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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8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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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第80部分阅读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第80部分阅读

    家迁移蜀地,交由蜀王朱椿严加看管。

    其实代王虽然蛮横,要他造反却是不敢的。

    朱桂只比朱允炆大三岁,小时候两个人一块儿上学一块儿玩耍,在朱桂的印象里,这个只比他小三岁的侄子性情温和,为人谦逊,少年老成,敦厚淳朴。他以为自己拿出长辈的派头来训斥他一番,这个皇帝侄子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哪知道这一番骂直接把自己的王位骂没了。

    他在山西大同,还不知道马上就要携妻抱子,一家老少跑到四川去找十一哥朱椿混口食呢。

    坤宁宫左偏殿里,二三十位王侯公卿家的年轻女孩子正在上课,这都是些未出阁的姑娘,最大的十六七岁,最小的十一二岁,都是些妙龄少女,月貌花容。

    徐茗儿也在里边,茗儿小郡主今年十一周岁了,眼看着就要过年,过了年就是个十二岁的大姑娘了,中山王徐达死的早,长兄如父,徐辉祖觉得小妹子渐渐大了,不能再整天疯疯颠颠不成样子,便把她送进宫来,每日随着尚仪局的女官学习女儿家的礼仪学问。

    正上着课,尚仪局的尚仪郑夫人突然闯了进来,郑夫人为人严肃刻板,这些公侯家的女孩儿们都有些怕她,一见她来,登时老实起来,赶紧扮出一副温柔贤淑的样儿来,生怕被郑尚仪挑出毛病。

    郑尚仪持着戒尺,板着面孔从姑娘们身边走过,在大殿尽头站住身子,满意地点点头,紧绷的面孔有些松弛下来,女孩儿见状,便也悄悄地松了口气。郑尚仪目光一转,忽地盯住一位十四五岁的姑娘问道:“常娟,女儿家两教是甚么”

    这常娟是鄂国公常遇春的一个孙女儿,听到郑尚仪问她,连忙答道:“一教其缄默,勿妄言是非;二教其简素,勿修饰仪容。”

    郑尚仪板着脸道:“你刚刚许了人家,上个月才做了及笄礼,尚未成妇人,何以如此注重修饰,腰间带个香囊,还绣金嵌玉的”

    常娟粉脸通红,赶紧把香囊摘下来揣在怀中,站在她背后的徐茗儿一听,忙也把自己的荷包藏起,偷眼一瞧,郑尚仪没有发现,不禁吐了吐舌头。不料这吐舌头的动作却被郑尚仪看在眼里,郑尚仪脸一板,又道:“徐妙锦,女儿家妇容当如何,说给我听听。”

    “啊”

    徐茗儿苦着脸道:“尚仪,人家进宫学礼还不到一个月呢。”

    郑尚仪喝道:“背”

    徐茗儿扁扁小嘴,咳嗽一声,目不斜视地道:“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平居无事,静处深幽。堂前少到,户外无窥,勿听滛声,勿视邪色,兄弟虽亲,坐莫同席,须知男女,授受不亲”

    “咦”郑尚仪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严肃的神色柔和了许多,说道:“女子出嫁,背”

    徐茗儿又咳嗽一声,微微侧着头,想了片刻,便朗声道:“女子出嫁,夫主为亲。将夫比天,起义匪轻。夫刚妻柔,恩爱相因。居家相待,敬重如宾同甘同苦,同富同贫,死同棺椁,生共衣衾”

    “好好好,不用背了。”

    郑尚仪笑容满面地对那些王侯公卿家的女孩儿们道:“你们看看,徐妙锦刚刚入学不足一个月,便能把女论语倒背如流,你们该好好向她学习才是。好啦,你们休息一会儿,再继续上课吧。”

    郑尚仪满意地走了,她刚一走,那群小淑女马上变了模样,忽啦一下围到徐茗儿身边,像一群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起来:“茗儿,亏你想的好办法,连郑尚仪都瞒过去了。”

    徐茗儿得意洋洋地道:“那是,本姑娘只须略施小计,还怕骗不倒她。”

    常娟自肩上取下披帛,那披帛上密密麻麻都是小字儿,写得规整漂亮,乍一瞅好似细密的花纹,若不细看,还真不晓得那是一排排的文字,常绢道:“可别忘了你答应过的,带我游莫愁湖,还请我去阅江楼吃饭。”

