们不仅劫掠我沿海百姓,对于海船,也是不分彼此,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他们是日本与大明的共同敌人如果我们两国建立朝贡贸易,商船往来,却为海盗所乘,这是我们的皇帝陛下所不希望看到的。”

    祖阿和肥富与日本海盗并没有什么关系,对于打击海盗并不抵触,可是这种事并不是那么简单能够决定的,而且日本国的海盗与该国民众的关系更加复杂,一方面日本政府的舰队并不强大,一方面稍有行动,就会提前泄露消息,即便他们有心剿匪,也时常是疲于奔命,无功而返。

    打仗是需要钱的,即便对大明来说,羁绊于一场长期战争,对国力的消耗也是相当巨大的,以日本国的家底来说,他们更禁不起折腾。同时,祖阿一直以为自己号准了大明的脉,对于被人牵着鼻子走很不甘心,所以有些犹豫地道:“阁下,对于海盗,我们也是深恶痛绝的,不过日本国兵微将寡国力单簿,恐怕”

    夏浔道:“这个简单,打击海盗,需要我们通力合作。不过考虑到贵国海军的实力,主要任务当然由我们来承担。我们只需要你们做到三点:一打击赃物买卖抓捕销赃海盗对已经探知的海盗占据的岛屿进行攻击围剿;二与我大明互相提供消息提供所掌握的海盗的情况,我大明水师需要你们的配合时,要通力合作,联手作战;三由于我大明水师才是剿匪主力,远洋出海作战时,你们要开放港口,允许我大明战舰靠岸停泊休整补给”

    祖阿一双白眉紧紧地蹙了起来:“这些条件,不在老衲的权限之内”

    夏浔爽快地道:“我知道所以,我建议祖阿大师留在京城,与道衍大师多多谈经论道,交流一下彼此的见解,道衍大师精通佛道儒诸家经义,相信你们的切磋可以令彼此都受益匪浅。而这位肥富副使嘛,不妨请他回国一趟,面见道义大师,把我们的条件说给他听,如果他同意,你们马上就会受到我大明皇帝陛下的接见,贸易之门将重新打开。”

    夏浔微微一笑,按膝站了起来,祖阿连忙起身制止:“国公留步,这件事,我们还可以好好商量一下。”

    “没得商量”

    夏浔干脆地道:“谈判,是一件很费口水的事。确定态度,了解对手,试探性接触,做多种谈判方案,唇枪舌箭勾心斗角,忽而以迂为直,忽而以退为进呵呵,这些,杨某也略知一二。不过在祖阿大师面前,我想,我们不需要如此劳神费力。

    大师是有道的高僧,当知直心是道场,心口如一,言行如一,才能自度度人。所以,在下坦诚相见,直言奉告,我们的底线就在这里,这也是唯一的最重要的条件。我知道大师做不了主,这件事,还是请源义满殿下来做答复,好么”

    “这个”

    面对这么一个赤裸裸地只要利益的人,而且谈判的主动权掌握在对方手上,有求于人的是自己,祖阿真有点手足无措了。原本的淡定从容一扫而空,他忽然觉得一切都不在掌握之中了,顷刻间,他就由日本国王的特使,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传话人,这个辅国公已经越过他,直接向足利义满将军阁下递招了。

    自己的使命就要到此结束了么

    祖阿依旧做着最后的挣扎,努力挽留夏浔,夏浔笑道:“大师,非是本官不肯留,实在是脱不开身呐。本官马上就要赶赴浙东,主持剿倭一事,我会在那里,等候你们的好消息大师,告辞了”

