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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郡王见闻录 作者:华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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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或许用不着一个时辰便能结束对战。何城的棋力比之杜先生自然尚有不足之处,但棋风异常稳健,棋盘上局势有些胶着,一时之间很难分出高下来。
“既然子献过来了,先说正事要紧。”杜先生主动中断了厮杀,端详着对面的少年郎,满意地抚须道,“何郎君的棋风与郡王有些相像,偶有出挑之举却比郡王更大胆,又有些子献的风范了。”李徽与王子献经常陪他下棋对弈,他的评断自是十分公道:“倒也很是有趣,你在此处住下之后,便多陪老夫下一下棋罢。”
何城听得“郡王”二字后,颇有些心惊,禁不住抬眼望向李徽。在何家所来往的人家里,至多只见过偏居一隅自称世族的冒名者或者不入流的小世族。连琅琊王氏旁支这等世家大族亦是遥不可及,更何况皇族宗室?而能够与郡王以好友相称的王子献,日后又将有甚么样的前程?或许,坚持将王洛娘送回家,是他所做的最为正确的决断。
李徽察觉了他的目光,而且发现他虽更谨慎了几分,眼神却依旧清正,举止也并未发生任何改变。盘桓在长安的寒门文士固然不少,但能拥有这般心性气度的子弟其实并不多见,可谓是万中无一也不为过。
“实在不敢叨扰宋先生。”这位寒门少年郎拱了拱手,“因离家太过匆匆,为免家中老父担忧,明日晚辈便打算返程回乡。”
“有朋自远方来,怎能不好生招待?”王子献展眉而笑,“若是不想让亲人担心,派人送信回去便是了。你应当也是好不容易才来长安一趟罢?如此匆匆而归,心里难道不觉得遗憾么?我还想趁着没有正式入仕之前,带着你在长安四处走一走,领略领略咱们都城的风土人情呢。”
闻言,何城犹豫片刻,仿佛有些为难。但他到底并非不通世事的读书郎,知道这样的天赐良机绝不容错过,于是垂首行礼道:“何某仰慕王状头已久,若能与状头同游,自然是此生最逍遥之乐事——多谢王状头。”他神情十分诚挚,看不出任何权衡算计的痕迹,仅仅只是瞧着,也足以令人心情舒畅。
“呵呵,那你便陪着老夫住些时日罢。”宋先生一锤定音,“改天也带着你去慈恩寺,与玄惠身边那些大和尚、小和尚战几局。老夫每一回去,都觉得身单力孤。偏偏子献又渐渐忙了起来,郡王也一直没有闲暇。”
“玄惠法师主持的慈恩寺?”何城双目微微一亮,“无论宋先生去何处,只管将晚辈带上便是。”看来,西行取经归来的玄惠法师的名声也传得举国皆知了。很明显,这少年郎便是冲着老和尚去的,令宋先生颇有些心酸。
“不知何郎君故里在何处?”王子献又问道,犹如寻常谈天说地一般。
“世代居于荆州。”何城回道,“荆楚之人,家中数代经商,家父常年在外奔波,也颇为不容易。而且,他心心念念便是改换门庭,希望我不必从商,通过读书贡举入仕。但荆州的那些名士都不愿收我这个寒门商家子弟,于是我只能跟着启蒙先生不断参加各类文会,增进见闻。偶尔在文会上,也能听见名士们讲十三经。到如今,也才断断续续读完这些书而已。”
寒门子弟启蒙不难,难在拜得先生继续教导。故而,能够在贡举中出头的,绝大多数都是世家或者官宦子弟。
“啧,门第之见,愚昧!”宋先生轻哼了一声,“你的心性,比之许多世家子弟都更胜一筹。那些所谓的名士不愿收你,也是论品性他们当不起你的先生之故,你不必放在心上。在长安,许多先生都不在意门第,你大可拜他们为师……”
眼看宋先生便要滔滔不绝地继续下去,王子献不着痕迹地换了话题,问起了王洛娘之事:“令尊如此在意改换门庭,所以才‘救’了洛娘?”在李徽与宋先生面前,实在没有任何值得隐瞒之处。他如此坦然地询问,也并没有兴师问罪之意,只是就事论事罢了。而且,对于此子日后的前程,他隐约生出了些许念头,却不知是否能成。
毕竟,他们不过是初识。此子便是再聪慧,品性再正直,若是不愿现在便投入长安这个纸醉金迷之地,亦不愿追随于他,将前程都托付在他身上,也在情理之中。
闻言,何城脸上微红,惭愧道:“家父确实有此执念,所以才一时糊涂……不过,我却觉得,改换门庭到底还须得靠自己,靠往后的经营。唉,家父一念之差,实在是对不住王娘子……也是王娘子心善,并不追究,否则何某便要羞愧死了。”
聪明人说话,格外有趣。坦坦荡荡地暗示,不动声色地迂回,却偏偏令人生不出任何反感之意。李徽弯起唇角:“据我所知,千错万错,都是歹人之过。何郎君主动将王娘子送回来,已然算是一段恩情了,大可不必如此。”若是换了其他行商,王洛娘还不知会沦落到何处去。该怨怪的唯有罔顾血脉亲情出卖妹妹的王子凌,何家郎主亦有过错,但何城所为足以冲淡这一切。
“玄祺说得是。”王子献接过话,“何郎君便不必再提‘羞愧’二字了。只当咱们两家有缘,你我是友人,而你不过是受我所托,将妹妹送来长安与我团聚罢了。”此事就此掩过去,对谁都好。
何城正色颔首:“王郎君尽管放心。我家中那些人虽远在荆州,但也都是守口如瓶之人,绝不会传甚么谣言。跟着我来的也都是我信重的侍婢与仆从,一向沉默寡言,这一路与王娘子相处也极为相得。”
王子献又问了些细节之处,何城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也曾经询问过当时跟随父亲的奴仆侍婢,得知了一些稍显奇怪之事:“在驿道上行走时,有几批长安口音的部曲来回。有的入了山岭,几日之间就见了好几次,还停下来问过他们是否见到一位十六七岁少年郎的行踪;有的则一路快马去了荆州,后来奴仆们又在荆州街头遇见了他们,发现他们乘船顺流而下了……”
李徽与王子献对视了一眼:想不到,消息灵通的杨家曾经想将王子凌救出来?看来,王家的事到底引起了杨谦的关注,绝不可大意。小杨氏与王子凌所在之地,也须得更加隐秘方可。至于另外的人,去了荆州,又顺流而下——身在荆州的宗室便是嗣楚王李厥一家,而顺流而下便是岳州、沔州、鄂州——江夏郡王所在的,正是鄂州。
及至深夜,王子献方将该问的不该问的都问完了,笑得格外温和:“夜色已深,何郎君早些歇息罢。明日我会带着洛娘回家,过几天邀何郎君去家中做客,算是向你致谢。”既然是未婚的郎君与娘子,便不宜再多见面了。作为兄长,该说的自然须得说明白。
闻言,何城不由得露出几分怅然之意。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收了那些不该显露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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