    徐茗儿笑道:“知道啦,小气鬼。”

    她把手一挥,豪爽地道:“不只请你,这殿里有一位算一位,所有的人我都请了”

    大殿里立即一阵欢呼,就在这时,宝庆公主跑了进来,她年纪还小,并未入学,宝庆公主挤进人群,揪住徐茗儿的衣袖,委曲地道:“茗儿姐姐,皇上吼我。”

    徐茗儿弯腰把她抱起来,笑道:“你又到谨身殿去淘气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么,以后不要去那儿,现在不是你爹爹当皇帝,是你的侄儿,你总不能要侄儿哄你玩吧。”

    宝庆公主扁着嘴道:“我没要他陪我玩,我到草丛里扑蜢蚱,听到殿里声音好大,就跑过去看,他就很大声地喊我走开。”

    徐茗儿抱着她走到一边,小声问:“皇上怎么了,有人惹他生气么”

    宝庆公主挠挠头道:“好像是吧,有个白胡子老头,说什么不该削了周王,齐王,还说不该下旨捉拿代王,举家迁徙巴蜀”

    徐茗儿眉头一挑,脸色有些变了:“宝庆,你说清楚,皇上要抓代王,因为甚么”

    宝庆公主呆呆地道:“我怎么知道”

    徐茗儿想了想,越想越不放心,便道:“走,我们去找皇上。”

    宝庆公主胆怯地道:“姐姐,我们不要去吧,他吼人好凶”

    徐茗儿俏脸如罩寒霜,说道:“不成,我一定要问个清楚,平白无故的,他为什么要把我二姐二姐夫给抓起来”

    第244章 你禁足,我翘家

    打发了高巍出去,朱允炆沮丧地坐在御椅上,只觉心力憔悴,疲惫不堪。

    对于皇祖父的许多政策和做法,朱允炆其实一向都不以为然的,他觉得皇祖父能以一介布衣鏖战群雄,驱逐鞑虏,建立大明天下,这份武功固然是不输于秦皇汉高的,然而说到文治嘛

    他的皇祖父年号洪武,他甫一登基,就取年号建文,其实在心底里隐隐的就有一种和皇祖父打擂台的感觉,他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打造一个盛世,一个帝国。皇祖父外儒内法,作风过于刚硬了。他要谆信明义,崇德报功,垂拱而天下治,将大明打造成古贤王治下的那般王道乐土。

    可是,他现在越来越有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他记得皇祖父在的时候,不管是北疆蒙人大举集结,试图南侵,还是云南诸番造反,此起彼伏,亦或是权倾朝野的当朝宰相蓄意谋反,他的祖父总是能指斥挥遒,轻描淡写的就把一场激荡四海的大风暴化为无形,举重若轻,犹有余力,而他

    朱允炆抬起头,又看了看桌上那张奏疏,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是都督府断事官高巍的一篇奏疏,高巍已年逾七旬,早已致仕,这个月衙门发俸的时候,高巍一时兴起,随着家人一起去了,顺道看看皇太孙亲政后的朝廷新气象,现任断事官铁铉见本司的老长官来领俸禄了,便很客气地把他请进去喝茶闲聊。

    言谈之间,对近日朝中发生的一系列针对削藩的大事高巍谈了谈自己的看法,铁铉听了觉得很有道理,马上鼓励这位高断事上表向皇帝进谏,这老头儿也不客气,大概想发挥发挥余热吧,回去后果然认真写了一封奏疏直接见皇帝来了。

    高巍在奏疏中说:“我高皇帝上法三代之公,下洗嬴秦之陋,封建诸王,凡以护中国,居四裔,为圣子神孙计至远也。夫何地大兵强,易以生乱。今诸藩骄逸违制,不削则废法,削之则伤恩。贾谊曰: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臣愚谓今宜师其意,勿施晃错削夺之策。可效主父偃推恩之令,西北诸王子北分封于东南,东南诸王子北分封于西北,小共地,大其城,以分其地。如此,则藩王之权不削自弱矣。”

    高巍的意思是,藩王是要削的,但是怎么削要讲究个方法。他认为推恩令是个好办法,让诸王把藩地分封给他已婚的王子们,这些王子有了儿子再继续分封下去,如此一来藩国领土越分越小,诸藩的子孙们在对皇帝的感恩戴德之中,渐渐就会变成拥有不过一街一巷百户居民的小藩,再也折腾不起什么风浪来了,到那时诸藩恒弱,天子恒强,则江山永固,根本不用担心会有藩王坐大,危及朝廷。如此不削而削,方才高明。