    第十四部 扶桑国

    第516章 先塞耳目

    福州什么行当最大

    当然是船行。

    福州船行谁家为首

    当然是洛家。

    洛家老太爷今天八十大寿,整个福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酒席里里外外摆了三百多桌,外面巷子里浓荫如盖的大榕树下还排开了一字流水席,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开船行的必然交游四海,洛家船行坐为福州诸船行魁首已经几十年了,影响力更加巨大,今日前来贺寿的不仅仅是船业同行,商界的巨贾豪商,福州城里的士绅名流,就连知府老爷都来了,因为这位知府的续弦就是洛家的姑娘,当女婿的哪能不上门给老太爷拜寿呢。

    门房里边,光是收拜帖记帐本儿的账房就有六个,穿得新鲜喜庆的家丁数十人络绎不绝地收受着贺礼,小半天的功夫,各种礼物已经堆满了整整三个仓房。

    洛家巷巷子口儿,远远又来了一行人,领头的一个骑在马上,端然危坐,八面威风,巷口有几个摆摊做小买卖的,其中有个卖梨的认得此人是福州府推官上官世杰,便对旁边卖枣儿的小贩道:“嗳,你瞧,推官大人也来了。”

    那卖枣的小贩眼皮都不抬,拈起一枚大枣擦了擦,塞进嘴里,懒洋洋地道:“那有什么希罕的呀,知府大人都来了,推官大人还能不给面子”

    卖梨的怪叫一声,那卖枣的一口下去,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不禁横了眼睛,气道:“我说老牛,你一惊一乍的做甚么呀”

    卖梨的老牛手指前方,张口结舌道:“你你瞧”

    卖枣的汉子抬头一看,嘴巴慢慢惊愕地张大,那咬了一口的枣儿吧嗒一下,从嘴里掉了出来。

    只见上官推官身后不远处,一大队如狼似虎的官差蜂拥而来,一个个手执铁链哨棒枷锁腰刀,那杀气腾腾的样子,瞎子也看得出,这绝对不是去拜寿的。

    洛府门前车水马龙,贺客云集,忽地一队官差簇拥着推官上官世杰冲到府前,气势汹汹便轰赶客人,围堵院门,都惊讶莫名。那六个账房里有一个年岁最大,见多识广,见此情形,搁下毛笔,步出账房,蹙眉道:“上官大人,你这是干什么不知道今天是我们老太爷过大寿么你要办什么公事,也用不着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吧府台大人也在中堂里坐着呢,你要是闹得我们老太爷不开心,府台大人那儿,恐怕你上官大人也不好交待”

    上官世杰青着一张面皮,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吓得,他也不说话,翻身下了马,走到那老账房身边,抬起手抡圆了就是一个大嘴巴,登时把那老账房门牙抽掉了三颗,一口血当时就流了出来。

    上官世杰把手一挥,吼道:“困住了,按照名单拿人,走脱一个,我扒你们的皮”

    巡捕差役们轰然一声喏,便冲进了洛府,一时间把整个洛府搞得鸡飞狗跳,哭喊震天。

    福建按擦使司,按察使乔虎小心翼翼地给面前一个青袍人续满了茶水,满脸堆笑道:“昔年锦衣卫威震天下的时候,本司还是一个小小的分道巡察,而今多少年过去了,锦衣卫重建缇骑,威风不减当年呐。这些j商刁民,就在本司眼皮子底下私通倭寇和南洋大盗陈祖义,本司竟然不曾察觉。可锦衣卫对福州情形竟然了如指掌,本司实在惭愧的很。锦衣卫身在金陵,目视天下,一切魑魅魍魉,都难逃锦衣卫法眼啊。”

    乔虎说完,两口匣子便推了出来:“本司久仰纪大人刘大人威名,只可惜一直做外官,难于拜谒尊颜,这点东西,还请阁下代为交给纪纲人刘玉珏两位大人,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至于上面这封东西,则是送与阁下的。”

