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骄 作者:无心逍遥

    第二百八十章 晨谈（下）

    封秋华也看出项枫心中的不屑，微微一笑道：“对你而言，站不站队其实并不重要。或许左右逢源，张弛有度才是处理局势的正确方法。”

    项枫听出了她话中的讥讽之意，笑了笑，没有吱声。

    封秋华接着道：“对了，这次常委会能顺利通过任命你为岳州市常务副市长，我和冷书记、高部长、石副省长以及孙副省长……都投了你的赞成票。陈书记虽没说什么，可他对于你的关心和爱护却溢于言表，想必你也心知肚明。”

    项枫点点头：“我知道！”

    封秋华道：“你明白就好，虽说举贤不避亲，但有些事情，该避讳的还得避讳，免得惹人说闲话。”

    项枫道：“不是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吗？再说我跟表舅的关系，整个省委大院也没几个人知道。”

    封秋华道：“现在不知道，不代表以后不知道。只要有心，这个世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项枫道：“呃，知道就知道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您刚不也说过，在这件事上，我表舅并没有说我的好话。”

    封秋华道：“就算陈书记什么话都没说，只要你的任命能通过，就是最好的证明。你想想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项枫一想也是，自己这次能去岳州任职，不管别人高兴也好，不愿意也罢，总之是表决通过了的，可若是没有陈逸轩最后点头，那也是不可能形成书面决议的。

    封秋华道：“为你的事，他这个班长身上顶着的压力不轻，你的年龄本身就说明问题。”

    项枫摇头苦笑一声，在官场，年轻往往就意味着不成熟、缺少锻炼，资历不够。如果没有靠山，想要光凭成绩进步，说实话，很难。可要真出来一个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人，不管他有没有本事，难免会惹人非议、遭人诟病，这就是人言可畏啊！他想了想，又问道：“封书记，我想问您个事？”

    “说！”

    项枫道：“那啥，不知孙副省长是怎么评价我的？”孙副省长指的是常委副省长孙南一，今年才45岁，是整个梧南省常委班子当中最年轻的一员。要说冷然、高奇峰和石可平替自己说话那很正常，可孙南一为自己说话，这就有些莫名了。要知道在此之前，他跟这位孙副省长从未打过交道。而且项枫早就从表舅那得知孙南一背后的靠山是京城高家。

    高家的掌舵人高老爷子同项枫的外公艾长河一样，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国家级领导干部。退休后还担任过中顾委的常委，年龄更是比艾长河还要大十几岁。虽然早已退休多年，但他在党内的声望依旧很高，特别是在国内政坛上，其威望绝不亚于艾老爷子在军方的，因其年岁已高，常年在疗养中心养病，基本上不怎么管事了。

    现在的高家当家作主的人，应该是他的大儿子高国栋，其职务是政治局委员，国务委员兼国务院秘书长。至于那个跟项枫在梧南大学校园内发生过小冲突的高旭阳，便是高老的孙子，高国栋的侄儿。

    建国后，本来高、艾两家的关系还算不错，可由于历史上的一些原因，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两位老爷子因彼此间政治观点的一些差异，产生了不小的裂痕，后来更是误会加深，导致彼此谁都看谁不顺眼。因两位老爷子的缘故，除工作外，双方后辈很少私下往来，可以说两家的关系一向不睦。

    自己身为艾家晚辈，孙南一凭什么替自己说话？

    难道他有什么别的目的不成？

    这也是项枫没想明白的一点，而陈逸轩也并没有告知他这件事，估计是不想提，所以他才会冒昧的问封秋华。

    封秋华道：“孙南一并没有说你的好话，不过他在会议上说过的一句话，却让人印象深刻。”

    项枫好奇道：“什么话？”

    封秋华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项枫道：“啥意思？”

    封秋华道：“亏你还是研究生毕业。”

    项枫嘟囔道：“研究生怎么了，我又不是中文专业。”

    封秋华没好气道：“行了，你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他话中含义很简单，只有添加新的有生力量，不断充实班子成员力度，或许才能更好的达到治理目的。孙南一身为主管经济的年轻副省长，对全省经济发展水平的看重可想而知，这关系到他以后的政治前途。而岳州近年来迟迟未能在这方面打开局面，他心里没气才怪，怕是恨不能将岳州的整个班子成员都换一遍。他投你的赞成票，可能也跟此有关。”