    朱允炆心中很不以为然,不过这老臣一片热诚,也不好拂了他的心意,便赐座看茶,随口嘉奖了几句。

    谁知道这老头儿退休的早,以前一直是侍奉洪武皇帝的,不大知道这位建文皇帝的性格为人。洪武皇帝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你说的对,他赞你有经天纬地之才,你说的不对,他能马上把奏疏扔到你脸上,说你讲的狗屁不通。

    朱允炆只是跟他随口客气几句,他却当了真了,一见皇上如此礼遇,而且对他的意见十分赞同,高巍欢喜之余,又论及了眼下朝廷处置周王齐王代王的手段,高巍认为,黄子澄齐泰等人处置几位藩王的手段之所以被人诟病,在于削藩削的迫不及待,巧立名目,不择手段。

    他建议皇上应该加强对诸藩的恩宠,毕竟那都是皇上的亲叔父,没有什么太大的罪过,这亲亲之礼还是要讲的,岁时伏腊,使人馈问,贤者下诏褒赏,不法诸王,初犯宽容,再犯赦免,三犯不悛,则告太庙废黜。如此处置,那天下将无人不服,都会称颂皇上的贤明

    不想这番话正触及朱允炆的痛处,弄得朱允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非常不自在,他几乎以为这高巍是收了代王的贿赂,有意要他难看来了,因为高巍这番建议,简直就是当初他担心诸藩不服,朱元璋问他会怎么处置时,他那番回答的翻版。

    如果高巍早几天来对他说这番话,他或许不会太在意,可他刚刚接到代王的奏疏,代王在奏疏中恰恰利用他说过的这番话,讥讽他口是心非,取悦先帝,先帝刚刚龙驭上宾,他就出尔反尔,苛待叔父,现在高巍又提起这番话来,简直就是当面给他一个大耳光,朱允炆心里很不痛快。

    偏偏这高巍年纪大了,年纪大了的人说话就喜欢翻来覆去,唠唠叨叨,车轱辘话说个没完,朱允炆一开始还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渐渐的这火气终于上来了,到最后忍无可忍,终于勃然大怒。

    高巍一番好意,却闹个没脸,只好灰头土面地逃了,朱允炆坐在那儿却是越想越气:“朕的一番苦心,怎么就没人理解呢朕是想在自己手里,永除后患,保我大明江山,千秋万代,亘古不易呀”

    朱允炆正在自怜自伤,大叹天下知己无几人时,就听门外侍候的太监小林急急地道:“不成不成,郡主莫让奴婢为难,皇上正在恼怒之中,郡主不能见驾呀。”

    “皇上若是天天恼怒,那就天天不上朝了你进去传报,若是不去,那你让开”

    “郡主,不能啊哎哟,小公主,你踢奴婢干什么呀,奴婢这也是职责所在,奴婢不敢惊扰皇上呀”

    朱允炆眉头一皱,火气又上来了,年轻人性子本来就不是那么沉稳,诸事进行的又总是不顺,朱允炆发觉自己近来的火气越来越容易发作了。

    “你闪开”

    “哎哟”

    外边传来“噗嗵”倒地的声音,紧接着小郡主徐茗儿就牵着宝庆公主的手,杏眼圆睁,怒气冲冲地走进来,那娇小的胸膛一起一伏,似乎正强抑怒气。

    朱允炆沉着脸道:“徐妙锦,你也太放肆了,没有朕的允许,谁让你擅闯宫殿的”

    宝庆公主一听,连忙闪到徐茗儿身后,怯怯地叫了一声:“宝庆见过皇上。”

    她年纪虽小,却也知道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以前这个比她大好多的侄子对她是很客气的,一见了她,必定皇侄之孙恭敬施礼,但是现在她有点怕这个年轻的皇帝。

    徐茗儿也才省起眼前这个皇帝不是那个看似严厉对她却极为慈祥的老人,这个皇帝是极重君臣礼仪的,便忍着气欠身见礼道:“徐妙锦见过皇上。”

    朱允炆哼了一声道:“你一介女流,闯宫见驾,有什么事”