    对面坐着的那青袍人瞟了一眼,两口匣子从桌上推过来,摩擦的感觉给人一种沉甸甸的感觉,看来都是干货,最上面还有一封东西,也是厚厚的,脸上酷厉的线条就柔和了些,他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轻轻拨着茶叶说道:“按擦使大人勿需自责,我们知道谁是倭寇和海盗的耳目,是有特别的原因的,这些人公开身份都是士绅商贾福州名流,甚至还和知府攀上了亲戚,大人不知情,也是情有可原。不过,接下来拷问人犯,追缉帮凶,这些事大人可得用心了。”

    那人抬起眼皮,瞄了乔虎一眼,压低声音道:“辅国公总揽五省军政大权,手上有王命旗牌尚方宝剑,一品大员也斩得。做官么,看得就是风色,这时候谁不顺着辅国公的风口儿转,丢了前程事小,要杀头的”

    乔虎屁股底下好像插了几根针似的,他不安地扭了扭身子,陪笑道:“多谢提点,总督大人的命令,本司从不敢怠忽大意的,本官一定秉公执法,对这些私通匪盗的j商刁民,绝不辜息”

    闽县,孙家船行,船主孙奕凡接了一个操京都口音的人上船之后,就把伙计们都轰上岸了,大半个时辰了,还不见两人出来。

    船舱里,那一口凤阳腔的京都人已站起身来,拿起竹笠扣在头上,对孙奕凡道:“洛家李家侯家等几家与倭寇海盗有瓜葛的,如今都抓了起来,拷问之后,给他们做事的爪牙也将捕杀殆尽,倭寇和海盗在陆上的耳目剩不下几个了。这是你的好机会,夏老板说,要你趁此良机,尽可能地取得他们的信任,成为他们在陆地上最得力的耳目。”

    “卑职遵命”

    那人道:“我走了,需要用到你时,我们会再和你联络”

    那人一掀舱帘,匆匆离开了。老孙头慢慢地走上船头,船头微微一沉,他的儿子赤脚跳上船来,这人光着脊梁,一身水锈,身材不高却生得彪悍,脸扁眼长大嘴岔子,好像一只蛤蟆精似的,虽然难看,却有一股纠纠气概。

    他瞟了眼那京都人的背影,向孙奕凡问道:“爹,那人是干什么的啊,有私货要夹带么”

    老孙头横了他一眼,训斥道:“多嘴不该你管的事,别管”

    孙奕凡扭头想要走回船舱,想了想又回过头,对儿子道:“跟我进来,爹有话对你说”

    杭州府大牢前两天突然变得空空荡荡的,除了几个身负命案的要犯,其他的犯人能放的都放了,一些莫名其妙被放出去的犯人欢天喜地的到处打听,还以为朝廷有什么大喜事,大赦天下了。可是谁也不知道原因,就知道从京里来了一个叫陈东的锦衣千户,结果牢里的犯人就都给放了。

    结果只过了两天功夫,他们就知道这位陈千户为什么要放人了,因为他要抓人,要抓好多好多人,不把这些小偷小摸坑蒙拐骗的犯人给放了,他都没地方关这么多犯人。

    仅仅两天,杭州府大牢被陈东改造成了诏狱一般的人间地狱,十八般刑罚全都搬了来,犯人从浙东各地源源不断地送到这儿来,每天都能看见囚车在杭州府大牢进进出出。

    在海上打倭寇不容易,是因为他们可以随时逃遁,也可以随时登岸。他们在沿海众多的汉j耳目,使得他们在陆地上来去无踪十分难缠,以浙东几个卫所的驻军,根本看顾不过来这么大片的国土,只靠一双腿,也无法及时追击倭寇,实行有效打击。

    夏浔剿倭的第一步,就是刺瞎他们的眼睛,弄聋他们的耳朵,叫他们靠不了岸,靠岸就眼聋耳瞎,自己往枪口上撞。所以他的第一步就是肃清汉j。

    夏浔动用了锦衣卫和潜龙,而且还大量招募原来与双屿岛有走私关系的浙东平民商贩为耳目,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同时颁布了通倭连坐法,对汉j及辜息纵容汉j者坚决镇压,毫不手软,通过这种手段,只要抓住几个通倭的汉j,通过他们之口,就能盘问出更多的倭寇耳目。一时间,新组的水师轰轰烈烈地练着兵,各地官府在夏浔这位五省总督的驱策之下,已经展开了一场另类的“坚壁清野”

