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当事人 作者:花夭

    八十一 出发

    昨夜，她梦见了前世，梦见静如问她，你还是你自己吗，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就这样每天呆在深深大宅院里，做着这些平常的琐事。那种自由，如风一般的自由，自己已经忘记了吗？

    或许是昨天听见能够去扬州，晚上才做了这样的梦。

    可是一想到老太太要留下自己在身边，兰若就觉得天也昏地也暗，头一次觉得太得老太太宠爱也不是一件好事。

    兰若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愁眉不展。

    今天梳头的是忆如，她跟莲喧学了一年，梳头的手艺也学了七八分了，“小姐，今天梳个什么发式？”

    兰若无打采的道：“随便吧，左不过不是单髻就是双髻。”

    忆如轻笑着道：“那就双髻吧，小姐的脸小巧，梳双髻更显得灵动。”

    说着手下就灵巧的挽好了一边，边开始挽另一边边望着镜子兰若郁郁的脸色道：“小姐，其实你要想随三老爷去扬州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事。关键在于三太太，毕竟她现在是你继额娘，她若实在要带小姐去，老太太也没有不许的理。”

    其实兰若早就想到了，连开场白都想好了。就是一想到要讨好一个在自己眼中还是小姑娘的女孩子，就觉得面子上心上都过不去。可是一想到自由，比生命还宝贵的自由，心里终于下了决定。

    “走！”说完看了一眼镜子，大步当先向外走去。

    锦心忆如莲喧面面相觑，小姐这一声怎么颇有些豪气干云的味道？见兰若走的远了，莲喧忙推了推锦心：“还不快跟上。”

    锦心方如梦初醒的小跑着追上兰若。

    两人到了寞园，王云芸正和那个尖下巴叫小雪的丫头在廊下喂八哥。

    一眼看见了兰若，忙把手中的鸟食全放进了笼子里头，又拿手帕擦了擦手，方盈盈迎上来。兰若先福身请了安，王云芸边把兰若往正屋引，边笑着问道：“兰儿今儿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

    两人分左右坐下，小雪很快端来茶水和瓜果点心等致吃食，笑盈盈的道：“七小姐看上什么尽管吃，我们三太太一直盼着七小姐过来玩呢。”

    兰若笑着道：“我早就想来了，就是怕叨挠了太太。”

    说着拿了一块点心吃，赞了一句,两个又寒暄了几句。兰若见火候差不多了，从袖子里掏出上次王云芸送的荷包，仰起甜度颇高的笑脸道：“兰若一直把太太送的荷包放在身边，这上面的蝴蝶绣的跟真的，这是哪种绣法？兰若从来没有见过呢。”

    王云芸笑着道：“这是顾绣。说起来世面上顾绣也不算少，只是真正的顾绣非要顾氏传人才能绣出。家母正是顾氏旁支，我自幼学起。兰若要是想学，我教你呀。”

    真是个聪明人，听见兰若都是这样自称的，就自动改了口，不再兰儿兰儿的叫了。

    凡是跟服装有关的什么刺绣衣料之类的，兰若都很感兴趣，就势讨教起了顾绣的技巧起来。两人从顾绣说起，再说到配色布料，越说越投机，兰若都忘了掩饰自己。

    兰若欣赏王云芸的见解不俗，王云芸更是惊诧兰若小小年纪居然有锦绣，两人竟隐隐有知己之感。

    说到酣处，两人同时住了口，低头喝茶，王云芸忽然问：“兰若，今天来是有事找我的吧。”

    兰若的心事乍一被她看破，索大大方方的道：“正是呢，兰若虽也想跟在老太太身边尽孝，但更想跟阿玛一起去扬州，听说老太太不许，所以兰若想求太太帮忙说几句话。”

    王云芸沉吟了下，笑着道：“我原先跟着父亲外放的时候，也觉得那时的日子自在些。你放心，我虽没有十分的把握，却也有七八分。”

    她答应的爽快，兰若不由喜出望外，连忙称谢道别。投桃报李，走到门口时，兰若忽然转过头来莞尔一笑：“阿玛最喜欢的文学家是苏轼，尤其爱他的前后赤壁赋。”说完脚步不停的走了。

    王云芸先是怔了一下，继而狂喜感激，这个七小姐真正是惠质兰心，玲珑剔透，心中更是看重了兰若几分。更把答应兰若的事放在心上，想了想，对着镜子重又理了理头发衣裳，就带着小雪往老太太的福满楼走去。

    等到了晚上，兰若就得到消息，老太太同意自己跟董鄂文和一起去扬州了。“成了”兰若心中欢喜莫名。忙又和莲喧锦心几个一起商议收拾起行装。

    剩下的几天兰若忙的团团转，去了舒府舅家告别，又跟郭红缨还有乌雅欣妍两个要好的朋友互送了礼物告了别。

    老太太还让兰若递牌子去里跟五公主辞行。兰若想着趁此机会和宝月六阿哥生疏了也好，她本不想沾染上那些龙子龙女，当初无意间救了宝月是没办法，如今正好去了扬州，分别了几年，小孩子的忘最是大，没准回来的时候宝月六阿哥就把自己忘了没影儿，那样正好落得安稳。

    遂说道，五公主贵人事忙，未必把自己放在心上，若冒然递了贴子反倒不好，老太太一听是这个理，遂就撂开了。

    谁知到了临走的前一天。李德全居然过来了一趟，说是六阿哥让送来防晕船的药。

    一瓶水状的是闻的擦的，一瓶丸药是口服的。兰若接过来随手放到收杂物的盒子里，心里有些琢磨不定了。

    前世上初一的时候，坐在自己后排的一个男孩儿，老是喜欢扯扯自己的头发，拿笔在自己雪白的衣服上画圈圈，那时自己讨厌死他了，后来才听说那男孩一直暗恋自己。小六对自己的别扭倒挺像那位男孩儿的，兰若心里不由有了些莫名的担忧，不过很快就被明天就要远行的兴奋和激动冲跑了。

    临行的这一天，天气起初并不算很好，天沉沉的。兰若都要担心是不是要下雨，还好等众人到了码头时，乌云忽然散尽，露出明灿灿的太阳。老太太嘱咐了又嘱咐，直到船家来催，吉时已到，方才住了嘴。

    兰若的心一直悬在了半空，直到坐到了船舱，船开了，才觉得真实。

    这宽阔的河流，就像那广阔的自由。

    刚开始还好，大家都是没坐过船的，都觉得稀罕。等船行了半日，最初的新鲜劲一过，很快就有人不舒服了，先是锦心，然后莲喧，兰若和忆如都还好。看着两人的难受样儿，兰若一下子想到小六送来的晕船药，连忙找了出来，先把那水状的拿给莲喧闻了闻，正要递给锦心，却见锦心叫了一声：“我不行了。”然后捂着嘴冲出了舱门。

    忆如满含同情的向外望了一眼，又拿着晕船药往莲喧太阳，风池和鼻子下面都擦了些。过了一会儿，莲喧就觉得好过多了，笑着道：“这药真管用。”

    却见锦心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嘴里喊道：“小姐，三小姐，三小姐，我看见三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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