    徐茗儿直起腰来,说道:“臣女为我二姐和二姐夫喊冤”

    朱允炆的脸色刷地一下阴沉下来:“代王朱桂擅役军民聚敛财物,何冤之有”

    徐茗儿对大诰还是有点儿研究的,要不然上回也不会在五军都督府的屏风后面给她三哥支招了,一听这话立即揪住朱允炆所示的这个罪名,反诘道:“臣女请问皇上,代王这条罪状,可够得上削爵夺嗣,贬为庶民”

    朱允炆一听又恼了,朱允炆这人脸有点儿酸,以前没显出来,是因为他上边还有个朱元璋,朱元璋本人是不可能让他的孙子太难堪的,何况朱允炆受的是儒家礼教,朱元璋不只是他的祖父,还是他的君上,纵然说些重话,他也受得理所当然,而今他是皇帝,就受不得别人质疑挑衅了。

    朱允炆大怒,指着她道:“朝廷大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个女流之辈置喙了,你家兄长是怎么回事,对你平素都不加管教的么”

    徐茗儿不及朱允炆身量高,但朱允炆戟指斥来,她却一步不退,只将慧黠的美眉微微扬起,黑白分明的一双眸子睇着皇帝,轻轻地道:“王顾左右而言他”

    这个十一岁的小女孩神情没有一个讥讽嘲笑的意思,甚至还带着些天真烂漫的感觉,可这轻轻一句话,一针见血,却比任何声严色厉的辱骂更让朱允炆感到赤裸裸的羞辱:“你理屈辞穷了么”

    朱允炆霍地举起手掌,徐茗儿扬起吹弹得破的脸蛋儿,毫不退缩,朱允炆呼呼地喘了几口大气,气极败坏地道:“拖出去,把她给朕拖出去,把徐辉祖给朕传过来把魏国公给朕传进宫来”

    “你身为长兄,是怎么管教妹妹的你身为国公,是怎么管教家人的你们徐家还有没有家教还有没有规矩还懂不懂国法”

    朱允炆说一句,拍一下桌子,拍得手掌通红,全然未觉。

    徐辉祖跪在丹墀之下,冷汗如雨。

    皇上要削藩,魏国公徐辉祖如何看不出来徐家三个女儿,都是藩王的正妃,她们的丈夫都在削藩之列,中山王府因此陷入了窘境。徐辉祖是徐家长子,继承了乃父的忠诚敦厚,从心底里说,他是忠于朝廷尽忠王事的,皇帝的任何决定,他都会无条件的服从。

    可这一次,朝廷要削藩,他有三个妹夫都在被削之列,尤其是燕王,更是朝廷必欲除去的目标,皇上岂敢赋予他重任和信任所以,以前他是朝中武班之首,素来最受朝廷的器重。而今他却游离于政权边缘,主动靠近也不好,毫无表示更不行,作为中山王府的当家人,徐辉祖压力很大。

    偏偏这个时候,不知轻重的小妹子又跑来激怒皇上,如果皇上以为小妹对代王对削藩的意见,就是我徐家上下一致的意见,那我徐家岂不是一念及此,徐辉祖彻骨生寒,当真是忐忑万分,不知会受到怎样的惩罚了。

    朱允炆见徐辉祖挥汗如雨,只是叩头请罪,渐渐的怒气也消了些。

    徐家是大明第一名门世家,其势力不管在朝堂还是军中都可谓盘根错节,树大根深。朝廷要削藩,要推行建文新政,少不了徐家的支持,至少不能让徐家拖后腿,这徐辉祖还算是规矩的,对于朝廷削藩一直没有丝毫异议,而且还一直表态支持,倒也不必为了个不知轻重的野丫头,让他太过难堪。

    想到这里,朱允炆吁了口气,道:“你起来吧徐妙锦终究是个女儿家,朕也不想太过苛责,你回府之后,把她禁足府中,严加管教,出阁之前,再不许她离开中山王府半步”

    “臣,遵旨”

    徐辉祖颤声叩首,只觉冷汗已浸透了自己的衣衫。

    中山王府里,徐增寿倒骑在一张椅子上,对徐茗儿道:“你就是这么跟皇上说的”

    徐茗儿不服气地道:“是啊,许他做得,不许我说得”

    徐增寿翘了翘大拇指,眉开眼笑地赞道:“不愧是咱徐家的种,妹子,你厉害,三哥服你了”