    “咣啷”

    大门开了,一个面无人色的男子被两个如狼似虎的狱吏架着拖了进来,陈东在牢房里正对面倚墙的地方放了一张公案,这就是他办公署衙的地方了,大牢里弥漫着皮肉的焦糊味儿,凄厉的惨叫声,好像人间地狱一般,那人本来就惊恐已极,被拖进来之后,眼见左右一幢幢牢房内好像十八层地狱里小鬼上刑一般的恐怖景象,吓得双腿僵直,被拖到陈东面前时,身子一阵哆嗦,衣襟下摆就湿了。

    陈东端着茶壶,对着壶嘴儿喝了一气,往桌上重重地一顿,一指旁边空着的一间牢房,吩咐道:“架上,架上,用刑”

    “不要啊老爷”

    那人快被吓疯了,号啕大哭道:“我招我招啊老爷您要问什么我全招”

    陈东抓过一副纸笔,塞到一个临时抓差过来的胥吏手里,说道:“去去,录口供,他都知道哪些人收受倭寇好处,与倭人通风报信,抄下来,照着名单抓人,举报有功,诬告罪加一等,跟他说清楚了。”然后一拍桌子,吆喝道:“下一个”

    山东,福山脚下,一座庄园。

    庄园外地上躺着几具死尸,看模样是经过了一番厮杀。

    此刻,庄院外围了几十号人,人人持刀拿枪,中间拥着一个身穿白袍,头系黑色束额,手持狭锋单刀的青年,容颜俊美如处子,可那满脸的杀气,却叫人不寒而栗。

    院墙上,慢慢探出一个头来,向着外面嘶嚎:“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杀我的兄弟”

    那俊美青年朗声道:“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莲花开处千万朵,鲁北武定第一家”

    “鲁北利津鲁北利津你们是利津州郝家的人俺俺日你姥姥”

    那人气得直捶墙头,“老子在登州府开香堂收徒弟,和你青州府中间还隔着一个莱州府呢,咱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你们捞过界啦”

    那俊美青年自然就是彭梓祺的双胞胎哥哥彭子期了,他冒充了利津州郝家堂口的旗号,听那大汉破口大骂,忍不住哈哈大笑:“滚你娘的蛋老子才懒得抢你地盘,就这破地方,你请我都不来”

    墙头那人愕然道:“那那你为什么杀我的人”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兴奋地道:“莫非莫非我的人和你郝家结了仇怨你说,你说是谁,个人恩怨,个人了结。天下万水俱同源,红花绿叶是一家,你们不能拔我的香头儿啊”

    彭子期不屑地呸了一声,骂道:“没骨气的东西,你这样的货色,也能开香堂立香火老子实话对你说了吧,你们私通倭寇,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出卖祖宗,引着倭人来祸害咱们的父老乡亲,死有余辜老子今天来,是替天行道来了给我杀”

    彭子期一声令下,彭家门下弟子一拥而上,头一个就是当年险些受聘杨府的武师周鹏,这人的硬气功如今已经大成,当年就已能够金枪刺喉颈弯铁棍排木击背掌断青砖,如今除了罩门,周身上下已是刀枪不入。

    周鹏向前猛地一撞,轰隆一声,把那墙上撞出一个人形窟窿,像一具坦克似的直接撞了进去,里边那人还趴在墙头,吃他这一撞,整个人都飞了出去。里边有人飞身跃出,一刀劈向他的头顶,铿地一声响,一绺乱发迎风飘散,那人举着震起来的钢刀两眼发直,被周鹏劈胸抓住,大喝一声甩到了空中。

