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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往事 作者:夏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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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卷了一根烟,复起身要上楼,边笑道:“这家伙,人都不见了,我上去瞅瞅去。”
“大少爷,你还没吃饭吧,吃完再去。”
“没事,我也不太饿,一会儿再吃。”
“大少爷!”柳树忽然急了,颤颤巍巍要跑过来,我看他歪歪斜斜要跌倒的样子,急忙上前扶住他,还没等我数落,就听他道:“大少爷,您再坐坐,我去叫人备饭。”
看他慌张的样子,不由满腹狐疑。柳叔是大管家,何曾这般惊慌失措过?更不提拦著我不让我上去。
越这般想越不对劲儿,哄著柳叔去叫人盛饭,一边往上走,柳叔居然伸手要拽住我,我也急了,推开他就往上头去。
“大少爷!”
他声音凄厉,听著像是狱中受刑的人发出的惨叫,心底微颤,不过没有回头,先去了卧房,太太不在,出来後站在二楼走廊里,听见依航的房间窸窸窣窣的,间或还有瓷盘相撞的声音。
我沉著脸一步步走过去,抬腿一脚把门踹开!
房里一片死寂,依航还如往日般拥著棉被靠坐在床上,神色空洞,眼睛放空,飘飘然不知再看向哪里,脸上挂著不知所谓的微笑,整个人瞅著迷了迷瞪的,像飘在云彩上似的,我进来了都不知道。
太太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旁边伺候著翠珠,翠竹靠在柜子上,一双眼睛不安地瞅我。
太太抬手掖了掖鬓发,抬眼笑道:“今儿个回来可早啊。”
我面沉如水,阴沉地扫视了一圈,听她这样说,便回道:“不早,和往日一样。”
太太有些尴尬,起身携著我的手:“走,下去吃饭。孩子们玩疯了,还没回来,我让人去找了。”
我没挪步,眼睛定在窗户上。
因为依航畏寒,那扇窗户从来都是封著的,今天却豁然洞开。
太太也有些紧张,声音都发尖:“这见天儿的捂著,得通通风,不然都病了!”
慢慢推开太太的手,声音沉得快要拧出水来:“病了?”说著缓缓走到依航跟前儿,他像盲了眼,我都到他跟前儿了都没反应,神志恍惚,只顾著傻笑,一股子心满意足,如梦如幻,看得我心口发紧,“我看这一通风,病得更不清了!”
视线凌厉的像一把未离弦的箭,弓弦饱满,危险而阴鸷。
转向不动位置的翠珠,看她瑟瑟发抖,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地底,终於爆发,一把把她掀翻:“滚!”
她用身体拼命挡著的那一套烧鸦片的工具,纹路细密,上面绘图栩栩如生,真是个好东西!
我气得一脚把依航踹到墙角!看他无知无觉,对外部世界都失去了感知,心下阵阵发凉。
猛地转头对上太太无措的脸,妆容精致,配上这样的神态,我见犹怜。
但老子恨不得掐死她!
依航再不成器,那也是我弟弟!我也是盼著他好的!我要他戒烟膏,还想著是有成果了,在咱家这些天一次瘾头都没犯过,敢情是天天专门有人伺候著!
心肝带著脑仁抽疼,我指著太太,指尖颤抖,对不准地方,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老爷……”
我点点头。心疼,鼻尖却泛酸。
“老爷,我这、我这也是没法子……这戒烟,哪是说戒就戒的呀!”
没法子、没法子!都告我没法子!都他妈的不能给老子争口气!
“老爷!你别──”
我点点头,身体站不稳,直晃悠,绕过太太扶过来的手臂,撑著桌子,又点点头。
“好啊,真好啊……”
“老爷,您消消火!依舸……”
“都他妈的,干得好啊……”
反手一把将烧烟泡的器具扫到地上,呯呯砰砰碎了一地瓷碴子!
“都合起伙儿来把老子当傻子骗!你们一个个儿的,都他妈长能耐了!!”
柳叔骗我,太太骗我,弟弟也骗我!我可是真心想他好的啊……
眼前房间晃晃悠悠的,慢慢踱出门,楼梯也晃晃悠悠,踱下楼梯,还剩几步的时候,看见柳叔也要扶我。
我甩开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反正就是不想再呆在这栋房子里了。
柳叔和太太,还有几个下人过来,每个人的嘴巴都在一张一合,我却什麽声音都听不到。
“都他妈的给老子滚!!”
☆、第十八章
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走,夜色黑漆漆的,脑子里想的都是刚刚依航做梦似的神情。
心口被无形的手揪得紧紧的,我恨他不争气,但到底是不希望他被鸦片掏空身体的,只是满洲国抽鸦片合法,便不像外面,北平、天津卫,甚至是沦陷区的上海那样,有单独的戒烟医院。
正想着能不能把依航送出东北,转个街角,抬眼看去,一趟街都是小饭馆,灯火瓦亮,但没什么人,尤其现在快冬天,更没了夏天时,老板娘们搬凳子坐马扎,靠在门框上一边招揽客人一边嗑瓜子儿和对面的老板娘唠嗑的情景了,很是安静。
这类小饭馆大都是面向车夫、工人的,现在这个时辰这两群人都还没收工,所以便显得冷清,真正热闹起来要在十点、十一点以後。
我来过这里,可没停留过。细小的蜜虫围著光亮飞来飞去,灯罩常年不擦,污漆抹黑,地上都是可见的痰渍,时间长的变得黑乎乎的,和土地融为一体,有的新吐的,便是粘糊糊一团。
举步想走进去,但还是没过了心里竖起的洁癖坎儿,虽然肚子饿了,却还是打算多走几步,去往日吃惯的馆子解决晚餐。
要了个酸菜白肉,就著一碗高粱米,扒拉几口,又没了食欲。
今晚儿家里好像有排骨。
这样一想,眼前还算不错的菜色更失去了吸引力。
我想回家去,可是才出来不久,回去太怂了,心中不免郁郁,向店家要了高粱酒,有一搭没一搭啜著,但怎麽喝都不是滋味儿。
我可能把太太吓到了。当时太激动了,现下冷静下来想想,太太也是无奈,尤其马上中秋了,谁不想过个团圆节?依航一犯烟瘾就六亲不认,我整天整天的在警署里待著,受苦受累的还是太太和柳叔。
不知道孩子们回家了没有。依宁肯定想爸爸了。
想到闺女心就软了,更想到太太要照顾三个孩子,心就更软了。
说句不中听的,依航毕竟是我弟弟,太太下嫁於我,我又是个对女人不中用的──我想她多多少少能察觉出来一些──她也委屈,但从未说过,都是念著我的好,这份情谊,是个爷们儿就得记着。
我敬太太是姐姐,但女人,还是希望有丈夫依靠着,而不是弟弟。
想开了心里就舒坦了些,依航的事儿只能怪他自己,和太太、柳叔没关系,我不应该向他们发火,回去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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