    徐茗儿小瑶鼻儿一翘,哼了一声。

    徐增寿愤懑地道:“三哥这心里头也犯堵呢。这天下刚刚交到皇上手里,好端端的四海升平的不好么非得搅得一片腥风血雨。

    二姐夫不用说了,虽说他御下是有点儿毛病,可是守边打仗,那也是一把好手。再说大姐夫,大姐夫为朝廷屡次战功,做过什么错事了你看看朝廷步步紧逼,分明就是我心里不服啊”

    徐茗儿吃惊地道:“什么,皇上还要对付大姐夫”

    徐增寿自悔失言,这妹子年纪小,不知轻重的,实在不该对她说这些话,忙咳嗽一声,掩饰道:“唔我也只是猜测,也未必”

    徐茗儿怒道:“三哥,皇上做了错事,你是大臣,理当进谏,为什么不能秉公直言”

    徐增寿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妹子,皇上这是要削藩呐,你三个姐姐,都是藩王王妃,皇上能不疑心咱徐家偏帮诸藩么咱们徐家不说话都要招皇上猜忌了,还能多说甚么这也就是你,一个女儿家,说的轻了重了,皇上不好太过追究,如果是你三哥跑到皇上身边这么说”

    他把手在自己颈间比了比,压低声音道:“那就是杀头之罪呀”

    徐茗儿一听,担心地道:“那大哥被皇上召去,不会把大哥怎么样吧”

    徐增寿道:“那倒不会,估计是痛骂一番,出口气就行了,皇上正削藩呢,这时候如果突然再把咱大明第一公爵给削了,那就热闹了,不但诸藩不安,恐怕所有的王侯公卿统统都要不安了,皇上未必就敢闹成那样的局面,除非他疯了”

    刚说到这儿,远处有人高喊:“国公回府”

    徐增寿腾地一下跳起来,对徐茗儿道:“快着,你先躲躲,我探探大哥的口风,免得他在气头上,拿家法治你。”

    “好”

    徐茗儿一溜烟儿地逃开了去,徐辉祖怒气冲冲地走进大厅,见三弟吊儿郎当地翘着腿在那喝茶,便吼道:“小妹呢,小妹哪儿去了”

    徐增寿放下茶杯道:“大哥这是怎么啦小妹回来也是怒气冲冲的,随后就说要去莫愁湖散心,出去了,谁惹着你们了”

    “她还有闲情逸致去游湖”

    徐辉祖怒不可遏地跺脚道:“她连皇上都敢骂,还有什么祸是她不敢闯的皇上下旨了,把她禁足府中,至她出嫁之前,从此再也不得离开王府半步”

    他像困兽似的在大厅里转悠了两圈儿,颓然坐下道:“唉咱徐家的女儿,可不能与皇室攀亲了,皇室险恶,胜民间百倍,动辄就是掉脑袋的大事啊。咱徐家已位极人臣,也用不着锦上添花,你去,马上把她给我抓回来,关在府里看紧了,过几年,给她找个清白本份的普通人家,嫁出去了事。”

    徐茗儿趴在屏风后面,听说要把她软禁在府中再不得出门,不禁又惊又怒,她眼珠转了转,忽地转身就走,仿佛一只狸猫,左转右转,片刻功夫就走得不见人影儿了。

    夏浔单人匹马,很快活地上路了。

    家里这边诸事安排妥当,他相信以谢谢的机警多智,足以护得他阖家安全,没有了后顾之忧,夏浔一身轻松。

    犹记得,他当初离开湖州北上,就是要去投奔燕王的,想不到世事轮回,几年之后,他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为了让他顺利取得燕王的信任,罗佥事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甚至忍痛给他准备了一份投名状,把潜伏北平的一个秘谍交给了他,必要时可以牺牲此人,谋取燕王信任,可是罗大人怎知他的真正打算呢。

    他准备按自己的套路来,既然无法置身事外,那么在这关键时刻,就一定不能站错队,安知这天下未来,江山画卷,没有我夏浔涂抹的重重的一笔风采

    鲤鱼脱却金钩去,摇头摆尾再不来

    夏浔微微地笑了。

    徐茗儿想哭,站在扬州府热闹繁华的街市上,饥肠辘辘的她忽然发现,自己身上没带钱。她以前出门,身上从来都不带钱的,翘家的时候走得又匆忙,哪里想得起来

    看着面前摊子上蒸的馍,烙的饼,徐茗儿悄悄咽了口唾沫,怯怯地想:“我要是白吃,人家肯定不干吧,我又不是他们家亲戚,谁愿意白管饭呐”