    练鹰爪的云万里一个大鹏展翅飞进来,迎面正撞上这个倒霉蛋,云万里一个云里翻身,凌空一脚把他踹飞出去,就抢在周鹏前边冲了进去,一场混战开始了

    同样的事情在沿海各地不断上演着,谁也没想到五省剿倭总督的第一刀,竟然是砍在自己身上,先剜烂肉

    夏浔裹着一片腥风血雨,走马上任了

    第517章 掌印

    祖阿和肥富在金陵又活动了一段时间,结果整个谈判陷入僵局,自辅国公杨旭走后,就再没有一丝一毫的进展。礼部的人直言不讳地告诉他们,皇帝已把是否对日建交这项权力完全下放给辅国公杨旭,想要重开贸易,必得杨旭点头。

    这也就罢了,礼部的人偏偏还把拟定的贸易名单给他们看,共计十二大类千余种商品,列得十分详细,以此表明他们是有诚意建立贸易关系的,问题是日本国的态度不够诚恳,阻碍了贸易关系的建立。

    这些东西一旦得以交易,那都是钱呐,肥富看在眼里,双眼都快变成孔方兄了,奈何,一道门坎卡在那里,这么多的钱想赚也赚不到。祖阿不死心,又想走道衍的门路,他已经打听到道衍和尚在大明皇帝面前拥有何等重要的地位,可惜他的道行比起道衍和尚来差了十八万千里,每次见到道衍,不知不觉就被道衍把话题引到了佛教经义上面,玄之又玄,虚之又虚地神侃一番,迷迷糊糊地回到精舍,才发现自己想说的话一句也没说出来。

    祖阿急了,肥富更急,整天缠着祖阿,要求马上回国,伏请将军阁下对大明的条件做出裁断,祖阿无可奈何,只得点头答应下来,肥富一获允许,立即启程上路,风风火火地赶赴浙东,准备归国。

    宜兴城外,肥富的车队正匆匆驰过,本着贼不走空商也不走空的道理,肥富在自己的车队里塞满了一路下来从大明各地采买的各种奢侈品,湖绣杭绸艳丽的蜀锦做工精美的首饰凭着外交使节的特权,他能把这些商品带到自己船上,运回日本就是一笔庞大的财富。

    路边,只见一支队伍正在操练,士兵们的衣服都杂七杂八的,拿的武器制式也不统一,与他在金陵所见的衣甲鲜明刀枪锃亮的大明军队不尽相同,肥富纳罕不已,连忙向护送他返回的一个明军总旗官问道:“啊何大人,这是贵国地方上的军队吗怎么衣着武器如此散乱”

    那总旗勒了勒马缰,放慢速度,向道边野地里正在持长竹枪训练的士兵瞟了一眼,答道:“贵使误会了,这不是我卫所官兵,而是附近村镇的百姓。五省剿倭总督下令,已在各地建立团练,农闲练兵,以剿来犯之敌”

    “哦”

    肥富眼珠转了转,狡黠地道:“大人,农民战力有限,他们能够担负起打击匪寇的重任吗”

    那总旗官瞟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阁下以为,我们的军队是干什么的团练民壮不能主动出战,守护自己的村镇守卫自己的家园,还是办得到的,只要把他们武装起来,不让倭寇来去自如,其他的事么”

    那总旗一拍自己腰间长刀,杀气腾腾地道:“自然有我们来做”

    肥富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干笑道:“大人说的是,说的是”

    “啊那里又在做什么在山顶上盖房子么”

    肥富忽然看见前方一座小山,山头上一些人正在垒起一座巨大的石头房子,不禁惊奇地叫道。

    南方的山都不太高,但是很多,二三百米的小山随处可见,因为不高,在山下看得清清楚楚,看那规模,山头上正在砌起的石头房子底部方圆得有十几丈,房子是越往上往窄的,现在已经建起三丈多高,说是房子,其实更像一座宝塔。