    项枫一听就明白了，敢情是这么回事。不过也不排除孙南一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情才这么做的，毕竟岳州市的本土势力过于强大，而这些官员的思想又普遍趋于守旧，不管谁去，都有可能碰钉子。项枫想要在短短一年时间内，让岳州的经济有翻天覆地的变化，难度着实不小。再说他是跟省政府签了责任书的，可谓不成功则成仁。这厮不禁感慨道：“我这下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逼上梁山了。”

    封秋华道：“你下去后，一定要注意团结同志，加强学习，努力工作，尽快做出成绩，好证实自己的能力。不仅为陈书记，也为你自己，都争口气，别让人给看扁了。”

    虽然不太清楚封秋华为什么会在这个清晨突然把自己约出来，谈论和分析岳州的人和事，并给予极大的支持，但项枫还是诚恳的说道：“封书记，谢谢您。请您放心，不管以后面临再大的困难和压力，我都会努力克服，将工作做到最好，绝不给您和省委丢脸。”

    封秋华也感受到项枫的诚意，她微微一笑，有些意味深长道：“小项，去了岳州后，如果实在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可以去找唐文月，我想她会给你带来不小帮助。”

    唐文月是岳州市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在去岳州任职前，曾经担任过很长一段时间封秋华的专职秘书。这点，封秋华刚才已经直言不讳的告诉他了。而有了封秋华这番话，如果说项枫去岳州后被孤立，工作开展不起来，想要寻找盟友的话，那么唐文月无疑是他最有可能获得的臂助之一。

    当然，反过来说，项枫也有可能成为唐文月最得力的臂助。

    项枫轻轻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去岳州后，我会第一时间拜访唐书记。”他现在有些明白封秋华这么早就找自己出来聊天的目的了。

    唐文月曾经是封秋华的专职秘书，去的又是她梦开始的地方。又是在相对独立的纪委担任一把手，而且还挂着市委副书记的头衔，这让唐文月不仅有资格参加书记办公会，而且在常委排名中也仅次于另三位正副书记。按理说应该混得不错，不说风生水起吧，至少在纪检监察部门，应该能成为一言九鼎的铁娘子。

    可实际情况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唐文月去了岳州三年，到现在也未能完全掌控纪检部门。因为岳州有冯泽正，有他这个担任岳州地区主要领导超过十五年的市委书记，使得本土势力过于强大。仅就市纪委而言，不仅她的两位主要副手，纪委副书记白时宜、监察局局长令狐同两人跟她不齐心，连着几位重要科室的主要领导也都对她不感冒，因为这些人都跟冯泽正有很深的关系。

    平日里在工作上，不说对她的命令阳奉违吧，至少也没达到全心全意的态度，这还是看在她当过省委副书记封秋华秘书的份上，这才给她几分薄面，否则情况只会更难堪。

    可想而知，面对这样的情况，唐文月心里会有多苦恼，可她也是有苦自知，虽然在省里有封秋华当靠山，但岳州毕竟是冯泽正的地盘，就算封秋华想手，也总得找一个适当的理由才行，你总不能因为人家不给你面子，就把人一撸到底，撤职查办吧？

    别说封秋华只是省委副书记，就算她是省委书记那也不可能，党内讲究的是民主集中制，在省委常委这个层面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靠山和利益诉求，绝不可能出现书记一言堂，然后把所有好处全占的现象，那不现实。

    在这个层面上，政治就是不断协商和妥协，然后少数服从多数，最后达成一致，共同承担责任。

    明白了这个道理，项枫不禁喟然叹气，本来这厮还有些担心封秋华是为了自个女儿才找上门的，想要逼自己对纳兰菲蓉负责。现在才知道纯属自作多情。

    见项枫已完全了解自己的意图，封秋华也就没再多说什么，站起身提出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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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枫从茶楼走出来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心情有些沉重，本来他还对去岳州任职充满了期待，可封秋华的一席话，却让他对未来的工作前景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至少远没有想象中的乐观，很多时候，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不过项枫马上又在心里为自己打气道：“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老子这么年轻，怕个俅。”想想也是，就算岳州的本土势力再强大，桎梏再多，可自己身后也有众多省领导撑腰，就算真把天捅出一个窟窿来，不是还有高个帮自己顶着。破冰之旅虽然艰难，可只要能持之以恒，就终有成功的一天。

    对于这一点，项枫坚信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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