    第245章 吃定了你的霸王餐

    扬州城北,大明寺旁,有一家酒楼,叫做“瘦西湖酒家”。

    这里山水相间,绿竹青松,美伦美奂,宛如仙境。酒楼前边一池清泓,碧波涟涟,犹似明珠,亭台楼阁掩映于山水间,目迷五色令人襟怀爽畅,陶醉其间,南来北往的行商客旅行至此处,少不得要受这山水诱惑,到酒楼中小坐,歇歇脚儿,吃些酒食。就连本地的富贾士绅迎亲会友,也常到此处相聚,因此这家酒楼在当地很有名气,自然也就上了档次。

    茗儿正在瘦西湖吃饭,她要的不多,比起她平时吃饭的排场小多了,只要了八盘八碗,十六道精致的小菜,多是菜蔬,口味清淡。南方菜式,本就讲究的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每道菜没有几口,重在菜色和口味的搭配,不过菜量再少,十几道菜一样来一口,基本也就填饱了肚子。

    人饿极了,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的,小郡主下定决心,要吃霸王餐了。

    她觉得,在街上“霸王”人家小商小贩的馒头包子很不好,人家都是小本经营,于心何忍呐。再说,虽然饿了,可从小养成的口味,那街头的大菜包子还是有些难以下咽,所以,她挑了一家最看得上眼的酒家,决定今儿就“霸王”他们家了。

    徐茗儿听说过什么叫霸王餐,就是吃了饭不给钱,至于到底怎么霸王,她还不知道,这时又没处向人请教,她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说,饿得发慌的时候,是想不出主意来的,所以她理直气壮地进了瘦西湖酒楼。

    瘦西湖酒楼的伙计见她一个小姑娘来吃饭,本来也有些奇怪的,不过这位小姑娘举止仪态就从骨子里透着一抹贵气,这店小二说是小二,按年纪看,该叫老二了。店老二叫沐丝,是瘦西湖酒家店主的远房侄儿,打十几岁就在这儿做事,做了二十七八年了,可谓阅人多矣。

    是不是个有身份的人,他还是看得出来的。看姑娘身上衣服,白绫小袄儿,湖水绿的湘裙下一双鹿皮的小蛮靴,举步登楼时还偶尔露出一线裹着胫腿的裤腿儿,沐小二的一双眼睛极是毒辣,马上就看出,那白绫小袄儿袖口的金丝领口的银线绝对都是真的,那衣料肯定都是最上品的湖丝湘绸。还有,她穿靴子,靴子,是什么身份的人都能穿的么

    再说她牵来的那匹马,也是神骏异常,鞍鞯绝对都是顶级配置,至于小姑娘那模样就更不用说了,甜美可爱,宜喜宜嗔,虽说她一个侍女也不带,年纪又显得比较小,独自赴酒店用餐有些奇怪,不过沐丝马上判断:这指不定是哪位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呢,她爹起码也得是个五品知府正堂。贵人家的千金小姐,性情骄纵一些,偶尔独自外出也是有的。

    于是,沐丝马上把茗儿恭恭敬敬地迎进了最高档的雅间,又叫人把她的马牵去,用上好的马料好生喂着。等人家姑娘一点菜,沐丝对自己的判断更加毫不怀疑了,她要是尽点些大鱼大肉,那倒可疑了,可是你瞧人家那口味,说句不好意思的话,顺口说来的菜式中,有几道是南京十六楼的烹饪名家的拿手好菜,这儿根本是做不出来的,要不是见小姑娘说话客气,一听没有马上就换了菜,他简直要以为这是故意来他们家踢馆子的了。

    茗儿菜足饭饱,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儿,小口小口地抿着,开始琢磨如何开始霸王餐,想了很久,她觉得应该直截了当地告诉人家,霸王嘛,楚霸王到了哪儿,见了谁不是直来直往毫不掩饰的

    “小二”

    “来了来了,小姐,您吃好了”

    沐丝立即一溜烟儿地跑进了雅间,刚才上茶的时候他就琢磨着这位大小姐要结账了,一直在盯着这儿呢,看这位大小姐富贵逼人的模样,侍候殷勤了,说不定还有额外的赏赐呢。

    “吃好了。”