    总旗官看了一眼,说道:“那是烟墩”

    肥富好奇地道:“烟墩这是甚么东西”

    总旗官道:“就是烽火台”

    肥富惊讶地道:“烽火台我听说过这东西,好像北方很多,大明的南方也有吗”

    总旗官道:“那是自然其实,自唐末宋朝以来,江南闽南等地就有许多烟墩,福州丰州泉州广州,都是有烽火台的,只是不似北方依托于长城,又有官兵始终照料,所以一旦天下太平,就被废弃不顾了,再有百姓撬了石头回家盖房子,所以残存者不多。不过那地基都是在的,这座烽燧就是在旧址上建造的,附近村镇轮流派百姓戍守警戒就行,不费朝廷一文钱。”

    “啊啊原来如此”

    肥富点了点头,悄悄把头缩回了车中。

    赭山镇上,一家小酒馆里,何天阳一脚踩在长凳上,摞下一只酒碗,把下巴上的酒渍一抹,大声说道:“倭寇使些小恩小惠,就诱拐了许多百姓给他们通风报信当汉j。倭人求着跟咱们做生意,干嘛不叫他们出把力气,他们又不是咱们的亲孙子,还能好吃好喝的白送他们不成嗯,什么”

    何天阳侧着耳朵听一个手下禀报几句,脸上便露出一副j诈的笑容:“靳战魏显,你们赶紧划拉划拉,找几个通晓倭话的手下,买卖来啦”

    手下们呼啦一下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道:“老大,什么买卖,怎么还得懂倭话”

    何天阳道:“倭国使节要回去了,咱们好好送送。弄几个懂倭话的人,换上倭人的衣服,再拖条他们的破船出来,打劫”

    手下们一听,立即摩拳擦掌,何天阳又嘱咐道:“都他娘的听清了,人可不能杀喽,老规矩,给他脱得只剩一条兜裆布,叫他们回去向主子哭诉吧,哈哈哈”

    杭州,浙江都指挥使司。

    帐下甲士林立,按刀挺立,杀气腾腾,两行卫士一字排出,出师堂直到前门,仿佛两道铜墙铁壁,这么多人,偏偏没有发出一点声息。

    帅堂上,夏浔静静而坐,面露沉思之色,侧方,监军郑和捧着一杯茶,时而轻抿一口,神态悠闲。

    郑和与夏浔交往虽然不多,却很有好感,郑和能受徐娘娘安排,代表娘娘参加定国公的宴会,为大皇子朱高炽撑腰,基本上也就坐实了他的派系,仅凭这两点,他就不会妄用监军之权,干涉夏浔的行动。更何况还有师傅道衍的嘱咐,以及夏浔为他儿子安排的前程

    同一派系的人,也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也有明争暗斗抢夺功劳的时候,但是郑和这个监军,是肯定不会拖夏浔后腿了。

    浙江都指挥使司隶属左军都督府,下辖杭州前卫杭州后卫台州卫宁波卫等十多个卫的兵马,夏浔统率五省兵马,指挥部就设在遭受倭患最重的浙江,他赶到杭州前,就已下了军令,命各卫都司准时赶到,分派任务,此刻距约定时间还有半个时辰。

    这是夏浔与浙东诸卫将领的第一次正面接触,浙东诸卫或多或少都掺和进了栽赃丑闻案,他们之中大部分未必参与了秘谋,但是在事情发生之后,哪怕明知事有蹊跷,因为个人利益所在,还是不光彩地扮演了一个推波助澜的角色。

    只不过随着都指挥使洛宇和太仓卫都司纪文贺的暴死,所有线索都断了,现在已经追查不下去。夏浔虽然自组了水师,但那是用来海上反击和直至登陆日本本土做战之用的,在此之前,需要先让倭寇无机可乘,把他们从陆地上全赶出去,这样,就必须用到驻扎在沿海各省的官兵。

    山东南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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