    茗儿甜甜一笑,很从容地道:“不过有件事儿我得告诉你,我没钱。”

    沐丝一呆,随即笑了起来:“呵呵呵,大小姐,您可真会开玩笑。”

    茗儿很认真地道:“我没开玩笑呀,我真没钱。”

    沐丝的脸色登时难看起来:“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吃奶的娃儿,要是小姐真的吃霸王餐,掌柜的扣了小的工钱,小的拿什么养家糊口啊,大小姐,您可别开小的玩笑。”

    “这样啊”

    茗儿的霸王之心登时雪狮子遇火,化成水了,于是她有些抱歉地道:“那你知道我大哥是谁吗”

    啧,这句话可真有点吃霸王餐的味道了,沐老二唬着一张猢狲脸不说话。

    茗儿道:“我身上真的没钱,要不这样吧,我给你写张条子,你找我大哥要去,他见了我的条子,肯定把钱给你。”

    沐丝叹了口气,心道:“打一辈子雁,反让雁啄了眼,这回可真是看走眼了,她既然这么说,我只好试试了,要不然堂叔那张臭脸罢了,我就辛苦些,往扬州城里走一趟吧。”

    想到这儿,沐丝便问道:“不知小姐令兄,住在哪儿呀”

    吃霸王餐的茗儿羞羞答答地道:“金陵”

    沐丝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晕倒:“这位小姐,你耍我的是吧”

    “没有啊,路是远了点儿不过,只要你去,我哥肯定连路费也加倍给你,给你十倍也无妨”

    做了一辈子店小二的沐丝哪肯相信这番鬼话,于是,他也就错过了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发达的机会,中山王府已悬了重赏,只要有人提供小郡主的下落,哪怕能提供一点线索,那赏钱就足以让他躺着吃三辈子了。

    沐丝白眼一翻,悻悻地道:“我说这位小姐,你吃霸王餐也就罢了,还要唬弄我去金陵,你要我如何相信你呢”

    茗儿一挺娇小的酥胸:“我以我的名誉担保”

    要不是看这姑娘长得甜美,实在无法口出恶言,沐丝就要张口骂人了,吃霸王餐的人还有什么名誉

    茗儿一见他还不信,不觉有些恼了,威胁道:“你要这样,我可吃霸王餐了喔”

    沐丝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小姐,我早就不指望您不吃霸王餐了。您不是还有一匹马么,我们把马卖了,你这饭钱也就还上了。”

    茗儿急道:“那不成,马不能卖。”

    沐丝道:“卖不卖,由得了您吗实话告诉你,这也就是看你是位姑娘家,要换一个人,哼现在早让我们打得鼻青脸肿手断脚折了,伙计们”

    茗儿着急起来,这要是把马卖了,她怎么去北平她刚要起身阻止,目光一转,就看到“及时雨”夏浔被一个伙计引着,施施然地走上楼来,双眸登时一亮,一抹甜美的笑意,迅速漾上了她的脸庞。

    “咳,给我来一道”

    夏浔捡了临窗一张桌子坐下,话还没说完,沐丝就像“穿天猴儿似”的出现在他面前,急吼吼地道:“客官,一共五贯一百二十八文,外加马料钱十文,请付钱。”

    夏浔一呆,吃惊地道:“你们这儿是吃自助餐的么,我还没点菜,这价钱怎么就定了”

    沐丝哪懂什么叫自助餐,他往雅间里一指,板着脸道:“那位小姐说,你是她的亲哥哥。你那妹子一共吃了五贯一百二十文,她那匹马也是我们喂的,劳驾您先把你亲妹子的账付了。”

    雅间的门开着,夏浔顺着沐丝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徐茗儿坐在雅间里,正向他轻轻招手,齿如编贝,两颊笑涡,潋潋如新月

    夏浔苦着脸道:“不是吧,郡主,你不能这般胡闹啊,不如这样吧,回头我带郡主去见扬州知府,请他派人送你回金陵。”

    徐茗儿道:“我不回去,只一回去,再也休想离开王府半步了。你不是要去北平正好,带我一起走。”

    “不成啊郡主,我要是带你走,皇上知道了,要杀我的头;中山王知道了,要杀我的头;如今燕王处境尴尬,自顾无暇,我若不知轻重,把你带去北平,让王爷和朝廷和徐家更形交恶,王爷不能把郡主你怎么样,我呢我是被朝廷派去北平查缉不法事的,燕王殿下本来就看我不顺眼呢,要是知道我带你离家出走,有了这由头,一定也要杀我的头,你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呀郡主。”

    徐茗儿撇嘴道:“有这么严重么,你不跳火坑,就忍心看我跳火坑你有难的时候,我可是全心全意帮你的。”

    夏浔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成,不成,这可不同。”

    徐茗儿眼珠转了转,小声问道:“如果,让人以为是你带我离家出走的,你真的会被杀头呀”

    夏浔赶紧点头,如小鸡啄米似的:“是呀是呀。”

    徐茗儿似笑非笑地瞟着他道:“那好,我还就跟你走了,你要送我回去,成我一回去,马上就告诉我大哥,是你拐我出来的。”

    夏浔惊道:“不会吧,小郡主”

    “你试试,我偏吃定了你的霸王餐”

    夏浔呆了半晌,才颓然道:“那好吧,不过郡主得答应我,没人帮过你,是你自己走去北平的。”

    徐茗儿喜笑颜开:“没问题,那我们走吧。”

    夏浔默然道:“郡主,我还没吃”

    第246章 是非难评

    夏浔无奈,只好带着小郡主一同北上。

    一个年轻的男人,带着一个俊俏可爱的小姑娘,未免太乍眼了些,而且,一路上已经隐隐听说中山王府拜托了往巴蜀和北平去的沿途官府注意小郡主的行踪,夏浔只好把徐茗儿打扮成一个小书童。本来,他还担心这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习惯了被人侍候的日子,不愿意扮个小小书童,不想徐茗儿对这个新身份甚是得趣,扮得兴致勃勃。

    因为扮的是书僮,吃的也就不能那么好了,夏浔又发现,这位身娇肉贵的王府千金对吃的其实也不是那么挑剔,有好吃的她当然不吃差的,不过如果条件不允许,她也不会挑三拣四,只要东西干净就成,这不禁令夏浔对她刮目相看。

    这一天,到了济南府,因为夏浔上一次来这里,也算是个风云人物,担心被熟人看见,所以没有进城,而是投宿于城郊的一家小客栈。他扮的是一个游学的书生,带了书僮的人,家境自然是不错的,因此吃饭的时候便要了唯一的一个雅间。

    这里所谓的雅间,不过是用屏风隔断的单独的一张桌子,内外声息相闻,所以二人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用餐。

    但是外边的人却是高谈阔论,声音不时传到房中。

    “还说甚么,瞎子都看得出皇上的心意,这分明就是削藩了。”

    “削藩也没甚么,纪兄不知七王之乱么诸藩早晚必成朝廷祸害,皇上这是为了江山永固啊。”

    “贤宁,你太天真了。自三皇五帝到如今,分封诸王镇守天下的有几个周分封天下,江山八百年;秦不分封,建立州县,二世而亡。汉呢,分封了诸王,诸王却也生乱了,但是诸王之权被削了,这天下稳定了么外有诸侯雄起,内有十常侍为祸,大汉江山千秋万代了唐宋没有分封,江山最长也不过三百年,说到底,是否江山永固,可不能赖到分封诸王上去。”

    夏浔心中一动,纪纲高贤宁想不到昔日大明湖一别,竟在这里相见,只是身边还跟着个小郡主,倒是不方便出去相见。

    高贤宁道:“没有诸藩,江山未必千秋万代,可分封诸藩,终是多了一条祸乱的根源,就从这一点上来说,皇上削藩就没有错。诸藩若是识时务,就该主动向朝廷请求削藩,若不然,终有一日,大军压境,悔之晚矣。”

    纪纲嘿嘿冷笑,说道:“皇上要夺兵权,诸王交了,兵权一交,诸王已算不得一藩了,只不过是个王爷罢了。秦汉两晋唐宋元,皇子封王,这是古例吧,可皇上至此而止了么周王齐王代王,都贬成庶民了。”

    高贤宁不悦地道:“纪兄这话就不对了,那是他们横行不法,绺由自取。”

    纪纲笑道:“齐王代王有罪,但罪不至削爵,周王发配云南,所为何罪,他要造反你信么,周王可是素有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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